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別走!」方岑喚著,隨著一條倏然乍現的小身影竄進窄巷。
這小表哪來的體力?像是只斗不倒的雄獅似的,從撞球房一路追了十幾條巷子,還精力充沛得活蹦亂跳,身手敏捷,這可累得她臉紅心跳,喘得上氣接不了下氣,還好今兒穿的是長褲球鞋,要不恐怕要出糗了。
轉眼工夫,小表的身影早一溜煙不見蹤影,方岑氣喘吁吁,挫敗的將快攤了的身子倚在巷底的牆上。她沮喪的宣告放棄這次貓捉老鼠的追逐,下次絕不輕言放棄。
柳洋,教人頭痛的小表,是社工輔導員口中的混世小魔頭,唯恐避之不及的燙手山芋。
丙然是個難纏的小魔頭,方岑不信邪的接下這個案子,著實領教了小魔頭整人的本事,你追我躲已成了固定上演的戲碼,在吃癟的窩囊案例里,這只是個小意思罷了!真要那小魔頭上了興頭,恐怕再五個方岑都被整得七葷八素,狼狽不堪。
倒是方岑愈挫愈勇的那股傻勁,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跌破不少眼鏡哪!
幽昏的巷燈下,隱約蹦出個小身影,雙手泰然自若的交臂在胸前,仍顯稚氣的小俊顏上露出得意,十足看笑話的揶揄。
柳洋消遣的問︰「我們還要繼續嗎?」
哼!恐怕連說教的力氣都沒了。
方岑氣喘吁吁,有氣無力的飄出話來︰「跟我回去。」
「哈!炳!」他嘲笑的夸張笑了兩聲,要帥的用拇指撇了一下尖挺的鼻梁。「叫我回去,我就得乖乖回去,那我算什麼?」多沒面子!混世魔頭的名號,豈能毀在這老處女身上。
呃,人家不過才二十有六而已,說人家是老處女,實在是……不過,大了他十三歲,一輪多了耶!被老了的嘍!而且居然還是個處……處女!炳!殺了我吧!
有時左瞧右看,這老——老處女長得實在也挺不賴的,身材窈窕,曲線優美,玲瓏有致,娟秀清麗的姣好臉蛋,最重要的是那爛好的脾氣,有時都懷疑,哪天有只餓虎齜牙咧嘴的想吃她,怕她還傻不啦嘰的迎張親切的笑容說︰如果可以解決你的饑餓,那就請吃了我吧!多蠢的菩薩心腸。他就是受不了她那磨死人做好事的耐心。服了她!
「就算是我求你回去的。」方岑堆滿懇求的笑容。大少爺總該滿意吧!
又來了!她的笑容仿佛有征服世界的魔力,烈火獅子都能在她馴服下成為溫馴的家貓。柳洋有些別扭的說︰「求我,那換成你沒面子。」
這小魔頭還能替她想,真窩心。「如果你肯乖乖的回柳家,就已經算給我面子了。」
柳家是柳洋的寄養家庭,也就是說小魔頭是人家領養的孤兒。唉!可憐的身世。
不過他可不認為自己可憐,挺高鼻梁不屑的哼嗤一聲,訕笑說︰「有沒有我全一樣,再說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家,說明了,就是他們給錢,而填上了我本來就沒有的姓罷了。」
「胡說,他們給了你一個完整的家,和愛。」
又是一陣訕笑。「有對父母,有個提供你睡覺的地方,再很慷慨的供給金錢揮霍,如果這是你們大人所定義的家跟愛,很抱歉,我無話可說。」柳洋無奈的雙手一攤。
方岑暗嘆一口氣,對整天為事業繁忙的柳家夫婦而言,這已經盡到為人父母的義務,甚至以為給的愛已經夠多了。是沒錯,他們的愛表現在物質盈溢上。
「他們事業忙碌嘛!」方岑的心虛總教那緋紅的臉給出賣了,熱著耳根子,尷尬說︰「至少你比無家可歸的孤兒好多了。」不覺心底潮涌一股淒楚的悵然,曾經自己也是餐風露宿,連流浪狗都會欺侮她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方岑杏眸瑩波蕩漾,又徹底融化柳洋很硬氣的男兒氣概。女人一哭,沒轍!他挫敗的扮個求饒的表情,哀哀說︰「好姐姐,別再告訴我,你那段可以倒背如流的孤兒流浪記了,OK?」
方岑赧然收淚,她的悲情仿佛都成了小魔頭哭笑不得的笑話了。
柳洋雙手插腰,似自語般氣悶的說︰「我真搞不懂,他們養的是個人,是有感情、有血有肉,需要被關懷的人耶!不是養寵物,供它吃住,高興時抱來玩玩,不高興一腳踹到一旁,瞧都不瞧一眼,這算什麼?!」孩子氣的踢牆角出氣。「既然漠視我,就讓我自由嘛!」
「他們是愛你的,不然他們不會急著的要我找你,或許只是不曉得該怎麼愛你而已。」方岑急忙替柳家夫婦辯解。
「算了吧!既然他們不懂得愛我,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愛自己嘍!」他並不討厭現在這種過自己高興的日子,除了討厭方岑的雞婆外,其實都挺好的。
立場表達完了,總可以閃人了吧!
他逍遙想閃人,可她沒打算如此輕易放人。「去哪兒?」
柳洋不耐煩的翻個白眼,說︰「姑女乃女乃,別管那麼寬行嗎?勸你把花在我身上的時間,多費些心思想想怎麼將出自己嫁掉吧!現在倒霉的笨男人不多嘍!」
倒霉的笨男人不多!是什麼意思!這小表——
方岑鼓起腮幫子,銅鈴似瞪大的圓眸,還來不及射出抱怨的利光,柳洋早一溜煙隱去蹤影。
「柳洋——」
方岑深吸口氣,死心眼的追了去。
***
一場柄際型拍賣會,正在首善之都的地標——國際世貿中心進行。
與會的人士全憑手中持著一份以薄金燙成的雅致邀請函進場,受邀的貴賓全是世界排行一百名內的商業巨子大亨、達官顯要及知名的收藏家。
這場拍賣會所拍賣的寶貝,自然各有千秋,非泛泛俗物,皆是收藏家慧眼中的上品,而其中一只以黃金打造的懷表,那金黃色的表蓋上雕琢了一條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金龍。巧奪天工的精致手工,吸引了所有驚艷的目光。
斌賓特別席內,一雙深邃的俊瞳,閃爍出宛若一泓深潭里明亮的月光,具有絕對強烈佔有欲的盯住那只懷表。
他要定的東西容不得任何人覬覦?誰都別痴心妄想!
「這只懷表乃末代黃帝溥儀就任偽滿州國時,英國大使私下送給溥儀的,之後逃難期間送給一名貼身侍衛。至今遺失半世紀,上個月杭州的農民在耕作時,意外的讓它重見光明。目前展示在嘉賓面前的是正品。現在從一百萬美金起價。」拍賣官慎重的說。
非歷史久遠的古物,卻擁有如此令人咋舌的身價,在行家眼中絕對是具有抬高身價的潛力。
席間有人舉牌,拍賣官眼明手快,喊道︰「一百一十萬!」
斌賓特別席上那俊冷的男子,深邃的五官淡凝一股莫測的騖冷,目不轉楮的鎖住那只懷表,那瞳光猶如獵鷹擒住獵物般的炯亮懾人。
價碼從一百一十萬急速攀升三百萬,這已是跌破行家眼鏡的天價,就在拍賣官準備三聲落槌時,突然逸出一聲沉穩的磁性嗓音,煞似五雷轟頂,引起現場一片錯愕的嘩然——
「五百萬。」那深邃的五官泰然自若。
痹乖!五百萬!他最好清楚自己在干什麼?那五百萬可是美金耶!開銀行的也沒幾個能如此闊綽的嚇人。
所有驚詫的目光全投注在貴賓特別席上,那約莫三十歲左右,英挺俊拔,體魄碩健,神眸酷冷,炯亮逼人的年輕男子身上。
他的凜冽冷絕,具有懾人魔力,輕易馴服所有驚詫的目光。
他,不是別人,正是聲名顯赫于商場,世界排名十大企業內,席氏企業接班人——席時雨。
論地位、權勢、及絕倫的相貌,皆為「五公子」之首。
「五公子」原為一家女性雜志,由女性讀者票選出年度最具魅力及影響的前五名俊逸美男子,需具有左右風雲的高知名度外,最重要的條件是未婚。而這正是為什麼「五公子」能教全天下女人為之瘋狂的原因,更是女孩子夢寐以求最完美的白馬王子。
謗據調查,在每晚午夜夢回的春夢里,「五公子」擄獲了超過大半的懷春少女的旖旎美夢。
「六百萬!」門口飄出一聲听似輕浮的玩笑,卻是極具霹靂的震撼,所有瞠目結舌的眼神,倏地從席時雨的絕冷俊顏上移開,定在門口那一派放浪不羈,而且不修邊幅率性打扮的男子身上。他蓄了一頭及背的長發,飄逸的長發半遮那張仿似只能在畫中、夢里,才能尋得幾回的俊俏瀟灑。
他將長發撩撥到寬肩後,露出那帥氣逼人的俊顏。那放浪不羈,吊兒唧當的德性,散發出超級萬人迷的輕浮。
席時雨濃眉間鎖蹙慍色,這渾小子想出風頭也該挑時候。
一名接待員慌張的奔進來,失職緊張的說︰「他沒邀請函,又服裝不整,我試圖阻止,可是——」
長發大帥哥態然自若的笑了笑,拍了拍接待員悸顫的肩,解下他頸上那艷紅俗氣的領帶,隨意套在自己頸上。服裝不整?不就缺條領帶嘛!轉身對一席貴賓笑問︰「有哪位反對我加入嗎?」
鴉雀無聲,默許了他以這怪異的打扮,加入這場壁蓋雲集的拍賣會。
他保持輕松的迷人笑容,邁步走進會場,旋即在席時雨旁泰然疊腿而坐,給了調侃的笑意。「大哥。」
席時雨不動聲色,輕咳一聲,沉聲道︰「這不是你攪局的地方。」
「是嗎?」他揚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挺不以為然。
席煜,席家老二,在商場雖不及大哥席時雨來得聲名顯赫,可論知名度,這位頂尖的名攝影師絕對凌駕席時雨之上。沒辦法,專門捕捉模特兒最美麗神韻的他,那風流瀟灑的翩然風采,也成了鎂光燈下最受矚目的焦點。
天曉的,有多少女人是靠著與他的緋聞炒熱知名度,而一夕成為名模。這家伙幾乎是文藝影劇版的頭條新聞常客,還不知有多少家娛樂新聞雜志,得靠他來刺激銷售量呢!
「五大公子」里,席家就很不好意思佔了兩席,而以席煜鋒頭最健,可也不知碎了多少痴情少女的玻璃心。
「六百萬,一聲!」拍賣官將槌擺在空中,目光則詢問似的飄了席時雨一眼。
席時雨微斂濃眉,沉垂眼簾,露出被迫放棄的扼腕慍色。
席遇見大哥不動聲色,踫了踫他的手肘,調侃似的挑釁笑說︰「大哥,別說我沒給你面子,你還可以再加上去。」他向來喜歡刺激。
席時雨斜瞥「敗家子」老弟一眼,兄弟鬩牆,存心讓外人看笑話哪!
拍賣官兒席時雨無意加價,旋即落槌由席煜買下那只懷表,惹得席時雨不悅的即刻起身離席,引起一陣看熱鬧的騷動。
「真沒風度!」席煜沒正經一笑,不徐不緩的起身,很耍帥的對所有賓客施了個很英國似的紳土之禮後,神閑氣定的尾隨席時雨離開會場。
眾人一片錯愕!
***
如果說記者是蒼蠅的話,那席煜肯定是蜜糖。
記者是無法測得嗅覺有多靈敏的怪物。
兄弟倆刻意回避正門,繞了一大圈子從廚房秘道進停車場,嗅覺敏銳的記者依然不放過的蜂擁而上,鎂光燈下的主角不是俊挺冷絕的席時雨,而是瀟灑倜儻的席煜。也唯有這個玩世不恭的寶貝弟弟能搶走他的風采。
「席煜,在拍賣會上席總裁的五百萬幾乎可以篤定買下那只懷表,你再多添一百有什麼意義嗎?」記者追問。
這問題嘛,讓老哥出出風頭吧!「席總裁會給你們滿意的答案。」事不關己的拋玩那只懷表。
席時雨錯愕的瞪了眼出賣他的陰險弟弟,要他去應付記者纏人的窮追猛打,門兒都沒有。
「還有關于影星紫琳表白與你有段纏綿悱惻的戀情,你作何解釋?」記者問題尖銳。
席煜懶得理會,見大哥鑽進前來接應的勞斯萊斯房車,他也敏捷的跳進車內。
「呼!」席煜一副上演驚魂記似,急忙扣上車門。「記者跟女人一樣難纏,當大哥的也不替我章著。」
「你自己看著辦吧。」席時雨一臉冷漠。
「喂,你這算兄弟啊!」見死不救。席煜抱怨。
「在會場上你表現得像兄弟嗎?」席時雨不悅的反問。
「兄弟鬩牆,這不曉得能保住多少記者的飯碗。」席煜自在的撩撥長發,然後雙手抱在腦後當枕,整個身子舒坦的埋進柔軟的椅背。功德一件。
「我指的是祖父留下的懷表。」席時雨慍色仍濃。
「不是如願買下了嗎?」席煜這才仔細端詳手中的懷表,放在手心掂了掂。「要不是老爸臨終前交代,有機會遇上時記得讓它回到席家,恐怕這玩意兒連十萬都不值。」
「是啊!一個十萬都不值得的懷表你居然多加了一百萬。」他氣的不正是這檔事嗎?不是心疼多花了一百萬,更非是在他心中屬無價之寶的懷表,不值再添個一百萬,而是他這個率性而為的弟弟這顯然不合理的舉措,在外人看來不是弟弟腦筋秀逗,就是兄弟鬩牆。他不願見這謠傳成為明日可笑的頭條新聞。
席煜可不以為然。「老哥,你這麼說就藐視了我們席家失而復得的傳家寶,打從溥儀那無能的末代皇帝將懷表送給祖父,而又為了讓老爸能順利從大陸來台灣,賣了它當盤纏,這一失落就半個世紀之久。這回它成了買家眼中炙手可熱的寶貝,我當然得趁機哄抬身價。」虧老哥具有超人異秉的商業腦筋,這基本概念居然沒有。
席時雨一泓深潭似的黑瞳里,閃熾一股灼熱執拗,冷絕說︰「我答應過父親,就算有朝一日困窘落得要沿街行乞,也不再讓這懷表離開席家。」
老哥的決然是無庸置疑的,只是這懷表——「你確定是祖父遺失的那只懷表嗎?」
「事前已經請劉伯伯鑒定過了,確認無誤。」席時雨堅定的口吻,哪怕是膺品,也沒人敢說是假貨。
席煜拋玩著,讓席時雨從空中撈走。
「喂!我才是正主。」探手想撈回,席時雨早了一刻攢進口袋里。
老哥向來是這麼霸道,一如在商場上氣勢凌人,趕盡殺絕,全然不讓對手有絲毫喘息的余地。
冷不防,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倏止,席煜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整個人已撞上前座的椅背。這一撞,險些撞歪了他堅挺的鼻梁。
席時雨顯然早了一刻回過神,駭然凝入他倏驚深瞳里的,是佇立車頭前一張驚魂未定的稚臉。
「小表找死!」席煜搶著跳腳,一把怒火燒得他七孔冒煙,氣急敗壞的下車,拎住柳洋的衣領,像怒獅叼住沒魂沒魄的弱小獵物般,提了半天高。
柳洋驚魂乍醒。哪個眼楮長在背後的家伙,居然惹到小霸王頭上。
「喂!」很不客氣的一記小拳擂進席煜結實的肚里。「你是哪個道上的兄弟?」
這記小拳比遭蚊咬還不濟事,可那小不點的口氣倒挺唬人。小不啦嘰的,一張稚臉還沒他巴掌大,就溜了一口道上行話,乖乖!
席煜失笑,問︰「你多大的年紀?包尿布的兄弟,你又是混哪道上的?」
喝!竟然敢稱他是包尿布的兄弟!姜是老的辣,但這大渾球大概沒嘗過小辣椒的滋味——
「嗚——」席煜霎時發出悶沉的痛苦申吟。
只見他那張俊逸的臉蛋痛苦的扭曲成一團,彎下腰,雙手抱住胯間男人最致命的要害,哭爹喊娘的哇哇大叫。
賓果!痛快的一擊。柳洋擺月兌席煜的鉗制後,很臭屁的做了個振臂拉弓的夸張動作。
「怎麼樣?小辣椒一丁點就夠嗆。」柳洋得意的示威。
席煜咬牙挺起腰桿,一道惡狠狠的凶光射了過去。「你這小表不給你點顏色瞧瞧,還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怕你就不叫小霸王。柳洋努著小鼻子,吐著靈活的小舌尖,悍然不懼的扮起鬼臉。怕你是閻王老爺投胎轉世不成?
孰可忍孰不可忍,從來沒人敢對他如此囂張,況且是當著唯恐天下不亂的眾記者面前,受個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小表的鳥氣。老虎不發威的話,那明天豈不成了頭條新聞上的龜孫子,那他的一世英名豈不毀在——
愈想怒火愈熾,憤然掄起大掌,正欲損下五雷罩頂時,霎時此起彼落的閃光燈讓席煜理智乍醒,一掌五雷在空中踩了煞車。
呼!好險!這掌真摜下去,那才真是一世英名全毀在這可惡小表手中。明兒的頭條龜孫子就成了十惡不赦,記者無情筆下的虐兒變態狂。
席煜憤恨的甩下五雷大掌,怒火無處宣泄,氣急敗壞的狂抓著頭發。
「啊——」席煜歇斯底里的怒叫。
又是閃光燈四起,招誰惹誰了?!誰來教他該怎麼做?席煜從沒如此無措困窘,而且幾乎難以相信的,居然是栽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小表上,毀了!毀了!窩囊到家了。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欺侮一個孩子?」
哇!從哪兒蹦出這凶巴巴的嚴厲斥責!五雷轟頂!是誰欺侮誰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爺。
方岑心疼的護住柳洋,毫不留情面的痛批︰「你算什麼大男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欺侮小孩子,要不要臉。」
「我——他——」扼腕!啞巴吃黃蓮,席煜欲辯無詞。呵,呵!臉早讓小表給丟光。
喝!真會演戲,那小表居然還好意思裝出飽受凌虐的可憐兮兮模樣,來博取眾人的同情。
柳洋果然是惡人先告狀,嘟噘小嘴,汶然欲泣說︰「他仗勢欺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就是心虛。」
「小表!」席煜怒氣沖天。
「當著這麼多記者的面,你想干什麼?」方岑將柳洋緊緊護衛進懷里。
偎在香香的溫暖懷里感覺真好。柳洋膩得好不舒服。
「小姐,吃虧的是我耶!他害我撞歪了鼻子,還踢中了我的——」寶貝要害。這種顏面盡失的鳥事,怎麼好跟個女人訴苦。席煜一股窩囊氣憋得面紅耳赤,氣呼呼說︰「你自己問那小表干了什麼好事。」
方岑低垂螓首,顰蹙眉黛,杏眸斜睬小霸王好一副不在乎的傲慢神情。而看進方岑心底,是不折不扣柳洋闖禍的標準模樣。
方岑撇起美妙的唇線,雙手插腰嘻問︰「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柳洋不耐煩的瞥了個白眼,嗦的老處女,不想幫忙的話,有多遠就問多遠,很氣概的說︰「這是男人跟男人的事,輪不到女人插手。」
方岑怔然張著小嘴愣得直說不出話來,面對著一群記者尷尬的臉泛紅潮,她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為什麼換來的竟是不知所措的難堪。他真是頑劣到無人能訓服嗎?竟然說是男人跟男人的事,人小表大!
席煜的嘴角微微牽動一下,眼前那張無措羞赧的酡顏,頓時教他憋住險些噗哧噴出的笑聲。雖非是妍資艷質之絕色,可那清麗淨妍,小家碧玉的端秀模樣,復加此際紅霞朵朵的羞窘,猶添楚楚動人之嬌態。
或許看膩鏡頭下那張張濃妝艷抹、矯柔做作的麗顏,她脂粉末施的清秀淨妍,撩撥了他許久未因美而感動的心。
他幾乎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因那自然散發出來的美,而舞躍著最單純卻是最直達內心深處的感動。
「嘖!嘖!真正的美,只要是黑白照片就足以令人感動莫名,絢麗亮眼的色彩全成了可笑的偽裝。」席煜驚艷贊嘆。
攝影大師又在說哪門子的奧妙哲學?沒來由得冒出這話,著實惹得眾人滿頭霧水,猛參禪機,百思不解。
可席煜直瞅著人家不放的色眼,弄得方岑不只嬌顏醉紅,連那顆沒啥心思的心也隨之悸動。真沒出息,不就是個吊兒唧當,一派沒正經德性的帥哥嘛!
只是——那俊美的瞳眸沒事放什麼電?
「不會吧!」柳洋仰著頸子,一副好不訝異懷疑的眼神望著傻得可以跟白痴結拜作兄弟的席煜,皺著小眉頭揶揄說︰「小心你的口水滴到我身上,哼!這貨色也讓你看得目不轉楮,滿街是辣妹那不讓你每天流鼻血,拜托!你們老人家的審美眼光更爛,最好別告訴我,你是畫家或攝影師。」
「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攝影師,席煜。」一名記者多事的代他報上名號。
「不會吧?!」柳洋很夸張的慘叫一聲,啼笑皆非的拍小額頭。就憑這審美眼光?哈哈!有夠給他失敗。「如果你是攝影師的話,那我用一部傻瓜相機就可以開展覽。」
頓時一片鴉雀無聲,一雙雙怔愣愣瞪大的眼楮,全投注在俊臉嚴重扭曲變形的席煜身上。
一把足以燒光整座停車場的怒火,嚇得眾人在駭然的屏息間怯退了十尺之遙,誰也不願慘遭池魚之殃。
席煜的眼瞳底冒出兩把灼熾的火焰,凶神惡煞的狠狠直瞪柳洋,牙齒磨得嘎吱作響︰「小表!你以為是在跟誰說話?」
怎麼?以為本少爺被嚇唬大的啊!
「看是哪個沒審美眼光的家伙在問話。」柳洋輕蔑的仰視了他一眼,別人拿你當寶,本少爺可沒當你是回事。
席煜將氣蓄在緊握的拳頭上,他懷疑自己在下一刻隨時會血管爆裂,失去理智的抓起眼前極端挑釁的小表,當肉餅般將他砸貼在牆上思過。
攝影記者忙將攝影機扛上肩頭,準備捕捉一場激烈的火爆血腥精采畫面,未曾有人敢如此輕蔑冒犯席大攝影師,更何況是出自一個小表的無知誑語,不管結局如何,席煜肯定討不了便宜。八百年才見得席煜出糗。所有攝影記者全忘了席煜發怒時的駭人場面,對準焦距看向自以為是的大攝影師,如何發揮平時咄咄逼人的聰明睿智擺平眼前的窘況?
大攝影師這回陰溝里翻船嘍!
「對不起,小孩不懂事。」方岑縴手忙搗住闖禍的小嘴,忙打圓場。所謂初生之虎不畏犢,可現在小老虎惹的是只勃然大怒的狂獅,不是放任他胡作非為的時候。
只這聲將暴戾之氣化為棉絮的輕柔歉語,不知跌壞了多少攝影機的鏡頭,扼腕!
好順的一座下台階,席煜被陣送暖的清風,輕拂得氣掩怒息,舒展濃眉間殺氣騰騰的慍色,抵到腦門的三千度高溫怒火,霎時驟降到正常體溫,真降火哪!
「以你的聲望、社會地位,及高貴的氣質與雅量你應該會原諒小孩子的年幼無知。」方岑好不阿諛奉承的猛道歉,扯著柳洋的小衣領,迫不及待的想逃之夭夭。
「喂!喂!你們兩位老人家在演哪出戲?把我當隱形人了。」柳洋甩開方岑的手。他是這出鬧劇的主角,他還沒下台鞠躬,怎麼能落幕,氣嘟嘟說︰「就這麼把戲給唱完了,那我算什麼?」
頓時,火爆的氣氛又讓不知死活的小霸王給燃熾了,周遭熱度瞬間竄升三千度。
「你這小表究竟想怎麼樣?!」席煜情緒失控,血脈僨張的暴吼。
「為你剛才差點撞死我,向我——道歉。」柳洋最後道歉兩個字,從方岑縴細的蔥指間逸出。
方岑嚇得臉色驟白,為免小霸王再口不遮攔的闖禍,急忙搗住逞強斗狠的尖牙利齒,點頭如搗蒜的瞎說起來︰「他不想怎麼樣,他——這小朋友吃藥的時間到了,他一發作起來就是這樣瘋,別以為只有壓力緊張的大人才會患病,其實小孩子也有得病的機會,你眼前就是個很好的病例。」
「你說我——」柳洋活靈活現的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氣得鼓起腮幫子,這會兒他的怒火沒三千度,少說也有兩千度,發出小獅子抗議的怒吼︰「你的意思是指我得了神經病嗎?老處女,你最好——」最好解釋清楚,不然沒完沒了的梁子結定了。
方岑顧不及淑女的端莊形象,發揮女超人的力氣,將頑劣的小霸王扛上薄肩,倉皇而逃。
這一幕,不止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席煜也傻得一愣一愣的。在啞然無聲的錯愕里,身後一只大手將席煜撈進車內,直到閃光燈四起,他才愣愣的醒來。
「回過神沒?」席時雨依然是那面無表情的冷漠。
「哇!真差點把你給忘了。」席煜沒好氣的挖苦口氣。「你這個做大哥的真沉得住氣,剛才我在外頭受窩囊氣,你居然不動如泰山,冷眼旁觀,絕!」
席時雨斂眉,拒絕回答。他應該清楚,做大哥的絕不會膛這渾水,尤其是當席煜與女孩子糾纏不清時,更何況又杠上了一個古靈精怪的難纏霸道小表。
女人跟小孩子,是席時雨最無法掌控在自己的狀況下的難纏動物。比處理一樁上億的投資案還教他傷腦筋。
擺月兌了記者的糾纏,車子上了道路後,席煜的思維像部中了病毒的當機電腦般,跌入始料未及的恍惚里,而方岑便是那只可愛的病毒。
般不懂!對美人兒不已有免疫力早過了上癮的勁兒,怎麼——
況且那小妮子資色平凡,根本就排不進他一疊厚得足以壓死人的群芳錄里。
難道正因膩于大魚大肉,而垂涎清粥小菜的可口?
***
重重的甩門聲諷刺著別墅失去溫暖的空蕩。
柳洋氣急敗壞的進門,本打算將自己鎖在房里,卻讓方岑早了一步跟了進來。
「在路上不是跟你賠了不是了嗎?而且也說破了嘴皮子解釋清楚,怎麼還听不進去?」方岑好脾氣的耐著性子,又說︰「那種壞人是惹不得的,沒瞧當時他窮凶惡極的可怕模樣,活月兌要將人吃掉似的,我要不趕快把你帶走,後果真難想像。」
「感謝你的雞婆!」倔強的小臉蛋上,可沒有絲毫領情的感動,小火獅似的氣吼︰「知不知道?你那種低聲下氣的窩囊行為,很丟男人的面子。你老是一副很容易被人欺侮的樣子,是很吃虧的。」
方岑倒不覺得。她連忙陪著怡人的嫣然笑容,好聲好氣的說︰「能和平的解決事情,又何必惡言相向,大動干戈,這麼小性子就如此爆烈,會影響以後人格的發展。」
嗟!又在說教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柳洋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嘀咕︰「這些話拿去對剛才那個火爆浪子說吧!」
「會啊!下次再遇上他時,一定會勸他改改脾氣。」方岑認真的說。
還當真哪,他調侃笑說︰「那你就跟他談個戀愛吧!」
「我為什麼要跟他談戀愛?」方岑愣愣痴傻半秒,不覺女敕頰飛上一朵紅霞。
「哈!難怪你始終找不到男朋友,原來不全然是我的錯,錯在你不懂男人。唉!也難怪啦!沒讓個男人愛過,怎麼學習了解男人?」關于戀愛,他可自認是身經百戰的高手。
方岑滿頭霧水,吶吶的直說不出話來。談戀愛是一回事,不懂男人的心也是回事;而這兩碼事又與勸那男子改脾氣搭上哈邊!
柳洋突然情緒大好,好一副專家口吻,興致勃勃的說︰「除非受了嚴重的打擊,要不想讓男人改變個性,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愛情沖昏了頭。」
方岑訝然的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柳洋好不得意的仰起臉。「哼!我說你落伍沒常識了嘛!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知道?現在該換我輔導你的時候了。」
「什麼話,全是似是而非的錯誤論調。」難怪青少年的問題愈來愈嚴重。
「你當是歪理,可我們就吃這一套,這就是代溝。OK!」
愛情足以改變一個男人的固執性格?方岑質疑。
「這樣也好,那個倒霉的浪子讓你輔導,我才能喘口氣,不然我那些可憐的馬子全都要哈死了。」柳洋樂觀其成。
「只是個陌生人,上哪兒找?」方岑莫名的喃喃自語起來,竟也沒來由的同時涌上一股失落的惆悵。
「簡單嘛!席煜,席氏集團的二公子,目前國內身價最高的五大公子之一,是每個女孩子夢里的真命天子,找他容易得很——」慧黠的小眼瞳閃著曖昧,問︰「我很樂意當紅娘。」果真好事成雙,那他就自由了。免得整天玩捉迷藏的游戲。
「瞎說!」方岑輕斥。粉頰的赧色更勝向晚濡漫開來的嫣霞。
柳洋促狹一笑︰「瞎子都嗅得出一股春心蕩漾的味道。」
「你愈說愈不正經。」方岑沒好氣的白眼瞪他,心窩卻藏不住秘密似撲撲直跳。
炳!他再正經認真不過了。端起一副孔明獻計,高深莫測的表情,說︰「男歡女愛,沒什麼好害臊的,管他是什麼真命天子,只消我動動腦筋,包你飛上枝頭做鳳凰,成為他的真命天女。」
方岑一顆心險些讓直跳的小鹿給撞了出來。「拜托你,少亂出餿主意,別亂點鴛鴦譜。」
小霸王想嚇死她啊!方岑相信柳洋絕對有本事將兩池毫不相干的平靜心湖,搗亂起驚濤駭浪,而自己怎麼被這小表害死的都不知道咧!
「不行!為了我的自由,非將你塞給那個倒霉的家伙不可,誰叫他惹到我的頭上。」柳洋彈了手指,一副容不得方岑反駁的固執。
「喂!請尊重當事人意見行嗎?」方岑鼓起腮幫子抗議自己的發言權慘遭剝奪。
不痛不癢的抗議,對柳洋根本發揮不了作用,一副擅作主張的霸道,說︰「這是男人的決定,女人最好閉嘴。」
招誰惹誰了?方岑大呼無奈的拍了自己的額頭。誰來教教蠻橫的小霸王如何尊重別人。
方岑實在不敢想像,古靈精怪的小霸王會惹出什麼難以收拾的荒唐鬧劇。
「求求你,小祖宗放我一馬吧!」方岑哭笑不得。
柳洋唇角露出執拗的詭笑。嘻嘻!就讓你也嘗嘗受人擺布的痛苦。
不想辦法將老處女推銷出去,他的自由豈不遙遙無期。只好對席煜那個倒霉鬼說抱歉嘍!
瞧方岑那老處女是什麼痛不欲生的表情?活月兌逼她喝毒藥似的。搞清楚!是樁喜事耶!
天曉的!戀愛可不是隨便談談就算了,她的戀愛可是與結婚絕對畫上等號的,而啼笑皆非的,自己的婚姻竟然輕率的交給個十三歲大的小表頭手上。誰來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