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環道上,藍色歐寶轎車飛馳著,車上播著-調音樂。
方仲華帶著李維,一路奔馳回佛羅倫斯。
初冬的意大利,已沒有夏日遍野耀眼的向日葵花田,蕭索的枯枝,在空曠的原野上兀自擺蕩著。
吱的一聲,方仲華突然踩住煞車,過猛的力道,讓高熱摩擦的煞車皮傳出一股燃燒未完全的焦味。
「怎麼了?」李維忙問。
「撞死了一只狗。」方仲華微皺著眉,「我下車清理一下。」
李維也跟著開門下車。
被壓在車輪下的,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狽,牠的後腿被輾斷,鮮紅血液流了滿地。
「仲華,我們趕快帶他去看醫生。」李維急急喊道。
看醫生?有沒有搞錯,為了一只野狗,需要這麼麻煩嗎?
不顧一旁無動于衷的方仲華,李維趕忙從車上拿出毛毯,緩緩移動灰毛小狽的身子,將牠抱起,「快走啊!還等什麼?」
方仲華沒有吭聲,依著李維的意思,進城找醫生去。
在羅馬城郊外兜了一圈後,方仲華將車子停在一間大型的獸醫院前,兩人隨即進入。
獸醫接過滿身是血的小狽,緊急為牠輸血,並立刻施行手術,在一陣搶救後,總算撿回一條小命。
「要住院一個星期。」獸醫對兩人說道。
這麼久?李維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只狗有血統書嗎?」獸醫問。
李維搖搖頭,「沒有,牠是我們在路上拾到的。」
「哦!那真是少見,牠可是一只血統純正的阿拉斯加馬拉穆犬喔!」
是嗎?原來還是一只名犬。
「這種大型犬,外貌酷似西伯利亞哈士奇,不過在體型上可是整整大了一圈,個性上,對主人也較為忠實,如何,你想收養牠嗎?」獸醫檢視著沒有芯片又身受重傷的灰毛幼犬,一邊轉頭問道。
李維想了一下,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獸醫笑了一下,對仍在昏睡中的小狽說道︰「恭喜你了,小伙子,你有個新主人了。」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兩人的行程又耽擱了。
不過,李維在方仲華的允許下,撥了通電話回家,向父親報平安。
艾維斯雖然不明白愛子為何一直流連在外,但他目前平安無虞,應該是可以確定的。
(快點回來。)這是艾維斯對李維唯一的期盼。
***
若說純粹因為照顧一只小狽,而耽擱了回家的行里,這似乎不太符合李維的個性。
但,他的確是因為這樣,而延誤了回家的時間。
李維心里明白,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在方仲華身邊多停留些時日。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總覺得,方仲華的世界太遙遠、太虛幻,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相會,一想到這里,李維發現自己竟舍不得離開他。
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情愫?他自己也搞不懂。
他從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也不相信真有為愛瘋狂這樣的奇跡。
但對于自己連日來的舉動,他開始懷疑,說不定,他心里住著一個與他過去所認識的李維.麥迪梅耶完全不同的人。
突然多出了幾天相聚的日子,不可否認,方仲華與李維心中都有些竊喜。
兩人每天開著車到處閑晃,常常興致一來,可以開上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跑到Lazio郊區的小鎮上喝咖啡,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樣輕松愜意的日子,讓李維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深。偶爾,十二月的冷風呼嘯吹過,李維總是習慣性地把身子往方仲華懷里一縮,好象這溫暖強壯的胸膛,是他私人專用的最佳避風港。
對于這樣親近的依偎,方仲華似乎也很樂在其中,他總是笑笑地摟著李維,將他的臉緊貼在自己胸前,透過這樣溫暖的體熱,無限的滿足感緩緩流入他體內。
抱著李維的感覺,真是舒服。
一星期後,李維抱著懷中小狽,重新踏上歸途。
方仲華的手,很自然地摟上李維的腰,為他打開車門。
這樣親昵的舉動,對在醫院門口送行的眾人而言,早已不是一件新鮮事。
這星期以來,年輕活潑的李維與身旁這個酷酷的帥哥,一直有著相當親密的舉止,醫院里的人都猜,他倆一定是對戀人。
對于眾人的揣測與探詢,李維總是笑而不答。
但,他知道,自己可能戀愛了。
只是,他無法確定,無法確定那是一種純粹被吸引的感覺,或者是一種真心的鼓動。
不過他知道,每當方仲華靠近他,將手搭上他的肩、摟上他的腰,或是輕輕在他耳邊吹氣低語時,他會有一種陶陶然的幸福感,一種沉醉的甜蜜感覺。
有時,他甚至希望方仲華能對他做出讓他更有感覺的事。
不過,很遺憾,自從上次的強吻事件後,方仲華就不曾再對他有過任何踰矩的舉動。
「幫牠取蚌名字吧!」上了車,李維對方仲華說道。
「為什麼要我取?」方仲華不解。
「他可是因為你才受傷的。」李維堅持著。
「希特勒。」
「什麼?」
「叫希特勒,不好听嗎?」方仲華又說了一次。
「不!炳哈!很好……」李維笑了開來,想不到方仲畢竟會取蚌這麼酷的名字。
***
回到佛羅倫斯時,警方已從麥迪梅耶家的豪宅撤離。
這是上星期,李維在電話中的要求。
藍色歐寶轎車緩緩駛近皇宮似的豪宅,在即將靠近青銅浮雕大門前,停了下來。「下車吧!」方仲華說著。
「不進來生會兒嗎?」李維問。
「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方仲華淡淡說道。
「那……再見了。」李維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他們是分屬不同世界的人。
他打開車門,抱著希特勒,徑自往家門走去。
「李維!」身後的方仲華,搖下車窗對他喊著。
李維停下腳步,轉身走回車邊,「什麼事?」
「你忘了東西。」方仲華拾起座位旁,以白色絲絨包裹的音樂盒。
哦!是他在蘇連多買的音樂盒,他差點忘了。
「謝謝你。」李維伸手取餅。
冷不防地,方仲華突然一把將李維拉向自己,在他尚來不及反應的同時,將他的頭強壓下,再次攫住了他的雙唇。這是第二次了!
「唔……」李維的唇被緊緊封住,方仲華猛烈地在他口中吸吮著,但他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如他所料,踰矩的親密行為只會讓他心跳加速、氣息紊亂,讓他陶然暈轉。
他知道,自己很有感覺。
方仲華深入他口中,撩撥著他的舌尖,李維全身像觸電一樣,強烈的感官刺激,讓他深深沉醉于的享受中,他不自覺松掉懷中的希特勒,雙手擁住身下的方仲華。
「唔……嗯……」交纏的深吻,在唇齒激烈探索時,發出令人臉紅的聲音。
猛地,方仲華一把推開李維,硬是中斷欲罷不能的熱吻。
「仲華……」李維錯愕地叫著。
方仲華沒有看他,臉上的表情,似在強壓抑著體中奔流的激情。「走吧!」
「為什麼?」李維喊著,既然吻他,為什麼又叫他走?
側著臉,雙眼直視前方,方仲華搖上車窗,隔著讓人看不清的反光玻璃,踩下油門,駕車離去。
***
對于李維的歷劫歸來,麥迪梅耶家族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欣喜若狂。
李維不僅是艾維斯最疼愛的ど兒,在六個兄弟姊妹間,也是兄長們從小呵護到大的寶貝。
不過,這麼多的愛,並沒有寵壞李維,反倒培養出他樂觀開朗的個性。在他的價值親里,沒有真正十惡不赦的罪人,只有被物質迷失心性的可憐人,他的寬容與善良深深溫暖著周遭的每一個人。
艾維斯讓李維在家又休養了一個星期,他還不放心讓李維獨自上學。
「不上學,功課會跟不上的。」李維抗議著,他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沒關系,我已經跟校長談過了,他答應以個案處理你的情形。」
蚌案?不參加期末考也能順利過關嗎?對于父親的善于運用權勢,李維有些無奈。
看著窗外,北風呼嘯而過,佛羅倫斯的夜,似乎愈來愈冷了。新學期開學後,李維終于恢復了學校生活。
對于能重新回到校園,他相當開心,他一向喜歡群體生活。
不過,艾維斯對于李維每天僅由司機接送上下學,仍是感到相當不安,他決定幫兒子雇用幾名貼身保鏢。
「既然要請保鏢,不如就找銀狐吧!」在飄著淡淡雪絲的窗前,李維說出了讓人驚訝的話。
「銀狐?這……怎麼會想到他呢?」艾維斯相當訝異。當然,他並不知道,李維流連在外這段時間,一直都是跟這位黑手黨殺手在一起。
「他曾經成功地救我月兌險,可見是個相當優秀的人才。想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總不能比我差勁吧!」李維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天曉得,他是私心遮了天,一心一意只想見方仲華。
「但他是黑手黨中的大將,而且……」艾維斯相當顧忌。
「有何不可?銀狐的名氣愈大,敢動你兒子腦筋的人就愈少,不是嗎?」李維不停慫恿著父親。
「你為何如此執意于銀狐?」艾維斯很少看到兒子如此堅持。
「不為什麼,他槍法神準、身手俐落,是個適當人選。」李維說得相當輕松。
「好吧!」艾維斯終于點頭。對于愛子的要求,他向來都會盡力達成。
見到父親終于答應,李維不禁綻開了笑顏。
從小,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他都會積極爭取,雖偶爾曾遇到困難、遇到挫折,但他從不灰心,只要有一絲絲希望,他就絕不放棄。這是他對自己的堅持。
***
半個月後,方仲華終于踏入麥迪梅耶家的大門。
對于能堂而皇之跟在李維身側,他的確相當意外。
「房間在二摟,請銀狐先生隨我來。」介紹過麥迪梅耶家的環境後,管家馬休領著方仲華上樓。
「少爺的房間在隔壁,以後還麻煩先生多照顧。」推開挑高的厚重實心木門,老管家對身後的方仲華說道︰「這間是我們為先生準備的房間。」
方仲華舉步進入,打量著空間寬敞且頗具歷史風味的房間,原木書架、燭台壁畫,華麗尊貴卻又蘊含著簡樸高雅。
推開兩扇釉綠色木制落地百葉窗,宅院內,月復地廣大的後花園立時映入眼簾,噴泉清池旁立著多尊大理石及青銅雕刻,即使在晚霞暮色中,仍不掩其豪門世家的絕色風華。
不錯,視野很好,位置也很好,就在李維房間隔壁。
銀狐相當滿意。
***
迸老街道上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千百年來屹立不搖的教堂鐘樓,佛羅倫斯的美,似乎構築在古老歷史與遙遠陳跡的時空交錯上。
沒有敲門,沒有事先警告房內的人,李維扭轉門把,徑自推門入內。
房內,方仲華坐在床上,就著床頭壁燈,翻閱著自書架上取下的書籍。
李維的進入,讓他中斷專注的目光。
「你還是一樣,又帥又迷人。」李維笑著,緩步走入,開口的第一句話像沾了蜜糖似的。
「你喜歡帥哥嗎?」看著他,方仲華眼中露出幾許挑逗。
李維走向床沿,大膽地將雙手滑上他的後頸,「喜歡,尤其喜歡像你這樣的帥哥。」
他的臉近貼在方仲華面前,雙眸凝視著他,呼吸時吐出的輕微氣息全落在方仲華臉上。
像一劑強烈藥猛勾著人,乃仲華反手一拉,將李維整個身子壓在身下,「看不出來你這麼。」低沉語調中有著煽情的熾熱。
「呵!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李維又笑了,哭得曖昧,笑得燦爛。
「是嗎?那你一件一件說給我听……」方仲華低頭,將唇輕湊近他唇畔。
「我的口才不好。」李維推拒著。
「沒關系,你可以用身體告訴我。」倏地,方仲華吻上他的唇、他的臉、他的胸口。身下李維燠熱扭動的身軀,四溢的撩人姿態,讓他瘋狂地想要他。
「李維……」方仲華喚著,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床笫間的可以如此狂野如此激昂,如此讓人著迷到幾乎失去自我。不同于以往的發泄,光是抱著李維,就讓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敏感得被之火挑起。
「仲華……」李維低喚著。
「嗯……」
「你好象……」
「好象怎麼樣?」方仲華沒有停下口中的吻吮。
「很饑渴的樣子。」李維故意說著,雙眼含媚帶笑地直勾著他,一張臉因剛才的親吻而呈現激情的微紅,輕輕開合的雙唇,染上艷麗濕潤的色澤。
這家伙!是誰說他善良聰明來著?根本就是個誘人犯罪的小惡魔!
「沒錯,今天晚上不吃了你,我就不叫銀狐!」方仲華低吼一聲,立刻往身下狂撲而去。
霸道的言語,激烈的索求,熾熱的愛意,讓李維開心地逸出了滿足的笑容,他早就想看看他為自己瘋狂的樣子。
寒風,輕吹著,在佛羅倫斯的冬夜,在火熱激情的屋外輕輕吹送著。
***
方仲華開始每天接送李維上下學,打著保鏢的頭餃,名正言順、形影不離地跟在李維身側。
陷于熱戀中的兩人,對于這樣的現況,自然是相當滿足。
但,畢竟身處大家庭中,宅院內人多口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言閑語,李維與方仲華在人前,會很有默契地維持一定禮儀、減少交談,保持著雇主與保鏢之間應該有的態度。
不過,到了晚上,李維可不會這麼乖乖听話。
像個偷情的男人,他喜歡在三更半夜爬著窗戶闖入方仲華的「香閨」,緊擁住他,兩人在黑夜中不斷纏綿擁抱,感受彼此火熱的情感。
其實,兩人的房間不過數步之距,但李維卻幾乎從不走大門,他喜歡爬窗戶。
方仲華常笑說,總有一天他會摔個四腳朝天、灰頭土臉。
但李維有他的說辭︰「羅蜜歐跟茱麗葉樓台會時,不也爬窗戶嗎?偉大的愛情,總要來點不一樣的,才顯得羅曼蒂克嘛!」
「照你這麼說,我是茱麗葉?」方仲華冷睨著他。
「嗯……」李維打量了他一番,「雖然你這個茱麗葉身材壯碩了點,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我就將就一下吧!」
「牙尖嘴利的小家伙,看我怎麼治你!」方仲華一把抓住他身子,在他身上又是搔癢又是親吻,逗弄得李維連眼淚都笑了出來,連連討饒。
對于情人鬼靈精般的旺盛精力,方仲華是相當喜愛的。
李維身上那知陽光般燦爛的開朗活潑,性格中毫不掩飾的真誠坦率,那樣的溫暖、那樣的熱情,讓他深深著迷。
對他而言,李維像春風,來到了不曾見過季節交替的冰寒極地,試圖融化他︰而他,試圖吞噬他,他們之間的交纏注定是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