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笑語輕柔,解郁除憂,
從此不知愁,
低聲索討,甘美酬報,
將我給你,你給我……
——菲力浦•席尼爵士
門被拴上了。
這個發現讓若薇連聲咒罵,憤憤擲去指間的發針。憤怒、挫折的淚水盈然欲落,她竭力忍住,在房中來回踱步。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把鎖弄開,本以為可以重獲自由,不料門還是打不開。這里沒有窗戶、沒有壁爐,也沒有可以幫助她逃月兌的工具……總歸一句話,除了打開門,別無他法。房中陳設豪華並沒有讓她覺得好過,因為這里仍是牢房。
羽毛床邊的床頭幾上有盞點亮的油燈,還有一籃毫無瑕疵的水果。若薇走過去選了一只隻果,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口,隻果又脆又甜,她一邊慢慢咀嚼,一邊回想這三天來發生的事情。自從尼洛把她留在那輛吉普賽馬車上以後,她不是被綁著就是被鎖住,由一些陌生人輾轉運送,那些人沒有虐待她,不過對她最後的命運始終只字不提。她總是發覺無路可逃,看來這次綁架她顯然事前經過審慎計劃。有部分旅途是搭船;雖然他們是在夜間登岸,而且她又被蒙著眼楮,若薇還是認出了英國碼頭、英國空氣味道,听見人們用英語交談。知道自己是被帶回來,而不是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國,讓她稍微安了點心。
從周遭靜寂的程度來判斷,若薇猜想自己在一座鄉下房子里,沒有車、沒有馬,也沒有口哨或人聲。有時她會听見門外傳來僕人的腳步聲,不過他們顯然都奉命不許搭理他,不管他怎麼捶門大叫都沒用。
"懦夫!"她咬牙切齒地說,扔掉了一半的隻果,又開始踱步。"你們都是懦夫。你們至少總該有勇氣來面對我,告訴我為什麼會被綁到這里吧!"她越說越氣,提高了嗓門。"我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我不能呼吸了!我沒有書、沒有報紙——你們都給我去死,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靜默。
"我快瘋了!"若薇低語,深吸幾口氣鎮定下來。她解開淡紫色高領長衫前面的扣子,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她眼中盈滿淚水,最後她閉上眼楮。不知藍道目前身在何處,他是否也和她一樣度日如年,他是否抓到尼洛讓他供出她被帶到哪里去了。他會找到我的,她告訴自己。他會翻遍英法兩國,直到找到她為止。她不停想著藍道,最後睡著了。
她掙扎醒來時,油燈已快熄滅了,不料房內卻涌入大量燈光。她覺悟到是門開了,隨即清醒過來。光亮是從門外大廳的巨型水晶燈架發出的。若薇猛地跳下床,門再度關上時,她僵在原地不動。
"請把油燈點亮。"一個沙啞的男聲說道,她用發抖的手照辦了,手指差點被燈的火舌燙傷。黃白的燈光填滿了房間,黑暗被驅逐到角落去了。
進房的男人至少有她兩倍年紀,他的臉色蒼白,相較之下,發色是驚人的深,兩鬢微霜。他是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衣著昂貴人時,還系著正式的領巾。五官略帶憂郁,鼻子小,眉濃而黑,嘴唇薄,顏色深。使若薇害怕的不是他的體格或長相,而是他的眼神。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時時游移,起先因困惑而睜大了眼楮,後來眼中便出現饑渴的神情,若薇月復內一陣扭絞。
"璐琪。"他說道,激動得聲音發顫。
她圓睜雙目打量他,她的肌膚在燈光之下有如白絲緞一般閃著亮光。若薇伸出一雙縴手拂去額前的冷汗,像被催眠了似地盯著他。
"我……我不是璐琪。"她說道。
他緩緩搖頭。"不對,你是她的女兒。"
"是的。"她本想一時時移向門口,可是他仍然站在那里瞪著她,好像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去。"你是誰?為什麼把我綁到這里來?"
"很抱歉,唐小姐。"
"我不姓唐,"若薇厲聲說道。"我叫白若薇——"
"你姓什麼無關緊要,"他打斷她的話,朝她走近數步。她避開退向爐邊。"璐琪屬于我,而你是她的女兒,你也屬于我。"
"璐琪……屬于你?"她復述一遍,臉上反映出她的困惑。這是什麼意思?看他的年紀也不可能是璐琪的父親。"你……是唐家的人?"
他嗤之以鼻,搖搖頭。"我是雷瑟安伯爵。"
若薇感到自己臉上失了血色。"我不懂,"她設法說道。"她從未屬于你。她愛貝于曼——"
"住口!"他吼道,臉色猙獰,後來又恢復了自制。若薇在發抖,但是她仍然不退縮地直視著他。他嘴角緩緩上揚,笑了。"你不害怕?"他問道。
"我母親怕你嗎?"
"她忠實,就沒有理由怕我。我非常愛你母親,她是我所見最美的女人。我用無人能夠了解的熱情愛著她的一切,你那膽小表的父親自然更不能了解。我愛她的嬌羞、她的安詳、她的柔膚、她的長發……"他伸手執起若薇的一綹卷發,用白皙的手指把玩。"你的頭發比她還長。你的眼楮跟她一模一樣……你知道嗎?"
若薇猛力搖頭。當她看見他把自己的頭發纏繞在指間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打算跟她上床,這個念頭使她反胃。"隨便你怎麼說我父親,但這並不能改變璐琪選了他而不選擇你的事實。"
雷瑟安對她大聲叱罵,用兩手捧住她的頭。若薇徒勞地試圖掙月兌,當他用身體將她壓在爐上時,她猛喘一口氣,她發出一聲惡心的啜泣試著拉開他的手腕,他反而更加用力。
"你為什麼不叫呢?"他問道。他的嘴靠得好近,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撲著她面頰。
"叫又有什麼好處?"她低語。"不,我不會叫,因為你想要我怕你,我偏不。就和我母親一樣,我只不過覺得你惡心而已。"
"就像你母親一樣,你也是個妓女。"雷瑟安道,更加用力地擠壓她,她以為會听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我知道你跟藍道的好事——每一個人都知道。不過現在你是我的妓女了,我要在你身上補償想要璐琪卻又得不到的那些時光。"
"你瘋了!我又不是她!"她嘶聲叫道。
"你是——你是她的一部分,"他說道,閉上眼楮將骨盆抵向她。"你像璐琪,老天爺,你真像璐琪。"他申吟著將嘴壓向她。"自從我失去璐琪以後,就一直在找你。"他喃喃說道。"這些年來我始終知道有你這麼個人,從我到法國看見她挺著肚子以後,我就知道了,小娼妓,她已經許給我了,肚子里卻懷著貝于曼的雜種!"他親吻她的頸項,又喃喃呼喚璐琪的名字。若薇忽然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想要打他。
若薇在極度驚懼的情況下掙扎,不顧一切死命地往他喉間打去。他嗆咳著吸氣,立刻放開了她。她沖到門口,轉動門扭,門打開的時候,她感激地啜泣一聲。她听見他在後面追,沉重的腳步聲在她耳中宛如雷鳴。她像瘋狂的動物一般奔跑,穿過大廳奔向通往前門的樓梯。她眼前一片模糊.半跑半跌地下了樓梯,本能主宰著她的軀體,強迫她的腿動得更快。她在樓梯中間的平台摔倒了,全身每一根骨頭都震松了。在她身後,雷瑟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若薇猛喘一口氣爬起來,準備奔下另一半樓梯,這時一個黑影擋住她的去路,她無助地一頭撞上去,腳在大理石地板上打滑。
她感覺到有人一把拉住她,然後被輕輕抱住,不由得大吃一驚。她待在那兒不動,只一個勁兒地顫抖,手絕望地抓住那人的外套前襟,向他求助。
"若薇,別動,吾愛,你抖得好厲害,"她听見藍道的聲音,抬頭茫然地望著他。"你受傷了嗎?"榛綠眼眸小心地將她的臉龐掃視一遍。
若薇試著集中理智。"雷瑟安……尼洛……"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
他用一只食指按住她的嘴。"我明白。"
他好鎮靜,出奇地鎮靜且強壯。若薇將臉埋在他胸前。藍道抬起頭,看見雷瑟安在數尺外的樓梯上。
"我最大的榮幸,"藍道不動聲色地說道。"就是赤手空拳殺了你。如果你建議用別的方法,我也樂意從命。"
雷瑟安也同樣自制,對他笑笑。"你會用軍刀嗎?"
"據說是會。"
"據誰說呢,你的同伴?還是自己?"
"當然都有了。"
"武器在樓下第一個房間里,如果你願意跟我來……"
"當然。"藍道有禮地說道,榛綠的眼眸中閃現著騰騰殺氣。他月兌下外套交給若薇,她死命抓著那件衣服不放。軍刀,她麻木地想道,大概是他們決斗的最佳武器,因為用它來決斗很快便可分出高低。它有三角形的刀刃,尖端銳利得可怕。使軍刀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力道,它重逾一磅,要不了多久便人使手發酸。
若薇因為害怕使藍道分心,躲到樓梯下看不到的地方,經由敞開的門口往內窺伺。
"好刀。"藍道從牆上抽出一把軍刀時贊道。
"你用不了多久的。在你弄清楚怎麼回事以前,我已經把你剖開了。"雷瑟安說道,眼神犀利。"經過二十年,我不會再失去她了。她是為我而生的。"
"老天爺,你是不是腦筋有毛病?"藍道詢問。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這自負的小狽!"雷瑟安咆哮道。"雖然你不明白,她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
"她屬于我是天經地義的。因為她和她母親一樣是婊子,所以必須付出代價——-"
"你的話真無聊,"藍道喝止他。"而且毫無理性。"
決斗開始時若薇屏住了呼吸,兩把軍刀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們用凌厲的挑逗和出奇順暢的進招纏斗。她從前只看過舞台上用鈍頭劍輕巧比劃,有各種花俏招式的斗劍。可是這場她專心觀戰的生死斗既不輕巧,也不花俏,而是直接、簡單、精準。
藍道在開始交手以後,便立刻發現他的對手經驗老到。他跟雷瑟安保持著一段距離,衡量情勢……雷瑟安全身門戶守得極嚴,技術精湛,出招有力。兩個人身材都高,那麼為了避過對方長手的攻擊,靈巧很重要,雷瑟安佔便宜的是他經驗豐富。顯然他已經將軍刀所有攻守的招式都練得熟極而流利,無論用何種招式攻擊,他都能即刻化解。藍道必須倚賴自己的本能,摒除所有雜念,集中心志信賴自己的反射系統。
前一陣子他和尼洛練劍反而對他造成不利——鈍頭劍和軍刀是兩門不同的藝術。他使出經常用來對付尼洛並致勝的一招,這個事實便昭然若揭了。這一招不適于用在軍刀上。雷瑟安的刀刃砍入他毫無防護的手臂,藍道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他的手臂若再受傷便不能再戰了。
"會用?"雷瑟安咆哮。"是啊,不過如此。"
若薇看見藍道襯衫袖子上殷紅的血跡,兩條腿撐不住了。刀刃如閃電般飛舞,劃過空中而交會,發出脆響。
藍道越斗越專心,他完全忘了一切,只顧著精確地進招接招。攻勢越來越快,到最後唯一的防守方法便是加倍還擊。
若薇覺得他們已斗了不下數小時。每一招每一式她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但是她幫不上藍道的忙。她只能站在一旁觀看,抓住樓梯欄桿的手指關節發白。她的未來就看這場決戰的結果了,藍道也是。
在兩記虛招之後,藍道用一著挺刺打斷了雷瑟安的攻勢。軍刀插入雷瑟安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結束了他的生命。他沒吭一聲便倒在地上。若薇緩緩走向門口,在藍道身前一英尺處停住,他垂下手臂,轉身扔掉軍刀。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體內仍殘存剛才那番惡斗的能量。他默默凝視著她,設法打破先前築起的冰冷自制。若薇本能地將身體貼向他責起的肌肉,用手臂環住他的腰。
"我愛你,"她喃喃說道,緊緊攀住他。"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的……哦,你的手臂,藍道……"她溫暖的柔聲低語逐漸滲入他的防衛,藍道用手臂攬住她,將臉埋在她發間。
他又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若薇在她丈夫懷中動了一下,她的肌膚因愉悅而泛著粉紅的色澤,眼楮半閉,帶著貓樣的滿足。他們第一次以夫妻的身分,雖然和從前一般令人屏息,但卻又加進了一種元素,他們不僅因愛,也經由上帝和儀式所結合,此後世人不能再將兩人之一視為單一的個體了。
她很為玫蜜惋惜,因為她和文男爵之間不可能經驗到這種特殊的圓滿。縱使如此,玫蜜似乎比昔日快樂多了。昨天她倆共處了很久,談所有發生的事情,並確認她們雖然沒有血緣的關系,但仍然是母女。若薇心滿意足地笑笑,將注意力轉回藍道身上。
"媽媽有一次告訴過我,帶給男人快樂是女人的責任。"若薇說道,絲般光滑的長腿和他粗糙的腿交纏。"可是她從來沒告訴過我,他也會盡同樣的義務。"
藍道輕聲笑了,用親昵的眼神望著她。
"我必須承認,在遇見你以前,我從未指望在新婚床上找到如許的歡樂。"
"為什麼,"若薇若有所思地說道。"大家都認為男人能在情婦懷中得到滿足,在妻子懷中卻不行呢?"
"因為大部分的男人不像我,把情婦娶回家。"
不出他所料,這句話把她惹火了。若薇喃喃威脅說要報復,將一只枕頭扔到他臉上。當藍道滾到她身上制住她時.她失聲怪笑。兩人這樣打鬧了許久,最後搔抓捶打變成試探性的觸模和毫無保留的。若薇急切地回應他的吻,仍然無法相信他是她的,而且對她是永無厭足的饑渴。他大膽地佔有了她,若薇愉悅地嘆息,手臂圈著他頸子。這是她最鐘愛的時刻,因為這時她便是他的整個世界,他的想法和感官都是以她為中心。激情稍歇之後,兩人無拘無束地談話,分亨彼此的想法。
"你想,"若薇心平氣和地問道。"我們還會不會再見到美雅?"
"那要看情形,"藍道說,聳聳肩。"如果她還跟尼洛在一起.那就很有可能。"
"為什麼?你還想找尼洛算帳?"
"此時我已經派了人在英法兩地搜尋他的下落。"
'哦才不在乎他。不過我希望能找到美雅。"之後若薇有幾分鐘都沒說話,直到藍道吻吻她的前額,柔聲問她一個問題。
"你在想什麼?"
"貝于曼。"若薇遲疑地回答。"我想知道他多久會想到我……或璐琪一次。"
"他大概會試著不去想,"藍道回答。"我打賭這件事讓他每天都不得安寧。"若薇戚然點頭,將頭枕在他胸前。
他們平靜而滿足地相擁而臥,直到太陽開始升起,柔和的陽光穿透黎明的薄霧。這是我成為他妻子的第一天,若薇想道,眸中忽然盈滿喜悅的淚水。藍道將視線從窗口收回,低頭看著她,了解她心中在想什麼。兩人相視而笑,接著將嘴唇用一個熱情的吻結合在一起。
"小薇,"藍道在她唇間喘息道。"暫時不要再去冒險了。"
"不去了,我保證。"
"我只要求一年的休息時間。現在我們結婚了,我們要持家、生子,偶爾去跳跳舞——"
"好,我最親愛的。"若薇同意,暗自偷笑。
不知為何,她知道冒險終究還是會找上他們的。
——全文完————
激情薔薇由aginn校對,本小說由世紀童話錄入。轉載時請保留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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