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冷杉果然遵守承諾,從那日以後沒有對她做出任何逾越之事,禮貌而不疏遠,客氣而不冷淡。加之兩人並不住在同一個跨院,也不需天天見面,著實讓她松了口氣。而她也的確需要好好靜一靜,想一想。
如若她知道秦冷杉正為這個決定後悔不已,不知她會有何種感想,上容卻是首當其沖。
「你是怎麼安排地方的啊?我住東院,你讓她住西院。想見個面,跟她來個順路偶遇都不行!」秦冷杉板著一張俊臉,皺著眉瞪向上容。
「堂主若想見紀語蝶,直接去見便是了。」
「可是我答應給她一些時間的,這樣去見她總不太好。況且,我怕我一時忍不住又對她……唉!總之,你想想辦法。」
「是!」上容苦笑。
兩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心思玲瓏剔透,可有時又都任性地像個孩子。尤其在感情上,秦冷杉狂妄霸道,隨心慣了,有時手段過于激烈了一些。而紀語蝶心思又過于細膩敏感,太容易受傷害。
唉!真不知,這兩人能否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早點解決得好,否則,他真的會累死啊!
自從四年前,秦冷杉回虎嘯山莊遇到紀語蝶後,黑羽堂的事,他就很少管了,全都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若非秦冷杉曾答應前任堂主在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接位之前不能離開,不然以他的性情,早就將黑羽堂拋之腦後了。這輩子惟一讓他執著,放在眼里、心上的只有一件事吧?十多年的眷戀,痴心不改,只為一個女人——紀語蝶!
上容剛從秦冷杉那里退出,就遇到了正要出門的紀語蝶。
「上容,你的臉色不太好。」
「哦……還好!」還不是因為你嘛,上容有苦說不出,「你這是去……」
「出去走走。」紀語蝶笑著道,她怕容貌惹來麻煩,已用面紗遮住了,「听說普音寺的景致很美,想去看看。不知上容有沒有時間,不如……」
上容連忙揮手,「祝你玩得愉快,告辭!」笑話,他哪有什麼時間陪她游山玩水,公務纏身啊。
「這……」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語蝶一怔,瞬間了悟,不由笑了。他以為自己又在捉弄他了吧,逃得好快!
語蝶邁出大門,並沒有人阻攔,秦冷杉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任意出入府門,只要在天黑前回來便成了。當然,語蝶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語蝶剛離開不久,秦冷杉便出現在門口,對身旁的侍衛道︰「小心些,別干涉她的行為,只管看著便成。」
「是!」侍衛領命。
上容緩緩從後邊走了出來。秦冷杉听到腳步聲,忽道︰「你不是跑了嗎?」
上容所答非所問︰「堂主好像很高興?」
「當然!」秦冷杉銳利的眼中流露出寵溺的神情,「她既然有心情捉弄人了,就證明她終于開始恢復了。」
上容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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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不許喊!乖乖地跟我走,否則劃花你的臉!」一個長相凶狠的男子手執匕首,威脅地在她眼前比劃兩下,眸光猥瑣地直直盯著她的臉。
語蝶暗自皺眉,看看眼前的刀,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好好的心情就這樣被破壞了。
她適才到普音寺上完香後,便順著青石小路散步,欣賞風景。後來走到後山,見四下無人便摘下了面紗,坐在樹下小憩。誰知竟突然竄出這麼個討厭的家伙,看來又是這張臉惹得禍。
語蝶慢慢地站起身,神色一凝,竟是氣勢逼人,「你叫什麼?」
「李阿三。」他下意識地回道。
「多大?」
「二十六……咦?!你問我多大干嗎?」李阿三為自己瞬間的膽怯懊惱不已。她的反應怎麼與其他被擄的女子反應不一樣啊?
語蝶冷笑,「看來要英年早逝了,走吧!」
「呃!走?」李阿三又變呆怔,一是語蝶太過貌美,他還未回過神;二是語蝶氣勢凌人,讓他不由自主地受其控制。
「你不是說要乖乖地跟你走嗎?」語蝶又笑。
「哦!對!走!快走!」他右手拿著刀,左手想推語蝶肩膀,誰知語蝶杏眸一掃,他手舉在半空,不敢再有一點動作。好久,他才恍過神來,擦下額頭的汗。奇怪,是他擄她才對吧?怎麼感覺好像相反了呢?
「大哥!大哥!你看我帶來的好貨色!」
「該死的,你跑哪去了,出個恭也用這麼長時間!是不是欠揍……」聲音戛然而止,「這……這是……天啊!阿三,從哪弄來的?」被稱作大哥的人,神情又驚、又呆、又傻地指著李阿三身側的語蝶。另外兩個男人也看見了,同時驚呼抽氣,皆是難以置信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雪膚絳唇,面若芙蓉,粉雕玉琢,勾人魂魄。
語蝶皺了皺眉,他們從普音寺的後山下來,再向右轉,便是條小路,停著兩輛馬車,除了李阿三之外,還有三個男人。見他們婬穢的眼神,語蝶眸光一閃,殺機驟起!
突然,馬車內傳出的哭泣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徑自走過去,一把掀開車簾……
語蝶的神色更冷了,原來馬車里竟擠坐著五名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她們被綁縛著雙手雙腳,正在嚶嚶泣哭。車簾被掀之時,她們先是瑟瑟地縮子,在看清語蝶的容貌後神情一怔,雖同為女子也驚嘆她的美艷,隨後又垂首哭泣起來。
語蝶轉身,蹙眉道︰「你們是人販子……就你們幾個嗎?」
語蝶一開口說話,這幾個人才恍過神,婬穢地笑道︰「姑娘別怕,只要你乖乖地,我們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當然也絕不會綁著姑娘。」弄出了傷,價錢上會大打折扣的。
怕你個頭,語蝶的情緒更厭煩了,也不想再跟這幾人噦嗦,忽然大聲道︰「無論誰在這里,現在趕快給我出來!」
那幾人原來還在嬉笑,慶幸自己的好運,弄到上等貨色。倏然間四周竟鬼魅般地出現數名黑衣人,鬼詭的身手,凌厲的殺氣,瞬間便嚇破了他們的膽。他們畢竟也在江湖中打滾了幾年,知道惹來了不該惹的人。四人背靠背瑟縮地擠在一起,那個大哥模樣的人一邊抖著身子驚懼地看著黑衣人及其腰上的劍,一邊結結巴巴地質問伙伴︰「李……阿三,你到底擄……什麼人啊?」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好看咽!」
「你怎麼總給我們惹麻煩?」另一位伙伴雖沒有結巴,卻也帶著哭腔。
最後一位同伴更慘,「嗚……人家是第一次啊!人家還不想死啊!嗚……」原來已經嚇哭了。
語蝶實在受不了剛剛還是老虎,轉瞬便成貓的四個人,只淡淡吩咐道︰「把他們處理掉。」然後,親自給馬車里的五個姑娘松綁,扶她們下了馬車。
「好了,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謝謝姐姐救命之恩!謝謝姐姐搭救之恩!」五位女子感激涕零,跪地便拜,卻被語蝶擋住了。
「夫人!」一黑衣人走了過來,拱手道︰「夫人的意思是要將他們處理……」
語蝶這時才注意到,那四個人正呼天搶地磕頭求饒呢!
「饒命啊!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饒命啊!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饒命啊!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眼瞎!冒犯了姑娘!請姑娘饒命啊!」
「饒命啊!與我無關啊!饒命啊!是李阿三抓的姑娘啊!」
語蝶知道他們誤會了,微一挑眉道︰「他們罪不至死,各斷他們一臂,送去官府處理。」
「是,夫人。」
語蝶看下漸暗下來的天色,忽問道︰「這附近可有客棧?」
「有,順著這條路向東,兩里外便有一家。」
語蝶沉吟了一下,轉身對幾位女子說道︰「天要黑了,我送你們到客棧歇息一晚,明天我再派人送你們各自回家可好?」她語氣雖是商量,但眸光堅定,卻也不等她們回答,接著又道︰「你們都上馬車吧,我們去客棧。」說完又把這幾個女子扶上車。
「夫人,此處地處偏僻,是否……」
「不用!」語蝶斷然搖頭,「這里還剩一輛馬車,你們用它把這幾個礙眼的人送走便可,若要跟著我也行,只要別出現在我眼前。」
說完,語蝶跳上馬車。拿起馬鞭,忽見幾個女子皆滿臉困惑地望著她,語蝶何等聰明,眼眸一轉,便已猜到她們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你們奇怪為何我梳的是未婚女子的發鬢,他們卻稱我夫人是不是?」秀眉一挑,「那是因為,我還沒同意嫁給那個人,而那個人卻很霸道,他命他的屬下叫我夫人。他單方面地認為名分已定,就算我以後不同意嫁他,也沒人敢娶我了。」
五個女子皆驚訝地瞪著她,其中一個膽子大一些的開口道︰「這……這樣也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語蝶也瞪大眼,突然間有了捉弄這幾個女子的興致。
「你、你……女子名節最是重要,他既然這樣做了,你也只能嫁給他了啊!而且我們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我們身為女子的哪有同意不同意的想法啊?」
「是啊!」語蝶忽然笑笑,大喝一聲「駕」,揚起馬鞭,趕著馬車向東行去。
「姐姐好像……與我們不同?」一個下巴略尖的姑娘說道。她們看著語蝶不經意間散發出男兒的灑月兌之氣,眼中流露出羨慕的光芒。「姐姐是江湖上的俠女嗎?」又是她問。
語蝶不由得對她多注意了幾眼,發現五個姑娘當中,就只有她敢發問,膽子也大些。她兩眼狹長,不是很美,但發問時眼波流轉,很是動人,「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問我嗎?哦……我叫趙錦園。」
「錦園,很好听的名字,不像鄉間的女子。」
「錦園的爹爹是秀才,所以錦園也識得幾個字。」錦園回道。
「哦!」語蝶微微點了點頭,道︰「你是怎麼落在他們手中的?」
「錦園去給死去的爹娘上墳,回來時晚了,半路遇見了他們,便被捉來了。她們也是走單時被擄來的。」
語蝶看她們衣裳雖然破舊,倒還完好,看來那四個人也只是想賣錢,並未侵犯過她們。否則以她們的心性失了身,早就尋死覓活了吧?
「我不是什麼俠女。」語蝶突然說道,當是回答了她們的疑問。
「嗯!姐姐的樣子好美!像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千金小姐能這樣拋頭露面嗎?而且姐姐不是還說你的夫家很霸道,他竟然讓你四處游玩……」錦園實在無法理解。
「那是因為我的身份是婢女。」語蝶笑著道,不理會她們驚訝的表情,繼續道︰「而且我的主子很寵我。」
錦園突然瞪大眼楮叫道︰「你的主子就是你的夫婿家!」
語蝶笑著點頭,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不由對錦園又多了些好感。
「可是……」顯然幾個女子更驚訝了,畢竟一個婢女被主子看上,這是何等的榮幸啊!她們鄉間女子能到大戶人家當婢女都是高興的事,就盼有朝一日,被主子看中能收進房中,以後便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而且就算沒有此想法,若是被主子選上,即使不願意,也沒有拒絕的膽子啊!
「姐姐,你的主子一定很可怕對不對?所以你才沒有同意!」另一位年紀更小的姑娘,怯怯地開口問。
「可怕?」語蝶沉吟了一下,「他的確很可怕。」起碼比那四個人販子可怕多了。
「看吧,我猜對了!」小泵娘有些得意地對旁邊人說道。
這時,又有一位姑娘低聲說了些什麼。大家听後,都有些害羞地笑了。語蝶見她們五人不再嚶嚶哭泣,暗自放下心來。這次的經歷一定會給她們帶來傷害,她了解那種被人當成貨物來賣的恐懼。而她小時,在最無助的時候卻被最信任的親人賣掉,那傷痛是許久都難平復的。
她突然停下馬車,轉過身,對著五位姑娘笑道︰「你們笑起來很漂亮喔!對嘛,就該這樣子笑,不可以再哭了!」她神情變了一下,聲音狀似呢喃︰「世間對女子本來就有許多的不公,所以你們更應該笑才對。」她說完突然拍了下手,叫道︰「好了,下車吧!客棧已經到了。」
語蝶將她們一個一個地小心扶下來,年紀上說語蝶比她們大上許多,她們既管她叫姐姐,她也的確真心將她們當妹妹。很慶幸自己遇到並救了她們,否則,被賣女子的命運真是不堪想象。
想起她十五六歲的時候正在神仙谷學醫,那時的她也同她們一樣,干淨,單純,毫無心機。
最後下馬車的是趙錦園,她若有所思地對語蝶道︰「姐姐,你說得對,我們應該笑,而且應該多多地笑。」
語蝶握住她的手,微笑,那一瞬間竟然覺得她真的有個妹妹。
「對不起!小店已經被包下了。」一位伙計看到馬車後,迎了上來。
語蝶走上前,正待開口說話,突然,她面前竄出個帶刀的侍衛,拱手恭敬地說道︰「夫人,堂主已經包下這家客棧,正在里面等候夫人。」
動作真快!語蝶蹙眉,他來干什麼?難道是怕她逃跑?
看看躲在她身後的這幾個小泵娘,在侍衛剛剛現身的一剎那,她們便已閃到她身後了。沒想到只跟她們相處了這麼半會兒,她們就已經這樣依賴她了。語蝶對她們笑笑,「別怕,我們進去。」
「姐姐,是不是你那個可怕的主子在里面啊?」有個小泵娘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袖,膽怯地在語蝶耳邊小聲問道。
語蝶只是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走進客棧一看,這里布局很簡單,樓下用飯,樓上住宿。此地偏僻,住宿的客人本就稀少,加上被秦冷杉包下,就更無旁人了。秦冷杉坐在正中一張方桌前面,靜靜地喝著酒。客棧四周站著黑羽堂威風凜凜的侍衛,他身後更有兩人貼身保護。
五個小泵娘進來後更害怕了,她們一直只生活在鄉間,哪見過這種陣勢。四個人販子已經令她們瑟瑟發抖了,何況這些渾身煞氣,刀頭嗜血的真正江湖人呢!只怕輕輕一哼,她們便會很給面子地暈倒。
「伙計!」語蝶將坐在角落里的小伙計叫了過來,「給她們準備房間、熱水,還有弄些吃的,等沐浴完直接送到她們的房間去……等等!記住,飯菜一定要上你們店里最好的。」
「是,是!」伙計連連點頭。
「好了,你們回房間休息吧,明天就可以見到你們的家人了。」語蝶微笑著說,再不把她們趕上去,早晚會被這些佩刀、佩劍的侍衛嚇昏。
「啊!等等……」語蝶又想起一件事,「讓她們兩個人住一個房間,這樣有個伴,晚上就不會害怕了……錦園,你跟我一個房間好了。」
「哦!好……好啊!」錦園顫抖地點了下頭,突然感覺一道凌厲的視線射過來,她不敢看,忙腳步踉蹌地跟著伙計爬上樓。
待她們全部離開後,語蝶坐到秦冷杉那張桌前。秦冷杉給她倒了杯酒,語蝶仰首喝下,突然頑皮地伸下舌頭,「啊!好辣!」只是一瞬間她好像又變成了俏皮的小泵娘,而非適才溫婉細心的姐姐。
語蝶側著頭,看了一眼仍是面無表情的秦冷杉,嬌嗔地說道︰「我好餓!」
秦冷杉倏然抬頭,凌厲的眸光凝視她良久,突然間意識到——她在撒嬌!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呢!不同于以往的妖魅冶艷,卻是恬靜中帶著一抹天真頑皮。
而她會如此……秦冷杉一下子感覺到了什麼,凌厲的眼中竟流露出激動的表情,但他畢竟非同常人,只是一瞬,便又恢復了正常,一揮手,「上菜。」
稍刻,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伙計們端上桌。語蝶一看,竟都是她平常愛吃的口味。伙計上完菜後正要退下,忽然被語蝶攔住,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做好了?」
伙計偷偷地瞄了一眼秦冷杉,「那是……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們的廚房師父在一直循環不停地炒菜是不是?」語蝶嘆了口氣接口道。
「咦?」伙計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但沒敢問出口,只是點頭,「是!是!」
「你去告訴廚房的大師父,我會重重打賞他的。」語蝶笑道。
「是,是!謝姑娘賞賜!」伙計恭敬地道。
「銀子我已經付了,他們這樣做也是應該的。」秦冷杉喝了一口酒,冷冷地插了一句。
「是,是!小的明白!應該的,應該的!」伙計又是連連點頭,還不時地擦冷汗,不知為何一接近這位客官三丈內,他就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實在佩服這位天仙一般的絕子竟然敢坐在他身側,不知她還能喘氣嗎?
還是這麼狂妄啊!語蝶暗笑,忽然對秦冷杉說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我總不能也給你打賞銀子吧!」站在身側的伙計听不懂,但秦冷杉卻是清楚的。
聞言,臉色不禁一變,有些懊惱地瞪了語蝶一眼,道︰「我不是上容,任你隨意捉弄。」
「捉弄什麼?」語蝶笑。
「你……」秦冷杉皺眉,忽然對周圍侍衛命令道︰「你們都下去。」瞬間整個店里就只剩下兩人。哦,對了!還有那個站在桌旁不知所措的小伙計,正萬分為難地尋思著,我可不可以下去啊?
「語蝶惹你不開心了,那我走便是了。」說罷,語蝶站起身,驀地,手被秦冷杉抓住了。
「好了,別鬧了!」秦冷杉臉上竟顯出一片赫然之色,「你不是餓了嗎?快些吃吧!」
語蝶重新坐下,轉首對伙計說道︰「以後要稱我夫人,下去吧!」伙計解月兌般地跑了下去。
語蝶也不理秦冷杉乍驚乍喜的表情,想抽回手,卻發現手被他握得更緊了,「你不放手,讓我怎麼吃啊?」
「我喂你好了!」秦冷杉笑道,又恢復了似笑非笑的狂妄神情,仿佛適才的不自在都只是錯覺而已。
「你不氣語蝶捉弄你了?」
秦冷杉驀地嘆了口氣,他怎會不清楚,語蝶突然讓一個毫不相干的客棧伙計叫她夫人的原因呢。「其實,我知道只有你喜歡的人,你才會有捉弄的心思。」他夾了口菜放進語蝶嘴里,繼續道︰「但是你的改變太快,我今天突然出現在這里,以為你對我必會極其冷淡才對,豈知……」種種應對的說辭,竟然一句也沒用上,「你已經作出決定了,跟今天發生的事有關嗎?」
語蝶點了點頭,秦冷杉一笑,「幸好,我沒干涉你管閑事,否則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你。」
語蝶鼻子一皺,突然一笑道︰「誰說你得到我了!」
秦冷杉繼續喂她,手一直沒松開,說道︰「我會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昭告天下?」語蝶一驚,「你瘋了,那樣天下人豈不都知道你黑羽堂堂主的身份了?」
秦冷杉大笑,「堂主之職,從一開始我就只是暫代而已,我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黑羽堂里。」他語氣狂妄至極,人人夢寐以求的堂主,他卻嗤之以鼻。
「我並不在乎這些的。」語蝶垂首道。
「我知你非世俗那些女子,否則我也不會娶你了。」
語蝶被握住的手,突然反扣住他,使勁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有時,真的受不了他的狂妄!
紀語蝶也知自己的確不在乎那些世俗禮教。她從小案母雙亡,又曾被惟一的親人舅舅賣過,性情有些偏激。加之她孤傲倔強,又聰明絕頂,對世俗禮教針對女子的要求有自己的看法,絕非愚蠢死忠之人。今天與那五位女子交談時才猛然間意識到,其實,秦冷杉對那些世俗禮教也是嗤之以鼻的。這從他平日的言談舉止,所作所為早已顯現出來。而對她,他也是縱容的,這可非一般的世間男子能夠做到的。他從沒壓抑過她的本性,也沒限制過她的行為。她大哭,她大笑,她大鬧,她狡詐,他全視為理所當然,從沒覺得這等女子傷風敗俗,有失體統。即使在三年前,她捉弄上容,只要不過分,他都不會說什麼。
雖是後知後覺,但當她意識到這點後,便作出了決定。而這決定也只是在她邁進客棧看到秦冷杉手執酒杯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喜。
與那些女子相比,她其實是幸福的。能容忍她性情的,這世間怕只有秦冷杉了吧!或許不應該稱之容忍,應該稱為縱容才對。在某些地方,他其實是有些欣賞她的驚駭性情的。
「你怎麼會到這里來的?」語蝶一邊乖乖地吃著秦冷杉遞到嘴里的菜,一邊問道。
「想帶你去個好地方,得到回信知道你會在這里,就來了。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什麼地方?」
「讓你驚喜的地方。」秦冷杉神秘地笑道,「怎麼……吃飽了?」
語蝶將他的手臂推開,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語蝶有些黯然,「我有些怕的!」
「怕什麼?」他挑眉。
「我怕所有的幸福都是假的!我怕你對我的寵愛也是假的!我怕你對我好,只是想報復我三年前的背叛。」
秦冷杉忽然一笑,「怎麼變得沒有自信了……那,為何又作出決定了,不怕了嗎?」
「怕——」語蝶突然直視秦冷杉,「如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語蝶的話,那……我把命賠給你就是了。」
秦冷杉動容地凝視著她,許久,猛然將她抱進懷中,「你終于屬于我了,我的蝶兒!你永遠只能是我的蝶兒!蝶兒……」突然間身體驀然僵住,秦冷杉危險地眯起眼楮,冷聲道︰「你點我穴?」
語蝶覺得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折斷了,居然抱得她快要窒息了!她也毫不似弱地回瞪他,「誰讓你總是這麼狂妄自大!我累了,至于你……自己待著吧!」說完,語蝶當真不再理他,叫了伙計問了客房位置。然後,頭也不回,蹬蹬地跑上樓去了。
直至語蝶進了房間,秦冷杉才改變僵直的姿勢,拿起桌上的水酒,緩緩地飲了一口,薄唇微微抿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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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蝶剛推開門進來,就見錦園坐在床頭打盹。一听有聲音,她立即驚醒,揉揉惺忪的眼楮,叫道︰「姐姐回來了!」
「怎麼還沒休息啊?」語蝶笑著走過來。
「本來睡不著,想等你的,誰知等著等著竟睡了……姐姐,那個感覺很可怕的男人就是你的主人嗎?他就是你的夫婿?」
「你等我就是為了問這個吧?」
錦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很好奇,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啊?」
「你剛剛不是看到了。」
「我只是偷偷掃了一眼,他坐在那里,不知為什麼,我渾身都嚇得發抖……我不敢看他!」
語蝶笑,「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麼?」
「哎呀!反正人家就是怕啦!」
「好了!還是早些休息吧!想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明天再看好了。」語蝶鋪好床褥,兩人笑著鑽進去。錦園睡里面,語蝶睡在外面。
熄滅蠟燭,房間瞬時變得漆黑一片,錦園身子微顫地向語蝶的身邊靠了靠。
「害怕了?」語蝶輕聲問。
「嗯!」
「別怕,沒事了!」語蝶側過身,輕拍她的肩膀給她安慰,「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姐姐,其實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沉默中,錦園突然哀嘆地說道︰「我的爹娘半年前相繼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只有一個遠房的叔叔,我們住在同一個村子,叔叔很愛賭博,家里的東西都被他賭光了。前幾天,他賭輸了,喝醉了酒,竟然說要將我賣人妓院。我氣極之下,便哭著跑到爹娘墳前,誰知又遇到了人販子……」錦園到最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乖,別哭了!我會在你身邊……」語蝶柔聲輕哄著,沉吟了一下兒,道︰「既然這樣,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正好我也缺個伴。」
「姐姐真的肯收留我?」錦園驀地坐起身子,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語蝶也支起身子,笑著點了點頭。
錦園喜極,突然跪在床上,對著語蝶磕起頭來,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收留!錦園做牛做馬……」
「停,停!」語蝶急忙擋住她,有些受不了地嘆口氣,道︰「我不要你做馬,我也不要你做牛,我只要一個妹妹,現在乖乖地給我睡覺。」
「是,姐姐!」錦園清脆地答應,又哭又笑地鑽進被窩,「姐姐,你為什麼對錦園這麼好?」
語蝶淡淡一笑,許久,嘆息般地說道︰「或許是因為你我同病相憐吧,小時候我曾被惟一的親人賣入妓院,那時他也是為了還賭債。」
「原來姐姐也是命苦之人啊!」錦園也嘆,「當時你舅舅賣你的時候,姐姐一定很傷心吧?」
「是啊!」語蝶悲傷地點點頭,許久,「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