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失火了,快跑,快跑啊!」
「小姐,快走,失火了,快離開,快!」
「我爹、娘在哪里?爹,娘!」
「小姐,來不及找人了,快走,走!」
「爹,娘!」
火勢毀天滅地般的燃燒,常詩雨被丫鬟拉著往外奔竄,大火卻像只凶惡的野獸緊緊追著她不放,張大了嘴吐出駭人的烈焰毫不留情的撲向了她。常詩雨駭然的睜大了雙眼,整個人僵直的躺在床上,雪白的額頭上冷汗直流,驚悸全寫在她臉上,好一會兒後她才能轉動眼楮看著四周,在昏黃的燈火下,看來熟悉卻又有些許陌生的環境帶她回到了現實,她人正安全的躺在床上,原來又是一場惡夢!
這次夢里依然充滿了火焰和哀嚎,可是她沒有再淒厲的慘叫醒來,已經漸漸能適應了,算是有些進步,沒再給身旁的人帶來麻煩。
一年了,那場毀掉她所有世界的大火發生一年了!但在夢里仍清晰如昨天的事,不過這一年來自己所受到的煎熬也一樣刻骨銘心,人生最大的苦楚莫過于家破人亡,若時間能重來,她願意用性命去交換,讓火災只是場惡夢不要成真,可惜這是痴人說夢,誰能讓已發生的事實改變呢!
那場火災,讓她由有父有母的孩子變成頓失依靠的孤兒,從養尊處優的小姐生活淪落為寄人籬下,雖然她有得吃有得穿,不會挨餓受凍,但是苟活下來的她卻不曉得自己為了什麼而活。
爹、娘在火災中過世了,她有親戚,但沒人願意收留她,只有姨媽對她伸出援手,不過姨媽是在風塵中打滾的老鴇,常詩雨沒資格嫌棄,姨媽肯照顧她已是萬幸了,她還能挑剔嗎?
所以只好隨著姨媽離開自小生長的故鄉,來到隔鄰的高陽城,姨媽在城里開了家青樓叫蘭桂閣,幸而姨媽感念她是親外甥女,姨媽沒有推她下海,在青樓最僻靜的角落蓋了棟小木屋給她居住,用樹叢隔離,雖然也位在青樓中,但另成一個天地,和鶯聲燕語的青樓完全分開,除了姨媽外,蘭桂閣里的其他人都不準踏入小木屋的範圍。
一個孤兒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她還能希求什麼?
雖然姨媽願意養她,可是常詩雨不想太勞煩姨媽,她有雙巧手,做起女紅賺生活費,也算打發日子。
常詩雨抹去額上的冷汗,自家里出事後,個性也被環境逼著改變,以前的嬌柔文弱被殘酷的現實磨去了,現在的她堅毅沉靜,不再天真,腦里也沒了作夢少女的美麗幻想,她把自己的人生放在姨媽手中,姨媽若為她找到夫家,她便嫁人;甚至姨媽要她入風塵,她也沒有異議,完全听任命運的安排。
對常詩雨來說,那場大火燒去的不只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也燒去了她的歡笑、快樂,那場火是間接因她而起,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也永遠都記住一個名字──巫恪豪!
她恨他!
☆☆☆
一長串的鞭炮在大街上響起,兩只色彩鮮艷的舞獅隨著敲鑼打鼓聲跳躍舞動,圍觀的賓客祝賀聲夾雜著鼓掌叫好聲,熱鬧極了。
天龍鏢局的第二十家支局在高陽城里開張了!
打著天下第一大鏢局,保鏢從未失誤的名聲,天龍鏢局在黑白兩道都有著龐大的勢力,路上看到天龍鏢局的金龍旗,盜匪宵小都會避過,不敢輕舉妄動。既有如此傲人的能力,當然會有許多人願意請他們保鏢了,所以生意蒸蒸日上,而各地的支局開了一家又一家,所請的弟子、鏢師越來越多,勢力已經不亞于一個大幫派,在武林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天龍鏢局是先祖巫金龍創立,目前是第三代子孫巫伯億管理,他承襲先人穩扎穩打的作法,為天龍鏢局打下了好基礎,鏢局就是從巫伯億手中開始揚名天下,而今巫伯億已是半退隱狀態,很少管事,鏢局里所有的事都交給獨子巫恪豪處理。
巫恪豪年少有為,除了擁有一身好武藝外,聰明才智更是高人一等,他知人善用,廣招豪杰加入天龍鏢局,大大增強了鏢局的實力,也將鏢局的規模不斷擴張,天龍鏢局能有今天的地位,巫恪豪功不可沒,真可謂英雄出少年。
巫伯億坐在大廳首座上滿臉笑容的接受賓客的祝賀,巫恪豪陪在一旁。
「巫老,恭喜、恭喜,又開支局了,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啊!」
「巫老,公子人品出眾,如此能干,真是可喜可賀呢!」
「謝謝,感謝各位貴賓大駕光臨,等會兒在酒宴上別忘了多喝幾杯啊!」巫伯億招呼著賓客。
「巫老,公子少年有成,器宇軒昂、風度翩翩,听說至今還未成親,我有個外甥女,長得秀麗端莊,不知道巫老有沒有興趣和我長沙幫結親家呢?」長沙幫幫主黃洪朗聲說。
「黃幫主可真會把握時間,做起媒來了,那我金劍門也共襄盛舉,各位都明白小女僥幸羸得了武林第一美女稱號,和巫賢佷可謂是郎才女貌,巫老也可以考慮。」金劍門主金皇儀也出聲搭話。
在場賓客都笑了,不少人也紛紛提出人選,想和天龍鏢局搭上關系。
又來了,巫恪豪臉上帶著笑,心中卻很厭煩,怎又將話題轉到他身上。從他解除婚約以來,已經有上百個媒婆涌入鏢局要為他做媒,他書桌上堆滿了各地閨女的畫像,讓他不勝其煩,連今天是支局開張的日子都扯上他的親事,令他啼笑皆非。
巫恪豪連忙向眾賓客致謝,找借口處理事情離開大廳。
走到後院,巫恪豪吐出一口氣,他才剛掙月兌桎梏得到自由,怎會想再套上枷鎖,要他娶妻,他寧願先娶妾,沒有妻子的牽絆,又有自己喜歡的女子相陪,這才是他所想要的。
只是那些出生不凡的女子怎肯屈就為妾呢,所以他樂得干脆不談親事,把心思放在家業上,連爹娘心急想催他成婚,也一樣拿他沒辦法。
武功高的人警覺心也敏銳,巫恪豪發覺有異物飛快側過身子同時,一道尖銳劍氣劃過他身旁,蒙著面的偷襲者出招急攻向他,巫恪豪從容接招,三招後他心中就有數了,一個回身後揚著笑臉面對直刺過來的利劍。
巫恪豪不動,蒙面人反而不敢傷他,劍來到他的心窩前一偏,避過了他。
「哈,老哥哥,好久不見了!」巫恪豪笑著打招呼,明白蒙面人的身分。
蒙面人站定,拉下臉上的黑巾,露出白眉、白胡子,不太高興這麼快就被認出來,「小老弟,既然知道是老哥哥,怎不陪老哥哥多玩一下呢?」白眉、白胡子,加上滿頭白發,卻有張不老紅潤的面孔,江湖人一看便明白他就是江湖第一快手齊飛。
「老哥哥,你還是那麼愛玩,近來誰又被你捉弄了?」江湖中人鮮少不認識齊飛,也都明白年過半百的齊飛童心未泯愛和人開玩笑,而且視禮教規範為無物。在一次偶遇中,他和齊飛相見歡,話又投機,齊燕一時興起就拉他結為忘年兄弟,巫恪豪和齊飛相差了五十歲以上,齊飛卻不在意做他的哥哥,足以見齊飛的隨性了。
「就是我那個徒兒,她嫁人了,但不試試她丈夫的人品,我怎放心將徒兒交出去呢,結果很好,我很滿意!」齊飛開心的告訴巫恪豪。
巫恪豪明白這表示齊飛徒兒夫婦被整得不輕,老哥哥愛捉弄人,他除了感到好笑搖頭外,也很敬佩齊飛的率性脾氣。
「老哥哥,你今天是特地來祝賀嗎?怎不到大廳坐坐?」
「小老弟,你也曉得我最討厭這些煩人的禮節了,好久不見只想私下來看看你,不過你開那麼多支局做什麼?連玩的時間都沒有,小心別將自己累死了!」齊飛拍拍巫恪豪的肩頭,話說得很坦率。
巫恪豪哈哈大笑,也只有齊飛會說出這樣的真心話,他不介意,但若換作別人就未必了,所以齊飛私下來見他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老哥哥,你放心吧,你若想找我玩,我隨時可以奉陪!」
「真的,小老弟,那你現在能陪老哥哥喝兩杯嗎?」齊飛立刻提議。
「老哥哥,對不起,今天恐怕不行,換個時間好不好?」今天他哪走得開。
「事先約好就不好玩了,那就以後有緣踫到再說吧!小老弟,這是老哥哥給你的賀禮。」齊飛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巫恪豪。
巫恪豪收下後好奇地打開,盒里是顆黑黝黝不起眼的珠子,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巫恪豪卻興奮的張大了眼,「這是黑玉夜明珠嗎?」
「小老弟,你真有眼光,這個黑珠子給你很值得!」齊飛笑說。
巫恪豪驚訝的看著齊飛,「黑玉夜明珠是南苗雪衣宮的鎮宮之寶,怎會落在老哥哥你手里呢?」
「黑珠子是雪衣宮長老送我的,我將它當賀禮給你,你若不想玩了,再給另外的人就行了,記得你一定要用給的,千萬別說送哦!」齊飛特別強調。
「為什麼?」巫恪豪不懂,「送」和「給」意思不是差不多嗎?
「小老弟,別問嘛,反正是好玩的事便對了!好了,東西給你了,老哥哥也該走了,小老弟自己保重了!」齊飛說完對巫恪豪招一下手,人便躍牆離開。
巫恪豪拿著錦盒連要說聲謝謝都來不及,無奈一笑,但是齊飛又猛然飛回他面前。
「小老弟,你眼角含春,額頭泛紅,是面帶桃花之相,看來你在走桃花運,有好有壞,自己小心點了!」齊飛笑笑地告訴巫恪豪,抱拳再道聲再見,人又倏地不見了。
巫恪豪微愣了下後大笑起來,這個老哥哥還真可愛,面帶桃花?他真在走桃花運嗎?巫恪豪將裝著黑玉夜明珠的錦盒收入懷中,以他受女子歡迎的程度來看,何只是帶桃花,簡直是身在桃花林中,不過女人沒什麼可怕,只要哄哄寵寵便沒事了,他相信自己能應付得宜的。
巫恪豪踩著輕快腳步走回了大廳。
☆☆☆
常詩雨坐在窗邊,手拿著針線,仔細地一針針在紅衫上繡著鳳凰圖樣,這件新娘嫁衣是城內伍老爺千金要用的,伍老爺愛來青樓拈花惹草,卻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寶貝得不得了,費心為女兒找到好親家外,又到處打听誰的手藝好要做嫁衣,姨媽便向伍老爺推薦了她,伍老爺見到她縫制的衣裳後立刻重金禮聘。
這件新娘嫁衣已經花去常詩雨半個月的時間,如今只剩下衣襟的鳳凰圖樣,伍姑娘三日後要出嫁,她必須在今天將衣裳做好交給伍家。
「小姐,你從早上做到現在都沒停手,連午膳也沒吃,休息一下吧!」依芳將點心端到茶幾上勸著常詩雨。當家發生大火後,所有的長工佣僕都走了,只有常詩雨的貼身丫鬟依芳堅持要留下,她是個孤兒,自小便被當家收養,小姐就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她仍跟著小姐,負起照顧主子的責任。
「我不累,我要趕快繡好它!」常詩雨繼續手上的工作。
依芳看著忙碌操勞的小姐,心中好難過,小姐不該吃這樣的苦,以前老爺、夫人在世時,小姐過的日子是何等舒適,錦衣玉食、無煩無憂,哪想到老爺因為生意失敗欠債,人家來府里討,和老爺在爭執中打翻了燭台釀成了大火。這把火不但燒毀了常府,也同時帶走了老爺和夫人的命,讓小姐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還淪落到青樓棲身,若老爺、夫人地下有知,也一定不能瞑目吧!
事情發生時,小姐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得知老爺夫人都罹難後,整整大哭了一天,但從那次哭過後,小姐就沒在人前再掉過一滴眼淚,她忍著悲痛料理老爺、夫人的後事,賣掉常府所有的產業償還債務,也無條件的讓僕佣離開,處理好所有事,小姐便帶她隨著桂大娘來蘭桂閣住下。
別大娘是小姐的姨媽,對小姐不錯,小姐雖然是住在青樓里,生活起居卻很獨立,和青樓沒扯上一絲關系,只是小姐不可能再過和從前一樣富裕的日子,為了生活,小姐做起女紅賺錢,而自己忙時,小姐還會幫忙洗衣、打掃,做著奴婢的事,對這天壤之別的改變,小姐沒叫過一聲苦,都默默承受了下來。
小姐看起來很堅強,但依芳卻了解這不過是小姐裝出來的,在夜深人靜時,小姐會躲在被里偷偷的哭,隔著牆,依芳很清楚將小姐的哭泣听入耳里,一聲聲的抽噎讓她的眼楮也跟著紅了。
從家變到現在,小姐不曾開懷笑過,總是眉頭深鎖,桂大娘也注意到,勸過許多次,但都沒有用,依芳真擔心小姐再這麼郁結下去會生病,可惜她沒有辦法讓小姐開心起來。
常詩雨縫完最後一針,打好了線結,她將衣裳拿起來觀賞,這件新娘嫁衣終于做成了,里面的每一針都是她的心血,她很滿意,願伍姑娘會喜歡。
常詩雨將嫁衣小心的折起,抬頭就看見依芳呆愣的直盯著自己,「依芳,有什麼事嗎?」
依芳回過神來看著常詩雨,「小姐,奴婢好久沒看過你的笑容了!」
常詩雨語氣冷淡,「是嗎?可能是沒什麼事好笑吧!」
「小姐,你以前最愛笑,笑容好甜,笑聲也像黃鸝那般好听,小姐你要多笑笑才好。」依芳誠心建議。
對于婢女的話,常詩雨不置可否,平靜的神色看不出她的情緒,只是要依芳將做好的新娘嫁衣拿給姨媽,讓姨媽派人送到伍老爺家去。
依芳拿著衣裳退下。
常詩雨看著窗,緩步走到屋外頭,沒經過整理的園中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花兒,看起來繽紛熱鬧。
陽光和煦、微風徐徐,花兒也隨風舞動,從小起她就愛花,以前她的繡閣便是建築在花園中,在春、夏天時節,每早她起床後都會先到露台和花兒說早安,欣賞過沾著露水的花朵後才回房梳洗,娘常笑她愛花成痴,而爹也很自豪說他有個比花還嬌美的女兒。
現在花兒一樣美麗,但是她卻感覺不到自己喜悅的心情,如今的花和草一樣,在她眼里沒什麼差別,依芳說她好久沒看過自己的笑容,心境改變的她只怕早就忘了笑是什麼了?
姨媽用樹叢隔山一個安靜的空間給她,保護她不受另一邊紙醉金迷世界的打擾,姨媽說那是罪惡的淵藪,但是為了生存,姨媽卻不得不深陷其中。
姨媽對她的好,她明白,但就算自己有了這一小塊的生存空間又如何?她每天一樣過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那些青樓姑娘至少了解她們要的是錢,遠比她不曉得自己要的是什麼好。
這樣絕望的生活好幾次都讓她有結束生命的想法,她想隨爹娘到陰間去,一家人在九泉下團圓,只是她不甘心,不願意自己就這樣從人間消失,就算是死,她也要明白巫恪豪為何要和她解除婚約?明白他何以要放出那樣的流言來傷害她?她更要他道歉懺悔,因為常家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當初常、巫兩家會訂下婚約,是她爹娘主動攀上的,那年她十四歲,有回爹陪娘上山拜神正巧遇見也來上香的巫伯億夫婦,巫家的馬車因陷在泥沼中,輪子壞了,爹娘見狀便好意的順道載巫家夫婦下山,在車上閑聊起來,爹娘明白巫家夫妻的兒子巫恪豪正值弱冠,還沒訂親事,便戲言自己有個女兒,兩家可以結成親家,巫伯億夫婦也爽快的應允了,直笑說這是個好提議。
爹娘回府後就先派人打听巫恪豪的人品,明白巫恪豪不但生得英挺高大,有才能也有好武藝,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上天龍鏢局財大勢大,爹娘都很中意這門親事,便親自到天龍鏢局談婚事,訂下了巫恪豪和她的婚約。
爹娘很高興為她找到了這麼一個好夫婿,有如此財勢的親家,爹娘更感到欣喜,而為了不被人說是高攀,爹也積極的擴張家業,生意越做越大。
時間一年年過去,她十七歲了,但是巫家一直沒來談成親的事,爹娘覺得有異正想派媒人去催促時,就听到了巫家要解除婚約的流言,退婚原因竟是常府小姐行為不檢。
爹娘听到這樣的流言時氣瘋了,立刻到天龍鏢局理論,巫伯億夫婦卻避不見面,是巫恪豪親自面對爹娘,他的態度冷傲無情,堅持要解除婚約,任憑爹娘如何解釋,巫恪豪就是听不下去,依然冷酷的要求取消婚事,沒有第二條路。
巫恪豪冷硬的態度讓爹娘受盡了難堪,忿忿不平的離開,第二天常府就收到了巫家退回的訂婚信物,解除了婚約。
一個閨女最重要的便是名聲,被未婚夫以不檢點的污名解除婚約,就如同被烙上不貞的罪名一樣,讓她身敗名裂。
爹娘怕她受到傷害,瞞下了這一切,但不幸的事卻接踵而至,外人明白常、巫兩家解除婚約後,當家旗下的生意一落千丈,出現了危機,讓爹不得不舉債過日子,而越來越難听的傳言甚囂塵上,更讓爹臉上無光,氣悶成疾,終于病倒了。
到那時她才明白了一切,這有如青天霹靂將她整個人打得四分五裂,甚至連給她辯白申訴的機會都沒有,她就莫名其妙被判定是無恥放蕩的女人。
她以為那是她最可怕的惡夢,哪知真正的惡夢還在後面。
爹病倒了,府里的情形更加糟糕,每天都有人上門來討債,憂慮更加重了爹的病情。
那晚,討債人又到家里來,要佣人將重病的爹抬出來解決事情,她知道消息也焦急想前去關心,可是丫鬟們因娘的指示將她阻擋,怕她受到傷害。
爹娘對討債的人說盡好話,但沒錢還是最大的問題,他們不滿意爹娘的說法,一言不合就逞凶斗狠的摔桌椅、砸東西,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引燃火苗,他們一溜煙先逃命去了,留下重病無力走路的爹,娘扶著爹想逃,但火勢蔓延太快,阻去了所有的生路,佣人想去搭救已來不及了。
見發生了火災,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大廳找爹娘,但火勢實在太大了,婢女為了她的安全,硬是將她拖離火場,她焦急的問著從府里跑出來的每一個下人爹娘的下落,所得到的回答都是搖頭不知道,她揪著一顆心親眼看著大火吞噬了整個常府,而爹娘還是沒能逃出來。
常詩雨咬著唇,想起這些往事今她有錐心刺骨之痛,而她更是有恨,恨上天的無情,恨天地的不仁,更恨巫家人的卑劣可惡,尤其是巫恪豪,他要解除婚約她能接受,但為何放出不實流言來傷害她呢,讓她無顏在家鄉再待下去,她到底做了什麼錯事,他要如此污蔑她?除了那紙婚約外,他們根本是陌生人,他們連面都沒見過啊!
所以她不甘心,雖然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流言傷害,但內心的傷卻永遠也乎復不了,她曾有沖動要到天龍鏢局質問巫恪豪,姨媽和依芳拉住了她,不希望她去自取其辱,以她的力量絕不可能和巫家對抗,最後吃虧的還是她。
難道這世上真沒天理了嗎?弱者只能含恨退讓,不得討回一個公道嗎?
離開了是非地,事情仍沒解決,她只像是畏罪逃走,如同是默認了一切,她什麼都沒做卻惹上一身腥,怎能甘願?
常詩雨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重獲清白,會不會遇上巫恪豪,她只能靜待上天的裁決,或許時間流逝將傷痛鎖在記憶中,或許會有公理正義給她一個希望,就看老天爺對她如何的交代了!
但是這樣的痛要多少才能撫平呢?常詩雨不曉得,她眼中的悲憤卻是有增無減,除了恨意外,她什麼都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