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方面的暗濤洶涌下,溫心棠自然是坐在薛井華和閻胤火之間。
她也不是笨蛋,自然很快發覺閻胤火的異樣。
一整個晚上,只要薛井華跟她講話,閻胤火就會很自動的靠過去插嘴,再不然就會悶悶的趁無人注意時,偷踢她的腳。
而只要她一不小心露出了笑容,閻胤火的反應就會自動加劇三倍,要不就是冷冷諷刺幾句,要不就是不小心把酒灑在她身上,或手肘撞到她之類。
好不容易,當一頓艱苦的晚餐終于結束時,又到了閻家惡魔大哥最喜歡的部分,站在招待所外面,眾人正準備互道珍重再見,他又閑閑地放了一句讓場面瞬間凍結的話語。
「誰要送心棠回家?」
此言一出,閻胤火雙臂交盤,墨濃的眉緊緊蹙起,銳利的黑眸直直咬著溫心棠,彷佛她膽敢出聲拒絕,就要當街行凶。
而相較之下,薛井華就顯得和藹可親,不過含笑的眼眸也是緊瞅著溫心棠,等待美女青睞。
這……該怎麼辦?
在場不只溫心棠覺得尷尬莫名,連兩位將一切看在眼中的老人家,也不免捏把冷汗。
閻老先生是怕兒子一時沖動,失了儀態事小,出了人命就太難看了。
至于薛董,則是怕自己的寶貝兒子有什麼損傷,此刻十分緊張的盯著世交的火爆兒子。
「沒關系,閻大哥,我坐出租車就好了。」看著大家一陣無言,溫心棠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我習慣了。」
「現在治安不好,女孩子還是要由男生送好一點。」薛董看一旁的火藥庫沒有動靜,出言幫兒子一把。
「對啊!」看出老友的努力,閻老先生雖然心里疼兒子,不過也只能大公無私的表示風度。「井華,不如你送心棠吧!」
「可是……」溫心棠偷瞄了閻胤火一眼,發覺他刀雕般的側臉緊緊繃著。
「看我干嘛?」閻胤火掃她一眼,想狀似不在乎的轉身,西裝外套夾帶起的勁風卻隱隱散發著怒氣。「我先走了!」
大家沒料到他會放棄得如此容易,紛紛傻眼。
他沒吼人、罵人、打人、砍人?還是他正準備回去拿「家伙」?
「井華,你送心棠回去吧!」無論如何,都先把他看得很順眼的未來準媳婦送上車。薛董從困惑和迷惘中回神後,連忙對兒子使眼色。
「那心棠,我送妳吧!」薛井華露出溫文的笑容。
事到如今,溫心棠自然也不好推辭,只能乖乖上了車,心里懸著的,卻一直是他決絕離去的背影。
隨著車窗外的景物飛逝,心里有些難過起來。
她明白閻胤火今晚種種看似賭氣的舉動,都是因為在意。其實她心里也不見得好受啊!每當她對薛大哥或其它人露出笑容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奇怪的心結。
到底為什麼?因為她面對他時,太緊張了嗎?所以忘了怎麼笑……
「胤火那家伙喜歡妳。」一句帶著笑意的話語,擾斷了她的思緒。
沒料到薛大哥會這麼直接,溫心棠怔了幾秒,才應了一聲。「嗯。」
「那妳對他的感覺如何?」今晚老朋友焦躁了一個晚上,薛井華看在眼底,好幾次忍不住要笑出來,不過他很能理解老朋友的想法,像心棠這麼好的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再怎麼有自信的男人不免都要擔心、吃醋。
「我……」
「對不起,這個問題或許太唐突了些。」薛井華見她遲疑,溫文地致歉。「我只是想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溫心棠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薛大哥不動聲色的側顏,半晌,才慢慢開口。
「薛大哥,我知道你可能是在開玩笑。」她猶豫地說。「不過感情的事情,我不喜歡模稜兩可,給了空間,或許會更傷人。我只能說,現在我只想處理我跟他的感情。」
「那我爸跟閻伯伯那里怎麼交代?」薛井華的眼底笑意更濃,卻也有幾分惋惜︰心棠真的是個好女孩,可惜他遲了一步。「他們好象很看重我們的事情?」
「閻伯伯那邊,我會跟他解釋的。」溫心棠輕輕地說。「至于,薛伯伯那里……」
「我會擺平的。」成人之美的風度他還有。薛井華答完,忍不住有些羨慕地說︰「胤火那家伙很幸運。」
「他很奇怪。」想了很久,溫心棠終于找到適合的字眼。
「是有點。」薛井華非常認同。「他是個別扭的家伙啦!有些事情他說不出口,不過我看得出他對妳很認真。跟他認識了這麼多年,除了確定他有全世界最爛的脾氣之外,我還能確定,只要他認真起來非常恐怖。」
薛井華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薛井華將她送回住處,又說笑了幾句,才道別。才準備進門,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她,將她翻轉過身,在她還來不及呼救時,冰涼而帶著煙草氣息的唇瓣緊緊貼住了她。
溫心棠先是驚愕害怕,企圖推拒對方的雙手被緊緊壓貼在門板上,瞠大的明眸瞪視著好近好近的黑眸,她終于認出他來。
是閻胤火!
濃重的吻灼燙著她的唇舌,他冰涼的唇,好象暗示著他在寒風已經等待過久,而這些等待全都化為怒氣,沉重地熨貼在她的唇上。
或許是對他有些歉疚,也或許是憐惜他今晚受的罪,她遲疑了一會兒,怯怯地將被他松開的雙手游移至他的腰間,感覺到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震,而後霸道的將她的雙手向上一拉,環住自己寬厚的頸項,緊緊將她擁入懷中,熾烈需素著渴望了一整夜的甜蜜。
熱烈纏綿的長吻方歇,閻胤火的表情仍有些僵硬,他惡狠狠地瞪視著讓他難過了一整晚的罪魁禍首,抵著她的額頭,咬牙切齒的開口。
「今晚玩得很開心?嗯?」
「哪有。」溫心棠撇開臉,咕噥著,一面掙開他,回頭開門。
「叫了一整晚的薛大哥,很親熱嘛!」他的嗓音仍爆著火花,一面在後頭跟著進門,一踏入客廳,就自動自發丟外套、解領帶,熟稔得彷如自家。
「我不叫他薛大哥要叫什麼?」好奇怪,兩人才剛像情人一樣的熱吻完,怎麼一轉頭就變了?
閻胤火沒作答,一把拉過她,將她置放在自己的腿上,炯亮的黑眸像是探量什麼似的盯著她,久到讓溫心棠幾乎要臉紅時,才清咳了兩聲,莫名其妙,又有些忿忿不平的開口。
「有個人長得很機車,就被騎走了。」
「嗄?」溫心棠傻傻地看著他,不敢置信。
他、他在講什麼鬼話?她是不是喝酒喝太多出現幻听?
見她傻眼,閻胤火表情難看的繼續,「有個人長得很像床,就被睡了。」
這是什麼鬼?!這不是耿大哥早上跟她講的笑話嗎?
他……他在做什麼?為什麼……
「有個人長得很像冥紙,就被燒掉了。」可惡!為何沒反應?!閻胤火開始出現不爽的表情。
懊不會耿行岸那個白痴騙他吧?閻胤火看她發愣的模樣,有些尷尬,又十分想發火砍人,虧他早上特地迂回轉折問出耿行岸讓她笑的原因,居然……
看她不發一言的模樣,他賭氣地俯下染火的俊顏,再度重重吻住她,直到感覺懷中的嬌軀微微輕顫,他才困惑地挪開嘴。
「喂!妳干嘛?」
她低著頭,額抵著他的胸膛,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妳怎麼了?」黑眸有些關切,伸手抬起她的臉,才發現她正在笑。
眉兒彎彎,水漾燦亮的眸子里漾著笑意,紅灩灩的唇瓣揚起漂亮的弧度。
她、她笑了!
看見她對自己甜甜粲笑的可愛模樣,他心髒一陣緊揪,終于明白了紂王為何為了博美人一笑,而做盡傻事。
「這些笑話有那麼好笑嗎?」看她止住了笑,眸光里仍流動著笑意,別有一番嫵媚動人的韻味,讓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揚了弧度。
「笑話不好笑。」溫心棠認真地回答︰心里卻漾滿了甜甜的暖意。「可是,你好可愛。」
「胡扯。」酷臉微紅,閻胤火輕斥。
「才不是胡扯。」
她是認真的,這也是她頭一次那麼貼近的看清楚他的心意。
有些男人,就算談戀愛的時候,也不肯放下自尊去遷就女孩子,總是想佯裝理性的維持自己的尊嚴,不被愛情所動搖。
可是他卻不一樣,薛大哥說得對,他認真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連這麼冷的笑話都毫不猶豫的說出口,只為了逗她笑,她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呢?
「我猜,我知道我之前為什麼一直不對你笑了。」她大了膽子,輕撫著他的臉,笑意溫柔的凝著他。
「就說啊!賣什麼關子。」話語還是那麼粗率,口吻卻放柔了。
「我想……是因為我一直很怕你。」
「亂說,妳什麼時候怕過了?」閻胤火靠在她粉女敕的頸窩,擷取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浮躁的心終于安穩下來。
「我怕我對你笑了以後,心就會變得柔軟,就會變成跟那些被你一吼就哭的女生一樣,只能被你罵著玩,沒辦法反擊,也沒辦法好好面對你。」她輕輕地說。
「面對你是很必要的事情,那是公事,而我也已經太習慣了,突然要改回來,對我來說,有點困難。」
「有什麼困難了?」怎麼她對別人笑的時候一點難度也沒有,換到他身上卻又歪理一大堆。
不過算了,只要她願意笑就好了。他反正也窩囊到北極去了,不能再更遜了。
「當然困難。我也是人嘛!你現在對我好,萬一我完全信任你之後,你突然翻臉對我發櫬怎麼辦?」如果真的這樣,她一定會哭的。「而且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因為你實在是個非常不懂禮貌的家伙。」
「喂、喂!我什麼時候不懂禮貌了?」偎在她的芬芳里,他咕噥抗議著。
「常常!」
閻胤火听見當了他一整年的助理終于老實抱怨,似乎一點愧疚也沒有,從她的頸邊抬起頭,銳亮的黑眸深深看著她,性感的唇瓣掛著一抹帶著邪氣的笑。
「好吧!我承認。」他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我沒禮貌的時候,往往是因為,有時候禮貌是沒必要的。」
例如,把她吃掉的時候。
有人說,女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清晨能在心愛的男人懷中醒來。
到底是誰說這種話,姑且不論,因為一看就不會是什麼名言錦句,不然,溫心棠現在就不會感到如此的……呼吸困難。
他、他摟這麼緊干嘛?
溫心棠困難的挪動身軀,怎麼說她這也不過是第二次,她可一點也不習慣在男人懷中醒來啊!而且光滑的背脊赤果果的貼在男人的胸膛上,感覺……好煽情。
尤其那位男人修長的腿還用十分的姿勢跨在她身上……
腦海里浮現出昨晚不知幾場的歡愛,溫心棠的臉很快又紅起來了,並且開始企圖掙月兌這個太讓人尷尬的情況。
「妳干嘛?」
低沉濃濁的磁性嗓音忽然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嚇了她一跳,一回頭,就看見異常清亮的黑眸正困惑地看著她,兩道濃眉緊蹙起,彷佛對她的舉動不滿,擱在腰間的手勁大了幾分。
「哦∼∼你醒了喔!」視線晃到他精壯結實的胸膛,溫心棠紅著臉,急急轉回緋紅的臉蛋。
「妳想上哪去?」撥開她略汗濕的長發,輕輕啃咬著她的肩頭,深沉又似尚未完全清醒的眸子微微瞇起,享受地看著她敏感的縮了縮頸子。
「沒有啊!就……啊……你、你又要干嘛?」粗糙的大掌開始放肆游移,惹來嬌女敕的抽氣聲,她驚慌地想擋住他的魔掌,卻被握緊腰身,一把轉了過來,柔軟的身軀緊緊壓上火燙的胸膛。「你……我跟你說……我已經……不行了喔!」
「哼、哼!」他沉沉笑了兩聲,俯身而下,灼熱的嘴開始溫柔的啃吻著她柔美的曲線,咕噥不清的嗓音從喉頭滾出。「誰管妳行不行,反正妳不準再逃了,上次的帳我都沒跟妳認真算過……」
「什麼……什麼上次的?」他是說第一次醒來,她不告而別的事嗎?所以他才摟她摟得那麼緊?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被單下,腰間傳來濕熱纏綿的挑逗和一點點癢意逗弄出了難以克制的笑意。「喂……你、你別鬧了啦!」
長而卷的黑發披散在雪白的肩頭,水燦明亮的黑眸微微瞇起,漾著嫵媚而迷人的光彩,輕咬著下唇的表情帶著無限挑逗的風情和嬌艷……
這就是許久未進家門、本要給妹妹一個意外驚喜的溫承光推開門,映入眼底的景象。
他寶貝又美麗的妹妹,正被被子里某種邪惡的生物……
「心棠!」他喚了一聲,也不等床上的兩人反應,自顧自的往外走。「我到客廳等妳。」
火火火!火火火!
溫心棠默默看著眼前兩個男人緊繃難看的臉色,開始擔心地打量起屋內的易燃物品……嗯,平常不注意還好,一看之下還真有點多。
那凶器呢?可以發展出喋血命案的凶器相似物呢?台燈?電話?茶幾?還是拆信刀?嗯,都很有可能……算了,她在亂想些什麼啊!還是乖乖認分的開口打破僵局吧!
「哥,你怎麼來了?」溫心棠聲音很撒嬌,每次哥哥生氣,只要她一撒嬌,就會沒事,只不過她才企圖要坐過去撒嬌,就被身邊不知好歹的禍首一把拉回來。
「干嘛啦?」
「想去哪?」閻胤火看她對哥哥又討好又殷勤的笑,又開始進行自體燃燒--火大起來。
「心棠,過來。」看穿對手的弱點,溫承光發揮律師的好險,黑眸閃過笑意,瀟灑地對妹妹勾勾手指。
「不準!」閻胤火壓下蠢蠢欲動的小女人,殺氣騰騰先瞪了敵方一眼,才鎖回溫心棠身上,警告意味十足。「妳敢過去給我試試看!」
「刑法,第三百零二條,剝奪他人行動自由罪。」溫承光瞇起黑眸,俊美的面容郁著寒霜,動了他妹妹,居然還敢在他面前對心棠呼來喝去?清朗的男聲漫不經心的出言警告。「私行拘禁或以其它非法方法,剝奪人之行動自由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
「放屁!」相較于對手溫文卻狠厲的告誡,閻胤火回報他兩個字,絲毫不為所動。
「別鬧了,哥哥在生氣。」一直都溫文儒雅的哥哥居然發怒了!他還這麼放肆。從小就對哥哥百般依賴、崇拜的溫心棠緊張地猛瞪他,一面安撫哥哥。「哥,你別介意,他脾氣一直都很不好。」
「我脾氣不好?什麼時候?!」閻胤火惡聲惡氣地睜眼說瞎話。
「心棠,怎麼才短短幾個月不見,妳就跟個蠻子混在一起?」不理他,溫承光望向妹妹,目光柔和許多,只不過嘲諷的口吻不減。
「你說誰蠻子?總比你連門都不會敲,亂闖別人房間好吧?」閻胤火不堪挑釁,當場就發起火。「怎樣?是哥哥就不用敲門嗎?還好剛才心棠還蓋著被子,要是沒有……媽的!居然說我蠻子!你又多有禮貌了?」
一想到心棠極可能春光外泄,閻胤火越講越火大,要不是她不停拉著他,他還真想把眼前這討人厭的家伙揍一頓!
「胤火,你別說了啦!」嗚嗚……他的脾氣也太爛了吧?溫心棠好想哭。
「哦!」溫承光倒是不回他,精銳的黑眸上上下下掃了閻胤火幾眼,轉頭問妹妹,「心棠,這家伙該不會就是妳說的那個老給妳惹麻煩的白痴上司吧?」
「我老給妳惹麻煩?」閻胤火斜挑起眉。「白痴上司?!」
「那個……」听哥哥火上加油,她更想哭了。
她以前的確這麼講過,可是那是抱怨嘛!扮哥怎麼這樣嘛……
「還有。」想騙走他們家的心棠還敢大小聲,溫承光可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個性向來是別人打他的左臉,他把人家打到住院。現在這家伙這麼沒禮貌,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心棠,妳是不是搞錯對象了,妳該嫁的,是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