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尷尬……
車廂里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果車里可以站的話,杜可漾一定會示範一下何謂「坐立不安」。
「車子有問題嗎?」陸耀磊目不斜視,直直看著眼前路況,卻也察覺了她的不安。
「嗄?沒有、沒有、沒有。」杜可漾嚇了一跳,猛搖頭。「上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她、她好想哭喔!想不到運氣如此背,不但遇到外星人,還被熱心的蕭伯伯硬推上車,讓他送她去書店。
「嗯。」陸耀磊沒什麼反應,只是應了一聲。
「咳!那個……」
杜可漾惶惶不安的,總覺得該講些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
可是要講什麼呢?
杜可漾絞盡腦汁努力思索,基於從小媽媽教導「講話要看著對方」的基本禮貌,她只好傻傻的看著人家。
「哪個?」
久久等不到下文,停在紅綠燈前,陸耀磊淡淡掃她一眼,正好對上她大驚失色倉皇轉開的眼眸。
「沒有,沒事。」杜可漾被那雙桃花眼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撇開臉,看向窗外。
杜可漾,你真沒用,剛剛不是已經看過他很遜的照片了嗎?怎麼還是怕成這樣。
心里才罵著自己,外頭一對親昵勾摟著的情侶說說笑笑地走過紅磚道,兩人的身影緊緊抓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視線傻傻地隨著熟悉的身影移動,人行道旁的計時器開始倒數,小綠人急急忙忙小跑步,男生笑著低頭跟身邊的女生說了些什麼,然後牽起她的手,緊緊握住,拉著她快步過馬路。
拳頭慢慢緊握,心跳變得好快,原本憋住的氣息呼開以後,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陸耀磊也認出那名牽著女孩過馬路的男生,正是那日杜可漾聲稱的「男朋友」。
轉頭看著身邊的杜可漾,她仍有些發愣,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略顯蒼白的臉蛋扯出僵硬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安撫自己,抑或是敷衍他的開口,「不是他。」
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那不是他。」
星期日的夜晚,杜家的廳堂熱鬧喧嘩。
滕龍館的四位青年才俊外加一位率性大方的美女檢察官,統統被蕭滕龍下的一道金牌召回來吃飯,進行我愛紅娘的聯誼活動。
飯後,蕭伯伯跟杜家夫婦相當有共識的留在飯廳閑聊,把年輕人統統趕到客廳去聯誼。
「紀小姐,平時喜歡什麼休閑活動?」杜家在當醫生的長子杜運祺對美人殷勤詢問。
「插花、刺繡、種花、養鳥。」這是平常拿髒話當起床問候語的紀忻然的回覆。
「噗!」這是沒衛生的維安特勤齊信衡隊長的反應。
大廳另一端,杜家老麼杜守維正在跟刑事偵三的樊尚遠隊長和地檢署的蕭震石法醫閑聊。
「耀磊,上次你不是說過你喜歡歌劇嗎?我同事剛好有事不能去,多了一張票給我,不知道你下星期日有沒有空?」
已經見過陸耀磊不少次,並對他一見鍾情的杜清雪,此刻嬌媚地偎在表情冷淡的陸耀磊身邊,主動出擊。
「沒空。」
拌劇?他上次大概是亂答的。
陸耀磊淡淡敷衍過,眼神有意無意瞟向方才被杜阿姨叫去做鋼琴表演的杜可漾,表演結束,她還坐在琴前,垂著頭,斷斷續續彈著「離別曲」。
她今天特別安靜,從他一進門,就覺得她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活力也沒有,相當乖順有禮。
是失戀了嗎?
陸耀磊想起幾天前,看見那個叫阿周的男生和別的女生親昵過馬路的事。
陸耀磊不自覺想著杜可漾的事情,一邊听見杜母正吩咐小兒子,「守維,冰塊沒了,你去街口買一袋冰塊。」
「哦!」杜守維正聊得高興,突然被派去跑腿,表情有些失望。
「媽,我去買好了。」
杜可漾從鋼琴前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說完也不等回答,安靜地離開熱鬧的屋子。
滴滴答答……嘩啦嘩啦……
下雨了。
從便利商店買完冰塊出來,外頭忽然變了天,下起大雷雨。
「糟糕。」
杜可漾自言自語地看著蒼茫大雨,在騎樓的椅子上坐下。
對著大雨發了一會兒愣,鼻子有點酸酸的,拿出方才買的水果糖拆開,丟了一顆放入嘴里,檸檬的酸甜緩緩滲入口舌。
鼻子好像越來越酸了……
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止的趨勢,她又倒了一顆糖果放進嘴里,這次,是橘子的芬芳。
然後是櫻桃、草莓、隻果……
嘴巴里塞滿了糖果,哭的時候就不會發出聲音,就算流了眼淚,也會是甜的。這道理她很小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檐廊外的朦朧大雨迷糊了視線,讓她覺得整個世界白茫茫的。
「我想一開始我們就不適合,」上午阿周打來的電話是這麼說的。
阿周說,新的「她」跟他比較相配,不用擔心別人老是有意無意的嘲笑他和她是「美女與野獸」的搭配。
他說,美女和野獸在一起,只是因為美女的自信心太低,只有和野獸在一起時,才能從別人的惋惜聲中得到滿足感。
她是這樣子的嗎?
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當他說出那些話時,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傷痛的哽咽在喉頭,她急急捂住嘴,不讓糖果滾出來,以為這樣就可以止住失聲痛哭的可能性,眼淚卻不听話的放肆奔流,滑過臉頰,滲入緊捂的縫隙,咸咸地落入她的唇畔。
為什麼?她是認真的,是真心的啊!
「冰塊很難買嗎?」
帶著磁性的清澈嗓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冷冷淡淡地,沒有一絲感情,卻穿過雨水嘩啦啦的聲響,傳到她耳里。
是誰?
仰起瞼,朦蒙朧朧問,挺拔的身影居高臨下望入她的眼。
漂亮的眉宇,銳利深沉的黑眸,從水氣里勾出模糊的輪廓。
「你干嘛?」女人真是麻煩。但是,當這個麻煩抬起那張哭得狼狽淒慘的小瞼時,陸耀磊覺得心髒好像被刺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眸很快瞥開,嘴里卻仍刻薄不饒人。「不忙嗎?邊哭還要邊吃糖。」
杜可漾沒有回答,低頭伸手抹去眼淚,不願這狼狽的模樣被任何人看見,可濕了掌心的淚卻怎麼也抹不完。
怎麼這麼愛哭?陸耀磊俊眉微蹙,看著她益發傷心的身影,莫名感到煩躁,他從口袋里拿出面紙,塞入她手里。
「謝謝……」杜可漾哽咽的道謝,早已忘了先前對他的畏懼。
「是他吧?」陸耀磊看著她低垂的發頂,漫不經心的問著。
「嗯。」杜可漾把臉埋在面紙里,點點頭。
「分手了?」
杜可漾頓了半晌,才輕輕點頭,眼淚流得更凶了。
怎麼又哭了。陸耀磊俊秀的眉宇微微鎖起,為了那種男生,她非得難過成這樣嗎?
其實他可以走開,也可以不理她,反正又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想月兌離杜清雪的糾纏,藉口送傘,順便出來走走。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是他怎麼也沒辦法拿了冰塊、丟下傘轉身就走,怎麼說,她也是……鄰居。
「要哭多久?」
完全不懂女人內心世界的奧妙,陸耀磊不耐煩地問了一句,渴望听到一些科學化的答案,例如︰三分十五秒之類的。
「嗚……」
顯然要求過於不合理,遭到拒絕。
沉默半晌,陸耀磊更加煩躁的冷冷追加,「你可以再哭久一點,如果你不在乎冰塊融化的話。」
嗚……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啊!杜可漾邊哭邊鬧脾氣,把冰塊塞到他手里。
「你要……走、先走!」
盡避口氣凶惡,不過過分哽咽而斷斷續續的話語削減了力道,變得軟軟的、像撒嬌。
這女人!他可是難得願意抽空安慰人,她這什麼態度!
陸耀磊惡擰著眉,索性在她身邊坐下。
「你……你干嘛不走?」他真的好煩!杜可漾透過水氣蒙朧的眼,瞪了他一眼。
「我為何要。」看她哭得一臉狼藉,心有點軟了,陸耀磊言簡意賅的冷聲應回去,一手把整包面紙丟給她。「跟那種男人分手有什麼好難過的,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明明是安慰的話語,可听在杜可漾耳里卻變了質,和阿周傷人的話重疊起來,模模糊糊炸開了她壓抑的怒氣。「你也跟他一樣……覺、覺得我跟他不配,我跟、跟他、在、在一起是為了、為了讓人稱贊,讓、讓人家覺得、我、我比較好!」
「他這麼說的?」搞什麼,講話結巴成一團。陸耀磊想歸想,卻為了她委屈的怒意蹙起眉。「那你是嗎?」
「我沒有!」她淚眼模糊的對他飆出心里的傷痛,「我討厭你們!討厭……我是認真的……我是……」
聲音越來越低,眼淚卻越掉越快,打落她放在膝上的森永糖果盒。
「沒有就沒有,是就是,你哭什麼。」陸耀磊低低咕噥,伸手拾起糖果盒,修長的手指拂開盒蓋上的淚滴,輕輕轉開糖果盒,遞到她眼前。「跟哭比起來,你還是吃糖果比較不丑。」
杜可漾從面紙里抬起眼楮,困惑地看著表情仍舊冷漠的俊美男人,再低頭看看那盒五彩繽紛的糖果,眨眨眼,懸在眼眶的淚珠迅速墜落,眼看就要落入糖果盒里。
「不……」
話還沒說出口,一旁伸出的手心已經接住了眼淚。
杜可漾有些錯愕地抬頭看向總讓她神思不定的可怕男人,他卻只是靜默地收回掌心,收攏掌中那滴淚水。
杜可漾更加不解了,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為什麼都這麼奇怪?
不過她還沒開口問,陸耀磊已經給了個不解風情的答案。
「哭就哭,不要糟蹋食物。」
「你……」沒預料到會是這種答案,杜可漾呆呆地看著他,忽然覺得有點想笑了。「你這人干嘛講、講話一定要帶刺?」
「那你講話為何一定要結巴?」陸耀磊不以為然地冷冷回她一眼。
她在哭當然會結巴,杜可漾尷尬的臉一熱,申辯著。「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難道我就是嗎?」陸耀磊白她一眼,把糖果蓋上塞到她手里,看看外頭的天氣,仍是冷冷的、不在乎的聲音,「雨停了,走吧!」
修長的手指輕松勾起那袋冰塊,頭也不回地走出檐廊。
看著那抹太嚴謹挺直的背影,杜可漾的淚水早已不知不覺地止住,空白的腦子里閃過難得的好奇。
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令人不爽!真正令人不爽!
小小的影碟出租店里,陸耀磊在架間搜尋著「辣妹搶銀行」的DVD。
下班後,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筆直的西裝長褲,讓他看起來玉樹臨風、挺拔帥氣,只是此刻,那張漂亮的俊臉面無表情,完全遮掩了內心深處的真實感觸。
他、想、揍、齊、信、衡!
「辣妹搶銀行」是什麼鬼片啊!齊信衡那又是什麼品味?
今天是滕龍館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
按照往例,由抽簽來分配工作,齊信衡很狗屎運的抽中了選片權,而他則抽到租片的跑腿工作。
听來雖簡單,但是一個二十好幾的男人,得在大庭廣眾下租這種片子,真的很令人沮喪。
找到了。
陸耀磊漂亮冰冷的桃花眸子掃至架上封面亮麗青春的DVD,一顆心直直下墜絕望谷底。
看來今晚能期待的,只剩下由和自己口味相同的樊尚遠所準備的食物了。
陸耀磊想歸想,漂亮的五官仍是一派無動於衷,不苟言笑,才伸手要取下那部青春陽光的DVD,身邊卻忽地橫出一只白玉小手,先一步取走了目標。
桃花眸一眯,陸耀磊冷冷掃向一旁沒禮貌的家伙。
一張心型粉女敕的甜甜臉蛋映入墨黑眸子中,隨著意識到對方是誰,俊秀的劍眉蹙了起來。
「是你?」陸耀磊聲音一如往常,平板冰冷。
眼前這個圓柔女圭女圭臉,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不正是那天哭得唏哩嘩啦的杜可漾嗎?
听到耳熟的磁性嗓音,原本右頰鼓鼓地含著糖果,低頭讀封背劇情介紹的年輕女生抬起頭,驚愕莫名地瞪住他。
「怎、怎麼是你?」一看到他,又想起自己那天的狼狽樣,杜可漾臉一紅,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是我怎樣?你拿走我要租的片。」陸耀磊背書似地不急不徐抗議。
「我?」
杜可漾低頭看看由英國女子偶像團體演出的校園喜劇DVD,再抬頭看看印象中此生不該有任何樂趣的刻薄美男子,圓亮的黑眸瞬間布滿困惑和問號。
「這個片子……你……」
如果問是不是他要看的,會不會顯得很侮辱他冷酷的形象?杜可漾遲疑的把話吞回肚子里。
「你听不懂我講話嗎?你拿走我要租的片子。」
陸耀磊表情有了不耐,聲音還是一樣規律平整,好像拿尺仔細切過高低起伏。
雖然他並不想看這部片子,可是既然抽到借片的工作,他就得把片子帶回家。
「哦、哦!」
杜可漾愣愣地看著他俊美異常的精致五官,好半晌才回神,十分乖巧的連忙點頭,把片子恭恭敬敬獻給高她一個頭的陸耀磊。
「謝謝合作。」
回答的口氣不是太有誠意,桃花眸淡掃她一眼,挺拔修長的身材掠過她逕自往櫃台走去。
看著對方走遠,杜可漾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提起上次那件事情,畢竟她已經漸漸淡忘了傷痛,不想再提起任何有關的事情。
借不到想看的片子,杜可漾隨手拿了一片,偷偷確認他已經在結帳,而且他後頭還排著一對情侶,她不會再跟外星人有任何交集後,才放心地往櫃台走去。
排在後頭,杜可漾仍是有點緊張,刻意把眼光移往旁邊的新進影片架,耳里傳來前頭那對情侶壓低嗓音的情話綿綿。
「阿娜答,我們真的要看這一片嗎?我會怕耶!」
「不怕,有我在嘛!」
「可是人家膽子真的很小,我們看愛情片好不好?」
「可是……」
「好不好嘛?」
「好吧、好吧!」
好什麼好!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如此輕易放棄自己的主見!
不好!不好!杜可漾在心里叫著,深怕情侶檔會走開。
她緊張地轉回頭,蜜里調油的熱戀情侶已經摟摟抱抱的離開了隊伍。
啊!糟糕。
正想著該不該轉頭離開,站在櫃台前的陸耀磊卻轉頭,剛好看見她慌亂的表情。
杜可漾硬是擠出禮貌的笑容,然後不知道在心虛個什麼勁兒的把頭垂下。
陸耀磊看她垂著低低的頭頂,沒察覺自己略略皺起了眉,只是撇開臉,毫無表情的俊美面容多了一絲不悅。
「嗶嗶。」電腦忽然傳出很不妙的叫聲。
「先生。」
好俊美的男人啊!忙了一整天都沒空抬頭的工讀生小妹,一抬頭就看見帥哥,雙眼散發出強烈的夢幻贊嘆光彩,顫抖著興奮的聲音做例行提醒。
「您還有三部片子未還,逾期很久了,暫時不能續借喔!」
「嗯?」清俊的眉宇微微聚攏,他不記得最近借過什麼片子,而且近來他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哪來的時間借片?「請問是哪些片子?」
堡讀生小妹抬起頭,臉頰泛起紅暈,緩緩念出螢幕上顯示的片名。
「『下課後的制服美少女』、『泳裝美人的春天』、『台灣水電工』。」
隨著片名一一被念出,俊臉益發緊繃。
「噗……咳咳咳!」
一陣壓抑不住的聲響,終於在這沉默的片刻爆開,陸耀磊冷冷掃去,只見杜可漾咳得滿臉通紅,臉上帶著極力隱藏卻難以克制的笑意。
「好笑嗎?」陸耀磊冷冷掃她一眼。
「沒……咳……沒有。」杜可漾一臉無辜,她只是太過驚訝,不小心把糖果吞進去,順便被口水嗆到嘛!
哪有在笑?
就算有,也是在心里偷偷笑而已啊!
沒想到完美無缺的外星人也有這樣的嗜好,他在她心里那高不可攀的地位,瞬間滑落許多。
「真是抱歉。」
看著帥哥的窘境,工讀生小妹相當自責,泛濫的同情心忍不住讓她覺得是自己的錯,不過盡避如此,片子還是不能出借。
陸耀磊隨意點了頭,把會員卡收進皮夾,還是那樣冷靜、泰若自然的離開出租店,平靜的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他一定要宰了齊信衡那個白痴!
扁听那些片名也知道是哪個笨蛋借的,一定是上個月,齊信衡負責拿片的時候亂挑的。
丙然,他才踏出出租店,齊信衡的電話就來了。
接起電話,視線瞥向檐廊外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原本印著淡淡刻痕的眉心加深聚攏,心情益發惡劣。
「哈羅!帥哥,你在哪里?下班了嗎?」齊信衡絲毫察覺不到有人想砍他的頭,揚著過分開朗的嗓音打探著消息,卻怎麼也掩飾不了濃厚的心虛。「今天工作辛不辛苦啊?」
「嗯哼。」
陸耀磊連話也不回,兩個狀聲詞就讓氣氛瞬間凍結。
「那∼∼你去借片了嗎?」齊信衡拉長嗓音,繼續一痞天下無難事,裝死。
「以我現在的心情,你認為呢?」陸耀磊冷冷答腔,退開幾步不讓雨水濺上褲管,決定等雨勢小點再走。
「嘿嘿!那次去借片看到幾部片覺得不錯,想說大家一定會喜歡……你不覺得光听那個片名『下課後的制服美少女』,就絕對是好片嗎……」齊信衡滔滔不絕的說著,全然沒有悔意。
「你可以繼續說我不介意,反正片子借不到也不是我的問題。」陸耀磊不在乎、卻頗有深意地開口。
「啊!」齊信衡一想到因為自己而打亂了今晚的聚會,回去可能會被圍毆,開始支吾其詞。「那個……那個要不然……」
听他開始緊張的聲音,陸耀磊低落的心情回升了不少,一手閑散地插在口袋里,繼續听著話筒彼端的慌亂,忽然,有人拍了拍他。
回頭,一片相當眼熟的DVD躍入他的視線,伴隨著有點怯怯的聲音。
「給你。」
陸耀磊將視線從DVD移至那張圓柔的粉臉,銳眸微微眯了起來。
「為什麼?」
「我想……」
他管那麼多干嘛,拿走就是了嘛!
杜可漾有些懊惱的想著,她只是出於一時沖動的善意,順便報答他上次塞面紙給她的善心舉動,沒想到他還要發問。
抬頭看他面無表情等答案的樣子,她很想轉身就走。尤其他並沒有因為借了而俊臉就變得猥瑣下流,仍舊俊美得不得了,也頗具威脅力地傷害她的視神經時,她真想尖叫。
不過,她還滿成熟的,她想。因為,她慢條斯理的給了個模糊卻可以打發人的答案,「我想,你應該比我更需要它。」
「我干嘛需要這種東西……」她在講什麼啊?陸耀磊略略蹙起漂亮俊秀的眉毛。
誰管你要它干嘛!太下流的事情她可沒興趣听。杜可漾完全不理會他的困惑詢問,轉頭撐起傘就往外走。
「誰?哪個美女在說話?需要什麼?你需要什麼?」
由於手機的收音太好,話筒彼端的齊信衡听見年輕女孩的聲音,就開始興奮地大聲嚷嚷。
齊信衡完全是一台噪音制造機!陸耀磊瞪著早已拿開的手機猛皺眉,一回頭,杜可漾已經跑遠。
「你需要什麼?」齊信衡依舊興致勃勃地問。
「需要你的頭。」
陸耀磊冷冷回他一句,不太愉快地收起手機,垂眸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上的片于……
「咳!」
幾秒之後,腳步聲晃了回來,襯著一聲假咳。
「嗯?」陸耀磊挑起眉眼,看著有些臉紅的杜可漾跑回來。「反悔了?」
「啊?」杜可漾反應稍慢,似乎心不在焉。「哦!不是,我是想告訴你,看完之後放在我家的信箱就可以了。」
「就這樣。」也不等他回話,她轉身又走出騎樓。
沒超過十步,陸耀磊看見她的背影頓在路邊,有些遲疑的又邁出兩步,再度停住,這次停頓的時間更久,最後,終於垂頭喪氣的低著頭走回來。
陸耀磊對她古怪的舉止感到興味,看著她如喪家之犬,頭低低地、緩慢而猶豫地回到他眼前。
「我……我……」
杜可漾!好人做到底!
不要猶豫了,怎麼說他上次也安慰過你,而且日行一善、助人為快樂之本、施比受更有福、人生以服務為目的……
杜可漾自我催眠了好久,腦袋里峰回路轉,努力在腦海里默念所有的名言金句。
「杜小姐?杜可漾?」正當她沉溺在自己的佳句精選中,磁性的嗓音不知何時又飄入她的意識範圍。
「嗄?」
飽受驚嚇似的回神,那雙神氣的桃花眸極近地俯瞪著她。
「有事嗎?」
陸耀磊覺得這個小女生的舉止表情,比他工作上踫到的智慧型犯罪更難揣測,仿佛做每個動作前,都要先默默來一場內心戲才決定。
而她的確是這樣。
杜可漾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弄清楚自己內心的反覆、糾結、掙扎,以送死的決心,毅然地抬起頭回答他。
「你、你要去哪里,我的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