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幽幽地蘇醒過來。
她茫然地看著由天花板上垂下來的床帷,視線逐漸集中,半晌過後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懷特城堡的主臥室里。
她霍然坐起身,環顧早已熟悉的房間,接著赤腳跳下床,奔出偌大的房間,卻在走廊上和一名女僕相撞。
她搖晃了幾下,趕緊扶住石牆穩住身體。
「娜娜夫人,你要去哪里?」女僕恭敬的問道。
「你去告訴你那個三八主人,說我梅娜娜不屑待在他的破爛城堡,遭受他的羞辱,」娜娜咬牙切齒地喊道。
她這個人雖恩怨分明,但脾氣也是暴躁得可以!
很明顯看得出來,大娜娜好幾十歲的女僕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還不快去?!」
「可是——娜娜夫人,爵爺吩咐過我們不能讓你離開城堡的。」
「他是我的誰?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連我爹娘都不能攔我!讓開,否則別怪我——」
娜娜惡狠狠地丟下這一句話,把擋在前方的女僕一推,就要沖下樓梯。
「娜娜夫人——」女僕的尖叫聲在城堡里回響。
下一瞬間,娜娜突然騰空被人扛起。
「放開我!」她咆哮著。
「你哪里也不能去。」艾德華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拂過。
「你管我,放開我,你這個天殺的男人!」她口不擇言地啐道。
艾德華的眉頭攢緊。
「救命啊——」見他不為所動,娜娜干脆大喊救命起來。
老神父和一大群僕人從大廳四處冒了出來,每個人皆愕然地看著這對夫妻。
「放開我!叫你放開我,听到了沒有?!」娜娜嘶吼著,用粉拳毫不留情地捶打在艾德華的後背上。
艾德華打了下她小巧渾圓的臀部。
「安分點。」
「你……你竟然敢打我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艾德華無視于眾人異樣的目光,一派輕松地扛著娜娜走進臥室。房門「砰」一聲地關上,阻絕了懷特城堡女主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尖叫聲。
娜娜被丈夫像丟沙包一樣地甩在床上。
她迅速地坐起身,憤怒地瞪視著面前的男人。
他好整以暇地拖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雙手交抱在胸前,英俊的臉孔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他口吻冷淡地道。
「我跟你有什麼話好說的?啊是有一句,那就是!你——去——死——」她尖聲地從牙縫里迸出。
艾德華的臉孔頓時寒得像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
「天殺的潑婦!」他啐了一聲。
「去你的!」
「隨便你。我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是不是梅娜娜?」
「我說我是你也不相信,那我何必多費口舌跟你這個粗魯又討人厭的男人解釋?」她鼓起腮幫子,怨懟地看著他,一對翦水眸子似乎快要掉下淚來。
艾德華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無話可說嗎?從你綁架我,到那大家都不情願的婚禮,還有你粗魯的……噢!你欠我太多了!」她聲音已經瀕臨破碎。
「我承認剛才我是沖動了點——」
「沖動了點?你打我地!從小到大沒有人敢打我,每個人都把我視為掌上明珠,可是自從認識你這個‘黑武士’之後,不是把我像沙包一樣扛來扛去,就是用暴力阻止我的行動。而且你知道嗎?剛剛還有人要殺我!」一想到那逼近的死亡,她再也忍不住地聲淚俱下了。
他愈听眉頭蹙得愈緊。「誰要殺你?!」
她用手背粗魯地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嗎?你還問這些做什麼?!」
「娜娜,你應該知道我重建懷特城堡的夢想才對。為了它,我可以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他突然感性的說道。
「你把它擺第一,那我請問你,你又把我擺在第幾位了?還是在你眼里,我只是個可以讓你獲得龐大贖金來挽救城堡的人質而已?!」
她要他的承諾,不想自己在他心目中永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深邃的藍眸梭巡著她姣好的臉孔。
娜娜咬著下唇,雙肩不能由自抑地打著哆嗦。
天哪,原來他一點也不愛她!
她猛然驚覺到這個可怕的事實,再也忍受不住「哇」一聲痛哭起來。
他馬上抱住她。
「走開!不要理我!」她推打著他寬厚的胸膛,啜泣地嘶吼。
可他還是緊緊地擁著她,把臉埋入她柔細如緞的烏黑長發中,貪婪的吸吮那淡淡的馨香。
「你說啊!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如果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人質的話,那麼我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她听到男人從喉間逸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他抬起頭,深深望進她蒙上一層薄薄水氣的眸子里,接下來他吻了她。
娜娜先是一陣愕然,但不一會兒之後,她就忘情地陶醉在他的吻中……
艾德華溫柔地用舌頭啟開她的朱唇,探入她芬芳的口中,與她的舌頭交才。
娜娜只覺得身體發熱,雙腳發軟地癱在他的懷中。她的理智笑著向主人說拜拜,剛才的憤怒也同樣棄她而去。
她完全忘情在他纏綿的長吻中——
翌日。
娜娜幽幽地從床上醒來。
她下意識地模向身旁的床位,赫然發覺她的丈夫並沒有躺在上面,惟有床單上還依稀殘留他的體溫。
她感到無比的沮喪。
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進來。」她悶著聲音說。
一名女僕打扮的村婦提著盛滿熱水的木桶走進來。
娜娜坐起身,拿起大床旁邊椅背上的外衣遮住赤果的胸脯。
「娜娜夫人,」女僕向她屈膝。「我送熱水過來讓你梳洗了。」
娜娜點一下頭,看著女僕將熱水倒入角落的木盆內。女僕來來回回了好幾趟,才將可以容納兩人的洗澡盆倒滿水。
「你知道艾德華到哪里去了嗎?」娜娜一邊把玩著衣上的蝴蝶結,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爵爺一早就出去了。」女僕恭敬的回答。
「他沒說他要去哪里?」
「是的,娜娜夫人。」
聞語,娜娜微嘆一口氣,「好吧,你可以下去了。」
女僕向她屈膝後就退出了房間。
娜娜起身下床,赤著腳走到洗澡盆前,月兌下衣服,踏進冒著水蒸氣的熱水中。
她微微申吟一聲。熱水澡和艾德華的撫模同樣可以令她迷醉在其中。
她背對著房間的門,直至听到腳步聲在她背後響起,她霍然轉身面對來人。
艾德華一身便衣地站在她面前,臉上還掛著慵懶的笑容。
娜娜下意識地把胸部遮起。「丈夫大人——」
「妻子。」
「我不知道偷窺女人洗澡原來是你的嗜好。」她眼角含媚地嬌嗔道。
「如果一起洗,就不是偷窺了。」說完,他開始月兌衣服。
「你敢!」娜娜尖叫一聲。
「有什麼不敢的?在這個城堡里,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一副跋扈的神情。
娜娜听了既生氣又好笑,她用手掌掬起水朝他潑去。
艾德華身手矯健地閃過,然後跳入熱水盆中,激起浪花,浸濕了鋪在地板上的毛毯。
他攔腰將她拉向懷中。「我來幫你擦背。」
她瞟了他一眼,「討厭!」
他大笑了起來,雙手開始在她胸脯間游移。
娜娜被他揉得嬌喘連連,險些要癱軟在他懷中。
艾德華拿起一塊肥皂,溫柔地擦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弄出更多的泡沫及申吟。
他愈來愈愛看她因為喘息而緋紅的臉頰。
一陣微涼的秋風吹拂而來,乳白色的泡沫飄在空中,久久不散……
離開美麗的妻子之後,艾德華在書房里接見他的侍衛隊隊長——一名跟隨懷特家多年的忠心臣子。
發鬢已經有些灰白的中年男人看著坐在桌子後面的主人。在懷特城堡第一任主人去世時,他曾跪下發誓要效忠這個小男孩一輩子,如今他已經是一名比自己還要強大,還要高壯的男人了。
「約——」艾德華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叫著他的單名。
「爵爺。」
「我叫你去打听的事情,已經打听出來了嗎?」艾德華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爵爺,森林附近確實有一些陌生人在活動。你要我帶隊去圍剿他們嗎?」忠心耿耿的侍衛隊隊長盡責地問。
「先不要打草驚蛇。打听清楚他們從哪里來、有什麼企圖?」
「那爵爺你的意思是——」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帶太多人前往反而容易讓對方察覺。」他口氣平淡的說。
「爵爺,你是為了娜娜夫人的安危——」
「我想那群人跟襲擊娜娜的人月兌不了關系。況且最近森林那邊實在有太多盜匪出沒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把住在那里的村人先遷到城里。」
「是的。這幾天我也會加緊訓練士兵,做好隨時準備攻擊的工作。」中年男人氣定神閑的回道。艾德華微微一笑,「約,一說到戰爭,你的興致就來了。」
侍衛隊隊長不好意思地直爬著頭發。
「好吧,城堡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今天晚上我會去探探對方的來路,還有目的為何。」
「爵爺,請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對了,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娜娜,我不想讓她擔心害怕。」艾德華想起似地吩咐道。
「是的,爵爺。」
等侍衛隊長離開後,艾德華站起身,走到書房的窗戶前,正巧看見娜娜在一片金黃色的夕陽中朝他揮手。
在光芒的烘托下,她顯得好耀眼!
艾德華知道他的生活、他的城堡即將因為她而改變;而那是他一生所渴望得到的安定。
一個有妻子等他回來的家。
夜幕低垂了。
一匹黑馬載著蘇格蘭的黑武士,快速地從放下的吊橋上奔出,朝向黑暗的另一邊。
艾德華低著身體,穿過一片接著一片的樹叢。
他突然听到前面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于是加快速度朝聲音的來處奔去。
餅沒多久,他看到了四個強盜打扮的男人正圍著一名穿戴非常華麗的女子,而她的車夫和隨從皆橫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我乃是英格蘭女伯爵,你們不能對我無禮。」她操著一口優雅的腔調。
「我們管你是誰?只要你乖乖的把身上的珠寶交出來,我們就會放你回英格蘭城堡。」四名男人之中的頭頭粗聲粗氣的喝道。
「住手!」艾德華策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男人和女伯爵皆轉頭看向他。
「你又是誰了?敢管我們的事!」男人惡狠狠地叫囂。
艾德華冷笑一聲,「在我的領土上為非作歹,竟然不知道我是誰?!」
「你的領土?!」男人們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
「還不快離開!」艾德華大叱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把銀色連發式手槍來。
下一瞬間,他朝空中開了一槍,驚起了森林中的飛鳥走獸。
男人們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並且暗自發誓,他們再也不敢踏進懷特家族的領土一步了,免得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艾德華收起手槍。
「你沒事吧?」他對已經呆愣住的女伯爵問道。
女伯爵茫然地看著艾德華,然後在他下馬走近她時,昏倒在他的懷中。
娜娜氣呼呼地看著回到城堡的艾德華,他不僅沒有給她一個做丈夫應有的擁抱,手上還抱著一個女人。
她快嘔死了!
艾德華將懷中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城堡東邊客房的大床上,並且溫柔地用毛毯蓋住她。
這一幕看在娜娜眼里,妒火更是狂燒。
「喂!你干嘛抱回這個女的?她是誰?」她完全不理會旁邊還有一干閑雜人等,跋扈的問。
「小聲點,她剛剛受到了驚嚇。」艾德華一副淡然的口氣。
「她受到驚嚇又關你什麼事?你干嘛要用‘抱’的把她帶回來?」娜娜只要一想到那女人躺在他懷中的那一幕,她就受不了!
「她昏倒了。」始做俑者倒是很簡單的回答。
「什麼昏倒?!那她干嘛剛好昏倒在你懷中——」極不願別的女人和她共享他懷抱的溫暖,娜娜幾乎喪失了一個淑女應有的理智。
艾德華正想開口說話時,躺在床上的女人緩緩地蘇醒了過來。
她茫然地看著四周,接著開口了,「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娜娜噘著兩瓣瑰麗朱唇,氣惱地看著面前的女人一身西方女子特有的雪白肌膚、像蜜糖般金黃的披肩髻發,一對和艾德華同樣湛藍的眼眸,以及兩排又濃又長的眼睫毛——標準的美人胚子一個。
猛然意識到這一點,她迅速轉頭看向始終站在一旁的艾德華,發現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時,心里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是你救了我嗎?」美麗的白人女子幽幽地對他說話。
「我是懷特城堡的艾德華。」他口吻淡然的回答。
娜娜聞言,用肘子毫不客氣地頂了下他的臂膀,示意還有她這個懷特城堡的女主人存在——
可是艾德華一點也不為所動。
娜娜氣得直跺腳,真想把他丟到十八層地獄去!
「謝謝你救了我。我是英格蘭的女伯爵——包珍妮。」
哇!原來她還是一名女伯爵呢!那又有什麼了不起?想她也是堂堂梅家的千金小姐。
娜娜趾高氣揚地睨視著面前的女人。
可是房間里的其他人,一听到她高人一等的身份,除了艾德華之外,全都向坐在床上的包珍妮彎腰行禮。
「我剛從德克丘的伯父家要回英格蘭,途經森林,幸虧有你——懷特城堡的艾德華爵爺相救。我的父親會報答你的。」包珍妮柔柔的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包珍妮女伯爵。」他向她微微鞠躬。
「不,請叫我珍妮。」女伯爵風情萬種的瞟了他一眼。
當然,這一幕逃不過娜娜的眼楮。她怒火填膺,簡直忍無可忍!
她才不管什麼女伯爵、公爵的!懷特城堡里只要有她一個梅娜娜就夠了,用不著其他女人對她的丈夫獻殷勤!
娜娜正想發難時,艾德華突然開口了,「請你好好在懷特城堡里休息吧,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我相信我的妻子會照應你的。」
聞言,本來血脈僨張的娜娜旋即心花怒放了起來。原來艾德華並沒有忘記她、好吧,她原諒他了。
「你的妻子?」包珍妮轉向她面前的女人,看著娜娜的黑頭發、黑眼珠,不解地蹙起兩道秀眉。
「是的。娜娜來自東方,是我的妻子。」
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美麗的女伯爵似乎有點尷尬的樣子。她勉強的笑了一笑,「對不起,我以為她只是東方來的女僕。」
「你把我當女僕?!」娜娜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一干二淨。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喔!她要發飆了!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請不相干的人下去好嗎?」女伯爵倒先說話了。
一听到她這麼說,房間里的閑雜人等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艾德華拖著不甘願如此罷休的娜娜也要離開時,女伯爵卻叫住了他。
「艾德華爵士,請你等一下。我有些事想和你說,是關于救了我一命的禮物——」包珍妮溫柔的瞅著他。
「我從來沒有過要求你報恩的念頭。」艾德華臉上毫無表情。
「不,我相信我的父親會很樂意這麼做的,因為你救了我一命。而且我想我父親應該還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拜托你派人到英格蘭告知我父親才行。」她對他微微一笑。
艾德華偏頭沉思了一會兒後,他說︰「好吧。」
「不行!」娜娜突然叫了起來。
女伯爵和艾德華皆看向她。
「不可以,我不準你們兩個單獨在一起。」娜娜不加掩飾出自己的妒意,跋扈的說道。
「為什麼?」艾德華淡然的問。
「因為……因為……」她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她又實在不願坦承自己的不安與嫉妒。
「那就這樣吧!」女伯爵端起貴族的架子下了決定。
娜娜氣得幾乎要咬破嘴唇。「艾德華!」她轉向她的丈夫吼道。
他臉上始終毫無表情,像個木頭人一樣,仿佛無視于兩個女人大眼瞪小眼的較勁。其實他滿腦子都在想剛剛包珍妮所說的那一句︰救她一命的禮物。換句話說,他要求什麼東西都可以了。
那麼……他在推敲,要求一筆重建懷特城堡的金錢援助應該不無可能!
畢竟娜娜不是梅家的人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了,他勢必要另外尋求解決之道,而女伯爵包珍妮的出現,不啻是給了他另一條光明大道。
至于娜娜嘛!她是他的妻子,他當然不會拋棄她,只是她永遠排名在懷特城堡之後就是了。
主意一打定之後,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豁然開朗起來。
「這樣好了,我喚信差過來,就由女伯爵口述一封信給英格蘭的父親,告訴他你就在懷特城堡里,等待他派人護送你回英格蘭。」
女伯爵沉默了半晌。「好吧,這段時間就麻煩懷特爵士了。」
艾德華淡淡一笑。
而此刻的娜娜只想拿把劍守在艾德華的身邊,捍衛她的丈夫!
寒冬的腳步隨著最後一片楓葉掉落,大刺剌地進駐蘇格蘭高地上的懷特家族領土了。
娜娜看著窗外雪花紛飛的蕭瑟冬景,她的心情也同樣好不到哪里去。
冬天已經夠她悶了,再加上一個看了就覺得別有企圖的女人,她不嘔死才怪!
原以為自己已經夠大膽了,想不到那個包珍妮比她還開放,從艾德華救她回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就仿佛對他有了超乎救命恩人的情誼,不僅不把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城堡女主人放在眼里,而且更加明目張膽地纏著艾德華不放。
娜娜轉身厭惡地看著一身華麗裝扮的女伯爵;她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憤怒的火燒得她血脈僨張,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被那個女人比下去!
所以好勝的她竟然頭一次無視于窗外小孩們招著手喚她一起打雪仗,而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上樓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瘋狂地想挑出城堡內最美麗的一件禮服。
可是大部分前任女主人留下來的禮服全在上一次的大火中燒掉,能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是少之又少。
她頹然地跌坐在地板上,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的沮喪,甚至有股說不上來的難過。
她堂堂懷特城堡的女主人,竟然連一件稱得上有點漂亮的衣服都沒有!
為了懷特城堡的窮困,還有自己如此渴望在丈夫面前一展美麗的夢想,她泫然欲泣。
這會兒她終于可以體會到艾德華為何急于重建懷特城堡了,因為那就是他的榮耀!
一想到這里,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對他的崇拜。老天啊!她可以發誓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崇拜一個男人!
他對老神父的敬愛、對他子民們的呵護、對懷特城堡的眷戀……在在顯現出他是名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她還有辦法苛求他嗎?
謗本不能。
綻開一朵淺淺的笑容,她對自己原先萬般排斥這樁婚姻,現在卻是對丈夫無比崇拜與愛戀的表現感到世事變化真大。
心情逐漸好轉,也忘了自己為什麼要翻箱倒櫃的原因。失笑地看著凌亂的臥室,她決定叫女僕上來收拾好。
哼著中國北方的民謠,神情愉悅地打開門走下樓梯,旋身往丈夫書房的甬道走去。
她知道他上午的時間都待在那里比較多。
娜娜腳步輕盈地站在書房門口,偷偷地旋開門,準備給他一個最美的笑容和最熱情的擁抱。
誰知道已經到嘴邊的話,卻在看見書房內的一幕時,硬生生地又香了回去。
包珍妮正俯在艾德華的胸膛上,而他一雙昨夜還撫模過她全身的大手就擱在包珍妮縴細的腰上。
一把妒火又突然熊熊地燃燒起來。
她大步朝這對看起來顯得很自得其樂的男女走過去,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把拉開他們,大剌剌地橫擋在中間。
「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她要躺在你懷中?!為什麼你要抱著她?!」娜娜朝艾德華咄咄逼人的質問。
他的眉頭攢緊。「你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我明明親眼看到的,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她愈想愈氣,愈想愈不甘心。
「你誤會了,我只是剛才和艾德華談論事情的時候突然覺得頭昏——」包珍妮的聲音柔柔地響起。
娜娜霍然轉身面對她。
「頭昏就可以抱住他嗎?!」她粗魯地打斷包珍妮的話。
包珍妮被她一打岔,訥訥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梅娜娜!」艾德華冷峻的喝叱一聲。
「干嘛!」她鼻翼翕張地回他一句。
「跟我出去!」
一把抓住娜娜的手臂,他拉著她離開書房,往對面的一條走廊踱去,並在娜娜掙扎時加緊了抓握的力道。
「艾德華,你這條豬!」
「停止掙扎,並且道歉,說你不該罵我豬,然後閉上嘴巴,少開尊口。」
「哈,你少做夢了,」娜娜只是掙扎得更用力了。不過她的掙扎全部徒勞無功,女人的氣力是比不過男人的,更何況是艾德華!
他帶著她穿過昏暗的走廊,經過已經很久沒有使用的撞球間、蜘蛛網滿布的槍械室,還有僕人房,一直來到城堡的另一邊。
他打開走廊盡頭的一扇木門,里面是一間偌大的禮拜室,但放眼所及,盡是蜘蛛網及撲鼻而來的濃烈霉味。
他放開她,讓她站在從禮拜堂的天花板流泄而下的陽光中,神色冷峻地看著她。
「我要她走,馬上!」娜娜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誰?」
「當然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啊!什麼女伯爵、什麼英格蘭的公主!哼,我看她不順眼!」
艾德華的臉色十分難看。「嘴巴放干淨一點!」
她退縮了一下,但為了自己的幸福,以及保有自己丈夫的所有權,旋即又振作起來,惡狠狠地瞪視艾德華。
「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她強忍哽咽地說。
「她是女伯爵。」
他的回答真是好簡單啊!
「是嗎?」娜娜譏笑一聲。
「梅娜娜!」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了!」只要一想到其他的女人偎在自己的丈夫懷中,她的理智便頓然消失無蹤。
「你真是無理取鬧!」
「你說我無理取鬧?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說我,喔——艾德華,你去死算了!」她恨恨地從牙縫里迸出。
「現在馬上跟我去向女伯爵道歉。」他不是用「詢問」,而是強烈的「命令」。
「你把我殺死還比較快!」說完,娜娜轉身就跑離開。
而站在原地的艾德華也不去追她。唉!她太任性了,一股無能為力的虛弱感濃濃地涌上心頭。他要怎麼做才能馴服她的心呢?
他不要她溫馴得像頭小綿羊,畢竟他喜歡的是她毫不做作的感情。而今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她能相信他——
她的丈夫。
娜娜奔出了城堡,一邊無法控制地流著淚,一邊咒罵著艾德華。
「天殺的男人!去死算了!王八蛋!去你的……」她喋喋不休,把能想到的骯髒字眼全套在艾德華頭上。
一名村婦和她在吊橋上相撞。
「夫人?」村婦趕緊扶住險些掉下橋去的娜娜。
「走開,不要理我!我要回家,我不會再回來的——只要有那個包珍妮在的一天。」
她推開村婦,繼續往前跑。
村婦見狀,趕緊對站在身旁的小女兒說︰「愛美,你快點跟在夫人後面。我去向爵爺稟報夫人要離開的事。」
小女孩急忙點頭,抱著她的布女圭女圭跟在娜娜的身後離開了。
村婦也不遲疑,當下奔入城堡大門,找她的領主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娜娜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最後用平常走路的速度在靠懸崖的山谷小徑上姍姍地走。
她才不管艾德華會如何生氣,反正如果要她回去的話,他就要把包珍妮送回她的英格蘭。
這時雪已經停了,山徑上盡是還沒融化的雪堆。
她抽了抽凍僵的鼻子,赫然發覺到自己只披著一件薄薄的斗篷就這樣沖出來了。
她冷得快不能思考,並且開始懊惱自己干嘛沒頭沒腦地就這樣離開城堡,啥東西也沒帶。
就在她自怨自艾時,一枝箭突然擦過她的肩膀,劃破她的衣服。
娜娜霍然轉身面對他們,驚愕得圓瞠著杏眼。那兩個男人,沒錯!就是那晚要殺她的那兩個獵人。
她這會兒總算看清楚了他們的面容,連連後退好幾步,來到了懸崖邊。他們……他們是中國人!
「梅娜娜,你納命來吧!」其中一個男人說著非常標準的中國話。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娜娜強忍著害怕,鎮定地問。「既然你都快要死了,那麼我就告訴你吧!是你的哥哥——你同父異母的親大哥。」
天哪!娜娜聞言,幾乎站立不住。
「我的哥哥?我不相信他要殺我!」她的聲音已經在哆嗦。
「誰教你擋人財路呢?老實告訴你吧,你的父親要將三分之一的家產給你,你的大哥當然看不過去,一個終究要嫁出去的女兒竟然可以得到三分之一的財產,簡直荒天下之大謬。所以,嘿嘿,我就被派來殺你滅口了。」男人陰險地笑道。
听到他所說的話,娜娜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長竟然會這樣對待妹妹,而且完全只是為了個「錢」字。
她腦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你就乖乖的納命來吧,好讓我回去交差。」男人說完,舉起弓箭瞄準了娜娜的胸膛,就要射入她的心髒。
娜娜茫然地看著他們,腳下一個打滑,接著就往後倒去。
她掉下了山崖,一陣尖叫伴隨著樹林間竄出高飛的烏鴉回旋在空氣中。
兩個男人走到懸崖邊,看著底下的萬丈深淵,陰險地相視一笑後,又像剛剛悄然出現一般的離開了。
小女孩緊緊的抱著布女圭女圭。
她全都看到了。
在那兩個很可怕的黃皮膚男人走後,她緩緩地靠近山崖,放下女圭女圭,自懸崖邊俯身往下看。
「娜娜夫人?」她輕聲地叫喚著。小小的腦袋里全是娜娜美麗的笑容,還有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沉默在冷冽的空中滯留不去,小女孩心慌地哭了起來。
棒了好長一段時間,哭累的小女孩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那個聲音好熟悉。
她趕緊揉了揉眼楮,再次俯身往懸崖下看,發現娜娜滿是傷痕的臉龐從懸崖的凹處伸了出來。「娜娜夫人!」她興奮的大叫。
「愛美,快點去叫艾德華來……我在下面的石頭上。」她喊道,如釋重負的結果聲音反而顫抖而微弱。
「好的,我馬上去。」
愛美的尖叫聲震動了懸崖上的小石子,一路滾了下來。娜娜閉上眼,整個山谷似乎在她周圍旋轉了起來,她的腦海也跟著旋轉。
之後,她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