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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籮寶貝 第二章

冷氣團持續發威,氣溫只有八度。

下了車,紀沙舟不自覺地拉高大衣的衣領,提著公事包走向專用電梯。

他是這家國際知名軟體公司——ATM在台分公司的副總裁。

能夠在三十三歲就坐到這個位責,除了令人羨慕的際遇之外,他本身的實力也不容小臂。

當年,就讀哈佛大學電腦工程系時,他與同學以玩票性質合寫了一套「企業防毒軟體」。誰知,這套軟體在上市後卻造成了轟動,企業界趨之若騖。

就在那時,ATM的設計部經理找上了他,從此,開始了他在ATM半專職的打工生涯。

順利拿到碩士學位之後,ATM正式聘用了他,成為體制內專屬程式設計師。進入ATM之後,由于他的表現實在太出色,接連創造出幾套叫好又叫座的實用軟體。

最後,他打敗了眾多競爭者,坐上了設計部經理因病而懸缺的職位,成為ATM最年輕的高級主管,而那年,他也不過才二十六歲。

能調回台灣,則是一個機緣。

五年前,ATM看中了台灣的經濟實力,打算將版圖擴展到亞洲。遂以中西資合並的方式,在台設立了亞洲第一家分公司,更積極的在新竹科學園區設廠,大舉進攻亞洲市場。

而ATM高層屬意的分公司總裁人選,恰好是當初力薦他擔任設計部經理的恩師羅伯特,因此,在內舉不避親之下,加上他的台灣血統,當然成了副總裁的第一人選。

在兩人的領導下,經過了五年的努力,ATM在台分公司不僅成功地打開了亞洲市場,在各國的市場佔有率也漸漸攀升,今年,更被某商業周刊票選為顧客使用品牌忠誠度的第一名。

ATM在亞洲急速竄起的傳奇,現今仍被商業界津津樂道,他與羅伯特的名字更被視為一種精神指標,就如同「台灣半導體教父」張忠謀一樣,繪聲繪影地披上了一層傳奇的面紗。

紀沙舟自專用電梯中走出,秘書田小姐隨即自位置上起身,朝他恭敬地走來。

「瑟娜小姐已經打了兩次電話,請您務必記得中午的約會。」

「我知道了,謝謝。」朝她點點頭後,他徑自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他風度翩翩的背影,讓田又娟失神地站了好一會兒。

雖與他近在咫尺,但她知道,身為秘書的自己,只不過比別人多了隨時可以見到他的優勢,事實上,她與大多數暗戀副總裁的女性一樣,也只能作做夢罷了。

因為,論家勢、論一切外在條件,誰也比不上潑辣的瑟娜小姐,以及從小與副總裁青梅竹馬、高貴又典雅大方的葉書晴小姐。

重重地嘆了一聲之後,她收回一臉的依戀,走進了座位旁的小吧台。

當她端著熱騰騰的咖啡走進辦公室時,紀沙舟正準備月兌下外衣;見狀,她趕緊放下手中的咖啡,幫他把外衣用衣架掛進了衣櫥。

「謝謝。」他轉身對她道謝。

「不用客氣。」與他這麼近距離接觸雖已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讓她有些受寵若驚地紅了臉。

紅著臉的田又娟正想退出去之際,紀沙舟卻喊住了她。

「田小姐,麻煩你留話給趙經理,如果正大廣告公司的代表來了,請他立刻上來見我。」

田又娟忙不迭地點點頭,一張臉在他溫柔眸光的注視下,又不自覺地泛紅。

她離去前眼中那一抹羞澀,紀沙舟當然看得出來,他被動性地將那一眼收進眼中,卻和以往一樣未曾在心中激起任何波瀾。因為,這樣的目光——從小到大,他已不知看過多少。

端起咖啡,他啜了一口,香醇的感覺驅走體內不少寒意。

打開公事包,拿出筆記型電腦,準備開始工作。

其實,說是工作,也不盡然,在公司營運各方面已完全上軌道的今天,需要他這個副總裁親自處理的事已經不多,寫程式本來就是他的興趣跟專長,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來做這件事,更能激發自己的靈感與潛能。

手指專注地敲打著鍵盤,盯著螢光幕的眼神專注又嚴肅。才完成副程式的修改,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

「副總裁,正大廣告公司的人已經到了,現在人在外面。」

「請他們進來。」說完,他立刻自未完成的程式中抽離,將系統關閉之後,準備迎接客人。

才起身,田又娟就領著行銷部經理趙大生,以及正大廣告公司兩位代表進辦公室。

「副總裁,左邊這位是正大廣告公司經理王文成先生,另外這位是這次新產品所委托的廣告企畫負責人,楊晉威副理。」趙大生立刻向對方介紹道。

「你好!」在一一與他們握手寒暄之後,紀沙舟比了一個手勢道︰「大家請坐!」

在他們坐下的同時,盡職的田又娟已端來四杯咖啡放在桌上。

「副總裁,這是最新出爐的廣告企畫案,請您過目。」趙大生把一份文件交到他的手上。

看得出他的神情有些緊張,也難怪,這個新產品的廣告企畫案已足足變更了六次,更換了三家廣告公司,若這一次再被淘汰出局,一切又得重來,想到種種繁復的聯絡協調過程,他的心就一陣發寒……

「廣告內容完全是遵照貴公司所想要傳達的理念設計的。」王文成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事關近億的廣告預算,他無論如何都要拿下。

紀沙舟點點頭,慢慢地把文件翻閱了一遍,他看得極為仔細,絲毫不放過任何小細節。

在等候他的當兒,在場三人都屏息以待,就像在等待最後的判決般。

終于,紀沙舟抬起了眼,「基本上,我對這份企畫案還算滿意,不過……我對代言的女主角人選有點意見。」

听到前半段,在場三人均松了一口氣;但後半段,卻又讓他們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我們新產品鎖定的目標族群是上班族,找個當紅的青春偶像來代言並不恰當。」

ATM所研發的一套網路電玩,近日正準備發行上市。為了打響進軍電玩市場的第一炮,ATM砸下近億元的廣告費,準備搶奪這塊由日本獨佔多年的一巾場。

為了與一般性的電動玩具作出區隔,當初,這套軟體設計的重點,就是針對上班族群,除了強調產品的休閑功能外,更強調知性的功能。

「副總裁的意思是……」

「換掉女主角。」紀沙舟簡單地道。

「最好連男主角也一並撤換。至于男女主角選角的條件︰第一,年紀不能太輕;第二,除了要兼具上班族的親和力之外,外在美與知性美都要具備。」講到這兒,他的腦中突然浮現一張俏臉,一張氣呼呼卻仍吸引人的臉,當下,他的表情有些怔仲。

「副總裁,莫非你心中已有人選?」見他突然停口,趙大生大膽地猜測。

他的話將紀沙舟稍微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沒有。」只不過是個偶然邂逅的女孩而已……他笑笑地搖搖頭。「為了讓廣告與產品結合,一炮打響我們的新產品,男女主角人選部分,就有勞各位費心了。」說完,他起身,代表話題的結束。

其余三人也跟著起身。

「趙經理,這件事要麻煩你了,新產品即將上市,希望這件事可以立刻有個圓滿的結果。」

趙大生望了其他兩人一眼,求助意味濃厚。因為,如何讓這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主管滿意,還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

送走趙大生與正大廣告公司兩位代表,紀沙舟正想重新投入工作,然才開機,內線電話又響了起來。

「紀先生,瑟娜小姐二線電話,要不要幫您接進來?」

「麻煩你。」他移開電腦接起了電話,還未開口,瑟娜嬌嘖的聲音已先傳了過來?

「Max,人家找了你好多次,為什麼不回人家電話?」

「小姐,你別忘了我在上班,誰像你這個學生這麼清閑?」他用英文回應了她的抱怨。

瑟娜是羅伯特的大女兒,比他小了十五歲。雖然來到台灣已五年了,仍是一身的美國味,不但一口國語洋腔怪調,作風洋化,行為開放,就連對他的「企圖」也洋化的不得了。

打從在美國第一次見到他,「ILoveYou」三個字就不知對他說過多少次,但他始終沒當一回事,因為,他從來只當她是妹妹,一個被寵過了頭的小妹妹。

「我不管,你答應中午陪人家吃飯的,可不許反悔。」

「答應你的事我黃牛過嗎?想吃什麼?你決定。」他笑了笑。

「YA!」瑟娜歡呼了一聲。「我要去南京東路那家炭烤店。」

「炭烤店?」他的眉頭皺了下來。「可不可以換一家?」

並不是因為那家的東西不好吃,或服務不周到,而是那兒是時下年輕人最常去的聚會場所,以他這種年紀,似乎不太適合,那里喧鬧的氣氛,總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有點格格不入。

「放心,那里除了年輕人,也有像你這樣的、糟老頭光臨,你不用擔心自己會是最老的!」像是知道他的顧慮般,電話那頭的瑟娜哈哈地笑了出來。

「小表,你故意讓我難堪是不是?」

「請注意,過了今天,我就已經十八歲了,才不是小表!」她立即高聲抗議道。

她最討厭他叫她「小表」,因為,這顯示了彼此年齡上的大差距,表示對方根本沒當她是個「女人」,而只是個「黃毛丫頭」,這與她對他的「企圖」相違背。

這一次,紀沙舟仍然沒有與她繼續爭辯這個問題,他笑了笑道︰「你現在在哪里?要不要我過去接你?」他看了看表,正好——一點鐘。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十二點準時在門口踫頭,遲到的人要打。」

還說不是小孩子!紀沙舟搖搖頭後,唇邊帶著笑意掛上了電話。

***

原以為陪她吃頓飯,瑟娜就會放過他。誰知,吃完飯出來,她又纏著他陪她逛街。

「小姐,下午我還得上班,你想害我被炒魷魚嗎?」他搬出工作來「恐嚇」她。

「你是爹地的心月復愛將,他才不敢炒你魷魚!」瑟娜倒是把情勢看的很清楚。

在拗不過她之下,他只好被她拉著走進附近一家精品店。

「這件衣服好不好看?」她拿起一套皮衣皮裙,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好看。」紀沙舟想也不想地便道。「任何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好看。」他並不是敷衍,而是說真心話,瑟娜年紀雖輕,身材卻發育的相當好,簡直是天生的衣架子。

「真的嗎?那我進去試穿看看。」他的贊美顯然令她相當興奮,抱著一整套衣服,跟著售貨員喜孜孜地進了試衣間。

她一進去,紀沙舟就被另一位售貨小姐請到一旁坐下來。當然,在那位售貨小姐眼中,他毫無意外的又看到傾慕的目光。

為了打發等待的時間,紀沙舟拿起桌上一本雜志,隨意地翻著。

倏地,一個冒失的小姐沖了進來,不由分說便拉著他的手,急道︰

「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假裝是我的男朋友,只要五分鐘就好——」話還未說完,在與自己手里抓著的男人打了一個照面之後,楊西籮一雙眼頓時瞪得老大。

「你——」她指著他,驚愕讓她一時忘了逃進這家精品店的目的。

紀沙舟當然也認出了她,正對她這莫名的舉動感到一頭霧水之際,玻璃門立即又被打開,像旋風般閃進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見楊西籮,一種濃得化不開的迷戀立刻浮上眼角。

「我的西籮美人,原來你在這兒……」

這肉麻兮兮的聲音讓楊西籮立刻從驚愕中回到現實,一轉身,乍見到嚴世開嘴角那抹邪氣的微笑,一陣嚴重的雞皮疙瘩又從腳底爬到腦後。

當下,她想也不想地便躲到紀沙舟的背後,並抓著他的衣服。

「嚴……嚴世開,我說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行不行?」聲音雖然力圖鎮定,但其中的反感、厭惡外加害怕討饒卻盡在不言中。

會遇上避之惟恐不及的他,真的算她前世沒燒好香,沒想到進個外賣也會踫到他,這不叫倒霉叫什麼?

她的八字可能和他犯沖,要不然,這個嚴世開為什麼不去糾纏別人,偏偏來糾纏她?說什麼對她一見鐘情,沒有她的日子從此沒有白天……唉喲……這種肉麻兮兮的男人,這輩子她是無福消受!

雖然她的拒絕已經相當明顯,但眼前的嚴世開似乎故意裝傻,臉上非但找不出難堪的表情,也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仍餃著一抹曖昧的笑意欺上前。

「西籮美人,你不要隨便胡謁個借口來打擊我,我的心可是很脆弱的……」

「誰是你的西籮美人,你你你……少亂叫!」隨著他的愈來愈靠近,楊西籮的手也愈抓愈緊。

就在嚴世開與她近得只剩下兩步不到的距離時,椅子上的紀沙舟卻站了起來。

「這位先生,對不起,你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他起身,更完全擋住了楊西籮的身子。他雖然搞不懂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剛剛的對話,已讓他明白她一進門時,慌慌張張對他所拋下的那段話。

突然有這麼一號人物擋在身前,嚴世開表情有些錯愕地停下腳步。

「你是……」他狐疑又警戒地望著他。對方英挺的外表突然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紀沙舟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笑了笑後,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身後的楊西籮一把拉上前,並將她緊摟在懷中。

「這樣夠清楚了吧!」他不急不緩地對著嚴世開道。「你無視我的存在,當著我的面調戲我的‘女明友’,似乎有點過分。」他刻意強調「女朋支」三個字。

這番話,不僅讓嚴世開張大了口,就連莫名其妙被擁在懷中的楊西籮,也張大眼瞪著他。

「你胡說,她根本沒有男朋友……」嚴世開一止刻駁斥他的說法。

「你不知道!?那就表示你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他笑笑地把視線收回,落在懷中的楊西籮身上。

「我跟她一見鐘情,不久就要論及婚嫁,難道我親愛的Baby沒有告訴過你嗎?」望著她,他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道惡作劇的光芒,隨即頭一俯,輕輕地吻住她的唇。

楊西籮像中邪似的呆愣住,她怎麼也沒料到這男人如此大膽……

而一旁的嚴世開,臉色卻像瞬間弄翻了墨汁,在這種情況下,他似乎不得不知趣地走開。

嚴世開一走,楊西籮立即像避瘟疫般的自紀沙舟身上跳開,手一揚,想給他一個大大的耳光。

紀沙舟似乎早就防到她有此一招,時間一秒也不差地攔住她劈下來的手。

「Baby,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似乎不是件公平的事喔?」

「誰是你的Baby!」她甩開了他的手。「你這個變態、、登徒子……」她不斷用手嫌惡地抹著自己的唇,想把唇上的麻辣感擦掉。

自試衣間出來的瑟娜,剛好見到她揚手打人的一幕,她立即氣憤的奔到紀沙舟身旁。

「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亂打人呢?」瑟娜對著楊西籮吐出一長串又急又快的英文。

「我沒事,瑟娜,她是我的朋友。」生怕瑟娜將氣氛弄得更糟,紀沙舟上前一步,把她拉至身後。

突然冒出一個對自己凶巴巴的洋婆子,楊西籮更急更氣了,但又听不懂英文,只能怒瞪著她——與他。

但,紀沙舟卻完全不動氣地走到她面前,嘴角仍帶著那道氣定神間的微笑。

「小姐,你請我幫忙的事,我已經做到了,剛剛那個吻——只是我索取的報酬,這很公平。」

他竟然吻了她!?瑟娜愕然地看著身旁的紀沙舟……

這一看,她的心卻急速地往下沉,因為,此刻他臉上那種促狹惡作劇的表情,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你還敢說?」明明佔便宜的人是他,竟敢露出那種嘲弄又囂張的微笑?

前仇加上新恨的怒火讓她再次揚起手,對準那張無懈可擊的臉龐……

然而,這次仍沒能一舉泄恨成功,他的手又比她更快地把她擋在半空。

「動不動就想打人的女人,應該受點教訓。」他嘴角的笑容逐漸隱去。

突然,他微一用力,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將楊西籮拉進懷中;而幾乎是同時,他的唇也攫住了她。

四片唇牢牢貼住的剎那,楊西籮只感到自己的腦門轟地一響,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雙唇已被掠奪……

一旁的人也被這樣的發展嚇呆了眼,瑟娜更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紀沙舟,妒意慢慢地自心頭竄出。

一開始,紀沙舟的吻是猛烈而帶有懲罰性的,但後來,她柔軟的女性芳香卻讓他放松了自己,渾然忘我地品嘗著她的唇,舍不得離開。

始終處于被動狀態的楊西籮,只能乖乖地被掠奪著。終于,在大腦漸漸拼湊還原、理智慢慢聚集之後,她立即意識到這個登徒子對自己做了些什麼,一時之間,氣憤、羞辱外加不可置信,讓她瞬間爆發開來!

她用力推開他,並隨即揮出一個清脆的巴掌。

這已掌聲在靜謐的空間中響起一道回音,再次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也震醒了忘情投入的紀沙舟。

「你……可惡!」用力吼出這句話後,帶著眼角屈辱的淚水,她奔出了這家該死的精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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