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喚來的小廝必恭必敬站在門口,雖好奇康諺正在打包衣物,仍是說出主人吩咐的話。
「康公子,老太爺請你到聚賢廳一趟。」
康諺手不停,答道︰「好,我這就過去。」
小廝領路,康諺背著包袱,面無表情地走著,周身散發的冷淡氣質就連小廝也不敢開口多說話。
踏入聚賢廳,入眼是全部的魏家人。小阿璃及江朗亦在場,沒由來的浩大陣仗讓他愣了一愣。
「老太爺找我有事?」康諺拱手詢問。
魏老太爺慢條斯理啜了茶水。「小子,背著包袱要上哪兒去?你跟月兒也還沒成親,好歹先在山莊里拜了堂,我們也才好放心將月兒讓你帶走呀。」
魏鴻軍夫婦笑看康諺,文犀月則始終低頭不語。
魏璃音不解,小聲問江朗︰「月姊姊要跟康大哥到哪里去?去玩嗎?」
「少說話,靜靜看著。」江朗一說,魏璃音連忙噤口,好奇的眼眨也不眨。
「魏老太爺大概誤會了,康某在府上叨擾許久,現在養好傷,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今日特來向大家告辭。」決口不提文犀月,他的用意難測。
文犀月聞言心一顫,要離開也得帶著她啊!
「小子,你們要離開山莊雲游四海,咱們幾個老的也不反對。我那早逝的女兒就這一滴骨血,怎麼說我也要親眼看著她出嫁。哎!女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這楞小子應該開竅了吧?」沒見過這麼呆的,都要送新娘給他了,還不明白。
懂的,他當然明白,若在一個月前他想也不想必定應允,但如今他連自保都不成,拿什麼照顧月牙兒?
康諺艱難萬分開口︰「我沒奢望過娶文小姐為妻,你們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你胡說!」文犀月訝然的上前一步,她眼中看不見別人,緊緊泣視大廳中央站得挺立的藍衣男子。
為何不叫她月牙兒?這是他親取的小名啊!變了,全變了,他為何要這麼做?
不懂啊——魏老太爺心疼孫女哀戚的臉孔,厲聲道︰「康諺,你嫌棄月兒是不?月兒親口告訴我,你們兩人已允諾終身,如今你卻出爾反爾不娶月兒,你究竟有何居心?!」
「在下高攀不起文小姐,文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家供養,我是不敢妄想。」
滿場魏家人皆不明白好好的喜事會變成一團亂,明明兩人極是親密,此刻怎會產生變卦?
「康公子,那日月兒讓文立天擄去,你心急如焚難道是假?魏家人不重富貴榮華,只求真心,你若真心愛月兒,我們絕不阻撓你們結合。」魏鴻軍一番話說得懇切明白,不計較康諺的身分地位。
康諺咬了咬牙,堅定表態︰「承蒙各位錯愛,康某配不上文小姐。」
魏老太爺拍桌怒斥︰「嗟!你一句高攀不上就想甩掉月兒,姑娘家的名節比性命還重要,你要月兒往後怎麼做人?外頭的人會怎麼看待她!」
康諺內心激動震驚。
「我和文小姐清清白白,文小姐仍是個好姑娘。」
「清白?月兒跟著你四處游走少說三、四個月,你說她清白又有誰相信?月兒若不嫁你,也只能淪落到給人當妾的命!」
「爹,您說得太嚴重了!」魏鴻軍不明白一向開明的爹竟會說重話,肯定是太生氣了。
「您該相信文姑娘。」康諺無立場替文犀月說情,他只求將傷害減到最低,偏偏越弄越糟。
「求求你們別為我爭吵了。」文犀月泣求,眼眶滾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好難堪、好傷心!
她不信昔日的承諾全是謊言,好不容易報了仇,可過著平靜的日子,說什麼也不要讓唾手可得的幸福溜走,她深信他真心喜愛她,一個有著善心的人是不會欺騙人的。
吸了吸鼻子,她望向康諺。「諺,你會帶我游遍四海看盡人間美景吧?」
他的心在掙扎,理智戰勝了。「不,你找別人吧。」
咚的一聲,文犀月跌倒在地,眼前的藍影越來越模糊,心仿佛被抽離,好痛好痛……「你騙人……你說過的……你親口說過的,為什麼說謊……恨你……恨你……」
魏夫人摟著傷心泣訴的文犀月,不住安慰。
白影晃到文犀月身旁,江朗扶著文犀月,讓她靠在胸前,此舉出乎眾人意料,魏璃音更是瞪大了眼。
「放開她。」醋味翻騰,康諺不自覺斥喝出口,惡狠狠的眼似要噴出火來。
「你沒資格要我放開文姑娘。」江朗正經的模樣讓康諺心驚。
康諺踏上前一步。「我要你放開她。」
「是男人就不會放開自己心儀的姑娘,我可是相當認真。」
魏老太爺聞言大喜。「說得好!你比那渾小子誠實多了,我就欣賞這種不做作的人。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月兒啦?」白衣江朗不止文雅,就連樣貌也較康諺俊上幾分,老太爺越瞧越滿意。
魏鴻軍夫婦不明就里,可也不敢多說話,全權讓老太爺作主。
江朗瞥了康諺一眼,示威意味濃厚。
「文姑娘談吐大方,相貌又美,我對文姑娘早就欣賞有加,礙于文姑娘與好友兩情相悅,我原想退讓,不過看來我那好友是不會珍惜佳人了。」
康諺握緊拳頭,指甲深陷掌肉而不自知。
「有人偏不珍惜眼前的寶。」魏老太爺睨了眼康諺,隨即又看向江朗。
「江公子真心喜愛月兒嗎?」
江朗笑答︰「文姑娘是一位值得真心相待的好姑娘,我若不是心儀許久,又豈會做出逾舉的動作,魏老太爺應該能明白在下的心意。」
魏老太爺嚴肅的臉稍微和緩下來。
「好,你若真心愛月兒,我今兒個就作主把她許給你,我相信你是個好對象。」
江朗唇微揚。「這事也要文姑娘同意才成,她的心或許還系在我那好友身上,我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妻子。」
魏老太爺命媳婦扶過月兒坐下,好聲好氣問道︰「乖孫女,听見江公子的話沒?人家真心誠意不知贏過那負心郎幾倍,你好好考慮哪。」
眾人的眼光全落在文犀月虛軟的身子上,精神上的打擊已教她虛弱不已。
她不死心地招手叫過康諺,拉住他衣角,小臉仰望祈求。
「帶我走。」
康諺口唇掀了掀,任何言語都表達不了他的心情。他有苦衷,不求她了解,千言萬語化作無言的搖頭。
清麗的臉孔刷白,唇顫動。
「月兒全听外公吩咐……」
眼一黑,跌入無色彩的深淵,捉住衣角的手慢慢滑落。
康諺退至門口,遙看魏家人將昏去的文犀月送入內室,苦澀是他僅存的心情。
「就這麼走了?不如多留幾日吃完喜筵再走也不遲。」老太爺排定十日後完婚。
康諺推開江朗。
「你不擔心文姑娘,或者你不想看到文姑娘成為我的妻子?」
康諺猛然轉頭。「我吃完喜酒就走。」頭也不回地離去。
「呼!好事多磨。」白褶扇搖呀搖。
秋天,合該是睡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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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楓山莊大肆籌備婚禮。僅有十日準備實在倉卒。當年魏紅雲出閣就花了三個月準備,這回老太爺一聲令下,山莊上上下下忙翻天,恨不得多生一只手來幫忙做事。
沉浸在婚禮喜慶下的北楓山莊,有個人卻一直悶悶不樂。
身著淺紫衣裳的魏璃音嘆氣不下百次,站在江朗房門外踱步來回,就是沒有勇氣像昔日般大方推門而入。自從江朗跟月姊姊的婚事訂下之後,一切事務似乎就大大不同了,小小年紀的她似乎也知道不該再纏著未來表姊夫,但雙腳老是不爭氣的自動帶她來這兒。
唉,她好苦惱呢。
「你在我房門外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這三天來老有個人影在他門外晃,一晃就晃個兩個時辰。
傍突來的男聲嚇了跳,左右張望發現出聲音者站在窗內向外探,嘿嘿呆笑,最後還是湊上前去說話。
「你發現啦?」
「你腳步聲那麼大,吵得我不能睡。說吧,找我做什麼?」江朗半倚在窗口,懶洋洋的,像只快睡著的貓。
「讓我進去說,站在這里萬一被人誤會,那……就不好了。」
江朗挪了挪身子,原來他身下是木制躺椅。
「我懶得去開門,你從窗戶爬進來。」
魏璃音照著他的話攀上窗沿,最後靠江朗使力一拉才把她拉入房內。
「說吧。」他依然半臥在躺椅上。
她捉住一小撮青絲在手指上繞著玩。
「嗯,你要跟月姊姊成親,我就不能來找你玩了。」
「然後?」他眼半合,處于半睡半醒之間。
「我不是有一對耳環押在你那里?唔,我想把它們討回來。」
「好,你把銀子帶來了嗎?帶來了我就還你。」
她苦惱的蹙眉。「我沒銀子。」
「沒銀子就免談。出去出去,別打擾我睡覺。」他翻了身,背對著她。
「你一個男人家帶著姑娘的耳環不奇怪嗎?而且你跟月姊姊成親後,月姊姊要是看到你有別的姑娘的耳環,月姊姊會難過的。」她說得誠懇。
「這你不必擔心,或許我會把這對耳環送給文姑娘,到時她就不會起疑。」
送人哪!
心里有一股酸酸澀澀的泡泡冒出來,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就是覺得心情不好,開朗不起來。
「我……不愛你把耳環送人,我這就去跟娘討錢來給你,你等等喔!」她拉開門就往外跑,跑得又快又急,一個轉彎不小心絆到凸起的石塊,很悲慘的發現地板越來越靠近臉。
一只臂膀及時圈住她腰肢。江朗听她語帶哽咽,一時起疑便跟了出來,正巧救了她。
「這麼大的人,連路都走不好。」熟悉的調侃,她急忙回頭。
「你不是在睡覺?」
江朗揚揚眉,待她站穩便松手。
「我來提醒你幫我把門關上,你的習慣真差。」
魏璃音吐吐粉舌,乖乖跟在江朗身後,重回江朗的睡房里。
「你繼續睡,我不吵你了。」
「等等,你眼楮紅紅的是在哭嗎?我不把耳環還你,就不高興了?」
「不是,我……剛才是想哭,可是那一跌又把我的眼淚嚇縮了回去,所以我沒有哭。」她揉眼。
江朗掏出一對小巧的珍珠耳環,放在大掌上,誘道︰「說出你想哭的理由,或許我會把耳環還給你。」
理由?
她思索半天也找不出個好理由,方才是一陣沒由來的心痛才讓她哭的,那種怪怪的感覺說出來似乎不妥。
「我忘了。那對耳環我不那麼想要了。你是好人,月姊姊也是好人,你們兩個我都喜歡,所以耳環送給月姊姊沒關系。」
她強打起精神說的話竟讓他起了煩躁。好看的眉一凜,頭一回板起臉。
「莫名其妙,一會嚷著要,一會又說不要,你要不重視就別來討,省得我心煩。」
魏璃音扁扁嘴,滿是委屈,仍是鼓起勇氣道︰「你別生氣,我自己也不懂心思為何那麼善變,你要是嫌我煩,那我都不要來煩你了,我……要回去了。」
合上門,魏璃音小步地走著。
「啊,下雨了嗎?」
臉頰濕濕的。她抬頭看看天,藍天白雲,並無落雨跡象。
「原來我還是哭了。真笨,下雨跟眼淚都分不清,難怪江朗喜歡月姊姊多些。」
啊!輕掩紅唇。她在胡說什麼,明明不是這樣的!
再也忍不住,她蹲在地上掩面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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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一夜。
滿月外圍讓一圈月暈包圍住,圓盤似的月娘撒落銀光。一抹縴瘦身影細步來到北廂房,月光之下,文犀月清瘦許多的嬌顏可辨,素手成鉤輕敲房門。
「誰?」
「是我。」
房內燈火久久才亮,康諺深吸一口氣,開門。
一襲白色衣裙襯出文犀月風吹即倒的瘦弱身子,九日未見,她瘦了一圈。
「我好想你。」顧不得禮教,她飛撲到他懷里,雙手環住他頸子,不放。
康諺不得不接住她身子,但手上輕得嚇人的重量讓他好自責。
「文姑娘,請放手,給人誤會了不好。」她明日就是江家婦,他已無權再抱她。
「不放,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你到哪定要帶著我,不許你丟下我。」
罷開始她痛苦的忍耐著,不吃不喝幾乎嚇壞了所有人,若不是外公告知真相,現下站在這兒的恐怕就是一縷幽魂了。她勉強吃喝全是為了留住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文姑娘——」
「叫我月牙兒,我最愛听你那樣叫我。」她枕在他胸上,唇角笑開,極美。
「月牙兒,你明天就要成親,我不能對不起朋友。」他試圖推開她,但她抱得極牢。
「沒有婚禮了,新郎若不是你,說什麼我也不穿鳳冠霞帔。諺,帶我走,我們有好多地方要去,你說的話我沒有一刻忘懷。」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甚至沒法子保護你。」他憶起楓樹林遇上的難堪,記憶鮮明得抹滅不掉。
「我不怕,我早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我獨自一人流浪街頭不也平安活下來了?文立天已死,再也沒人能危害我們了。」她要把心意傳給他知道。
康諺閉了閉眼,痛苦說道︰「我沒自信了。」
文犀月忽地松手,反手拉上門扇。
「借口,你說的話全是借口,其實你根本不愛我,你欺負我是個孤女,說些好听話哄哄我,等你膩了再腳踢開我。」
「不是,我是——」他說不出口。
「你是懦夫。說啊,想說什麼就說啊!」
康諺垂下頭,沮喪的扯著發。
他最想守護的人正在尋求他的承諾,該死的他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文犀月上前抱住他的胸。「別折磨你自己。在你決心拋下我之前為何不先听听我的意見?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武林高手,我在乎的是你愛我的心,這麼簡單不過的道理你怎麼不懂!」
淚珠成串落,滴滴透入他衣襟,滲進他的心。
「總有一日你會嫌我。」他的心開了道縫。
她抬臉凝望他,素指模上他略消瘦的面容,這九天想必他也不好過。
「我豈會嫌你,我又笨、又愛哭,好怕你丟下我,過幾年我老了、丑了,再也迷不住你,到時候我才是那個被嫌棄的人。」好想與他共度一生啊。
他搖頭,擦拭她不停止的淚水。
「我四處飄泊,餐風露宿,往日還可捉犯人領賞金維生,如今我失了武功,如何養你?」
「你當獵人,我當大夫,走到哪兒就停下來一陣子打獵、診病,無論如何總過得下去。」她編織著遠景,細細訴說。
他模上她光滑柔軟的頰,正色道︰「我不帶你走是為你好,我怕害了你過苦日子,我怎會舍得離開你。」
她踮起腳親住他唇角。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拋下我,倘若你是真心丟下我,今晚我也不會來了。」
「月牙兒,我的月牙兒……」
他痴心的叫喚吞沒在唇舌交纏之中,相思之苦全數化作一個個綿密的親吻,起誓一輩子不離不棄。
許久。
康諺眷戀的摟住懷里嬌羞的人兒,此刻他再也不須遲疑,少了月牙兒相伴,他的生命再也不完整。
「月牙兒,原諒我的自私,我舍不下你。」
「舍不下就帶我走,我一直期望你帶我到逍遙林看看你成長的地方。」
得伴如此,夫復何求——「我愛你。」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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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婆一陣尖叫,拉起新娘失蹤的序幕。
魏老太爺不耐煩的坐在主位上听著喜婆斷斷續續、句不成句的解釋,揮揮手,阻卻了喜婆高八度的魔音穿腦。
「爹,北廂房的康公子亦不告而別了,只留下一封書信。」魏鴻軍送上信紙。
魏老太爺飛快讀完簡略的書信內容,隨手把紙片丟給兒子;魏鴻軍看了信,失聲道︰「康公子把月兒帶走了?!」
「哎,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啊!當初好意要讓他倆成婚還拼了命不答允,不過十日工夫,卻搞出了私奔。唉!這事我不管了,你們夫妻倆接手處理去。」魏老太爺把責任交給兒子媳婦。
魏鴻軍急道︰「爹,這事不簡單呀!江湖上的朋友遠道趕來喝這杯喜酒,現在全在大廳候著,咱們山莊丟不起這個臉呀!況且江公子也受了委屈,這事不能馬虎作罷。」
魏老太爺與江朗交換了外人看不懂的眼神,江朗挺身而出。
「文姑娘跟著康諺離去誰都料想不到,這婚事就此打住吧。」
「不成哪!」魏鴻軍說了句不成,便因想不到好法子而低頭不語。
身穿紅莽袍,胸前還綁了粒紅色大花的江朗,手里仍拿著傍身的白褶扇送涼。
新娘跑掉了,他倒一點也不著急,墨色瞳仁飄呀飄的,尋找一張多日未見的姑娘面孔。
擠滿家僕的偏廳里,他好不容易找到魏璃音甜美的臉孔,她躲在最偏僻的位置偷偷瞧著呢。
「有了!」
「鴻軍,想到好法子了嗎?」魏老太爺極沒真心的問,在他看來,把賓客全趕回去省事多了。
「爹,咱們有阿璃啊!」
魏老太爺撫著花白胡子,眼神閃動,瞧了眼江朗。
「這事我作不得主,江公子未必會答應。」
「是啊!阿璃還小,我不答應。」魏鴻軍之妻出聲反對。
魏鴻軍拉過妻子靠近爹親,低聲道︰「這只是權宜之計,外頭賓客只道我們嫁女兒,外頭的人從未見過阿璃及月兒,就當這場婚禮是月兒及康公子的大婚便成。」
「江朗可會同意?」
「爹請放心,江公子拿錢辦事,我們送上一筆銀子請他假扮康公子,他會答應的。」
正在考慮當下,一名男僕奔入偏廳。
「老太爺、老爺、夫人,吉時快到了,外頭的賓客等得不耐煩了。」
命家僕退下,魏鴻軍招來江朗商討此事。
江朗一听,眉頭打了幾道折,他看向老太爺,老太爺卻道不關他的事。
「江公子,酬金隨你開口。」
提到錢,江朗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魏老爺不怕損了令嬡名節?」
「阿璃戴了頭巾,外人便不知是她了,府里的下人我會要他們三緘其口。」
「那麼就三千兩吧。」
「賣了——不,是成交才對。」魏鴻軍一時順口喊出,真有點像在賣女兒。
魏老爺一聲令下,魏璃音立即給找了出來,數名婢女包擁著將她急速帶入流雲軒更衣妝點,魏夫人特意趁女兒穿衣時告知了詳情。
「什麼?!我代替月姊姊!」她大叫,胭脂畫上下巴。
「噓,小聲點。」
「娘,這不成啦!我不要拜堂。」
魏夫人拉住愛女手腕,阻止她月兌衣。
「婚禮是假,你蓋上紅巾沒人會瞧見你,你總不忍讓山莊受世人恥笑吧?」
魏璃音楞坐在銅鏡前任婢女巧手梳發,小小的腦袋瓜裝不下太多復雜的事。
初聞月姊姊逃婚,她是既驚又喜,驚訝月姊姊大膽,卻又喜于江朗仍是獨身,這分心思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穿上鳳冠霞帔,淡施脂粉,魏夫人眼見女兒披嫁衣的美麗模樣不禁眼淚婆娑。
「娘,您別哭啊!女兒又不是真要嫁人。」
「說的也是,娘差點以為你真要嫁人了。」
魏夫人擦干淚,連同婢女扶著愛女步入偏廳。眾人見了小小姐出眾的新娘扮相一時傻了眼!誰料想得到平日活潑好玩的淘氣小姐打扮起來是如此美麗絕倫,雖是稚氣了些,卻更添純真氣質。
魏璃音被帶至江朗身邊,她低下頭不敢瞧他,一顆小心肝咚咚跳。
「我沒娶你月姊姊,你安心了吧?」江朗直直瞧著她的臉,正好四目相交。
魏璃音吶吶地移開了眼。
「我沒這麼想過。」
「說謊。」
她還想反駁,頭上忽地給蓋上紅巾,手中也給塞了一條綁紅花的紅巾,另一頭可想而知被江朗拿在手里。
出了偏廳,賓客雲集,魏璃音被蓋住頭壓根兒不知有多少人,不過由賓客高呼的聲量來判斷,少說也有數百人。
婚禮進行得極順利,主持的司儀高喊一拜天地,一對新人緩步面向屋外賓客,正要躬身拜落,一陣強風忽地吹來,待魏璃音抬起頭,臉上的紅巾已經失了蹤影。
「哎!紅頭蓋飄走了,哪個人好心給撿回來!?」喜婆失聲叫道,抬手遙指那一條飄在半空中久久不落下的紅巾。
「慘了,我的臉被瞧見了!」她一急,連忙以手掩面。
江朗撇撇唇角,狀似無奈道︰「甭遮了,再遮也是多此一舉,人人早瞧光了你的臉。」
「不成不成!嫁你的是月姊姊,不是我啊!」喜婆總算拿回紅頭巾,急忙給新娘蓋上。
「我不是康諺,娶文姑娘做啥?」
司儀再度主持,魏璃音一時失神也不再問,乖乖讓人擺布,好不容易行完大禮,又給一路送入新房。
婚筵上說話聲此起彼落。
「那新娘子原來是魏家小小姐呀!誰說是表小姐的?」
「那個新郎我好像見過,那老愛穿白衣的叫做——」
「黑蝙蝠啦!江湖包打听你都不知道!」
「對對對!就是他,難怪我覺得面熟!」
「魏家小姐真美咧!」
「少流口水了,小心她丈夫黑蝙蝠晚上找你算帳!」
「哈哈……」
魏老太爺稍稍退回內室,一張老臉浮現喜悅,同時嫁出兩個孫女他可沒想過。
抬頭望天,又見一朵白雲。
「紅雲,阿爹這回做盡壞人哩,你大哥大嫂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怪我。」
「你跟浩天要保祐月兒啊。」
魏老太爺朝白雲揚手。
「爹,您要到前廳招呼客人哪。」魏鴻軍尋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老爹。
「好,這就去。唉,我跟紅雲說一會話也不行。」
「爹,走啦!巧蘭一個人忙不過來。」
「今兒個嫁了兩個女女圭女圭,你做人家爹爹的一點都看不出來不舍。」
「咦?」
「我不跟你說了!」魏老太爺甩袖離去。
魏鴻軍苦思良久,憶起阿璃頭巾飛離,不禁喃道︰「這麼說來,真把阿璃嫁給江公子了。」
風吹。
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