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楓才剛踏入正廳,便看見總管福伯一臉慘然的憂戚模樣,活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三少爺……」
「怎麼了?」
「大少爺他……他……」福伯結結巴巴地把「證物」呈上。
「這是……」青楓瞪著手中的信函,心中閃過不祥的預感。大哥的老毛病懊不會又犯了吧!接過信函,青楓有點無奈地打開——
阿楓︰
當你見到這信時,英俊瀟灑的大哥我早已不在府內了。呃……因為某原因,為兄得「微服出巡」一陣子,萬事就拜托了!別擔心,大哥我會帶土產回來的,呵呵!
對了,皇上前陣子命我設宴為各國使節洗塵。帖子為兄已發出去了,時間訂在今晚,關于這件事,也請你多多關照了,大哥我相信你的能力!
非筆
青楓緩緩地合上信函,星眸暗積陰郁。「福伯……大哥他……宴會籌備得如何了?」低沉的語調仿佛籠罩著一股不祥之氣。
「大少爺他……沒有籌備任何宴會啊……」福伯一邊回答,一邊害怕地看著眼前主子的表情由原來的秀氣爾雅轉為森然冷笑。
「呵呵,是嗎?」她就知道!好你個上官劍非!離宴會開始的時間只剩不到半天,叫她去哪兒變出一個有聲有色的洗塵宴啊?不過,為了維護上官府的聲譽,說什麼她也要把這不可能的任務化為可能!
「福伯,去把家丁們全部集合起來。」青楓迅速下達命令,沒多少時間了,得好好把握才行。一整個下午,就見上官府內全體總動員,一片忙碌。
「福伯,你那邊就緒了嗎?」青楓一邊向管家詢問,一邊和家丁們一起幫忙搬幾移席。
都是大哥那混蛋害的!一個人在外頭逍遙快活,讓她在府里忙得手忙腳亂外加人仰馬翻……嘿嘿!大哥,回來後可別怪她手下無情啊!
「少爺,大致都已就緒了。」福伯有點害怕地看向主子詭譎的臉龐。不愧是老爺的愛子,算計別人的神情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邪惡又精明,好恐怖啊!
「那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福伯。我回房梳洗一下。」勞動後滿身大汗,黏黏的有點惡心,她可不想就這樣招待賓客。
***
使節別館內,一名小書僮畢恭畢敬地站在庭院的躺椅前,面色潮紅。畢竟從他入館打雜以來,還沒見過如此美麗的人。
小書僮有一下沒一下地偷瞄著躺椅上的「美人」,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出聲。只見躺椅上的人雙目依然緊閉著,讓人看不出是假寐抑或熟睡。初秋的暖陽從樹蔭間篩落而下,灑落在「美人」雕像般完美的臉上,散發出佣懶而性感的氣息,深沉而吸引人,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有事?」
「咦?」小書僮嚇了一跳,剛剛……是「美人」在對他說話?
「沒錯,我在問你話。」躺椅上的藤原天河忽然睜開雙眼,不客氣地瞪向面前手足無措的小書僮,冷冽的嗓音內含一絲火氣。
「呃!沒……啊、不!北條公子派小的傳話,希望您代他出席今晚的洗塵宴。」在「美人」的注視下,小書僮瞬間紅了雙頰,接著福了福身子便飛也似地倉皇逃離現場。
般什麼!藤原天河翻身而起,冰眸中暗藏怒火。這小子剛才就一直盯著他看,他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他太清楚了,打從他踏進中土,就幾乎天天面對這種痴呆表情,只除了那位令他印象深刻的少年,好像是叫做上官……青楓吧!不過看「他」那副明眸皓齒的樣子,想必也有過相同的遭遇。
或許該找一天去會會「他」,他一直很好奇這樣年輕的一位少年是如何撐起屬于上官家的一片江山的?
***
無聊,正是藤原天河此時的心境寫照。
來到宴會場地,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著其他的賓客陸續就座,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那些「驚艷」者的寒暄。天知道他有多想把那些人的脖子扭掉?那聲音一定非常清脆悅耳吧!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咦!這聲音……
藤原天河聞聲望去,映入眸中的身影是一襲熟悉的青色裝扮,所不同于前日的,是在青藍色的錦綢上,用銀線繡飾了些許紋路,益發顯出這位原本就秀逸飄雅的少年更加耀眼,而全場的賓客也瞬間靜默下來。
他也來了?青楓的星眸在掃視過全場後,對上了藤原天河的冰眸,驚喜多過驚訝。在一大堆陌生人中看到一個熟人真好呵!雖然他老兄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今天宴會的主人不是上官劍非嗎?」席中一位朝廷大臣發出疑問,拉回了青楓的思緒。
「抱歉,家兄幾日前因公務而離府,暫時不會回到府中,今日就由身為胞弟的我為大家效勞,但願各位都能有個盡興的夜晚。」公務個頭!八成是惹上哪家大臣的千金,避風頭去啦!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找個人把他治得死死的!青楓在心里咒罵著,但清秀的臉龐仍帶著有禮而無辜的笑容。「那麼,請各位上座,酒菜和節目都已準備好了。」
看著婢女陸續送上佳肴,以及賓客們欣然享受的神情,青楓總算安下心來。今晚的宴會,應該可以很成功。
「上官公子啊!」
青楓回過頭來。這個老頭是……嗯,她得想一想,剛剛介紹時好像是……前朝元老陶丞相……吧?
「陶丞相,什麼事?」看著陶老頭看向她的那種眼神,青楓心中有不祥的預感。莫非……
「听說上官公子尚未成親,是嗎?」陶丞相低聲說道,還不忘左顧右盼,深怕有人听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呃……是呀,不過……」
「啊!這樣啊!想必上官公子必定在尋覓合適的伴侶,對吧?不如這樣,我這里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正是我孫女,花樣年華,蕙質蘭心,賢淑又能持家務……」
唉!頭好痛。听著陶丞相如數家珍般的列出孫女的優點她也只有陪笑的分。大哥該不會是為了躲避這種情況,才挑在這時鬧失蹤吧!
「找一天一起出游,見個面如何?」在一連串優美的贊嘆句後,終于告一段落。
「呃……陶丞相,很抱歉,雖說令孫女如此出色,但是在下已有心儀的對象了。」呵呵,幸好早已想出對策,若雪這個擋箭牌就是這個時候用的呵!
「這樣啊!」陶丞相的眼光略微黯淡下來。
看著身陷愁雲慘霧中的老人家,青楓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殘忍。所以說嘛!她向來不喜歡處理這種事情,如果大哥在,憑他的交際手腕一定能弄得很圓滿。
「少爺!節目已準備就緒。」福伯無聲無息地出現。
「好,那快開始吧!」或許可以稍微彌補老人家破碎的心。
埃伯向門外拍了兩下手,只見數十位清麗的樂伶或抱琵琶、或持簫、或佩鼓,踩著蓮步輕巧地入席,待坐定,便開始演奏著輕快的樂曲,接著,一位身著窄袖細腰舞衣、臉上蒙著一層薄紗的女子,配合著音樂的節奏舞了進來。她曼妙的身軀,配上靈活的扭動,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性感與魅力,而滿座早已有些微醺的賓客,皆熱烈地拍手叫好。
看著陶丞相終于轉移注意力,專注于眼前的表演上,青楓松了一口氣。唉,男人嘛!不管老少,誰不喜歡美色呢?看看那邊的人多興奮啊!
青楓的眼光漫無目的地掃視全場,忽然瞥見一雙眼楮竟沒專注于場中的誘人美色上,而是直勾勾地投視在自己身上。
喝!想嚇死人啊?她定神一看,只見藤原天河舉起了手邊的酒樽,微微向她敬了一杯酒。唔!冷面老兄的表情有點莫測高深,再加上那對冰刀般銳利的眸子,她剛剛應該沒有什麼不得體的行為被他看見吧!
藤原天河一口飲盡酒樽內的酒汁,薄唇微揚,對于方才少年無視眼前美色,滿場眼光亂飄的神態感到莞爾,看來他的確有特別于常人之處,而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此時場中的鼓噪更甚,吸引了青楓的注意力,女郎的熱舞已達到最高潮,在連續的快速旋轉中,裙擺如波浪般陣陣揚起,而動感的嬌軀則散發著魅惑的熱力。忽地羯鼓一響,女郎伸手將面紗一拋,便停止了旋轉,利落的動作一氣呵成,贏得滿堂喝采。
青楓順手接住落下的面紗,正想好好贊美這位舞伶一番,但在看清面紗下的面孔後,話語便硬是哽在喉中——天啊!為什麼艷羅會在這個地方?
「想必這就是有名的胡旋舞吧!上官公子今夜的確是費盡心思,讓大家都非常盡興。」看青楓神色有異,不常管閑事的藤原天河在這時候出面圓了場、解了圍。
「呃!餅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艷羅姑娘也跳得很好,能讓大家盡興是我的榮幸。」看著艷羅專注地盯著自己,青楓覺得有點呼吸不順。
「是啊!今晚是個愉快的夜晚,干脆給它來個不醉不歸!」陶丞相很明顯地已經醉得有點神智不清了。
喂喂!老頭,別發酒瘋啊!青楓無奈地看看狂飲中的老人家,再無力地看看對她猛送秋波的艷羅。嗚……看來今夜可能會很漫長吧!
***
之後——
青楓的預感向來靈驗,而老天爺果然也不辜負她的「天賦異稟」,讓陶丞相狂飲入肚的美酒在宴會結束前的一刻開始「發作」,制造了一場小小的騷動。
「藤原公子,真是抱歉!」上官府的客房中,青楓一臉歉意地對面無表情的藤原天河說道。「沒關系。」俊美的輪廓平靜無波。
「陶丞相就睡在隔壁房,我已派人去照顧他,明天就送你們回去。」都是那死老頭,沒事自己發酒瘋就罷了,還吐在別人身上……看著眼前的受害者,唉!她的歉疚感又更深了。
「謝謝。」藤原天河還是那副始終如一的表情。老實說,要從這張臉找出一點點諒解的意味實在很難。
「你……還在生氣嗎?」畢竟被一個醉老頭吐得滿身,是一件頗不愉快的事。
「嗯?」生氣?不,面對眼前這位少年一副百味雜陳的表情他只想笑,不過他當然不會無聊到笑給對方看。
老兄,你多說一句話會死啊?看著面前這張面無表情的臉孔,青楓覺得有點無力。
呃……好吧!「這樣吧!澳天我們一道出游,京城附近有許多值得一覽的名勝,算是陪罪,如何?」這已經是她的底線了。
「也好。」平淡低沉的嗓音,听起來似乎意願不高,但勉強可以接受。
唔……咿……唉,算了!興奮跟期待可能從沒出現過在這家伙的人生體驗里。青楓放棄繼續奮斗下去的意志。「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我會派人另行通知你,不打擾了,晚安。」
房門關上後,藤原天河的俊顏浮現出一朵隱忍已久的微笑。
這少年真的是挺有趣的!
***
深夜,上官府內一片寂靜。
青楓回到楓築準備休息,可才剛推開房門,就發現一道身影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誰?」她大聲喝道,隨即沖入房中擒拿不速之客。
「啊——很痛耶!」入侵者發出一聲嬌呼。
咦?這聲音怎麼這麼熟?青楓急忙點燃房內的油燈,映入星眸中的是一張含嗔帶怒的俏顏。
「若雪!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先放開我啦,很疼的耶!」冰山美人顯然快火山爆發了,一雙美目只差沒噴出火來。
「喔!抱歉。」青楓連忙松開若雪。「現在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吧?姑娘,三更半夜跑到男人房中,不太安全喔!」青楓故意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曖昧地掃視若雪全身。
「別鬧了!要不是為了你,本姑娘早就在被窩里睡大覺了。你知道要潛進來有多辛苦嗎?」若雪一邊揉著發疼的手臂,一邊抱怨著。嗚!手勁怎麼那麼大啊,敢情她這好友是天生神力嗎?
「為了我?」青楓有點詫異。
「嗯!今天小語告訴我艷羅會來這兒表演,她覺得怪怪的,所以我就來啦!」
「怪?會嗎?綺老板安排的節目向來沒什麼差錯啊!」
「問題就出在艷羅從不接私人表演這種工作的,而這次卻極力爭取演出的機會,太匪夷所思了點,她一定有什麼企圖才對……」
此時,門外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噓,有人!」青楓示意若雪噤聲,在確定來人的目的地的確是這兒後,便吹熄油燈。「快,躲進棉被里。」若雪還來不及抱怨幾句,就被塞進棉被堆中。
叩叩——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誰?」究竟是誰這麼晚了還來楓築?
「上官公子!救救我……」門外傳來女人驚慌至極的呼救聲。
「怎麼了——」青楓才打開門,就被人死命抱住。「呃!你還好吧?你是……艷羅姑娘!」
「嗯!上官公子,艷羅好害怕!」艷羅倚偎在青楓懷里,雙肩不住抖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怎麼了?」被章魚纏身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吧!青楓心想。
「能讓艷羅進去講嗎?外面好冷。」
「這……不太好吧!」青楓俊秀的臉孔露出為難的神色。
「那……」艷羅的眼神在暗夜中閃了閃。「麻煩借我一件披風好嗎?」
「好,你等著。」青楓返身進屋,隨手拿了一件披風,一轉身,便看見艷羅也跟著進了屋,正站在她的面前。
「呃?艷羅姑娘,你怎麼進來了——」話才說到一半,青楓就呆掉了,因為透過窗子照進來的月光,她發現艷羅穿得非常……呃……涼快。
「公子!」艷羅柔媚地呼喚青楓,並緩緩地解開身上的薄紗衣裳,出令男人為之瘋狂的嬌軀。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這種誘惑的,今夜她一定要達到她的目的!
「艷……艷羅姑娘,你不是覺得冷嗎?」面對不停逼近的半果美女,青楓總算恢復了反應和行動能力。只見黑暗的房中,一位美少年正極力回避半果女郎的熱情攻勢。
「只要公子抱艷羅,艷羅就會熱起來了,嗯?」
青楓被逼得跌坐在床邊,而艷羅則趁勢以撩人的姿勢坐上她的大腿,溫熱的氣息挑逗地噴向她耳畔,一雙玉手急切地欲月兌下她身上的錦袍。
「等……等一等!」青楓伸手抓住艷羅的雙手。「這種事……應該在兩情相悅的前提下做比較好吧!」前要應付艷羅,後要顧好若雪,她對目前的狀況有點哭笑不得。
「呵呵!鮑子,」艷羅妖嬈地笑著。「艷羅早已芳心暗許,而公子……」充滿的媚眼緊盯著面前俊秀迷人的臉孔。「艷羅有自信,今夜過後,公子會為艷羅瘋狂的。」紅灩灩的朱唇微微開啟,緩緩湊向青楓。
「艷羅!別這樣!」青楓極力閃躲著艷羅獻上的熱吻。
「別害羞嘛!艷羅知道公子也很想要我的……」
「對不起,他要的只有我。」正當兩人糾纏得難分難解時,若雪突然從被窩里鑽了出來,曼妙的嬌軀上僅著一件貼身肚兜,如黑瀑的秀發凌亂地披散著,面色潮紅,柔唇紅潤,強烈地暗示著她才和人做過一場激烈的「運動」。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艷羅瞪大了眼楮。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倒是你,在這里做什麼?勾引別人的相公嗎?」若雪從身後佔有地抱住青楓,一邊冷冷地說著。
「你別含血噴人!人家又沒娶你過門,少厚臉皮了你!」
「哼!」冰美人嗤之以鼻,接著在青楓耳邊柔聲低語。「楓,你會娶我過門的,對不對?」縴細的柔荑煽情地在胸膛上畫著圈圈。要比魅力,她才不會輸給這狐狸精!
「嗯……嗚……對!」好友的氣息弄得青楓很癢,但她只得強行忍住,雖然如此,雙肩仍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可惡!那個木頭女人有什麼好?看著青楓因若雪的撫觸而顫抖,但自己使盡渾身解數卻都沒辦法撩撥「他」,艷羅又羞又氣。
「哪!還有什麼話要說?」若雪冷眼看向艷羅。
「冷若雪,你給我記住!」艷羅一臉氣憤地匆匆穿好衣服離去。
若雪對艷羅離去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呼!原來這就是她的企圖啊!」夜襲?還真虧艷羅想得出來,她敢做她都還不敢看呢!
「你們女人……都這麼恐怖嗎?」青楓顯然還心有余悸,現在的女人真大膽!剛剛她還以為自己會被吞了呢!
「什麼我們女人?敢情你不是女的啊!剛才要不是我,看你怎麼辦?如果我是你,就一拳打昏她,再把她丟出去!」
「對不起,在下是不對女人動粗的,那樣太差勁了。」
「你喔,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啦!」
「話說回來,姑娘的反應挺快的嘛!」青楓伸手挑了挑若雪肚兜的肩帶。
「好說。」若雪伸出手,掌心向上。
「干麼?」
「酬勞啊!小女子香汗淋灕地為公子犧牲色相及名節,公子理應好好報答小女子才是。」危機解除,若雪便開始嘻皮笑臉。
「是嗎?」青楓的笑邪魅得像個浪蕩子。「小生我以身相許,如何?」她調皮地作勢將若雪壓倒。
「別鬧了!青楓……啊!別搔我癢啦……非禮啊!」兩人在床上玩成一堆,似乎又回到往昔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