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消息走漏,海兒和黎偉的會面決定在加長型禮車內進行。黎偉帶著一位律師,在交流道口上車,車子開上高速公路,便于雙方談話。
禮車空間雖大,但黎偉頎長的身軀還是有點局限。他仔細端詳這位頂著一頭金色假發、戴著超級寬邊太陽眼鏡的女人。瓜子臉,沒有上妝,皮膚白皙,秀氣的鼻梁,最引入注目的還是唇瓣豐潤的菱角嘴,感覺相當有女人味,還有點性感。
性感?黎偉嘲弄地想,性感不就是她賴以生存的工具嗎?一個女人能夠用來獲取名利的東西不多,有實力的女人運用聰明才智,沒實力的女人靠的就是天生的本錢。諷刺的是,他現在想用金錢買到的就是「神秘貓女」天生的本錢。
可惜他看不到她的眼楮,他一向相信眼楮會反映一個人的本質,像她這類女人的眼神應該是嫵媚中帶點算計吧!
就在黎偉的思緒在個人觀感與公司需求間游移時,海兒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沖擊。
透過黑得一塌糊涂的墨鏡,海兒的視線與黎偉相接,她的心開始莫名狂跳,呼吸有點緊。不知道是車內空氣不好,還是天氣太熱,她感覺有些燥熱,神經質地覺得渾身發軟。
黎偉高壯的體格至少有一八○公分,自信的氣勢在空間窄小的車內給人強烈的壓迫感,他實在是非常英俊的男人。雖然戴著金邊眼鏡,但海兒看到他銳利的眼神在審視自己,縱使戴著墨鏡,她還是有被看穿的感覺。
她還是極度不舒服,一種十分異樣的情緒,心跳無法抑制地加速,她害怕對方會听到她亂無章法的心律。她完全無法言語,驚駭的程度超過了預期,難道這就是母親所說的電流?眼前這位就是她等了二十五年的真命天子?
黎偉打破沉默,他的聲音渾厚低沉,竄入海兒的腦中。
「海小姐,本人謹代表公司致上歉意。請你相信,這絕對不是我們所樂見的。」黎偉的確沒料到‘倩麗’會采取這種卑劣的手段。「既然你允諾擔任‘思絲’的產品代言人,我們絕對會負起全權的責任保護你。」
施慧如側臉望著身旁的海兒,發現她神情怪異,嘴角緊抿,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只好稱職地擔起經紀人的角色。「‘思絲’提供的條件是?」
「廣告籌劃前後共三個月,總報酬一千萬元,生活起居、安全警衛等費用由公司支付。我們提供一棟郊外的別墅為海小姐的起居住所,二十四小時警衛巡邏。」
「這些我們原則上同意,但有兩個附加條件。第一、貴公司必須完全尊重海小姐的隱私,房子內不能有錄影監視儀器。第二、海小姐還有兩場秀要進行,希望貴公司全力配合。」
「關于安全問題,我可以保證等合作結束,海小姐絕對還是‘神秘貓女’。至于那兩場秀,基于公司立場,我必須知道它們的性質。」
「一場是禮服秀,另一場是內衣秀。」
「‘又’是內衣秀嗎?」黎偉的聲調隨著挑眉的動作上揚。
黎偉質疑的語調,打醒處于迷幻中的海兒,又是一股熱氣從頸部往上沖。他的語氣好像是神職人員在訓誡一個行為放蕩的暴露狂。
「內衣秀是藝術不是牛肉。」海兒意識到他的弦外之音,干澀地回答。她從未為自己的表演抗辯過,卻極欲讓他了解。
「恐怕我們對兩者的定義與看法,差別甚大。」黎偉不置可否,努力不讓表情泄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黎偉注視「神秘貓女」半晌,看來她正是他厭惡的那類女人。他開始質疑他的選擇是否正確,但眼見產品宣傳計劃迫在眉睫,似乎沒有時間再深思,當務之急應該讓合約先完成再說。
施慧如打圓場的說︰「原則上我們會讓‘思絲’了解每場秀的內容,只要事前溝通過,黎先生應該不會反對才是。我想,如果沒有太大的問題,雙方可以簽約了。
雙方在律師的見證下,正式簽定合約。司機也將車子開下高速公路。
海兒一直無法將視線離開黎偉身上,看到他與律師討論時的專注神態,察覺到他完成合約後眼底閃過的一絲滿意,還有嘴角的淺笑。
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感覺了。
車身停住,黎偉打開車門,海兒略顯靦腆地說︰「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黎偉堅定地點頭。
目送著黎偉和律師離開,海兒怔怔地望著黎偉高大壯碩的身材,緩緩吁了一口氣。
施慧如悄悄觀察海兒的表情,她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激情。
別墅位于台北市郊大約四十分鐘的車程,社區內只有十棟建築物,海兒住的這棟在社區最偏角,隱密性夠高。仿歐式的建築設計,屋外一大片的草坪,離門口較近處有一間二十坪大小的小屋,原是為僕役所設計,現在已擠滿了一批警衛。
屋內全是海兒的地盤,黎偉限制警衛不得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入內。高科技的安全系統及二十四小時輪班的警衛巡邏,海兒覺得自己好像籠中的鳥。
餐桌上插了滿滿一瓶香郁的野姜花,冰箱內塞滿食物與零食,浴室擺滿女性的衛浴用品,角落還有綠意盎然的盆栽,化妝台上有香水、粉底、保養品等,當然全是思絲的產品。黎偉將所有日常所需都安排好了。
王剛忙著在屋內巡查是否有監視系統,他表示不是不信任黎偉,只是小心點總是好。
電話鈴響,黎偉的秘書打電話來詢問是否需要買新物品。海兒想到可以畫畫來打發這三個月的時間,于是請她買畫架、畫布,還有水彩用品。二人並約好明天參觀思絲的時間。
幣上電話,海兒興奮地沖到樓上臥房,開始翻箱倒櫃。
自從那天簽約後,她一直企盼與黎偉再度會面。
麻煩的是,黎偉明顯的對她有偏見,依這情況判定,采取行動的人絕不會是黎偉。管他的,父母常說︰「人生有許多事是值得去爭取的」。如果他不行動,那他最好有接招的能力。
談感情,這是第一遭。追男孩子,這也是第一遭。像黎偉這種見過世面的男人,溫柔漂亮的女孩子看多了,有頭腦、有能力的女強人也交手過,不知道他偏好哪一種?
就先試試這一型的好了。
酒紅色露背超迷你洋裝、搭配粉紅色的假發,還有粉紅色鏡框的大墨鏡。施慧如看著海兒將配備一樣樣地挑起來,瞪大了眼楮,忍不住指出。「海兒,你可能沒注意到,這些東西會讓你看起來像那聖誕樹上發亮灑著金粉的彩帶。」
「是嗎?這正是我要的效果,看起來像個百分之百沒有頭腦、只會噘嘴撒嬌的女人。」
「你打算讓黎偉開始後悔他的投資嗎?」慧如十分擔憂海兒不是情場老手黎偉的對手。
「不。我只是想知道他喜不喜歡瑪麗蓮•夢露式的女人。」
海兒看起來真的像是一棵掛滿彩帶、會走動的耶誕樹。
黎偉正和黎飛討論廣告計劃,突然停口,看著這棵踩著三寸高跟鞋,一路搖曳生姿走來的移動物體。雖然仍然保持優雅的坐姿,瞳孔卻因一時驚嚇放大了。
坐在一旁的黎飛正端起滾燙的咖啡,注意到哥哥異樣的反應,順著視線往門口那頭看去,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端著咖啡的手因恐慌而顫動,沸點的咖啡潑灑在西裝褲上。
黎飛被燙得淒厲低呼,趕忙站起身來。
一路走來的海兒見狀,飛奔過來,從皮包內掏出一條繡著花的小手巾——就是一般發嗲女人最喜歡拿在手上晃來搖去的那種,迅速蹲並往黎飛濕透的褲上擦拭。
她的熱心透過手勁穿透西裝褲,他渾身燥熱,臉頰微紅,不安地閃躲。「海……海小姐,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黎飛忙不迭地說。
「不用客氣,我幫你比較快。」海兒嗲聲地說,到目前為止,她的角色扮演的還不錯。
冷眼旁觀海兒的舉動,黎偉看到的是一個女人只要捉住機會就開始她的獵誘行動,倒是黎飛看起來頗受吸引的,他不禁惱怒。
「咳——咳——」看著弟弟愚蠢的視線緊盯海兒的胸部,他忍不住警告式的干咳兩聲。
黎飛像被電到一樣往後倒退三步,拾起地上的咖啡杯,一邊咕噥著「要去換衣服」之類的話,逃離似地離開黎偉的辦公室。海兒不解地站起身,疑惑的眼神看著黎飛倉皇的背影。
「那是我弟弟——黎飛。」黎偉走到門口將辦公室的門關上,再走近她身邊。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又開始亂跳,手足無措。她要如何讓他察覺到她的愛意呢?
黎偉示意她坐在沙發上,拿起擱置一旁的公司簡介,開始跟她解釋思絲的組織、營業概況等。海兒耳朵听著,眼楮卻仔細端詳他挺直的鼻、性感的唇,心里一直盤算要如何行動。
「你覺得如何?」
「啊?好呀!」什麼如何?海兒眼里腦里都是他那正在一張一合的嘴唇,根本听不到任何話,她胡亂地回答。
「好,那我請秘書帶你四處看看。」黎偉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將企劃案丟在桌上。
結束了嗎?海兒緊跟在黎偉身後。不行,那她就沒機會了。看來要馬上行動。
「哎喲!」海兒驚呼一聲,雙手抓住黎偉。「我的腳扭到了。」她的臉因為撒謊而酡紅,危急中她只能想到這個蹩腳的藉口。
黎偉趕緊轉身扶住她,眼光狐疑地看著她,再往下看到三寸細跟的高跟鞋,馬上責備自己的疑心病。任何正常人穿那雙鞋,摔得鼻青臉腫是應該的。
就近將她扶坐在辦公桌上,黎偉想蹲檢查她的腳踝。
海兒趕緊拉住他的雙手,不讓他蹲下去,卻將他往自己懷里拉。在舞台上與男人如此接近,對海兒而言並不陌生。但私底下這麼靠近一個充滿男性的軀體倒是頭一遭,她有點口干舌燥。海兒打起精神告訴自己要勇敢一點,任何像瑪麗蓮•夢露的女人一定都會這樣做。
黎偉一派冷靜地思索他的處境。看起來非常明顯,「神秘貓女」擺明了在引誘他,就如同她五分鐘前試圖引誘黎飛一樣。不論她是出于刻意或是習慣,黎偉都覺得反感。
投懷送抱的情況踫多了,黎偉自有一套方法。他將身體挨近海兒,雙手順著腿部線條往上溜到臀部。海兒兩眼圓瞪,咬住下唇即時壓抑自己的驚呼聲。任何一位成熟妖艷的女人絕不會傻呼呼地發出怪聲音。她的雙腿就在他大腿兩側,柔軟的西裝褲布料輕拂著她敏感的肌膚。
黎偉的手離開海兒的臀部,伸至她身後的話筒,去按分機號碼。「黎飛,海小姐的腳扭傷了,你送她回家,盡快過來。」黎偉站直身體,冷冽的眼神直望著她。
他的表情冷酷,聲音簡潔,反觀自己卻像一只發春的貓,海兒像被澆了一盆冷水。她頓時明白了今天的計劃徹底失敗,女性的自尊心在瞬間被撕裂。
她應該清楚明白他的拒絕,黎偉心想。奇怪的是她不像一般世故的女人在遭拒之後仍然可以自在談話,為自己鋪台階下。相反的,她卻像只受傷的小動物,安靜坐在那里療傷。
游戲是她開始的,她難道沒有事先準備好結尾嗎?可惜他看不到她的眼楮,分辨不出她現在的情緒。但她微低的臉,讓黎偉覺得不忍心,畢竟任何男人都不應該讓女人如此難堪。
不假思索的,黎偉做了一件令他往後懊惱不已的事。
他輕輕地抬起海兒的下巴,緩緩低頭,冷冷的唇接觸她帶著熱度的柔軟唇瓣。原本一個慰藉性質的禮貌之吻,他卻禁不住的加重力道,想感受更多的柔軟。
海兒僵直地坐著,雙手緊張地抓著桌沿,慌亂的大腦告訴自己這是她的初吻。他的唇冰冰涼涼的,在唇上來回搓揉著,好舒服……
背後傳來一陣敲門聲。
黎偉倏地站直身體,快速將愣住的海兒從桌上抱下來,順手將裙角拉下,嘴唇抿一抿,將殘留的唇印抹去。走遠兩步,清清喉嚨,鎮定地回道︰「進來。」
海兒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呆呆地站著,且站姿不甚優雅。
已換下西裝褲的黎飛,著一身輕松的便服走進來,慧黠的眼楮四處搜尋,從頭發到腳,再研判二人的站姿。哈!海兒微張的嘴唇看起來就像被熱情地「照顧」過,更別提那一邊高一邊低的裙子了。黎偉回避他的眼神,無意識地翻動桌上的公文。要是他們之間沒有問題,他明天就不姓黎,黎飛決定賭下他的姓氏。
「黎飛,麻煩你送海小姐回別墅,順道請醫生過去檢查一下扭傷。」黎偉仍然沒有回頭。
「好的。」
海兒像個傀儡跟著黎飛走出辦公室,不敢回頭。現在她還沒有勇氣,回家休息一下來點心靈激勵,明天她可以繼續她的追求行動。當然,如果黎偉喜歡這種激烈的挑情方式,她必須趕快惡補,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這類書?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和他旗鼓相當。
看著她離開視線,黎偉走到吧台前,他極度需要一杯烈酒。
回家的途中,海兒不發一語地坐著。黎飛則聒噪地直說話,從股票行情談到國際外交。
「黎偉他從小就比同年紀的小孩成熟許多。」黎偉?海兒精神一振,開始洗耳恭听。
炳!看來他的揣測是愈來愈接近事實了。黎飛假裝不在意地說︰「他是天生的領袖,不曉得為什麼大家就是可以相信他。國小畢業後,我們就到美國求學,基本上他是個性格滿復雜的人,有儒家思想,又有開放思潮。你可以從很多方面看到他對事情、對人出現一體兩面的作法。」
這是為什麼拒絕她之後,他又吻她的原因嗎?是因為同情和可憐?海兒暗暗想著。
「對敵人而言,他是非常無情的。我十分慶幸自己是他的弟弟。」黎飛語帶保留。
「女人呢?」海兒嘗試不流露出太明顯的好奇。
「不幸的是,黎偉在這方面傾向美式作風,堅持自己是永遠的單身貴族。他挑選最適合的伴侶,若是對方變得緊迫纏人,馬上就會甩了她。」黎飛語重心長地說。「想攻佔他心房的女人,必須有堅強的毅力。因為他會像一只困獸,傾全力反擊,無情地傷害想破壞現狀的人。」
海兒听懂了。她非常喜歡這位善解人意、又極端聰穎的弟弟。「你待會兒有空嗎?我煮頓飯請你,我們繼續聊聊。你可以教我幾招馴獸的絕招。」
「咦,你的扭傷呢?」
海兒吐吐舌頭。「不痛了。」
黎飛愉快地大笑著,看來黎偉這次真的遇上對手了。
黎偉一大早就到公司了,今天事事不順。
不知怎地,凌晨起床就無法再入睡,干脆提早上班。開車途中,遇上勞工抗議游行,硬塞在路上半個小時。進辦公室後,員工報告說工廠進度趕不上,暢銷香水仍嚴重缺貨。
坐在椅子上,不小心瞄到桌角,昨天「神秘貓女」渾圓的臀部就抵在那里,他還清楚地記得雙手的觸感。昨天一吻後,他一直處于不安狀態,身體也有過度活潑「亢奮」的跡象。也許是找尋新女伴的時候了,一個樂于分享又識大體的女人。上次在企業家聯誼餐會踫到的外商公司的業務經理還不錯,記得她遞了一張寫滿聯絡電話的名片給他,還用曖昧的眼光睨著他。
喲,是這一張。
「黎董。」電話傳出秘書的聲音。「海小姐住所的總監察在三線。」
「小李,那邊情況如何?」
「黎董,一切都很好。」監察人語氣熱切。「我們每天都依海小姐的字條采購必需品,小姐有時候會出來散步,喔,當然是戴著墨鏡。我已經吩咐警衛給海小姐一定的空間,不會讓她明顯感覺到我們的存在。」小李不停地報告。
「嗯……嗯……」黎偉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眼前慢慢浮現「神秘貓女」在午後散步的景象,綠茵陪襯著白色的身影,緩緩踩著蓮步……不,應該是三寸的高跟鞋,上去點是修長的小腿,結實的大腿,剛好蓋住臀部的短裙……
黎偉用力搖頭,想要快點結束這段對話。「那就好了,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事。
「對了,黎董,」小李突然壓低聲音,顫抖的聲音有掩不住的緊張。「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算特殊,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向您報告。」
「說吧!」
「昨天晚上黎總送海小姐回來,而且整整待了九個小時。」小李鄭重的宣布。
「是嗎?」
小李好像听到黎董聲調提高了,看來這件事的確有報告的必要。他更熱心地說下去。
「我們遠遠就听到笑聲,是那種很快樂很開心的笑,就像‘哈!炳!炳!’……」小李透過電話傳來一陣刺耳的笑,黎偉听起來,則充滿放蕩與恣情。
「大約是十一二點的時候,好一段時間鴉雀無聲,海小姐臥室的燈光開了又關。黎總離開時渾身都是酒味,從他的眼楮可以看得出來,有淡淡的醉意、濃濃的滿足。」小李沉醉在描述中,他必須盡可能的將景象重現,才是身為監察人的最高境界。
黎偉沉默半晌。「小李——」他拉長尾音……
「是。黎董有什麼指示,小李一定辦到。」
「從今天開始,每天早上九點整打電話跟我報告海小姐的近況,尤其是訪客出入,但記得要給海小姐私人的隱密空間。」
「是的,小李遵命。黎董再見。」黎偉相信小李在電話那頭一定是起立敬禮的姿勢。
餅了一段時間,他才慢慢地意識到他下了什麼命令。
懊死的神秘貓女,當然,還有那讓下半身控制大腦的黎飛。
罷剛才被挑出來的名片,咻地又被丟回去了。
黎飛不停地打著呵欠,「神秘貓女」的確是個非常迷人而且有頭腦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心有所屬,而且對象是他在世上最親近的人,他可能會放手追她。
她要他在私底下像施慧如一樣叫她「海兒」,在人前還是以「海小姐」稱呼。
雖然長期從事模特兒工作她卻沒有沾染糜爛的生活方式,一反舞台上神秘的冷艷,私底下卻是熱情活潑。一踫到她覺得可以信任的人,就無可救藥地推心置月復,全心全意的付出與關懷,對于愛情,想必也是如此。
想到這里,黎飛不禁嘆了口氣。他可以明顯感覺到海兒對黎偉已經付出真情,問題是,女人對黎偉而言太容易得到。他同時也記起了哥哥的冷酷與無情。
相反的,海兒熱情得可以。
回家後,她將冰箱內的東西全拿出來,虛張聲勢地卷袖子,嘗試要煮一頓大餐。可惜她的手藝實在糟得很,最後還是黎飛親自下廚。在美國十多年,每個人都會練得一身好功夫。二人愉快地進餐、聊天、喝啤酒,海兒看黎飛一直盯著她的寬邊深色大墨鏡,莞爾一笑,伸手摘掉墨鏡。
清澈的大眼襯托出臉蛋的細致嬌小,也泄露出她豐沛的感情與脆弱,面具下的神秘貓女令男人想保護。流動的眼波隨談話的喜怒哀樂變化,像潭深淵,看著她迷人的雙眼,一不小心很容易溺水。
想到黎偉沉溺愛河時邊咒罵邊掙扎的幻象,黎飛無法克制地開懷大笑。太好玩了,他絕對不會丟條繩索援助這位從小就盛氣凌人的哥哥。誰知道?搞不好以後黎偉會感激他。
就在得意時,第六感告訴他,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射向他,令他不寒而栗。從眼角的余光,他看到黎偉雄偉的身影佇立辦公室門口,狀似悠閑地倚門,雙手環胸,看來麻煩大了。
「我想你可能忘記了,容許我再提醒你一次,」黎偉的嗓音溫柔且低沉,黎飛卻覺得有如一枝弓箭直劃過空氣。「你要與‘神秘貓女’保持五百公尺的安全距離。記得了嗎?」
「可是,昨天是你叫我送她回家的。」黎飛無辜的表情,讓情緒繃在弦上的黎偉想沖過去掐他脖子,搖掉那一臉虛假的無辜,還有暗自竊喜的表情。
對,沒錯,絕對是暗自竊喜。記得他六歲時偷吃父母特地從法國帶回來的巧克力時,就是這種表情,嘴角隱約還有咖啡色的殘渣。一整盒巧克力耶!黎偉一顆也沒有吃到。
不管二十年或是五十年,原來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他還是沒學到要在偷吃糖果後擦嘴。然而,「神秘貓女」不是巧克力,她是一粒有毒的禁果,黎偉不會讓黎飛像亞當一樣,受夏娃誘惑而陷入千年深淵。
「我只是請你開車送她回家,我有指示你待到她就寢嗎?」黎偉冷淡中隱藏怒意。「請問整整九個小時,你們做了哪些事呢?」
黎飛正經地數著︰「煮飯、聊天、吃零食,嗯,還有喝酒。」
「喝酒?」可真是放蕩的前戲,黎偉還記得他們兄弟曾討論過喝酒有助調情的話題。
「是,啤酒,大概喝掉一打吧!」
「後來呢?」黎偉鎮定地問。
「後來……後來就忘記了。」
黎偉眉毛挑得高高的,瞪著那個假裝很忙、眼楮左閃右躲、作賊心虛的人。忘記了?這是他听過最不高明的謊話,三歲小孩都說得更好。
「黎偉,」在黎偉的逼視下,黎飛有點求饒似地低呼。「你知道的嘛!就是喝酒後的短暫失憶癥呀!什麼事都記不清,其實做過什麼與沒做什麼都不重要,不是嗎?有點像高空跳傘,往下墜時既緊張又期待,等到平安著陸時,只剩下單純的喜悅,其他的感覺早就忘光了。」
這是什麼爛比喻?黎偉眯著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黎飛是宿醉未醒,無法想到更好的藉口呢?還是想藉著這個比喻,暗示他昨天晚上「極度快樂」而又「緊張」的「室內活動」?
站直身軀,黎偉緩緩將手插入西裝褲口袋,語氣平緩地說︰「黎飛,‘神秘貓女’是公司今年的主軸戲,也是我們能否進入國際市場的關鍵,我不希望任何人破壞計劃。」
他停頓一下,在門口來回踱步。「我們一向都有共識,公私必須分明,不能讓個人的感情壞了大局。從今天起,你與海小姐之間的安全距離是五百公尺。如果你對度量衡沒概念,我可以提供一個簡易的測量方法;五百公尺相當于你那輛BMW長度的一百多倍,這種距離你應該連海小姐頭發的顏色都看不清楚,明白了嗎?」黎偉堅定得不容反駁。
黎飛低頭咕噥,分不出是抗議還是答應。
「黎飛,如果你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哪天你會發現我突然指派你去非洲開發市場。」話說完,轉身離開,又停住了腳步。「對了,工廠進度有點落後,你今天去了解一下吧!」
「沒問題。等我買完畫架、畫布,還有水彩之後。」黎飛忍不住又丟了一個變化球。
倏地回身,黎偉眉頭全擠在一起。「搞什麼東西!」
「海小姐要的東西。為了公司利益著想,我們絕對不能怠慢貴賓,不然會嚴重影響她的工作情緒。我們總不希望每張照片看起來都是不快樂的樣子吧!」黎飛調皮地說。
沉默一會兒,黎偉轉身往外走,只丟下一句話︰「看來你是不反對到非洲狩獵嘍!」
望著黎偉的背影,黎飛敢說他看起來真的有點沮喪。哈!
真是愉快的一天!
海兒今天很忙。
全屋子的書都被她翻遍了。從廚房的食譜、臥房里的抒情小品,到書房的偉人傳記,怎麼都是些沒用的書?施姊有事到美國一趟,還要五天才回來。還有誰可以幫她呢?
炳!對了。這種事找「他」準沒錯。
海兒一個箭步沖到電話旁,馬上撥專線,一個只有少數人能聯絡他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海兒如珠的語串月兌口而出。「Allen,謝天謝地,我需要你的幫忙,很急,我會跟你說我需要的東西,你買完後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一會兒傳來低沉的笑聲。
「你又惹了什麼麻煩?海兒。」不疾不徐的聲音,與海兒的霰彈槍相比,如天壤之別。
「也沒什麼,只是被困在一棟別墅,在庭院散步要戴墨鏡,周遭有二十名輪班警衛,每天要換一種顏色的假發。」海兒毫不夸張地敘述她的生活。
「對你而言,這叫正常。」
「哈!丙然是我的知己。」
「你要我買什麼東西?」
「麻煩你帶一些書還有錄影帶過來。」
「書?藝術的?勵志的?」Allen建議著。
「嗯……有點接近藝術,又不是完全很藝術。主題是人體沒錯,但又不是外形結構。」海兒有點遲疑,應該如何敘述她的需求呢?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海兒,我很忙,忙得沒有時間玩猜謎游戲。你何不更具體,甚至將書名、作者告訴我,算幫我一個忙呢?」
「金賽博士的性學,還有。」
「海兒,我們從頭來過,你的腦袋瓜到底想什麼?」听得出對方正努力克制情緒。
「可是,你不是沒有時間嗎?」「我天生喜歡找碴,可以嗎?」對方沒好氣的說。海兒笑得可開心了。她早就知道找他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