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霍玲一行人同行已近一個月了,由于一路行醫濟世,所以行進速度頗為緩慢,好幾個乃蠻部落過去了,始終沒有喬棉的下落,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愈來愈焦急,甚至懷疑喬棉已身亡而尸骨無存,這想法令他心涼也令他沮喪,但他不能放棄,找不到她將會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策野躺在帳篷內輾轉難眠,心里淨想著與喬棉共處一個月的點點滴滴,其中有甜蜜也有心酸。夜深了,他忍不住又將那只玉佩拿出來把弄,仿佛在提醒自己堅持下去,絕不能放棄,他和喬棉的相遇可是千萬分之一的天意,命運之神不可能讓他倆之間就這樣結束的。朦朧中,他漸漸進人夢鄉……
「大哥……大哥……」
「喬棉……天意……你在哪兒啊?」他焦急地喊,但眼前白茫茫一片,怎麼也見不到她。
「大哥……我好痛苦……快來救我……」
一個朦朧的身影在前方出現,他急急奔過去,終于見到了她,但她看起來卻蒼白又憔悴。「天意,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大哥……」她垂下淚來,「我以為你不理我,自己一個人走了……」
策野心一痛。「我怎麼會?天意,我好想你……」他想要擁抱她,可是在他踫到她之前,她的身體卻飄開了。「天意!無意!」他急了,直喊著她,但身體卻無法動彈。
「大哥……救我……大哥……」喬棉的身影和聲音漸飄漸遠,策野努力掙扎看要追過去卻力不從心。
「天意,別離開我!別離開我……」策野的雙眉緊鎖,口中噫語不斷,模糊中听見耳邊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叫著︰
「卓大哥……卓大哥……大哥……」
策野霍地張開眼楮,見到黑夜中有個模糊的身影,一時間情難自禁地抱住了那人,叫道︰「別離開我,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天意!不準你再離開我……」
他已搞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真實,只覺貼著他的臉頰是溫熱細女敕的,忍不住一邊吻著一邊喃喃道︰「答應我……」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只要能這樣抱著她一生一世就是幸福。
「我答應你,卓大哥。」霍玲雖然被他的熱情嚇了一跳,但卻十分歡喜。她害羞地讓他抱著親吻臉頰,全身發熱,既興奮又虛弱。策野聞聲一怔,他的情緒已逐漸恢復平靜,這聲音、這稱呼好像不太對……地緩緩地抬起頭看自己抱著的人,一看清楚原來是霍玲,立刻像觸電般的松開手,整個人往後縮,緊接著便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失望刺著他的心。他閉上眼楮,幾乎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已失去,過了一會見才沉重地說道︰「對不起,玲兒,我……我無意冒犯,方才我夢見天意了,所以才……」
「我了解,卓大哥,別放在心上。」霍玲嬌羞地低著頭道,心里根本不相信他真的夢到自己的弟弟,倘若真如他所說的,他又怎會親她?兄弟間大不了只是擁抱,怎能又親又吻,又要對方永遠不離開他?分明是裝睡對她示愛,就像借酒裝瘋的道理一樣。她愈想愈覺害羞又歡喜,簡直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嗎?」策野強打起精神問,打斷了霍玲的幻想。
「喔,卓大哥,有個孩子得了急病,好像快不行了,他的父每請你過去看看他。」她這才想起這件事,忍不住覺得有些慚愧,但轉念一想,她很感激老天爺為她制造了這個機會。
「那我們快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急行而去,心情卻各自不同。
策野想起夢中的情景,內心十分沉重。喬棉究竟怎麼了!多麼希望她立刻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她只是在跟他開玩笑,而他會吻得她昏天暗地,答應從此再也不讓他擔心了。他寧願她是故意耍他,也好過像現在這樣生死不明,不知她正受著什麼樣的虐待……
棒天,一行人又朝乃蠻可汁落居的所在地前進。霍玲見策野一路上心事重重,但礙于一大堆隨從跟在旁邊,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休息時,策野獨自往較清靜的地方行去,霍玲見狀立刻跟了過去。
「卓大哥,你有心事嗎?」她走到地面前柔聲間。見他不答,她又試探地問︰「在擔心你弟弟的安危?」
策野長長的嘆了口氣,「已經一個月過去了,她卻還是音訊杳然,生死未定。」
「再過兩天就到我家了,到時我請爹爹幫忙,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對了,卓大哥,談談你弟弟吧,說說他有何特征,我好告訴爹幫你找。」
「她與你差不多高,」策野陷入遙想中,神情不覺變溫柔了。「瘦瘦小小的,瓜子臉蛋,大大的眼楮里滿是聰慧純真,唇邊總帶著笑,老喜歡撒些小謊,損損別人。捧捧自己……」他因想到喬棉以前胡鬧的作為而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但隨即又黯然了。
霍玲望著他、听他描述,不由得有些痴了。她強烈的感覺到他有多喜愛他的弟弟,喜愛到簡直要令她嫉妒的地步。「你一定很疼他,他真幸福,我真羨慕他有個這麼疼他的哥哥。」
「凡是見過她的人都喜歡她,不只是我而已,她或許天生就有這種魅力吧。」
「哦?你引起我的好奇心了。嗯,為了早日找到他,我們快馬加鞭回去吧,走!」她果真說走就走。
「玲兒,」對于她的熱心,他覺得很感激。「謝謝你。」
「等找到人再謝我也不遲。」說完,她羞紅了臉,轉身跑開。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自已倘若幫了他大忙,他倆一定能共給連理的。
對于她這番少女情懷,策野或許多少知道一點,但他此刻整顆心全都系在喬棉身上,再也沒心思理會別的了。
「桑兒。」
安則告在霍桑兒背後突然出聲,嚇了她一大跳,她正在想著要帶什麼東西給卓天意,被他這麼一嚇差點摔跤。她回頭怒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不理他。
「桑兒,對不起,我只是想逗你開心嘛。」看出她在生氣,安則告趕緊賠罪。「你最近都躲著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你……」她忍不住想罵罵他。想起有一次親眼見到他痛揍天意時那種殘忍的樣子,她差點沖過去阻止他,要不是天意及時看見她並示意她不可沖動,她早就和他撕破臉了。為此她還哭了好幾天,此後她就不願理他,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住火氣。「沒有啊,我很忙,我先走了。」
見到桑兒這種態度,安則告心中十分難受。他們倆是青梅竹馬又互有情意那麼久了,為何她要這麼對他?難道真如他的屬下所說是為了卓天意?他听到他們在竊竊私語討論,說曾經見到她偷偷地跑去看卓天意,莫非他們說的全是真的?不,不會的,桑兒不會喜歡那個小雜種的。
「桑兒,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看這是什麼?」安則告笑著拿出一條珍珠鏈子在她面前晃。
「我不喜歡。」桑兒冷冷地說。其實她是嘴硬,心里才喜歡得緊呢!
安則告臉色一變,隨即拉出她的手塞給她,笑道︰「別跟我鬧別扭了,我知道你很喜歡的。上次听你提過我就牢牢記在心上了,這次特地托了你姐姐的一個隨從抽空去幫我買回來的,收下吧!」
桑兒抿抿嘴,經過一番內心掙扎,還是收了下來。
想起自己從小就那麼喜歡他,而他又對自己那麼好,不禁有些感動;可是一想到天意,她又覺得自己不該原諒他,心里感到十分矛盾。她看著他,淡淡地道聲謝,垂下頭就要離開,卻又被他擋了下來。
「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安則告笑嘻嘻的說道,「你日思夜盼的姐姐回來了,還不快找她去?」
「真的?」桑兒喜上眉梢。她怎麼那麼笨,姐姐的隨從帶回了珍珠鏈子,姐姐自然也回來了。她興奮地沖向爹爹的帳篷,知道姐姐回來一定會先到那兒報到。
「姐姐!」桑兒一路喊著沖進父親的帳篷,見到霍玲便奔了過去,興奮地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人家好想你呢!」
兩姐妹抱成一團。霍玲話才沒講幾句,連策野都還來不及引見,便被她給打斷了。
「我正跟爹說此行的經過呢。那呂利廣是個大壞蛋,我差點就遭了他的毒手,幸好有位中原來的大夫救了我,讓我有機會手刃這惡棍。這位恩公年紀雖輕但醫術高超,一路上治好了許多族人,所以才會回來的這麼晚。爹,您一定要替女兒報答他的恩情。」
「有這等事?此人我定要見見,但現在時間已晚,你們路途奔波想必也累了,待明日接見時再作深談,哈哈哈……」乃蠻可汗豪邁地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桑兒,今晚別去吵你姐姐,知道嗎?」
「知道了啦!」桑兒回道,但背過身卻扮了個鬼臉,暗叫她會遵命才奇怪。
姐倆相偕離開可汗的帳篷,各自懷著心思。霍玲想著明天要介紹策野給爹認識,並提起協助尋找卓無意之事;霍桑兒則想著要拜托姐姐想辦法救救天意,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
兩人回到霍玲所住的帳篷,便開始聊起女兒家的私房話來了。
「姐姐這次回來春風滿面,是不是有什麼喜訊啊?」桑兒俏皮地問。她眨眨眼,笑道︰「我猜猜看,跟你那位恩公大夫有關吧?」
「鬼靈精!」霍玲滿臉通紅地道。
「哈哈,被我猜中了!快說說他是個怎樣的人。」霍桑兒一臉的好奇與興趣。姐姐一向眼高于頂,多少人追求她都被打了回票,她實在很想知道會被姐姐喜歡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給人的感覺很特別。」一提到策野,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地變得很溫柔,帶著夢幻般的色彩。「他很高大且英俊,不過最特別的是他那種瀟灑不羈的態度,有一股自信的豐采,好像所有的問題到了他手上就能輕易解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想親近他、覺得很有安全感。你和安則告在一起那麼久了,你還會不知道那種感覺嗎?」她對听得入神的妹妹笑道。
「則告?別提他了。」桑兒一扁嘴,似乎有事情困擾著她。「怎麼啦?又跟他鬧別扭了?」霍玲知道自己的妹妹總喜歡欺負安則告,而因為他一向疼她,所以也習以為常了,可是這次鬧得似乎挺嚴重的,因此她特別關心地問。
「我再也不理他了,他好殘忍。」桑兒簡直快哭了。
霍玲嚇了一跳,深覺事態嚴重。「他做了什麼惹你生這麼大的氣?你告訴我,讓我教訓教訓他去。」
「前些日子他抓了一個人回來,硬說他危及我們乃蠻,爹也信了他的話,則告每天都打他,有時還不給他飯吃。後來我偷偷溜去看他,給他帶藥、帶吃的,我們就成了好朋友。他說他是無辜的,我相信他,他不會做傷害乃蠻的事,是我們乃蠻對不起他。」
「桑兒,你是不是喜歡上他?」
桑兒頭垂得低低的,看得出內心正掙扎著。「我知道則告對我很好,可是我每次一見到他受苦,心里就一陣陣地疼,他那麼弱小,那麼可愛,怎麼受得了?我在想,若是這些折磨發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早就死了,可是他卻咬緊牙關硬撐下去。他每次見到我總對著我笑,見我難過就逗我開心,絕口不提他所受的痛苦,從沒說過一句抱怨的話,好像無憂無慮似的,他總說我是他在這里唯一的朋友,是他的恩人,我听了心里更是難過,姐姐,你能不能去說服爹別讓他再挨打了,我怕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桑兒說到這兒已經淚流滿面,霍玲樓著她,安慰地拍她的肩,「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謝謝。還有,我沒讓人知道我去看過他,你也別告訴爹,否則我怕萬一沒辦法說服爹,連我要去看他也不成了。」
「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考慮清楚該怎麼說的。」
兩姐妹又接著聊了一些體己的話。
臨睡前,桑兒道︰「姊,你那位恩公醫術是不是很好?」
「是啊,不論什麼疑難雜癥都難不倒他。」
「那能不能請他明天去幫他看看病?這幾日咳得很厲害,精神也很差,我擔心他……」
「嗯,我明兒個見過爹之後就帶他過去。」
桑兒終于稍稍安了心,微笑道︰「我明天就去告訴他這好消息,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姐,我真高興你回來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桑兒,你來啦。」喬棉綻出笑容向她打招呼,隨即咳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病了,有時幾乎連站都站不穩,她之所以還能撐下去全憑一股意志力,她要活下去。
「天意,你還好吧?」桑兒已一路跑過來,拍著他的背,憂慮寫滿了她整張臉。「坐下來,休息一下。」
歇了一會兒之後,喬棉才笑道︰「沒什麼啦,一點小傷風而已,別擔心。」她見桑兒看著她的美眸中含著淚水,心下也不禁一陣黯然。她自己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活不了多久了,或許「死」對現在的她而言是一種解月兌,可是她不甘心,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別難過嘛,我這人很麻煩的,就算我想死,閻王爺還不收呢!」她強歡笑道。
見她這樣,桑兒忍不住眼淚掉得更凶。喬棉抬起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卻怎麼擦也擦不干,才抹去一串又有新的涌上。「別哭嘛,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天意……」她泣不成聲。片刻後,她情緒稍微恢復,才開口道︰「昨兒個傍晚,我姐姐回來了,她答應不會讓你再受這些苦,你放心。還有,她帶了個神醫回來,我求姐姐帶他來給你看病,你不會有事的。」
「不!」喬棉原先還微笑地听著,但听說要請大夫來給她看病,她臉色立刻變了。
「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你別讓大夫來。」她堅拒。萬一被人知道她是個女子,那豈不完蛋了?不!
「天意,姐姐說那大夫醫術高超,你的病一走會好轉的。」桑兒急了。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絕不看大夫,我寧願死也不看大夫,你听清楚了嗎?」
那種堅決的神情讓桑兒如墜人冰窖。「天意……」她無助地喊,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想我死?」喬棉大聲道。
「當然不是。」
「那就別讓那什麼撈什子的神醫來,知道嗎?」
「知道了。」桑兒無奈地允諾,心情頓時沮喪起來。本來以為一切都將好轉,誰知……怎麼辦?她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就這麼死去啊!
喬棉安了心,見桑兒一臉的沮喪,心里也頗過意不去。她移身過去攬著她的肩,柔聲道︰「你擔心我,為我好,我都知道,也很感激,但我有我的苦衷,別生我的氣好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不會生氣的,但……你有什麼苦衷呢?」
「這……」
喬棉正想著該用什麼理由蒙混過去時,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臭小子,把你的髒手拿開!」
是安則告!兩人都听出來了。那吼聲宛如一顆巨石撞擊在兩人心上,令她們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臉色變得一樣蒼白,尤其在看到安則告像發了狂的野獸一樣朝她們走過來,那眼光訪佛要將喬棉撕成碎片似的。
桑兒立即擋在喬棉前面保護她,對著安則告警告道︰「別再過來!安則告,听到沒有。」
「桑兒,你怎麼對得起我?」安則告又憤怒又傷心地嘶吼著。「有多少人對我說過你常來此與這小子幽會,我都不相信,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你為什麼這麼做?你最近總是避著我。不理我,是不是因為他?」
「是又怎麼樣?」既然已被發現,她索性把對他的氣憤一古腦兒地發泄出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殘忍的人,每天把他打得傷痕累累。我告訴你,我不需要對得起你,你根本是只殘忍的野獸!」
「住口!每個奴隸的待遇都是一樣的,更何況他是重犯。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沒錯,我是喜歡他,你要是敢再傷害他,我絕不饒你!」桑兒堅決地說。
喬棉眼看安則告的臉變得鐵青而扭曲,突然有一種報復似的快感,她知道今天她八成是在劫難逃了,可是她並不害怕,她已經很努力地要活下去了,可是……唉!或許她注定要死在這兒吧,她已預料到再過一會兒,她就會因傷重而死亡。
「難道我和你十幾年的感情還比不上這軟弱無能的小子?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他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大吼一聲將桑兒推開,喬棉連躲都不躲地承受他連番的痛擊,倒在地上,口中流出血來。她沒有反抗,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住手!求求你住手,別再打了!」桑兒哭喊著沖過來。他那樣子好像非把天意打死不可,她死命地抱住安則告,暫時阻止了他的攻擊。
「心疼了?」她愈是阻止他,他就愈恨。他一把將桑兒推開,讓她跌坐在地上,冷酷地笑道︰「現在求我太遲了,我不但要打死他,還要抓到他哥哥嚴刑拷打,以泄我心頭之恨。」
他一直記得呂利廣說過這小子有個哥哥,此刻他對喬棉的恨已今他失去理智,簡直恨不得把她全家都給殺了。
听了他這番話,原本已無求生意念的喬棉怒氣頓熾,她嘶吼道︰「你敢!你苦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即便做鬼也絕不放過你!」
「是啊!我好怕啊。」安則告說著,一腳又將踢來。
喬棉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只覺反正都是一死,她也絕不讓安則告好過,打得他一拳便賺到一拳,咬得他一下便是一下,她本著這種想法像瘋了似地插他、打他、踢他、咬他,再加上桑兒也過來幫忙,安則告一時之間竟奈何不了她們。
不多久,桑兒被打飛了出去,幾乎令她昏過去,而這還是安則告拿捏了力道,因為有桑兒在,他怕傷了她,難免有些礙手得腳。趁桑兒不在身邊他抓起喬棉一陣亂打後,一拳將她擊飛了出去。
喬棉滾了幾滾,吐出一口鮮血,腦中迅速閃過許多事,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再也不用害怕睡醒後有無窮無盡的折磨在等著她。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依稀間只听到桑兒在叫︰「安則告,別殺他!救命啊,姐姐!快來救他……」
策野正和霍玲並肩走來,因為霍玲說要請他替某人醫病。他遠遠地便看見有人在打架,立刻疾步走來,見到一位少女正倒在地上求救。一名少年則手拿著匕首朝一位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少年走去。
策野眼見那柄匕首即將落下,情急之下撿起地上的一塊木頭便擲過去,口中喝道︰「住手!」木頭和匕首應聲落地。
這兩個字像一桶水對著喬棉當頭澆下,使她頓時清醒了些。不知是幻覺還是怎地,那聲音听起來好像策野?她掙扎著起身,想看看是誰出手救她……
霍玲奔過去將妹妹扶起,策野則沉著臉走過去。
「你是什麼人?」安則告又驚又怒,手腕還在痛。
「路見不平的人。」策野冷冷道,兩人互相瞪視著。安則告見有人來救這橫刀奪愛的臭小子,氣炸了。
喬棉這時已掙扎著爬起身,認出了跟前這個人便是自己日思夜盼的人,淚水立即模糊了她的眼,她忍不住哭喊出聲,「大哥……」
策野聞聲迅速轉過身,兩人目光相對竟恍如隔世。
喬棉突覺一陣暈眩襲來,整個人往後倒去,策野立刻沖過去扶住她,扶著她坐倒在草地上。她那蒼白的臉色、斑斑的血跡在在撕扯著他的心,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雙眼,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天啊,天意……」他痛苦地低喊,眼見懷中人兒生命力逐漸逝去,他覺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將隨之而去。
「大哥……這是……真的嗎?」她勉強要抬起手卻又無力地垂下,策野立即拉起她的手貼住自己的臉頰。
「是真的,天意,大哥在這兒。」老天!這些日子她是怎麼過的?他眼眶一陣刺痛,淚水威脅著要涌出。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你可知道我……我等你等得好……好苦,」她再也禁不住流下淚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真怕……自己撐……撐不到你來……」「天意……」他听了好生心酸。
「大……大哥我……好……」
「無意!」策野抱緊了她,但見她疼痛地一縮,又不敢抱得太緊。「有大哥在這兒,你不會有事的,撐下去,答應我。」他哽咽了,見她雙目漸漸合上,全身無力地放松,他的心立刻顫抖起來。
「大……哥,我……好累……好……累……」她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到,這一刻她已失去知覺了。
「天意!」他嘶吼。探了探她微弱的呼吸後,擁緊了她,像是擁著稀世珍寶般。
他闔著眼楮,兩行清淚滑了下來,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恐怕是因為未到傷心時吧。他輕聲而堅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了點兒的痛苦和委屈。」
他不著痕跡地拭去淚痕,抱起懷中已昏迷的人兒站起身,又變回那個頂天立地的卓策野。他冷然的轉過身,瞥見霍玲、霍桑兒兩姐妹相扶著站在較遠處,似已淚流滿面,但他全不在意,此刻他心中只想著喬棉所受的苦,想著她在黑暗中無助的呼救聲……這一切深深地灼痛他的心。他用極其冷冽的目光瞪視安則告,若目光能殺人,他早已死了千百回。
「你最好求上蒼保佑她沒事,」策野幾乎是從牙縫中逼出這些話,「否則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則告仿佛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策野也不打算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經過那兩姐妹身邊時也不曾停步。
霍桑兒又是歡喜又是心酸,而霍玲的心情卻復雜得多了,雖為他找到弟弟而高興,但他弟弟卻是因為她族人的不察才受傷的,他會因此怪罪于她嗎?見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地走過去,她的心不禁一陣黯然。
突然地,策野在幾步外停了下來,雖然頭還先沒回,但他的話卻令她極度地興奮起來。
「玲兒,請你傳令下去,未經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進我的帳篷打擾我。」他厲聲道,話中不帶任何感情。
他信任她!他不怪她!她的心又再度活躍起來。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你盡避放心。」他說的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但那沒關系,只要他不怪她就好了。
「謝謝。」
策野走了,霍玲則站在原地看著他英偉的背影漸行漸遠,口中喃喃道︰「別這麼說……」
策野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絕不會任意遷怒他人,雖然他很氣憤這些人如此對待喬棉,但霍玲卻是毫不知情的。
進入他被分配到的帳篷內,策野輕輕地將喬棉放在床上,又是心疼又是憐惜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她,伸手撥開覆在她額上略長的頭發。他曾想像過無數個他倆重逢的情況,卻從沒想過這個,她的奄奄一息令他自責,他怎麼會忽略了大漠中所隱藏的危機?
彼不得傷心,他開口問道,「小聿,她傷得怎麼樣?」
收訊器是藏在他耳朵內,所以沒人會听到,也沒人發覺他就是這樣靠小聿來為病患診斷病情的。小聿掃描後報告︰「很嚴重,肋骨斷了好幾根,胸腔出血,而且還有嚴重的感冒和發燒,身上有多處淤傷,據推測應該是遭毒打所致。」
「夠了,別說了!」策野低喊。小聿每說一句,他的心就痛一下。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只要告訴我她會不會好就行了。」
「死不了的,只不過要完全復原,需要好一段時間的休養。」
「能復原就好了,能復原就好了……」
三天來,他幾乎不眠不休地照顧喬棉,所有能做的他全都做了,並且隨時注意帳篷內的溫度,不讓氣溫劇烈的變化影響她。可是已經三天了,她有時夢嘆、有時發抖,但始終沒有醒過來。策野握著她的手,感到既疲倦又焦急,她為什麼還不醒?
「小聿,她已經昏迷三天了,為什麼還沒醒?這算正常嗎!」
「她的內外傷都已在復原當中,體溫也恢復正常,應該醒了才對,可能是她的潛意識壓抑著不讓自己醒來。」
「她不想醒?那怎麼辦?」
「喚起她的求生意志。根據我的資料中所記載的醫學報告分析,不斷地跟病人說話可以收到這方面的效果,但並非百分之百。」
「天意,我是大哥啊,你醒醒好嗎?別害怕,我就在你身邊保護著你,你再也不會被打了,你很安全。我可以理解你為何不願醒來,每日不斷加在你身上的恐懼與折磨一定令你痛苦萬分,你是個勇敢的女孩子,是我此生所見過最令人敬佩的,求求你再勇敢一點,醒來吧!就算是為了我,別讓我遺憾一輩子,天意……」他說著不禁哽咽。
深吸一口氣,讓情緒稍微穩定些,他才又繼續說道︰「你記得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一切嗎!多麼開心呀!天意,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呢,等你好了以後,我帶你去長安,去洛陽,去走遍古中國大大小小的地方,吃盡鎊地傳統的佳肴美味,玩膩了這個時代我們就換個時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麼喜愛你的陪伴?你喜歡去哪里都無所謂,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策野說了許多話,像是說給她听,又像是說給自己听,那種想保護她一輩子的念頭強烈得令他自己也感到震驚,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有這種感覺的,或許是打從兩人一見面就有了吧。他喃喃地訴說著許多事,兩天下來他說的話幾乎比兩個月所說的話還多,直到他都累了,才倦極地沉沉睡去……
喬棉覺得自己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似紛亂得毫無章法,時而痛苦、時而歡欣,最後一切歸于平靜。
她仿佛一直听到策野的聲音,但卻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她日日夜夜盼著他來救她,他來了嗎?循著聲音來處走去,走了好久、好累,突然間那聲音沒了,她慌了,等著聲音再度響起,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
她想起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為的是什麼?全是為了想活下去!她不能放棄、不能輸!想到這里,她開始奔跑起來,突然間跟前出現一道強光,而她被那道光吸了進去。
前面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隨即她感覺到全身細胞在向她叫囂、抗議似的發出疼痛的訊息。她覺得好渴,忍不住申吟著,「水……水……」
策野立即由半睡半醒的狀態中驚醒。天意在說話!太好了!她醒了。他立即拿水來濕潤她干燥的唇瓣,不敢一下子讓她喝得太猛,免得反而傷到身體。
「天意,你終于醒了。」待她慢慢喝完水後,策野眉飛色舞地笑道︰「真是謝天謝地,我都快擔心死了。」
喬棉讓他扶靠在他懷里,看著他的黑眼圈和一臉的擔心及憂慮,她突然熱淚盈眶,心里有感動也有自責。
「大哥,對不起……」
「傻瓜!」策野胸口緊得幾乎無法呼吸,動容道︰「說什麼傻話!一切都是我的錯。」
喬棉綻出一抹微笑,雖在病中仍是笑得那麼嬌媚,看得策野幾乎痴了。「傻瓜說的自然是傻話,而且大哥說的話也比我聰明不了多少。」
策野也不禁笑了,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那就別再說對不起,也別再說誰對誰錯了。」
「或許這一切都是無意吧!」兩人相視一笑。喬棉接著問︰「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了吧,我也搞不清楚。」
五天!那他豈不是不眠不休地也在床邊照顧了她那麼久,她心里好生感動又有些心疼,忍不住瞧著他憔悴的臉龐道︰「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樣讓他不飲也醉,為什麼他從來沒注意到她這一面?
「我拜托你好好地睡一覺,我可不要你這特別護士為了照顧我而累垮了,我對服務品質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遵命。」他笑道。那種體貼、溫馨的感覺,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辦到。
這回,喬棉從夢中蘇醒後竟不見策野,一顆心突然慌了起來。她勉強爬下床,舉目四顧,還是不見策野蹤影。她想出去看看,可是下意識里仍有些恐懼,只好回床上坐著等他,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愈來愈焦躁不安。以往她只要一醒來就可以看到他在身旁,令她覺得很有安全感,這會兒他究竟到哪兒去了?
「你醒啦?」策野掀開帳幕走進來,帶進一閃即逝的光亮。
喬棉霍地抬起頭,雙眼緊盯著他,不知怎地,淚水竟不受控制地滑下臉龐。
笑容僵在他臉上,他立刻快步走過去,慌道︰「怎麼啦?哪里痛嗎?」
喬棉搖搖頭,哽咽道︰「我以為……你的出現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你就消失不見了。」策野心疼地摟她人懷,心里咒罵安則告千千萬萬回。「不會的,我不就在這兒嗎?剛才霍玲來請我去替人看病,我不好意思不去。」
策野難得這麼溫柔,以前他對她雖然很好,可是從不曾這麼待她,而這難得的溫柔卻今她淚水流得更多,想止都止不住,索性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胸前放聲大哭,將長久以來積壓的淚水一次宣泄出來。從小時候覺得爸爸不愛她開始,她總是告訴自己要堅強,寧死不流淚!但這時候她卻無法再壓抑了。
策野只是抱著她,隨她去哭,他知道她需要好好發泄,她肚子里吞了太多委屈,他雖然沒問過,卻能感受得到。待她哭聲漸歇,只剩些微的啜泣,他才捧起她的臉笑道︰「哭夠啦?水龍頭。」
喬棉臉一紅,「人家以前是不哭的,都是你啦!還笑我!」她捶了他胸膛一下。
「說真的,我很高興你哭了,老是拿笑容來掩飾傷痛,當作什麼事都沒有,那可不是個好習慣。」
他的話重重擊在她心上,她不習慣讓人瞧得這麼透徹,可是這些話由他口中說出來,竟讓她覺得溫馨而非不自在。她再度將頭埋進他懷中,不好意思自是難免,好像自己赤果果地站在他面前似的。
「你什麼時候當上大夫了?連我都不知道你會治病。」她轉移話題。
「我是不會,小聿會就行了。要不是為了找你,我是不會出此下策的。」
喬棉笑了起來,「你怕會改變歷史?別擔心,在這些為政者眼中,黎民百姓比螻蟻強不了多少,就算有影響也不大。」
兩人默契十足,一個說了上文,另一個就知道下文。
「可是我還間接殺死了一個克烈部落的領主。」策野嘆道。
「哦?怎麼回事?」
「那叫呂利廣的領主趁受降典禮之後意圖霍玲,正好被我撞見,我不能視而不見,制伏他之後,他卻被霍玲所殺。若不是我半途出現,事情可能完全改觀了。」
喬棉沉默半晌,沒想到呂利廣那混蛋竟已死了。
「你用不著感嘆,若不是那混帳東西跟安則告說我是大宋天子派來的使者,我也不會被抓來吃這麼多苦頭,差點變成‘死者’了。」
「難怪那王八蛋死前會跟我說那些話,早知如此,我當時真該多捅他幾刀才是。」策野怒道。
喬棉听他這麼說,反而笑了出來。「算了,人死了就算了,免得我找他報仇。」
「告訴我,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的?身上那些傷是怎麼來的?」
「我全忘了。」在策野逼視的目光下,喬棉只好笑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淨想著它干嘛?我不想讓自己難過痛苦,也不想博人同情,說它何用?」說到這里她住了口,狐疑地瞅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傷?」
被她這麼一問,他不期然地紅了瞼,但旋即恢復正常,聳聳肩道︰「小聿說的。」
「然後呢。」沒這麼簡單,否則他才不會臉紅。
策野沒想到她會追問,神態竟有些不安。「呃,你知道,你昏迷不醒,我只好親自幫你擦澡換藥啦。」
「天啊!」她低吟,臉埋進雙掌中,不好意思抬起來。果然……她干嘛沒事追問這些,不知道就算了嘛!
見她這反應,策野卻反而想笑。這丫頭純得很,在她的年代中著三點式泳裝的女孩隨處可見,更何況她是為了療傷才暴露自己身體的秘密,她卻在意成這樣,可見她有多保守。
「別擔心,你的身材好得很,一點都不傷眼楮。」他忍不住逗她。
她以一聲淒慘的申吟做為回答。
策野打算適可而止。「別這麼在意好不好?這又不算什麼。」
「對你當然不算什麼啦!」她沒好氣地道。心想八成他看過的女人沒百個也有五十,憑他那種條件……她愈想就愈不舒服。
「抬起頭來好不好?你總不能一輩子不見我吧?」他哄道。見她還是不理他,他改以較認真的態度硬是捧起她的臉,將它捧在手中,逼得她不看他都不行。
「婦產科醫生有很多是男的吧?像你這樣,那些男醫師不是都要餓死了。我是醫生,你是病人,道理還不都一樣。」
「你又不是婦產科醫生。」她已經比較沒那麼尷尬了,可是還是忍不住憋著氣道。她就是沒辦法看得那麼瀟灑,然而當他綻出那特有卻不多見的迷人笑容時,她差點忘了呼吸。
「但我是你大哥呀!」他笑道。這一刻,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而曖昧,兩人的呼吸都漸漸變得急促,策野的雙眼鎖住了她的,眼看他逐漸靠近的臉及即將落下的吻,她沒有反抗的等待著,仿佛她已經等了他一輩子。
「如果我說我是閉著眼楮擦的,你會不會舒坦一點?」
他的喃喃細語令她已呈漿糊狀態的腦子稍稍恢復正常,她挫敗地閉上眼楮,咬牙吐出兩個字︰「不會。」
「太好了,因為我沒閉。」他輕笑道。
听到他這句話,她立即張開眼楮,而他卻幾乎在同時封住了她正要開口說話的嘴。這回她可真的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腦子頓成真空狀態。她全無經驗,他也沒留機會給她思考,她只能憑感覺無力地依附著他、攀著他,並用所有的熱情回應他。
理智一向是策野最自傲的一點!可是這會見全被他拋到腦後。他不知道自己吻她之前為什麼還要逗逗她,也不知道吻她竟會讓他如此陶醉……那並不只是感官上的刺激,更是心靈上的吸引。他從未如此掛念一個人、喜愛一個人、憐惜一個人到這種地步,他情不自禁地吻遍她細致的臉蛋,感情強烈得令他自己都無法置信。
他停了下來,一只手攬著她,另一只手則撫著她的臉,兩人目光相對。
驀地,喬棉無法思考的腦中不如為何突然閃過一句話︰我們遲早要分手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這句話是他說的。
頓時,她一腔熱情被當頭燒下一盆冷水,身子突然往後縮,退出他能擁抱的範圍,雙手捂著自己的嘴,難過地看著他不期然涌現的驚愕與……受傷。
老天!他們在做什麼?既然沒有未來,為何又要發生感情?她又為什麼要在此時此刻想起那句話來未?讓她多自欺欺人一會兒不行嗎?可是既然想起了就不能將之揮去,天啊……
「喬棉?」他不自覺地月兌口喚她的本名。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她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避開地質疑的目光,她側身躺下,背向著他道︰「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
他看了她良久,最後才輕嘆一口氣,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你……要走了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或許只因為不希望他離開吧。想到他要走,她莫名地一陣心酸,但始終沒回頭看他。
他無聲的笑了。「不,我會在這兒陪著你。」
策野在床旁的地上坐了下來,一手輕輕撫著她的短發,心中沉思著︰她為什麼退縮?難道是因為她在二十世紀有個未婚夫?沒關系,他還是有機會的,他再也不與她分離了,上天既然把她送來給他,他絕不再拱手讓出!
她知道他的手在撫弄著她的發,可是她非但沒抗議,反而覺得很窩心、很甜蜜。她在心中輕嘆,閉上了眼楮,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