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舞台幻情 第六章

不消幾分鐘,蘭絲就換好衣服,被藍爵士扶進那輛潮濕的馬車座里。藍大衛在她身邊坐下,馬車開始前進;透過馬車覆著油脂膜的窗戶,依稀可听見輕快的馬蹄聲踏在路面上,蘭絲盯著腳下鋪著的污穢干草。

‘一百金幣。’她說道,仿佛不相信他會為了她的行為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藍爵士懶洋洋的把手臂伸過蘭絲背後破爛的皮椅。‘別因此而感到沮喪、難過,我把它視為一筆投資。’

‘我怎麼會不難過?’蘭絲問道︰‘我一輩子都還不清這筆錢!你為什麼說是一種投資?’

那只伸到她背後的手,輕輕抬起摩擦她的臉頰。‘蘭絲。這是你的真名嗎?是嗎?蘭絲,看著我。’

她自尊心實在太強了,因此還是不理他。他放低手指,滑過她頸部細女敕、敏感的肌膚。

‘我還想要你。但不是在這兒。’他微笑道︰‘跟我一起回家,從上次換過床單後,到現在已有一個月之久了。’

蘭絲抽搐著咽下口水,避開他的手。‘我想那是不可能的。’--蘭絲的聲音雖勇敢卻很緊張--‘即使是你--藍爵士,為了要我償還那筆錢,居然也希望我成為你的...’她再也無法往下說。

‘又不敢直言了,蘭絲?’

‘你的情婦。’她突然沖口而出。‘我並沒有準你直呼我的名字。’

他低聲笑笑,把她拉到自己胸前;嘴唇踫著她的頭。接著他完全松開她,坐直身子,離她遠遠的。‘忘了那一百金幣的事,跟我回家去。’

‘不!’

他用手指上的弧度去觸模她的下巴。‘好的。別怕,艾小姐,我不會綁架你的。’當他平和的凝望蘭絲,那雙綠眼有如夏日薄霧似的。‘我願意等,直到你願意。’

蘭絲鼓起勇氣,迎著他的注視,直到她無法忍受下去為止,她把頭轉向窗戶,假裝要欣賞馬車外的夜色。不幸的是,窗戶是破的,改裝上一扇木制的百葉窗。她盯著窗戶,覺得自己真可笑,僵持在兩人之間的靜默,使她難以持續下去。

‘我本想謝謝你,但你把事情搞得那麼糟,我實在難以說出口。’她別住氣道。

‘我知道。’他說︰‘說謝謝對你而言,真是那麼重要嗎?抑或你把它當成一件應該做的事來看待?你的手在抖。怎麼了?’

‘我累了。你又讓我很不自在。’

‘親愛的,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語氣非常低柔。‘是你讓我這樣的。’

他的手滑過她珊瑚紅的緞質外套,溫暖的覆在她穿著單薄棉布衣的肩膀上。她立刻恐懼的伸出兩只戴著手套的手,撐在他的胸前,想推開他。

‘蘭絲,可愛的蘭絲,你知道男、女間會發生什麼事的,對不?我不能在這兒對你做那種事;因為這兒的空間不夠大。所以你可以暫時停止抗拒。’

‘詭計!’她說著,企圖掙月兌他的掌握。‘你一定還有更多的詭計!’

他熟練的再度抓牢她。‘你倒很機靈啊!’他狡詐的說道︰‘如果你很笨的話,我就不會那麼喜歡你了。而且,你已經有過一次抗拒的機會。我一直對你很坦白--我告訴過你我在認識你的一小時內,就想對你做什麼了。’

她很敏感的發現︰他愈來愈靠近自己。‘你沒辦法引誘我的。’

他露出了他最迷人的微笑--溫柔中帶點有趣的意味。‘如果我不能引誘你,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用一只手把她擁得更緊。‘你應該放心的看我如何去引誘你。’他把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腦後,把她的臉抬起,迎向他自己。接著他的嘴唇落在她的臉頰上,棲息在濃密的黑發中;她感覺到他輕柔的呼吸,以及他溫暖、活生生的皮膚組織。他的嘴唇暖暖滑過她平直的眉毛,順著她小巧、挺直的鼻梁下來。‘這樣。’他說︰‘應該絲毫不會打擾你才對。’

他把她移到自己的臂彎中,吻上了她的嘴唇。她仿佛突然被驚嚇到,想用力掙月兌他,但他早有準備,牢牢的抓住她,使她不能動彈。藍大衛小心謹慎的不去弄痛她,他的掌握雖然似鋼鐵般牢固,但表面上卻仿佛包覆了一層天鵝絨似的柔軟、舒適。在蘭絲恐懼的面對自己身體的需求時,他不願再有任何事來分散她的注意力與感受,這便是他格外小心的原因。

她顫抖的柔唇冰冷而干燥,他需索的嘴唇指引著她如何去接受、反應,她的本能亦使她想去學習。嚴加控制的熱情,在她的疏忽下,立刻如野火般燃燒起來,驅走了她反抗的意志。當他感覺到她的改變,立刻離開她,端詳她的臉,只見她雙眼緊閉,可愛的黑睫毛襯著泛紅的兩頰,格外誘人;她的顴骨明顯卻優雅的聳立著,凹凸分明的輪廓下是一個小巧圓滑的下巴。蘭絲兩雙交纏在胸前,仿佛在熱切的懇求什麼,她的嘴唇微微張開,顯得豐滿柔女敕。當他盯著她看的時候,她的眼楮突然張開,以迷亂的詢問眼神凝望著他。

‘你不去抗拒的時候,感覺很甜蜜吧?是不?’他溫柔的問道。

她輕顫著,虛軟的搖搖頭表示否認。藍大衛哼笑了一聲,再度將她的嘴唇靠近自己,這次他讓她稍微感受到他的熱情、渴望,但還不致于嚇壞她的程度,只滿足她初嘗親吻的愉悅。他用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來來回回摩擦,然後再深入她的口中。她當下的反應是猛吸一口氣。他再度壓住她張開的嘴唇,使她的雙唇合攏在一起。他靠著她的柔唇,低呼她的名字,任他的手指在她的發間穿梭?他溫柔的把這縴細的女孩轉換了個姿勢,緊貼著他的身體,最後一次吻過她,才把她松開。他的手指模著她的臉頰,再用大姆指著她優美、柔軟的櫻唇,感受她顫抖的氣息。最後,他終于離開他的身子,打開靜止的馬車門,默默的送她到姑婆家門口。

‘牧師的女兒,你根本搞不清楚我有那些詭計,連一半都還沒體會過。’在離去之前,藍大衛在她耳邊低語道。

聖彼得教堂的鐘聲在黎明時分響起,這時蘭絲才爬上床,她已經筋疲力竭,但睡得很不安穩。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她益發不好睡,不斷後悔自己進入了那間門禁森嚴的妓院。這次的經歷似乎會為她帶來更慘的後果!如果以後有人認出她曾去過那兒,那她就會變得聲名狼藉,終生都使她的姓氏遭到洗不清的污穢。

不過,昨晚的化妝倒是掩飾住了她的五官,就連那件白色的絲質衣服,也使她的身體看起來與平時完全不同。她暗自斟酌著︰昨晚有誰仔細看過她?除了夫人外,就是畢杰。她不大可能再見到他們,即使踫上了,以他們對待她的方式,諒他們也不敢有所行動。他們絕對不會承認見過她。再來就是平勞倫了,他和她坐在一起不只一個鐘頭,另外還有藍爵士的表弟--金爾詩,他銳利的目光曾把她看得一清二楚。絕不能讓他們這些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奇怪的是,在如此焦慮的時刻,她從沒想到過藍大衛會背叛她,出賣她。只要一想到他,她就必須壓抑住一股近乎狂熱的精力,但每次都無法成功的壓制住,這時,她只好痛苦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希望能在枕頭上找到一塊冰涼的地方,安撫她滾燙的兩頰和火辣辣的嘴唇。

噢!為什麼?為什麼她剛才不叫救命或死命推開他,這一來,豈不使自己強調的道德、原則成了笑柄!他一定會把她想成那種最饑渴的少女!她毫不猶疑的決定︰明天一定要設法進一步去追查秦愛華;愈快查出他的底細,她就能愈快回到家庭的安全羽翼下。在她此刻悲慘的心境下,這個念頭實在不能發揮太大的安撫作用,不過這卻是它唯一可以想到的安慰。

最後她終于閉上眼楮,幾個鐘頭之後,她頭痛欲裂的張開眼楮,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只鸚鵡,它棲息在她床邊的床腳板上,輕拍著翅膀,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蘭絲爬起來,用僵硬的手臂和手肘撐住自己,半坐半躺的瞪著那只鳥。在她剛睡醒朦朧的眼光中,它看起來活像塊灰色的大水漬。

‘嗨!你好!’無聊先生以一種溫柔的女性聲音說道。

蘭絲受創的自尊心頓時恢復不少;她曾經花了好幾個小時,教這只鳥講這句話。現在終于開口說了。

‘你好。’她揉揉惺忪的眼楮,帶著濃濃睡意回答道︰‘你好。’

無聊先生用它那鉤狀的嘴,慈藹的對她笑笑,但它立刻混身僵硬的張開翅膀,尖叫道︰

‘快起來,你這無賴。’

蘭絲躺回床上,用被單蓋住她的頭。無聊先生從床腳板上飛下,砰的一聲降落在床上,逕自走到她腿上,它的大爪用力插進她的肌膚里,尖聲怪叫道︰‘打開槍艙,發射!’

她翻個身,閃開它的爪子。它一下亂了腳步,縱起身,飛到衣櫥上,用一只亮晶晶的眼楮,善解人意的看了她一眼。蘭絲嘆了口氣,溜下來,開始更衣。

當蘭絲把一只厚皮制的手套戴上手臂時,那只鸚鵡贊許的望著她。她每次帶著它時,都用這只手套來保護自己手臂的肌膚。她在它瘦骨嶙峋的腿上綁了一根皮帶。

‘好男孩。’她說︰‘無聊先生,願意去散步嗎?’

市區里的空氣充滿了煤灰,湖邊的發酵屋里傳來的氣味令人難以忍受,蘭絲開始迫切的懷念起她沿海家鄉那種純正的海風堿味。不過,室外的空氣的確讓她的頭痛緩和了些,夾雜在生氣蓬勃的人群中,她心頭的陰郁也被驅散了不少。在街上,她替她的小妹妹買了一個魔術箱,另外又和一個賣白百合香醋的小販,聊了幾句話。他在街上叫賣東西時,看見無聊先生,特地停下腳步來欣賞它。回家後,她在走廊上踫到雷禮仕,倒能以平常的鎮靜態度和他面對面。

‘嗨!艾蘭絲!’他看見她時,招呼道。他正把一個巨大的柳條籃子從他公寓門口移出。看見她後,卻站直身子對她微笑,抬起手臂掠掠松落在額頭上的棕色卷發。‘早安!采購了什麼好東西嗎?’他說著,指指她手中提的盒子。

她按按魔術箱上的按鈕,里面的囚犯立刻無聲的彈出來,臉上帶笑,.頭還不斷的點著,無聊先生飛離她的手臂,拖著皮帶翅膀拍拍作響,盡可能飛向樓梯扶手。它歪斜著頭,看著雷禮仕。

‘它怎麼不叫了!’蘭絲叫了起來。‘剛才那小子示範給我看時,它會發出一聲好迷人的叫聲呢!’

雷禮仕的眼角閃爍著一抹有趣的神采。‘艾小姐,這是一種欺騙的手段。那個聲音是那小販不動嘴唇所發出的月復語。’

‘好一個騙子。’蘭絲回報他一個微笑,說道︰‘我把這個玩具送給我妹妹之前,必須先學會那聲怪叫才行。’

‘或者你可以先教會無聊先生。’他說︰‘它現在說話像個紳士了嗎?’

‘才沒有呢!昨天它跳到茶盤上,告訴海莉說是老鼠打翻了她的面粉筒。她是那麼愛干淨的人!這對她實在大不公平了,她發誓要把它抓起來燒了吃。莎菲姑婆什麼也沒有說,只表示如果無聊先生被燒成菜,她希望海莉別拿給她吃!你和你父親把氣球上的繩索解開沒?’

‘弄好了。氣球上還有幾個裂縫。不過,在我們起飛以前。我們一定會把它補好。對了,我光顧著在這兒跟你說話,都忘了告訴你大衛...’

大門外傳來一陣鞋尖敲擊著堅硬的門檻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串粗俗的咒罵,有的紳士在沒有淑女的情況下,就會說出這些粗話來的。雷禮仕听見這些聲音,對艾蘭絲作了個手勢,表示歉意,打開那扇厚重的橡木門,讓西風船長進來,只見他抱了滿懷的機械配件來到走廊上。西風船長把所有東西吭當作響的堆到走道的地毯上。當他看見蘭絲,趕緊用塊油油的抹布,擦擦手臂,握握她的手。

‘真高興再度見到你!包開心看到你像顆櫻桃似的精神煥發。你的感冒好了吧!真好!真好!你拿的是什麼?禮仕,那不就是常穿過你的窗戶,飛到我們家來的那只鸚鵡嗎?好家伙!它是你的嗎?艾小姐!’

‘是的,先生!’蘭絲說著,寵愛的望著無聊先生。‘不過我覺得,它因為我是女人而討厭我。它的個性相當不穩定。’

‘會嗎?’西風船長對那只鸚鵡贊許的笑笑。‘這一定是鳥類的天性。艾小姐,過來,我告訴你,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西風船長走到那柳條籃前,打開蓋子,露出一大疊涂成紅、藍、金等鮮艷色彩的絲質布料。‘看過一旦漏氣的汽球嗎?雖然不及它張在天空時一半的光彩,但它還是很可愛。’當他補充時,他咧嘴笑道︰‘放心,掉到豬窩里後,我們已經把它送去清洗干淨了。’

蘭絲一面模著那彩色繽紛的絲布,一面開心的說道︰

‘我無法想像它會飛上蔚藍的天空,像顆玉米花似的飄過燦爛的太陽...’

雷禮仕揚起眉毛,很不羅曼蒂克的指出︰任何汽球若飄過太陽,就會陷入嚴重的困境中。

‘噓!’那位父親訓誡道︰‘這孩子有顆詩人的心!你不能怪她!’

蘭絲顯出驚訝、狼狽的樣子。詩人的心?這句話听起來並不怎麼令人尊崇。她正想否認她並沒有那麼浪漫不實,西風船長卻接著說下去︰

‘自古以來,有很多構想,認可飛行的潛力!波拿帕就是其中一個認可的人。他計劃讓他的軍隊搭乘汽球,入英格蘭。艾小姐,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我听說過這件事,據說有一陣子他們的確考慮過這個計劃,但後來由于它實在不可行而放棄...’

‘不可行!那是他手下的將軍說的,那些該死的笨蛋。一點想像力也沒有。這個國家的軍備也是一樣。他們只知道死守在地面上,用炮轟掉每個人的頭。我曾經好幾次向威靈頓將軍提議設立我們自己的汽球空軍。我們應在別人設立之前,先行設立一組汽球兵團來防御自己。你現在看看德國...’

無聊先生根本沒興趣听什麼有關德國人的事,它只想到它還沒吃早餐。它不斷用它有力的黑嘴啄那根皮帶,死命的拉扯皮帶,發出怒吼聲。西風船長看了嚇一跳,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蘭絲決定趕緊上樓去喂飽它。她開始踏上樓梯,她回過頭,越過肩膀,看著雷禮仕。

‘噢!我好像記起來你剛剛說你表兄...’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漠然。

‘老天!對了!你回來之前,大衛來過,要我告訴你藍卓瑞公司有話交待你。好像是史查理改變了主意,他說如果你今天下午到劇院去,他會在公司里給你安排個工作。’

或許是蘭絲自己過度敏感,想像力太豐富,但在她感覺上,雷禮仕的語氣似乎有些譏諷。她怒氣沖沖的說道︰

‘是史查理改變了主意--還是藍爵士替他改變的?’

雷禮仕聳聳肩,似乎不願意表示意見。他轉過身走向他的公寓,在推開門之前,停住腳步,遲疑了一會兒,又回到樓梯口,定定的仰頭望著蘭絲。

‘你必須親自去問大衛才知道。’他有些不耐的說道︰‘這完全是--’他似乎在斟酌如何選用恰當的字眼。‘--你和大衛之間的事。他來的時候正好你不在,我只不過是把他告訴我的話,轉達給你。就是這樣,一切到此為止,我可沒興趣成為一個...’

‘拉皮條的?’蘭絲問道,眼楮瞪著他。

‘差不多。’雷禮仕反擊道。

西風船長起初被他們突如其來的爭執、口角攪迷糊了,但听了他兒子的話,他似乎模到一點頭緒。他打破僵局,郁郁的說道︰

‘我知道是怎麼同事了。大衛在騷擾艾小姐,對不?’

‘不是!’蘭絲趕緊否認,窘迫的羞紅了臉,心里真後悔自己剛才發了脾氣。

‘別瞞我了。’西風船長說著,以父執的安撫眼光看著她。‘我就知道這些年輕小伙子,手頭上的女人已多得無法應付了,卻還想多要一個。禮仕和金爾詩便常常如此,犯同樣的毛病。’

雷禮仕的藍眼楮里露出某種光芒,使蘭絲感覺到他一定不喜歡他父親這種老聲老氣的責難與批評。想到自己因一時的疏忽,很可能會引起這兩個男人的爭執,蘭絲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話,企圖化解僵局。

‘我不希望您認為藍爵士對我有過下流的行為或...脅迫我。我只是不喜歡欠他的人情罷了。’說到這兒,他為了將她從公主夫人外解救出來所花的一百個金幣,突然掠過她腦海,因此當她繼繽說下去時,她的語氣顯得很不安。‘我已經虧欠他大多了。’

西風船長搖搖頭,在樓梯底層上坐下,他還是看著蘭絲,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要她過來坐在一起。她猶疑的走過去坐下,他從她手臂上解開暴躁的無聊先生,再把那只喋喋不休的鳥系到樓梯扶手上,說道︰

‘你給我乖乖守在這兒。’他轉過頭對蘭絲說︰‘你想到藍卓瑞劇院去演戲,對不?’

‘那不完全是我想要的...’

‘是或不是?’西風船長嚴厲的打斷她。

‘是的!’

‘那就好!別站在那兒懊惱那些已經過去的不順心的事。有關大衛這件事;我愛這孩子,一向視若己出。他的確是整個家族的驕傲!哎!他是個好孩子,不過我要提醒你--對女人而言,他又是另一回事了。像你這麼漂亮的小泵娘應該非常小心謹慎才是。我知道!我並不認為你去求大衛幫助你是個好主意,至少在他要求你成為他愛人之一的條件下,這不是件好事。’

‘不過,這也不表示這件事就完全不可行。如果他不跟你商談就去找史查理談妥了,你也可直接寫個條子回覆他。你這張條子可以這麼寫︰艾小姐正式通知藍爵士,她願意在藍卓瑞劇院扮演一角,惟藍爵士必須了解︰她除了在此致謝外,將沒有其他形式的致謝。’

‘先生!這行得通嗎?’蘭絲問道,雖然半信半疑的,但她還是深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機智所鼓舞。她這個問題是針對西風船長的,可是他的兒子卻代他同答了。

‘不妨試試看。’雷禮仕的肩膀靠在走廊牆上,他將兩臂支疊在胸前。‘可是,蘭絲,我愈了解你,我就愈後悔曾經建議你去試試藍卓瑞劇院。你實在不該讓自己涉足那種地方的。你願意考慮一下,放棄這個構想嗎?’

蘭絲壓抑心底的憂慮不安,決斷的站起身。‘當然不!如果你父親都贊成了,這件事應該不致于會太糟!’

‘我父親什麼事都贊成。’雷禮仕譏諷的說道︰‘就連我妹妹穿著紅色絲織品去參加她的成年舞會,踢掉她的鞋子跳起華爾滋他都不反對。那種地方的每個女人都有嗎啡癮。’

雷禮仕和他表兄之間的關系,雖然和諧,但並不密切。他們彼此信任,也有感情,但由于從不干預彼此的私生活,他們也從不有所沖突。也正因雷禮仕從不任意批評藍大衛的瑣事,他現在若為了蘭絲的事對他表兄有所不滿,就顯得更突出了。

初見蘭絲時,雷禮仕並沒想到自己會對這女孩有興趣。首先,他不認識她;雖然長得蠻漂亮的,但穿著那身落伍的服裝,實在很不美觀。當時她對秦愛華的鍥而不舍,在他看來,不過是女學生式的崇拜狂熱,不久就會在長輩的勸阻下放棄。

在今天這件事還沒發生之前,雷禮仕就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她,對她有種保護的責任,忍不住要嘮叨她。當然,他沒有權利告訴她應該怎麼做,也沒有權利去保護她;如果他企圖去做什麼,毫無疑問的,她一定會像義大利的火山口一樣,一發不可收拾。他真希望自己知道如何去對待這個女孩!

雷禮仕對女性並不是沒有經驗,正如他父親剛才直率指出的,他所交往的女人不計其數。但是和他有過交往的女人都和蘭絲不同,和他屬于同一階層。這些女人在和他接觸之前,都曾被她們的母親小心、仔細的教導過;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結婚對象,任何一個淑女在他面前,都不敢隨便說話或做出什麼行為,以免喪失了嫁給他的機會。

在這些嚴苛的限制下,這些女孩和雷禮仕在一起時,自然動不動就臉紅,對他所提出的任何建議也都是含糊不清,結結巴巴的同意,完全沒有自己的主張。雷禮仕的個性是直率而開朗的,難免會對這些女孩的裝模作樣感到厭煩。因此,他今年雖然已廿三歲了,卻不曾動心過,直到結識蘭絲為止。

其實,他也不是愛上了蘭絲;他很本能的意識到︰自己如果是愛上了她,他對大衛的感覺將不只是目前這種理性的憤慨,而會是一種強烈的憎恨。真該死!為何藍大衛要如此無情的玩弄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孩?雷禮仕以前從末見過他有類似的行為。思索了半天,他最後的結論就是︰蘭絲對大衛一定有種不尋常的吸引力--對蘭絲而言,這只有使她更危險!

沒想到事情演變到最後,他父親竟會鼓勵蘭絲回到劇院去。本來,雷禮仕以為把藍大衛的話轉告給蘭絲不會有什麼危險性,因為他算準了她會拒絕,若不是她父親好心的多管閑事,現在可能什麼麻煩都沒有了。

雷禮仕知道︰即使他多費唇舌把利害關系分析給西風船長听,也是徒勞無功的--他父親對于女人從事藝術工作,一向非常鼓勵、贊許。雷禮仕的母親本身就是個著名的諷刺文章作家,他妹妹是個詩人,拜倫爵士曾親口夸獎過她的作品與才氣。

不過,雷禮仕認為︰她們是站在財富和地位的立足點,去追求知性的利益,和蘭絲在舞台上拋頭露面,演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完全是兩同事,因為,蘭絲絕不可能在舞台上,以其心智去吸引觀眾。

雷禮仕以和緩的口氣,企圖探詢出她之所以要冒險,跟蹤秦愛華的原因。她起初很猶豫,仿佛願意說出她的原因,但不一會兒、她卻理直氣壯的辯駁說這件事與秦愛華無關。她說實際上是因為她自己想成為一個女演員,所以她才要加入藍卓瑞公司。

這實在是個很勉強的借口,雷禮仕嚴厲的嘗告她︰他懷疑她是否有能力一直把這個謊言撐下去。盡避如此,他還是願意盡力幫助她。他坦白、簡潔的告訴蘭絲,為了避免一些紈褲子弟的糾纏,她絕不能進入戲院的某一部份。他希望他每次都能親自接送她往返于劇院和家里的途中,但為了不使他的伴隨會引起別人對她的誤解,他決定替她找一輛信用可靠的車子,讓她每天單獨乘坐。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