「如果她問起以前,我該怎麼跟她說?」展昊一臉煩憂的問。
「跟她說?」辜仲衡瞪著這個一踫著愛情就昏頭的男人,「干麼告訴她?」
「你要我瞞著她?」
他嘆口氣,「沒有人要你瞞她,我是說她沒問,你就別說……」
展昊打斷他的話,「那如果她問呢?」
奔仲衡翻翻白眼。愛情真的太可怕了,居然可以讓一個以冷靜理智著稱的男人變白痴。
「如果她問起,我該怎麼辦?」展昊追問。
「如果她問起的話,你就打馬虎眼蒙混過去嘛!」他扯嘴道。「如果讓舞兒知道她是青樓女子的話,你以為以她的驕傲和自卑,她還會肯嫁你嗎?反正唯今之計,你只能趕快娶她,到時候木已成舟,她就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這是在欺騙她。」
「這是唯一的方法,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想啊!但……」展昊實在不曉得這樣做好不好。
「想要娶她就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奇怪,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他這麼唆。
看展昊還張口欲言,辜仲衡馬上打斷他。「反正舞兒已經答應要嫁你了,等一下你就請皇上主婚。」
這時,皇上大步邁來,向來威嚴迫人的臉有著微微笑意。
「臣叩見皇上。」他們恭敬地拜見。
「平身。」
「謝皇上。」
皇上領著他們在亭內坐下,等婢女斟完酒後才緩緩開口,「朕剛剛似乎听到什麼……主婚?」
「啟稟皇上,展昊已經找到了可以和他相守一生的伴侶,所以特來請求皇上為他主婚。」辜仲衡搶先說出。
「喔?是哪戶人家的女子這般幸運?」
「只是個小甭女。」
「孤女?前幾天我听耿卿家說你們救了一位女子,莫非是她?」
「是的。」見到皇上狐疑的目光,辜仲衡趕緊補充,「皇上別擔心,此女子聰慧美麗,絕對有資格做將軍夫人。」
「是嗎?能讓你們如此贊賞的女子想必不凡。」他非要見見不可。
「皇上……」皇上在打什麼主意?
「皇上……這……」展昊急了。舞兒的芙蓉嬌顏,是男人見了都會動心,萬一讓皇上見了……做臣子的和皇上爭,能贏嗎?
「怎麼?朕不能見嗎?」皇上板起臉孔,目光煞是懾人。
奔仲衡連忙開口,「皇上請息怒,臣非此意,只不過此女子擁有傾城之容……」
聞言,皇上呆愣了一下,而後恍然地笑了。「辜卿家是怕朕搶了展卿家的女人嗎?放心,朕雖愛美人,但並不沉迷,而且朕還有後宮三千,再多一個朕恐怕無福消受。更何況朕和你們也有兄弟般的情誼,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朕還懂。」
「臣無此意,請皇上息怒。」
皇上揮揮手,「朕沒動怒,兩位卿家別放在心上。朕都已經保證過了,你們還會反對朕見她嗎?」
「臣不敢。」
「那麼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朕已經好久不曾微服出巡了,趁這個機會出去外頭透一透氣,順便會一會這個不凡的女子吧!」
「少夫人,用膳了。」
「別這麼喚我,我不是……」楊舞柔俏臉染上一抹緋紅。
「就快是了。」小紅打斷她,掩不住欣喜。「少夫人,你不知道,這幾天展叔有多高興,逢人就交代大家要改口叫你少夫人,而且大伙兒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迎娶的事宜了。憑少爺的地位,到時候賓客一定很多,大家可有得忙了。」
「那麼快?」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呢。
「一點都不快。少爺已經二十五,早該有子嗣了,偏偏一直找不到合意的女子,現在遇著了少夫人,少爺不好好把握怎麼行!」小紅又興奮的說︰「將軍府從未有小孩子的笑聲,小紅好想要有個小少爺、小小姐來照顧,現在終于快如願了。」
楊舞柔听得臉更紅了。
她都還沒想那麼遠,小紅就已經替她規劃好,天啊!
這時,展群敲門進來。
「少夫人,少爺和辜少爺正在前廳,他們有請。」
楊舞柔急急站起身整理衣衫。近來無事,悶在房里的她都悶煩了,既然他們來了,趕快找他們聊天解悶吧!
她跟在展群身後進入前廳,原本熱鬧交談的氣氛驀然被打斷。大廳中,位于首座的皇上斂起笑容,眼中驚艷的星火簇動。他終于能明白先前辜卿家的提醒。
丙然是個似水般的美人兒,明眸媚人,三千佳麗和她一比也為之失色。
楊舞柔也注意到了這位陌生男子,他英氣迫人,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尊貴不凡的狂傲,她覺得自己應該沒見過這個人,但……為什麼會有似曾相識之感?
她的腦中掠過一幕不清晰的印像,太模糊了,但,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卻壓迫著她的腦袋,仍虛弱的她忍不住輕顫一下。
老天,她的頭又疼了。她還以為好了就沒有繼續吃藥,沒想到一疏忽居然又復發。
「姑娘,你還好吧?」皇上見她臉色不定,關心地問。
她的腦中掠過一幕不清晰的影像,太模糊了,但,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卻壓迫著她的腦袋,仍虛弱的她忍不住輕顫一下。
老天,她的頭又疼了。她還以為發好了就沒有繼續咆紅,沒想到一疏忽居然又復發。
「姑娘,你還好吧?」皇上見她臉色不定,關心地問。
她沉浸在搜尋印像的專注中沒有听到他的話,猝然,她問︰「我見過你嗎?」
「舞兒!」對于她的魯莽,展昊大叫出聲。她怎麼可能見過,他可是皇上呢!
皇上愣了一下,「應該沒有。」除非微服出巡時有遇過她,但不可能,他對她沒有任何印象,這等美麗女子沒理由記不住。
楊舞柔仔細地打量他,試圖從這張臉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我見過你。」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肯定,突然腦中又出現較清楚的印像,有三個人一個小女孩、一個近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和一位中年男子。
好熟悉的場景……等等,那年輕男子的輪廓和眼前這個人好相似,幾乎一模一樣,而在印像中,那位中年男子催促著小女孩喊人……
「皇上!」楊舞柔也不經意月兌口而出,這句話不僅嚇呆了她自己,其他三人也怔在那兒。她捂住嘴,眼中滿是驚愕,腦海的印像早已令她無法思考,驀然她的眼前一黑,整個身子軟軟地癱倒在地。
「她知道朕,可是朕真的沒見過她。」皇上沉聲道,一張臉冷得的可以媲美冬至的天寒地凍。
「皇上……」辜仲衡暗暗叫苦。他也不知道舞兒在哪里見過皇上啊!
「辜卿家,這女子到底是誰?」瞧她有著大家閨秀的氣質,壓根兒不像平民百姓,會不會是某個落難世家之後?
「她……」該死的展昊,抱舞兒回房間那麼久,只留他和皇上在大廳,看皇上那副風雨欲來的表情,真是亂恐怖的。
「辜卿家,你想瞞朕?」
見皇上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干脆自動將認識楊舞柔的經過全盤托出。
皇上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名冠京城的舞姬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皇上,你怎麼也知道這件事?」
「你忘了朕身邊有個包打听的小埃公公嗎?」皇上露出笑容,先前的戒備已全然消失。「朕總覺得她和那些庸俗的青樓妓女不同,那氣質、那舉手投足間的雍容典雅不是一般平民可以學來的。」
「初識舞兒之時,臣等也曾為此感到迷惑,原本想要等深交之後再探問清楚,不料卻發生了墜崖的悲劇,現在她連自己都記不得,以前的事更不用說了。」
皇上斜靠著椅背,右手托腮,思索著。「她的失憶是暫時的嗎?」
奔仲衡據實以告,「大夫也不確定,只說如果受熟悉的事物刺激,有可能記起一切。」
「這樣說來,朕對她而言也算是一種刺激,她應該有見過朕嘍。」
「非常有可能。」除了這個答案,他想,大概也沒有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釋了。
「朕倒好奇她怎麼知道朕是皇上。」平常微服出宮,他都只帶小埃公公和耿毅桓同行,既不囂張也不擺闊,理當掩飾得很好,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臣也很好奇。不過,臣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就算有心想幫她恢復記憶也無從幫起,目前只能听天由命。」他嘆了口氣,接著又道︰「皇上,她能否恢復記憶是個未知數,如今最好趕緊為昊舉行婚禮,否則要是她恢復了記憶,就怕她不肯嫁給昊了。」
「為什麼?」
「以臣對女人的了解,在和舞兒相識的這段日子里,約略可以模清她的個性脾氣。她雖為青樓名妓,但潔身自愛,自尊心和自卑感極強,一旦她記起了一切的事情,只怕她會覺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昊。」
「想不到辜卿家對女人的觀察還真是詳細入微。听耿卿家說,你的紅顏知己多得數都數不清,光是京城內,保守估計大約走十步就可遇見一個,此話可真?」
「沒這回事。」他忍不住哀號。
可惡的臭小子,居然把這種事也告訴皇上,還擅自夸大,枉費一場兄弟情誼,不找他算帳,他辜仲衡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朕跟你說笑的,咱們回歸正題,婚禮的細節就由你們趕快去策劃吧,朕可不想讓展卿家真的娶不到老婆。」
奔仲衡臉色立時為之一亮。太好了,他快要可以功成身退,到時候趕緊開溜,將皇上的戲言置之腦後,就算天塌了也不關他的事,反正他不回來誰又能奈他何?他愈想愈高興,趕緊朗聲謝恩,「臣代展昊謝皇上恩典。」
「今晚子時,必取性命!哇!居然有人敢向耿中尉挑釁,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嘛。」看完紙條,辜仲衡不以為意的揶揄。
「我不是要你來幸災樂禍的。」耿毅桓瞪了他一眼。
「那要我來干麼?見你最後一面?還是替你收尸?老大,你想得真是周到。」辜仲衡拍拍耿毅桓的肩,不知死活地開口。
「我呸!你能不能閉上你那張臭嘴?我真懷疑當初怎麼會和你結拜,八成是被你下蠱迷昏了頭。」認識這只王八烏鴉,簡直是有眼無珠。
「認識我是你的福氣。」他一副施恩的口吻。「你瞧,你一有難,我不是隨傳隨到?你放心,做兄弟的一定幫你把這件事擺平。」
「算了吧!就怕到時候換成是我替你收尸,那我就太對不起你爹娘了。不過,還好辜老爹不只你一個兒子,辜家不會絕後的。」
「你少咒我,本公子還打算活到七老八十呢!況且少了我,天下紅顏就只能孤單的躲在被子里偷哭了。」
「我倒覺得她們應該慶幸。」耿毅桓咕噥。隨後,他又低頭研究起手中的紙條。
粗硬有力的筆跡應是出自男子之手,而綁著紙條的飛鏢樣式並不常見,由鏢柄上怪異的蛇紋圖案來推斷,此飛鏢大概是關外部落所擁有。他開始在腦海中過濾著近日京城內所通緝的罪犯,是否有人屬關外部落。
「你最近有得罪人?」辜仲衡也收斂起開玩笑的心,正色的問。
「位于這職務怎麼可能不得罪人。」
「可是以前抓了那麼多人,就不見有人敢報復。」
「我不認為要殺我的是那些被通緝的逃犯。」耿毅桓直覺的判斷。「你看這枚飛鏢。」
奔仲衡瞄到了那蛇紋,毫不猶豫地道︰「是苗族所有。」
「果然不出我所料。最近被通緝的逃犯除了采花賊雷鼠已死之外,全部都落網,目前京城堪稱太平,不可能會有逃犯想殺我。」
「那那位苗族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今晚便可知道。」
太好了,他正閑得發慌呢!發生了這檔事,正好可以讓他解一下悶。辜仲衡玩心又起,見一旁的耿毅桓面無表情,他忍不住揶揄,「你在緊張嗎?」
雹毅桓看了他一眼,露出會心微笑,「我很期待。」
中尉府靜得太詭異了。
兩個黑影無聲地躍上屋檐,心中有著同樣的疑問。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兩人心中有著不回頭的決心。
結果在兩人落地的那一剎那,原本漆黑的四周猝然明亮如白晝,四周蜂擁而進大批提著燈籠的衛兵。
「有埋伏!」
沒道理啊!她們一向小心,沒道理會出現這種等待獵物上門的畫面,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齊雪妍和莫愁面對突來的混亂場面剎那間有些錯愕,呆了一會兒後立即奮起迎戰。
氣極的她們想殺出一條退路,無奈寡不敵眾,眼看衛兵愈來愈多,她們頭一次體驗到如臨大敵的壓迫感。
「活抓他們!」一個威嚴的男聲命令,衛兵們一致朝她們逼近。
驀然,齊雪妍注意到空氣中又有另一股異常波動,她張大眼,嗅到危險……
「莫愁,小心!」在混亂之中,齊雪妍推開了莫愁,為她擋下突來的暗箭。她瞧了刺入胳臂的蛇紋小竹箭一眼,心中驀然明白。「該死!是童佬帶回的那個苗族男子所使的暗器。」她依稀記得他好像叫祈冷光,是擅長用毒的高手。
「去他的混蛋,那混帳死老頭竟然敢使詐害我們!」莫愁氣得跳腳。
「莫愁你快走!」她的身子冷了起來,手也使不出勁,是毒發作了嗎?
「我們一起走,這一點人難不倒我們的,我們一定可以月兌困。」她安慰齊雪妍也安撫自己狂亂的心。以前不管再艱難危險的任務,她們都可以一起逢凶化吉,這次一定也行的。
「你快走,」她舉起劍擋了衛兵一劍,就氣喘吁吁不能自已。「我……中毒了,走不了也……逃不遠,會拖累……你,你趕快離開。」
「可是雪妍姐姐……!」莫愁的心慌亂不已,為什麼雪妍姐姐的臉愈來愈白?那到底是什麼毒?
「別管我,快走!」
「那是什麼毒啊?我們一起走,我會想法子替你解毒。」
「快走!」齊雪妍咆哮的催促。
「我……」
「快走!至少……要有一個人去告訴舞兒姐姐……」她的力氣快用盡了。
「好!」莫愁強忍住淚水。沒錯,至少要通知舞兒姐姐,「雪妍姐姐,你等著,我會回來救你的。」說完,她奮力排開衛兵躍上屋檐,消失了蹤影。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後,齊雪妍帶著安心的微笑昏厥過去。
望著床上的女子,耿毅桓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好美。
不若舞兒那種柔媚的嬌態,她的美是帶著冰冷的,連重傷在床,俏臉還是冷冽得足以結冰,讓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踫觸她,確定她的身子是溫熱的,確定她真的存在這世上。
「這是什麼毒?」
「是苗人慣用的‘冰心箭’,中了此毒,除非有人肯用內力為之驅毒,否則不出三個時辰,心髒就會冰凍衰竭而停止跳動。」辜仲衡跑遍大江南北,對各地的風俗常識知道不少。「這姑娘怎麼看也不像那個下戰書的刺客啊!」
「不是她。」
「喔!你那麼肯定?」
「那張紙條的字跡是出自男人之手。」
「她也許是刺客的同伙。」
「不可能。」他不願相信她是來殺他的刺客。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辜仲衡若有所思的睨著他,「愈美麗的女人愈危險,‘蛇蠍美人’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她不是刺客,請問她蒙著面,三更半夜一身黑衣偷闖中尉府有何目的?難不成是路過進來逛逛啊?」
「她如果是刺客,為什麼還遭人暗算?」
奔仲衡別具深意地看他,「先不談這個問題,我問你,你要怎麼處置她?」
見他不語,辜仲衡又道︰「其實也不用我們動手啦,反正三個時辰一到,閻羅王自會幫我們料理她。」
聞言,耿毅桓的心揪了一下,「只要用內力幫她驅毒就可救她?」他不想讓她死。
「那可是很耗損內力的,而且要以掌貼心輸送熱力到心肺化解冰寒。」辜仲衡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旋即辜仲衡詫異地瞠目瞪著他,「你……你不會是想為她驅毒吧?」見他那副認真的模樣,不禁口吃起來。「所謂以掌貼心是不可以隔任何衣物的,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
「你出去為我守著。」他推著辜仲衡沖到門外,隨即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你……」辜仲衡拍打著門,焦急地大嚷,「你這樣會毀了她的清白,她醒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老大,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他不死心地再接再厲,「你別忘了她是刺客,喂,老大……」見房內沒有任何回應,他只好放棄勸阻,急躁不安地在門外來回踱步。
她可是要來殺他的啊!撇開這個不談,如果這女孩是生于清白人家,那老大這種行為簡直是毀了她的一生嘛。
奔仲衡無奈地望著房門。
最近,京城內首屈一指的盛事就是展將軍府的喜事。
打從半個月前獲知大司馬大將軍展昊終于要告別單身身份後,眾人的反應是悲喜參半。悲的是自個兒的女兒、妹子沒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喜的是展將軍終于尋獲真愛,讓人打從心里替他高興。
雖然展昊平常外表冷傲,可他卻是最有人緣的大將軍,因為他有一副為善不欲人知的好心腸,凡是受過他恩惠的人都明白,這個在戰場上以剽悍冷血聞名的大將軍,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大善人。
就沖著這一點,與他是皇上面前紅人的身份地位,賀禮不斷的涌進將軍府,多到展群必須喚人將大倉庫清理干淨以便堆放賀禮。
愛邸內洋溢著歡喜,在忙碌中迎娶的日子也快近了,人人臉上皆是期待、快樂的笑容。然而這份快樂並未降臨在當事人身上,這陣子展昊被公事纏身,每天從皇宮回到將軍府都已夜深,為了怕打擾到楊舞柔的休息,他克制著濃烈的相思。
而楊舞柔則是被那些裁縫師圍得團團轉,不斷地量身縫制新衣、添購首飾,像個傀儡似地任人擺布,累得連強顏歡笑的力氣都沒了。
這天,好不容易偷了個空,他們逃離將軍府,結伴到普若寺上香。在這優雅寧靜的環境中,楊舞柔露出近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
「這里好漂亮,我以前來過嗎?」她仰著小臉笑問。
他們在湖岸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展昊閑逸地靠著柳樹干,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而波光瀲灩的湖面似乎正回應著他們的快樂,份外耀眼。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普若寺。」回憶使他的黑眼。「當時是在後頭的小別院內,你坐著似乎在沉思。」
「小別院?我怎麼會在那里?對于心前的事,她都會忍不住想追問。
「當時我心里也有這個疑問,畢竟那是佛門禁地,有女賓在場分外覺得格格不入。後來你才告訴我們,無緣是你的救命恩人。」
「無緣?是什麼東西?」她不下數次听到這兩個字了。
展昊哈哈大笑,幾乎到了捧月復的地步,雖然這笑容軟化了他堅毅的臉部線條,但這反應讓楊舞柔以為自己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心中不禁氣結,惱怒的瞪著他。
展昊雖然立刻止住了笑,但唇邊仍微揚著漂亮的弧度。他抓住她的小手安撫著,「別生氣,我不是在笑你,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知道無緣是什麼東西……真希望他在場,我倒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隨後他解釋著,「無緣是這間寺廟的住持,也是我們的拜把兄弟。」話畢,他趁她不注意,在她粉頰上偷了個香。
頓時,一朵紅雲飄上了她的俏臉。
這里人煙稀少,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舉動,但楊舞柔還是羞怯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自從他告白後,整個性子就像有了極大的轉變,私下獨處時,他都會卸下在人前的威嚴,對她熱情得很。
趁她害羞不語的當口,他靜靜地欣賞著她。
被他那熾熱的目光注視得有些不自在,她慌亂地開口以掩飾心中的不安,「無緣是這里的住持?你們怎麼會認識他,還跟他結為拜把兄弟?」
「十年前我們剛認識他時,他還未出家。」
「那他為什麼要出家?是看破塵世嗎?」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緣善卜術,他的佔卜之準是眾所皆知的事。要談到他這項特殊能力,就得從他小時候說起。
「無緣是個孤兒,收養他的師父精通紫微斗數,從小就教他哲學命理、兵法玄術,所以他稱得上是博學多聞,再加上他擁有天眼這項特異,所以佔卜功力比起他師父簡直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在他弱冠那年,與生俱來的天眼居然不受控制,他的腦子里連續一個月都出現一幕印像——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旁邊立著一個只瞧見背影的和尚。他佔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求助他師父。
「後來他才知道,那位女子是他命中的妻,但如果娶了她,無緣的佔卜能力全都會消失。想保有天眼只有一途,即為遁入空門,從此孤身終老。那印像中的女子與和尚背道而馳,表示兩者只能擇其一。
「他師父要他好好考慮,畢竟這攸關終身。孑然一身、孤獨至死是一種痛苦,而被情愛纏身,受七情六欲支配亦是種折磨。兩者的抉擇,就要看他如何取舍了。」
「他終究選擇了孤獨,不是嗎?」楊舞柔為他感到不值。
「不,」展昊笑了,「他已為自己排好了命盤︰二十遁入空門,三十還俗和那女子相遇……」
「他願意放棄他的能力?那為什麼還要出家?」
「根據無緣那小子的說法,佔卜和天眼之于他並非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寧願當個凡人還比較有趣。不過,他和那女子相遇的時刻未到,與其無所事事,還不如找點好玩的事打發時間。佛門不是人人說想進就可以進得去,既然命中注定他有佛緣,那就該進去好好體驗一下當和尚的滋味,免得辜負了老天爺的好意。」
「這個人真怪!」
「他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反正即使他睜眼說瞎話,小老百姓還是一樣將他奉若神,習慣就好。我們自己小心一點別被他騙了。」展昊一副交友不慎的懊惱樣。
楊舞柔泛開笑靨,「真希望見一見無緣。」
「那必須等他從揚州回來。我想,他大概趕不上我們的婚禮。」
「真可惜。」她望著遠方,「我也希望能見到那個讓無緣放棄一切的女子。」
「會的,我們一定會見到的。」他擁著她,滿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