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小忠當夜就出了學校。他沒有去找遠房舅舅秦巴大,而是往家里跑了。他卞小忠除了會上課以外實在沒有別的活動能力,至多只是寫過一封匿名信。就說去說服遠房舅舅秦巴大改口這件事,他也感到不能勝任。這一陣他有點暈頭轉向,突然感到活得累了。學校太不安頓了,他冒出了逃回家的念頭,只有家才是他的避風港。
卞小忠的家在離校五里外的鄰鄉,平時他很少回家,女朋友鈕琴在他家鄉的小學里教書,他回家也是往鈕琴那兒跑。這次他是回家的,門口的狗幾乎不認識他了,先是亂叫,後來發現誤會了,就討好地在他腳邊打滾。卞小忠心里一熱,眼眶有點濕了。
案親開門見是他,冷冷地說,你回來了。母親也從里屋出來,先是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父親,然後小心地對卞小忠說她也來了。卞小忠知道是鈕琴來了。她怎麼會來呢?好像家里發生過什麼事,卞小忠感到有些不妙。
案親指了指台上的東西說,你校長來過。卞小忠看到台子上盡是各種營養品。父親說你校長是來看我的,後來我听說你在學校里有些情況,有些情況我不知道,他也沒有說。卞小忠明白了,孫耀詞把功夫下到他家里來了,別說種田的父親,就是鎮長局長孫耀詞也是有辦法拉攏的。卞小忠說,爸,你不能收這些東西,孫耀詞不是個好人。父親說,我相信你的話,可是我要告訴你,這事是你管的嗎?當初你進那中學,還是我求他收你的,你這個賬總得認!
卞小忠听得這些話,感到自己真的有點為難。父親說,我不敢相信你也會舉報,我們祖祖輩輩都沒有膽子大的人。父親說完呈一臉愁容,這臉色使卞小忠心里不是味。母親更是個膽小的人,她說小忠你別去學校了。小忠說我能不去嗎,我要上課。父親說,小忠,你答應我,你去說,你寫過的信都是胡說,好嗎?我的孩子。父親是求他了,小忠心一軟就說我知道了。
接著鈕琴從里屋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就說要回去。他母親急了,說怎麼連話都沒聊就要回去,這家里就不好住嗎?
鈕琴要回去,她的態度很堅決。母親把眼光轉向小忠,說你們爭吵過?卞小忠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鈕琴什麼也不解釋就是要走,小忠心里想有話就到外面說也好。
兩個人一到村口鈕琴果然開口了,她說你小忠和白娟原來是什麼關系。卞小忠的心猛地一震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鈕琴也不客氣,說,你有沒有給她寫過條子?後來有沒有糾纏過人家?
卞小忠知道不好了,急赤白臉地說,這是過去的事,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鈕琴。鈕琴說那麼我是吃別人咬過的饅頭了。她說你小忠還是忘不了人家,咱今晚就各挑一條道走吧。說完鈕琴上車走了。
卞小忠學著電視里男人追女人的畫面喊著鈕琴的名字跑了幾步,跑不動了,就心灰意懶地回家。父母見卞小忠沒有留住鈕琴,真以為他在外面不檢點,一個操起門閂,一個操起扁擔,大罵逆種。卞小忠搶輛自行車就跑。有家難歸,卞小忠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整個世界都顛了倒,天都塌下來了。
卞小忠回到學校宿舍,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他想一切問題的根子是自己寫了舉報信,現在校長給他家送禮還不是希望自己和他站在一起?卞小忠經過痛苦的思索決定向父親屈服。他回想自己究竟在信里寫了什麼,白娟和她的賬他根本就不清楚,舉報的內容都是道听途說。最討厭的是孫耀詞向家長索要一案,現在孫耀詞已經做了秦巴大的工作,就沒事了。讓秦巴大再改口的工作當然不去做了,明天見到邵漢杰就說去過了,秦巴大沒有答應,還他一千塊錢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