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新婚的第一個早晨。
在該是甜甜蜜蜜的第一個早晨就寫信給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呢?
原本我們是打算搭乘早上八點的班機到巴黎去度蜜月的,但是沒想到一大早雷少任就因為公司的急事而被召去了,至于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我倒是不知道,你知道我一向是不管這種事情的。反正新郎不是哲瑋,就算是去法國,我也不會期待這個蜜月,只要今天晚上可以去「春水園」吃飯,喂喂銀緞,我就滿足了。
昨天我們兩個人發生了夫妻之實。他待我很好,也很溫柔。我想,他也會永遠都待我很好、很溫柔的。
雷少任一定發現我不是處女了,至少我沒有落紅,也沒有心情故意去裝作會疼痛的樣子,但他體貼地什麼也沒問,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他不懷疑嗎?沒有任何疑問嗎?難道一點也不想追問我什麼?還是,他認為女孩子新婚時不是初次該是件很正常的事?他就真的一點也不想追問我的過去?不過,至少他的不聞不問,免去了我必須解釋的尷尬。也許,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哲瑋現在人在什麼地方呢?他過得好不好?身上的錢夠不夠用?就算是在昨天晚上,我還是不停地在想這些事情。昨夜,雷少任伏在我身上的時侯,我擁抱著他的肩,一直強迫自己幻想是哲瑋在抱著自己,但是,他們是多麼的不同呀!不同的體型、不同的喘息聲,哲瑋是狂野激烈的,而雷少任是那麼地溫柔,教我不得不一再地想起來,抱著我的男人是個我不愛的人,而我愛的人早已遠走他鄉了。
不該再想著哲瑋了,我該掛心的是雷少任的事,而不再是那個無緣的方哲瑋,再想著他,對已是雷太太的我是一件罪惡。但是,我真的做得到嗎?我可以命令自己愛上雷少任嗎?我可以要求自己不要再思念哲瑋嗎?
不得不如此,小戀,為我打氣吧!我會努力的,當一個好太太,試著去愛上雷少任……
???
「早安。」早上八點,戚梧戀帶著微笑向正在廚房張羅早餐的桂姨打招呼。
「早……戚小姐,你是怎麼回事?」一邊煎著荷包蛋,桂姨一邊抽空回頭打招呼,卻在一見到戚梧戀的臉就禁不住叫了起來。
「沒什麼,只不過是沒睡好而已。」聳聳肩,戚梧戀回給她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她昨天一夜沒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腦中卻一直想著晚上雷少任給自己的那個吻,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那個吻來得十分突然,她只記得雷少任嘆了一口氣,似乎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臉越來越近,然後……她的唇就被他吻上了。
完全毫無心理準備,當時的她原本直覺地想推開他,卻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間遲疑了。
吻著自己的人是從小思慕到大的雷少任,這份回憶與經驗是多麼地得來不易而可貴,她怎麼舍得推開他?
他是若玫姐的丈夫,戚梧戀想到了這一點。她不該和若玫姐的丈夫在他們的屋子里做這種事,但是,那又如何呢?
也許,錯過這一次,就再也沒有下次了。
于是,她原本推拒的手改變了方向,反而輕輕地摟住了他。留住了美麗的回憶,也換來了一夜臉紅心跳的失眠。黑眼圈和蒼白的臉,就是她失眠的最佳寫照。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反正上班的地點就在這棟宅子里,連套裝、高跟鞋也不必,而雷少任也不會去管她臉色如何,戚梧戀索性連化妝遮掩的工夫都省下來了。
「既然沒睡好,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看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一邊關火的桂姨叨念了起來。
「哎呀,我想念桂姨的早餐,所以迫不及待下來吃呀!」陪著笑臉,戚梧戀半開玩笑地撒著嬌。
「算了,快吃吧!」盛起鍋里的荷包蛋,桂姨一邊端著盤子向餐廳走去,一邊說著。
尾隨著桂姨進餐廳的戚梧戀,一見到坐在桌前的人就愣住了。
是雷少任!他居然坐在桌子邊,此時正一臉興味地望著戚梧戀。
看到他的臉,戚梧戀頓時覺得臉又紅了起來,連靠近餐桌的勇氣都沒有。
「怎麼了?快來吃呀!」看她還杵在門邊,毫不知情的桂姨又催著。
「早……早安,雷先生。」為什麼會在自己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又看到他呢?
雷少任沒有回話,只是笑著點頭,似乎對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十分感興趣。
「雷太太還沒有起床啊……」看雷少任身邊的椅子沒有拉開,也沒有平常尚若玫用的盤子,戚梧戀問著。
「啊……嗯,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讓她睡晚一點。」雷少任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
懊死的,他居然忘了若玫!
以往都是雷少任在起床之後,帶著尚若玫常穿的紫色室內拖鞋下樓,而佣人們就憑著拖鞋放在哪里,想象著尚若玫會在哪個位置、坐哪一張椅子。
而今天早上,他居然完全忘了!他居然就這麼忘了若玫!
清晨六點鐘,雷少任就醒了。
說不出來是為了什麼,只記得是作了個夢,夢中有他、若玫,還有最近才來家里的那個麻煩女,三個人一起愉快地在一家飯店里吃著晚餐。若玫的表情如何他已經記不清楚,只記得戚梧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之後,他猛然醒來,夢里的一切也就只剩下破碎模糊的片片段段。
為什麼會作這個夢呢?
尚若玫剛過世的那一段日子,雷少任時常做夢,但內容都十分不愉快。他時常夢到若玫和小朵倒在車子里的那一幕,夢到若玫挽著某個男人的手往前走去,任他在後面怎麼追、怎麼喊也不肯回頭。
漸漸地,雷少任養成了在睡前喝酒的習慣,至少爛醉一場可以讓他不再看到那些事情,久而久之,他也不再作那些夢了。
那麼,為什麼昨夜又作了那樣的夢呢?只因為自己吻了她?為了這個才來這里沒幾天的小女孩?不可能!他也不允許!
「雷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下來吃飯……」戚梧戀有些結巴。雖說希望他天天吃早餐才對健康有益,然而一旦雷少任乖乖下樓來,她反而覺得十分奇怪了。
「不是有人才說了,要‘天天’陪我吃早餐嗎?」雷少任笑著回答,還加重了「天天」兩個字。
清晨六點鐘,梧桐居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靜,正是最適合寫稿的時候,雷少任原本又想窩進書房里,卻在踏進書房時,想起了昨天那個堅持要自己吃早餐的女孩子。
倔強的臉,一副仿佛他不吃飯就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的表情。嘆了口氣,他還是決定下樓來了。
「呃……是。」老天!她又想起了昨天了!
「不過,我今天吃早餐只是因為餓了,可不代表我以後天天都會順你的意。」雷少任強調著。
來吃早餐,只是因為懶得再像昨天那樣費心神和她吵,他可不承認她對自己產生了什麼影響。
「是的。」戚梧戀點點頭。只要今天他肯吃,她才沒空去想什麼明天、以後的事呢!
緊接著餐廳陷入一片靜默,兩人兀自低頭吃早餐。
「那……我等一會兒可以去看雷太太嗎?」半晌,戚梧戀開口問道。
雖然明知一切都是假象,但一旁少了尚若玫,還是教成梧戀有些不習慣。少了那雙紫色的拖鞋,讓她總是有著尚若玫不知正站在什麼地方望著自己,而她卻又看不見一樣,教人心里不甚舒服。
雷少任擰眉想了半晌,才簡短地回答了一句,「隨你。」
他真的不了解她在想什麼。梧桐居里的其他人避尚若玫唯恐不及,就怕哪里會裝得不像而被他罵,哪像她,反而還要去找若玫出來讓自己受罪!
看他傷腦筋的樣子,戚梧戀笑著低頭喝了口熱牛女乃,沒有再說什麼。
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她到底是誰、在想什麼,就讓他慢慢去猜好!
???
「雷先生……」才剛過午,戚梧戀就在桌邊喚著。
「什麼事?」雷少任有些不耐。他最恨有人在他寫作時打擾,尤其是在他文思雜亂,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的時候。
「雷太太說她想出去走走……」
「什麼?怎麼可能!」一個死人怎麼可能會想出去?雷少任只差沒說出這句話。
「真的呀!雷太太說她想出去看看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戚梧戀一臉無辜地回答,仿佛不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勁。
一連好幾天,雷少任都以尚若玫生病需要休息為由,不再帶著她的拖鞋下摟。而這幾天,戚梧戀也一直以陪伴少女乃女乃為借口,吃過早餐就到雷少任的房里找尚若玫「談天」去了。
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可能會生病,更何況是和人談天呢?但雷少任望著戚梧戀天天坐在床前,和尚若玫有說有笑,談論天氣、流行,甚至還霎有介事地討論著兩個人的興趣、食譜,讓雷少任不由得有些半信半疑地想笑。
難道她真的看得見若玫?看戚梧戀小心翼翼地拿著梳子替尚若玫「梳頭」,還綁上了她生前最喜歡的公主頭,雷少任差一點就要欺騙自己,若玫根本沒死。
怎麼可能?一年多前,是他親手替她找好了墓地,親眼看著她入殮、下葬,看一坯坯的黃土蓋在她的棺上,怎麼可能現在才來欺騙自己,告訴自己若玫根本沒死?
不忍再看下去,也不想再深究戚梧戀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雷少任離開了房間,留下她一個人在房里陪伴著懷念中的尚若玫。
這下可好了。
如果她願意一個人留在房里玩她的花樣,雷少任也不會多加阻止,他甚至也不曾抱怨為什麼他的助理到了後來會成為他妻子的玩伴。在房里玩厭了,這個小女生想出門去了嗎?
「別開玩笑了!若玫不會這麼說的!」揮揮手,雷少任根本不想理她。他真不明白瘋了的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生病的人想出去走走是正常的呀!而且少女乃女乃說她已經快兩年沒出去過了,她都快悶死了,當然會想出去呀!」戚梧戀仍然是一臉無辜,但那雙大眼中卻有一絲絲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狡詐。
「鬼扯!」雷少任只能這麼說,但卻一個反駁的理由也沒有。
是他把自己堵死了。如果不是他堅持著若玫還活著、不是他胡謅著若玫生病,也不會把自己逼到這種有苦說不出的地步。
望著這個小女人眼中露出的那抹狡黠光芒,雷少任真恨不得把她掐死,好落個清閑。
「她想去哪?」他不耐煩地問。
「一個叫‘春水園’的地方,少女乃女乃說她很喜歡那里……」
春水園!一听到這個名字,雷少任忍不住一個用力,啪地一聲折斷了手中的筆。
「你到底是誰?」他問她。
春水園是一家建在市郊的日本料理店,不經人介紹是絕對找不到的。園中除了料理之外,店主還建山引水,在店中蓋了許多格局優雅的日式屋宇、假山流水,除了享用道地日式料理之外,優美的風景與人工溫泉,還可供予來客住宿,在老饕之間極受好評。
雷少任對美食一向不講究,這個地方是他當初為了討尚若玫的歡心而向人問來的。尚若玫自從去過之後就一直十分喜歡,每隔一、兩個月總要去上一次。戚梧戀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她到底是誰?
「雷先生,我知道你最疼少女乃女乃,一定會答應她的,所以我已經請司機備好車,請你收拾一下,我們就可以出發了。」雷少任的質問完全起不了作用,戚梧戀只是催促著他收拾東西。
開什麼玩笑!
真的要他帶著一雙紫色的拖鞋出去嗎?雷少任皺起了眉頭。平常是在自己家里,任他怎麼想象、裝神弄鬼都不會有人敢說話,但真要這麼鬧到外面去,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外面的人就都會認為雷家的二少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他很清楚,自己可沒瘋。
他才不要鬧這種笑話!
「你……」望著她,雷少任卻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是自己口口聲聲強調若玫還活著,現在又能說什麼?
「雷先生這麼疼少女乃女乃,一定會很高興地陪她去吧!」
看雷少任敢怒不敢言的臉色,就仿佛是吃定了他,戚梧戀還幸災樂禍地追加了一句。
???
春水園,一個遠離塵囂,風景優美卻教人傷心的地方。
司機將車開到白石子車道的盡頭,將空無一人的輪椅安置在一旁的步道上就去停車了,只留下雷少任、戚梧戀,及一張空空的輪椅,輪椅的腳踏板上還放著一雙舒適的白色便鞋。
紫色室內拖鞋太不正式了,所以少女乃女乃想穿這雙白色便鞋。這又是戚梧戀代尚若玫傳達的話,教雷少任著實哭笑不得。
人行步道不長,約走五分鐘就可以到達春水園的正門,面對闊別將近兩年的地方,雷少任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來,他低著頭一逕地向前走,一句話也不說,反倒是戚梧戀,仍然一派自然,還有些興奮地和坐在輪椅上的尚若玫談起話來了。
「少女乃女乃,這里真的好漂亮啊!敝不得你會一直想要來這里。」戚梧戀邊用輕快的語調說著,邊拉了拉椅上的小毯子,像是在替尚若玫蓋毯子。
「你到底想做什麼?」實在看不下去了,雷少任吼了起來,「這里一個人也沒有,你可以不用再裝了吧!」
「裝什麼?」戚梧戀卻沒有那麼「上道」,還是一逕地裝傻。「我只是陪少女乃女乃來看看漂亮風景,讓她多出來散散步,病也會好得快些。」
快兩年了,她希望雷少任可以多出來接觸一些人,依他這麼每天關在梧桐居里,就算現在沒有瘋,總有一天也會走火入魔,真的發瘋的。
雷少任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已經走到春水園的門口了,恭謹的女侍立即上前接待,打斷了他的追問。
「歡迎光臨。」穿著美麗振袖的年輕女侍彎著腰,親切地招呼著。
「麻煩你,我們有訂位,雷先生,三個人。」雷少任還來不及說話,戚梧戀就替他回答了。
「三位嗎?請隨我來。」女侍的眼光落在空蕩蕩的輪椅上,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疑惑,卻沒有再多問些什麼。
「你……」惡狠狠地盯了戚梧戀一眼,雷少任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將她吃下去。
三個人?別人會怎麼想?這位女侍基于禮貌沒有多問,但里面的接待經理可是不會這麼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呀!她分明是要他在外面丟臉!
「你不敢了嗎?」戚梧戀低聲說著,口氣滿是輕蔑,「你只有膽子在家里裝神弄鬼,連出來面對世人的勇氣都沒有?」
「雷少爺,真是稀客呀!」走廊的另一端,春水園的經理立刻就迎了上來。「您好久沒來了,今天怎麼有空……這……」帶著笑的表情一看到戚梧戀就愣住了。
這位小姐是雷太太嗎?長得好像啊!可是,雷太太……記得不是一年多前就……
「我是雷先生的助理,姓戚。」雷少任還沒有搭腔,戚梧戀就自動開口解釋,「雷太太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才坐輪椅……」
「啊?是這樣嗎?!」身材些微發福的經理忍不住從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忍不住又瞄了瞄空輪椅,眼楮骨碌碌地轉著,不知該如何搭腔。
雷先生什麼時候再婚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可是,椅子上怎麼沒人呢?這……
「哼!」看著這兩個人在自己眼前上演著無趣的戲碼,雷少任根本懶得解釋,只是重重地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表示不悅。
「啊!快請……快請……」生怕自己得罪了客人,胖經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陪著笑臉招呼道︰「雷先生以前住的‘桔梗間’已經整理好了,請進!」
有錢人總是怪習慣一堆,他們還是少管為妙,三個人就三個人吧!
黃楊木的木牌上用紫朱漆寫著「桔梗間」三個行書字,經理就領著「三位」客人進了房間。
「少女乃女乃,我們到了,你坐一下,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替你倒杯水……」全然不在意胖經理的怪異目光,戚梧戀一進了桔梗間就立刻熱絡地放下輪椅,張羅腳墊,親切地安頓好尚若玫的座位。
「呃……呃……你們休息一下,稍待一會兒我會差人送餐點過來。」真的受不了了!胖經理要使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怪叫出來。匆匆交代完,他就離開了。
幸好春水園是不依菜單點菜的,大廚會依熟客的喜好和當季時鮮決定料理內容,也省得嚇到其他女侍。
「真的好漂亮呀!我听說這里有一個池塘……」無視于雷少任發怒的眼光,戚梧戀踏著輕快的腳步拉開了其中一道紙門。
紙門外是一個小庭院,院中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及小木橋,搭配著四周寧靜的山居景色,儼然是一幅日本山中的風景。
「少女乃女乃,你以前就是在這里拿小饅頭喂魚的嗎?」望著池塘中肥大的七彩錦鯉,戚梧戀狀似羨慕的回頭問著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記得尚若玫在給自己的信中曾經這麼提過,尤其是池中一只叫「銀緞」的全白大鯉魚,它最喜歡尚若玫喂的牛女乃小饅頭了。
「夠了!」隨著一聲巨響,雷少任的拳頭重重地捶在原木矮幾上,「別再故弄玄虛了,你到底是誰?」
他沒有瘋!就算她再怎麼裝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他也不可能相信若玫會活過來。
既然若玫已死了,那麼這個女人為什麼會那麼熟悉若玫的一切?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她要來介入他的生活,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對著他笑了笑,戚梧戀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生病的人都該出來走走,而你,為什麼只敢躲在房子里想象,沒有勇氣帶她走出來?雷少任,你的勇氣也不過如此。」
真正需要出來接觸外面世界的人絕對不是尚若玫,而是他——雷少任。
輕輕走上小木橋,戚梧戀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牛女乃小鰻頭,坐在橋欄邊,低低哼歌,喂著池里的鯉魚。
看到這個情景,雷少任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她的坐姿、喂魚的動作、表情,再加上那原本就有些神似的長相,活月兌月兌就是尚若玫再世!「若玫……」側耳傾听,「白浪舞花」的調子借著微風傳進了雷少任的耳里。
連她們唱的歌都一樣!
听到雷少任的低喚,橋上的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眼來對著他淡淡微笑。「少任,一起來喂魚吧!」
如同著了魔似地上了小木橋,雷少任在戚梧戀和尚若玫的迷咒中徘徊著,任憑他怎麼不斷地眨眼,仍然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太過分了!你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惱羞成怒,雷少任一把將坐在橋欄上的她抓起來。
自從她毫無預警地闖進了他的世界之後,他的生活就亂了。原本充滿著尚若玫回憶的地方,一層又一層地,加上了屬于戚梧戀的影子,淡淡的、無聲的,卻如同迷霧般教人揮之不去。
「到底是她想來,還是你自己想來這里?」她想取代若玫的地位嗎?她到底是安著什麼心?非得要他全部的生命里都布滿她的影子,她才甘心嗎?
不費吹灰之力就撥開了雷少任的手,戚梧戀轉頭看著池水,池中的大白鯉仍然貪心地吞咽著泡水發漲的小饅頭。「銀鍛,慢慢吃,別噎著了。」
瞧,她居然連魚的名字都知道!雷少任氣極。
「很早就想來了……」她早就想來了。
自從在尚若玫寄給自己的信中知道了這個地方,戚梧戀就一直想來一次。她想看看信中描述的好山好水,想和雷少任一起喂過一次魚,讓她也想象自己是一個深受雷少任所愛的女人,迎接著雷少任寵愛的目光。
是她自己想來的,是她自私地假傳尚若玫的意思,只求能夠留下一些些屬于自己期望已久的回憶,只要一點點也好。
看她落寞的表情,雷少任也重重地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地撫著那頭柔順的黑發。
知道雷少任在撫模自己,戚梧戀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深情濃得像要滴出水來。
「我是不是……真的該投降了……」面對這樣的她,雷少任怎麼能不全部投降呢?
橋上的兩個人影依偎融成了一個,投射在碧波里。
此刻的兩人,完全忘了屬于尚若玫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