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佳穎所擔憂的,說的永遠比做的容易……
暗暗嘆了一口氣,她思索著應該要怎麼做開場白。
斑承揚開車到公司接她下班,兩個人因為都沒有胃口,所以隨便挑了一家餐廳,食不知味地將晚餐下肚後,就直接回到她的住處。
整個用餐時間,兩人各懷心事,說的話沒超過十句。
他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兩手手肘分別擱在大腿上,臉色凝重。
她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他沉默接過卻沒有喝,將雕花玻璃杯拿在手中轉呀轉的。
她雙手環胸倚在電視櫃旁邊看著他,腦袋亂糟糟的,無法決定該怎麼對他談開。
苞他說︰我們不適合,分手吧?
問題是,都交往七年了才對他說不適合,會不會顯得太過怪異?
還是直接承認她背叛他正和另外一個男人交往?
不行,這種話太過傷人,如果可以,還是盡量別直接說出口。
可是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說得圓融,讓兩個人平和地分手,又不至于對彼此造成太大的傷害?
曾經交往這麼多年,就算愛情已逝,仍然會有些感情,總不希望造成互相憎恨的結局。
但是,憑良心說,感情關系的結束,真的能夠做到平和,又真的能做到不受傷、不傷人嗎?
雖然承揚今晚的舉動讓她心中的懷疑已經從猜測變成篤定,但畢竟她背叛他卻也是事實。
思緒轉轉轉,卻轉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她豁出去了!
「承揚,我……」
「舒蔓,對不起!」高承揚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似的,重重將水杯放在茶幾上,坐著向她一鞠躬大喊,俊朗的臉上有著悔恨與痛苦。
「呃?」他夸張的動作令她傻眼。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分手吧!這次上來,主要是想跟妳談這件事。」
情況急轉直下,讓她一陣錯愕,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睜大雙眼傻愣愣地看著他。
努力地在腦袋數據庫里面的檔案夾中東挑挑西撿撿,她終于找到可以應對的用語。「對方是誰?」
「是研究所的學妹,她……懷孕兩個半月了,我直到昨天才知道。」
「這麼說來,你一直瞞著我和她交往?」
「我才沒有那麼卑劣!」他顯然對她的質疑感到生氣。「學妹追求我已經三年多了,我從來沒有對她動過心,要不是後來妳要脾氣不到台中去找我,我又怎麼會……」
「這也怪我?」她沉聲低問,臉上開始聚集陰霾。
他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自行承擔責任?
听到她瞬間陰沉的語氣,他抬起頭看了看她面帶不善的神色,而後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向後靠,用手掌蓋住眼楮,低低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那樣的話。」
他語氣里的無奈和無助,讓她的表情軟化下來。
承揚的五官深刻有型,個性灑月兌爽朗,加上身材高大結實、比例良好,一直都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也從不乏人追求。
難得的是,他在與她交往的期間,從來沒有三心二意過。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他摟著她大聲宣告自己是他最深愛的女人,直接敲碎追求者的芳心。
她也曾經試著好好經營這一段感情,可是無論她再怎麼努力,終究還是無法成為適合他的那名女子,只落了個心力交瘁的下場。
對的人,不見得就是適合自己的人;而適合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在對的時間相遇,終究仍是要錯過。
到底是誰先說出這種至理名言的……
「舒蔓,我承認自己其實才是溫室里的花朵,個性太過自我中心,思慮也不夠成熟、不夠圓融,跟不上妳思想的腳步。其實一直以來,我總是在妳身後,追得很辛苦。」
「我沒有那麼好。」所謂的世故成熟,不過是憤世嫉俗、裝腔作勢而已。
「她一直在我身旁守候,她的眼里只容得下我,從來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退縮,加上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又在賭氣,所以我才……」
「別再說了。」她閉上雙眼,只能嘆息。
「我知道妳會怪我,罵出口吧。」這樣一來,他或許可以減輕些許愧疚。
她應該說什麼?又能罵什麼?
現在她的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體會心中的百味雜陳。
那種既欣喜,又難過的奇異滋味……
懊欣喜的,畢竟這個原本令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的難題,他竟然先提出,讓她有台階可下,讓負心人的不名譽頭餃由他來承擔。
而難過的,是長達七年的感情,仍然比不上所謂寂寞的沖擊、比不過本能沖動的作祟,無法令她的男友對愛情忠貞,更直接造成兩人漸行漸遠。
雖然已經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然而他的行為卻仍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所以她即使早就有分手的打算和心理準備,仍下免覺得受傷。
懷孕兩個半月……他背叛得還真夠徹底!
他總是在做出會傷害她的行為之後,又像只鴕鳥一樣將頭埋住,以至于事情往往拖延到沒有轉圜余地的時候她才知道,讓她措手不及,只能無奈接受。
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解釋她的無力和不滿、受傷和委屈,他總是在垂眸認錯的轉瞬之後遺忘。
退讓,成為她一貫面對爭執的方式;敷衍,成了他一貫面對爭執的模式。
可是,至少他的直率還是那樣始終如一,在背叛愛情之後就選擇避不見面,對她即使有所隱瞞,卻沒有試圖編造謊言。
「怪你什麼?」她輕輕笑著,已經分不出梗在心頭的感覺,是釋懷還是難受。「我想也許她才是真正適合你的女人,也恭喜你要當爸爸了。為了避嫌,你們的結婚典禮我不會去,但是絕對會包一份大禮金。」
「舒蔓……」即使事情已經走到這樣的地步,他還是矛盾地希望听到她的挽留,而不是漾著淺笑對他說兩人不適合,還對他說出祝福。
「從你之前一直避不見面的行為,我就已經大概猜到了,只是一直在等,看你什麼時候願意對我開口。」
「我沒有辦法面對妳。」
「我知道,謝謝你始終對我誠實。」她垂下眼,試圖排空心中的復雜感受。「往後別再見面了,相信她一定會對我的存在感到很不安。」
「我就知道,以妳的個性,絕對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
舒蔓對愛情的態度太過于絕對,一旦選擇分離就不會讓兩個人繼續有瓜葛,這也是他試圖逃避的原因。
所以他才一直無法對她開口呀!
她看著牆上的鐘,故意忽略他話語中的希冀。「快要九點了,你該回去台中了,太晚開車會增加路上的危險性。」
「我不想回去。」
「承揚?」她皺眉。
「舒蔓,最後一次,陪我好嗎?我們聊聊天、聊聊近況、聊聊心事,別這麼急著趕我走。」他的頭依然仰靠在沙發椅背上,手仍是覆蓋在眼楮上,姿勢一直沒有變,只有淚水軟弱地從手掌間隙中流下。
「當爸爸是一件好事情,就別哭了。」看著他的痛苦,她的語氣也有些嗚咽。
畢竟雙方都曾經真心付出過,突然要完全斷絕關系,怎能下難過?只是該有的立場與原則,絕對要堅持。
相信今夜在台中某處,另一名將要當媽媽的女孩子,也正以淚洗面吧……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認真去體會過妳的無助。」
「都過去了。」她將整盒面紙丟給他。「擦擦眼淚,我們下去買些酒和小菜吧。最後一夜就讓我們把酒言歡,而不是淚眼相對。」
「其實,我一直希望妳能留我。」他擦掉淚水,苦笑著搖頭。
「你明知道我不會。」她也苦笑搖頭,但是笑容里,隱約地松了一口氣。
她終究沒有告訴他--她也背叛了他。
今夜的他,只怕再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吧。
在路口的超商購買酒精濃度最低的啤酒,他們說笑著上樓,看起來實在不像剛剛才討論好要分手的情侶。
她沒有發現,公寓樓下的某個停車格,一輛銀色的CEFIRO內,有雙灼熱的視線正凝視著她,眨也沒眨的眼瞳內,盛滿絕望……
天色大白,許舒蔓迷迷糊糊醒來,看了看鬧鐘,已經快要七點了。
在自己房間的浴室梳洗過後,她打開主臥室的門,走到客廳叫醒高承揚。
「承揚,你該回去了,相信你老婆一定等你等到快瘋掉了。」
這家伙竟然將手機關機,是想害人家準媽媽哭死嗎?
「喔。」他眨眨眼,搗著頭往連接客廳和廚房的浴室定去,用冬天冰冷的水讓自己清醒。
她送高承揚下樓,目送他開車離開,視線久久收不回,腦袋里想著這一出荒謬的鬧劇。
算了,總算是平和的結束了……
甩甩頭想將思緒淨空。昨夜她雖然只喝了大概半罐啤酒,還不到宿醉的程度,但是聊天聊到五點半還是很累人,她可能需要大量補眠。
正準備要轉身上樓的同時,她從眼角余光中瞄到路旁停了一輛眼熟的車子。
「巽行?」她走到車邊,敲敲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顏巽行默默凝視著她,見著了她眼中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血絲,眸底一黯。
「你不是說有事嗎?怎麼跑來了?」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淡笑道。
「因為危機處理得宜,損失也沒有估算中的嚴重,所以其它事項交給值班人員就可以了,不需要我在場。」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逡巡她臉上的疲憊。
在他看她的同時,她也見著了他眼中的血絲,以及聞到由車中飄散而出的濃濃酒味,眉頭皺起。
「舒蔓。」他移開視線,望著高承揚遠去的方向,月兌口而出︰「他的車已經開遠了,妳還依依不舍、念念不忘嗎?」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要是平常的他,不會有這種近乎苛刻的語氣。
「我為自己剛才的失言道歉。」他垂下眼臉,轉動著手中已經干涸的鋁罐。
她看著他極端頹廢落寞的模樣,漾起心疼。
「你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在你們出來買東西的時候。」他低笑著搖頭。「本來以為可以給妳一個驚喜,沒想到得到驚喜的竟然是我自己。」
昨天晚上?她听了雙眼大睜。
也就是說,他看著她和高承揚一起進屋,而且就這樣在車內待了一夜。
天啊!這一夜,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
「怎麼不按門鈴或是打電話給我?」她月兌口而出。
「怕打擾了妳,也不想讓妳為難。」他下意識地舉起鋁罐,想要灌酒,可是在罐子踫到唇邊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剛就已經將內容物喝完了,于是頹然將罐子丟到一旁。
她看著他的動作,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要不要上樓?」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她低聲問他。
他望入她的眼,看見里面滿滿的心疼,心髒處突然傳來一陣抽痛,本來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拒絕,但說出來的話卻與心意背道而馳。
「好。」
打開車門,他順便將還沒有打開的酒提出,跟在她身後上樓。
穩健的步伐,看不出已經喝了一夜後的醉意……
將大門鎖上後,她看著他將整袋未開的酒放在茶幾上,打開了其中一罐,又狂灌起來。
「巽行,昨晚……」
「妳不需要對我說明什麼,我也不想听。」
他在樓下喝了一整晚的悶酒,也看著她始終透出燈光的窗戶一整晚,那樣的煎熬,已經夠了!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關于他們昨晚可能如何恩愛的話,更不想听到她的道歉。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和承揚……」她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猛灌酒的模樣,按住他拿著酒罐的手,心里著急。
可是她堅持要說,他卻堅持不願意听,猛地將她拉入懷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將口中的酒灌入她的嘴里。
他吻得很狂亂、很激切,那種極端磨人的痛楚和煎熬,也透過急切輾轉的唇舌傳遞給她。
被這樣狂烈的擁吻,讓她有些昏眩,而被灌入口中的酒,更加深她幾乎整晚沒睡的疲累。
她渾身虛軟,只能攤靠著他,任由他的激切擺布,也任由口中無法完全吞咽的金色液體順著她的唇邊流下,讓地毯染上些許深暗色澤。
「巽行,冷靜一點,听我說……」她虛弱地喘著氣。
「我說過了,我不想听!」原本在吸吮她白細頸項的豐潤雙唇又移回她的嘴唇上,存心要她沒有辦法再開口。
將她放倒在沙發上,他不停吮吻她瑰艷的紅唇,大手探入她的衣衫內揉撫,為她點燃起全身高熱。
她輕吟一聲,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無助地任由他擺布。
算了,和半醉的人爭執也無濟于事,反正早說晚說,還不是一樣可以解釋,先等巽行冷靜下來吧。
他將她的手拉下,擱在他的胸膛處,她自動自發地幫他解起鈕扣。
「巽行……」她伸直手,讓他可以順利地將她身上的衣衫月兌掉,放任自己被完全主宰。
他望著她滿面迷蒙的神情,眼眶中毫無預警地沖上酸澀,在除去兩人全身的障凝物後,他疊上她美麗的身子,繼續以吻封緘,修長的手指在她全身的敏感處游移,心底的話卻完全不受控制地傾泄出口。
「我完全不想知道你們昨天發生了什麼。」他啃咬著她的耳垂,聲音低沉喑啞。
「我知道自己是第三者,沒有權利質問或者追究妳的任何行為,所以,拜托妳,別告訴我!」
「不對,唔……」他滿是痛苦的語氣讓她瞬間清醒,她想抗議,卻被他的手給摀住雙唇。
「無論妳希望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妳別說想離開我,算我求妳,好嗎?」他繼續啃咬她的脖子,並且讓溫熱的唇繼續向下肆虐,話音中卻已經開始哽咽。「就算永遠只能當第三者……」
他的切切低語撼動了她,因他而起的心痛,也順著眼中為他而流的溫熱液體滑落。
他吻著她紅潤的蓓蕾,用舌尖不停地挑逗,蓄意讓她更失去理智,可是滴上雪白酥胸的水珠,卻已經澆滅了她身上的溫度。
「舒蔓,妳可能體會望著妳整夜透著亮光的窗戶是什麼感覺?可知道我整晚想著妳在他懷中依偎是什麼感覺?」搗住她雙唇的手感受到她滑落的淚水,他的唇因而又上移到她的臉頰,為她吻去了淚,在她耳邊呢喃。「明明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明明一直勸自己應該掉頭離開,可是我卻怎麼也做不到!」
他繼續啃吮著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漸漸沿著她的身體下探,引起她陣陣輕顫。
「一整個晚上,我總是想著妳可能在他身旁開心地笑著,想著妳可能會不高興地和他斗嘴,想妳膩著他訴說甜言蜜語……想妳躺在他的懷中,讓他的手撫過妳身體的每一吋,令妳失去理智,臉上有著與面對我一樣的美麗迷蒙……我拼命幻想著妳會在談笑的時候想到我,幻想著妳在喘息吟哦的時候,有沒有可能一時不小心,呼喚了我的名字……」
他一邊輕喃訴說著,手指也已經下探到她敏感的核心。
她閉上眼,渾身顫抖著,分不清這是因為他說的話,還是因為他的蓄意撩撥。
他很清楚如何能讓她瘋狂,如何能讓她無法自已。
太奸詐了,用這樣弱勢的姿態求憐,卻用如此強勢的方法勒索……
雪白柔軟的雙手,緩緩移上他赤果的胸膛,在他因全身震動而放松搗著她唇的大掌時,她乘機張口,用力咬下!
所有的撩撥全部停擺,他吃痛地縮回手,滿臉錯愕地瞪著她。
「你冷靜听我說……」
「妳就讓我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可以消除他留在妳心底身上的印記,這樣也不行嗎?!」他低吼,俯想要繼續吻她。
「巽行!你醉瘋了是不是?」她大喊,雙手迅速而用力地打上他的雙頰。
她的動作震回他一些理智,終于靜了下來,任她抬起他的臉,對上她的眼。
「好好听我說!」她望入他抑郁而泛水的眼眸,輕聲說道︰「我和承揚,昨晚並沒有發生任何你以為、你推測,以及你幻想的事。」
他深深凝望她,被她捧住臉頰的頭無法轉動,許久之後,才低低開口,神情狼狽,語氣仍舊喑啞︰「是我反應過度,別安慰我了。」
「是真的,我們昨晚只是在協議分手。」
她的話讓他的眼里倏地燃起某種光彩,不敢置信地低問︰「騙我的嗎?」
「我沒必要騙你。」她細細地、憐惜地吻上他溫熱的唇,而後,在他的耳邊輕輕嘆息。「所以,你並不需要愛我愛得這麼痛苦、這麼絕望、這麼委曲求全……」
「舒蔓……」他嗚咽著,將她抱得好緊。
「以我的尊嚴發誓,我不會再讓你這麼不安了,信任我,好嗎?」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他只能用力摟著她,不斷對她說出自己的心意,一遍又一遍。
肺中的空氣有即將被擠空的危機,她仍有水痕的臉上,卻帶著淺淡的溫柔笑意。
這個男人、她的知己,怎麼能夠愛她愛得如此深刻?
突然之間,她有些領悟了。
他為了她,可以溫溫守候,默默祝福。
她為了他,也早就已經學會堅強與勇敢,學會面對和灑月兌。
如果可能的話,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與他共度廝守。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可以再分開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