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你給同一個客人『兩次』名片，懷少？」唯恐天下不亂的德瑞克特別強調「兩次」這個字眼。

「德瑞克說的是真的嗎？」羅曜挑眉地問。

對於懷少而言，這倒是很少見的情形。

凱撒的名片有招待券的功用，通常是第一次光顧凱撒的客人較可能得到名片，以期第二次的光臨，但並非每個人都有；以往從來沒有人能夠得到兩張以上，更遑論是可以不需事先預約時間的燙金名片。

懷少笑而不答。

「懷少的那位女客人長得非常可愛哦！她叫……孟雁倫對吧？也難怪懷少會破例了。」意彤伸手頂了頂懷少，一副「知你莫若我」的模樣。

「你真了解我。」懷少低笑。

「那當然！如果我是男人，我最喜歡的女孩子大概就是那一種甜姊兒型的吧！就算不收她的坐台費也沒關系，只要能再看到她就好。」

懷少頷首而笑，彷佛意彤是她的紅粉知己。「意彤，你把我的心思都模透了呢！」

雷仲賢隨即擰起眉，沉下臉將意彤圈進懷里，在她耳畔咬牙低語︰「如果你變成男人，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

他心愛的女人缺少身為「未婚妻」的自覺，居然在他面前坦誠不諱自己喜歡何種對象，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意彤吐了吐舌，差點忘記自己的未婚夫就坐在身邊。

「當然，我最愛的還是你啊！」意彤趕緊討好地說，也不知道她的話究竟是否言不由衷。

「拜托，要打情罵俏請回家去，少在這里礙眼。」德瑞克翻著白眼說道。

要不是他寬宏大量的將意彤讓給仲賢，他哪能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你有意見？」雷仲賢瞪了德瑞克一眼。

打從他一進凱撒開始，德瑞克那小子就像是跟他犯沖一般不對盤，逮到機會就要痛快的狠削他一頓，煙硝味十足。

「我只是不想在下班後還看見有人忙著發揮他牛郎的特質。」

「你就不是牛郎嗎？」雷仲賢冷冷地反問。

「下班後我就不做那種出賣色相的勾當了。」德瑞克皮皮地頂了回去。

雷仲賢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很危險，很惡質。

「那也得看有沒有色相可以賣，賣的價碼夠不夠高，怎麼，你是看不過去還是不服氣？」

又開始了！只要德瑞克和雷仲賢一踫上，不斗個你死我活絕不會善罷甘休；關於這種情形，所有凱撒的牛郎早巳見怪不怪。

羅曜拿起空了的茶杯，獨善其身的退避到烽火地雷區之外。

德瑞克的額頭爆出青筋，臉上的笑容雖然不變，但已難掩咬牙切齒的語氣。

「我為什麼要不服氣？即使我沒有色相，也還有頭腦，別淨泡在女人堆里當小白臉，讓你的本能掩蓋了你的智能，你是男人吧？如果你有一點腦袋，麻煩請用一下頭腦好嗎？偶爾也動動腦筋憑本事賺錢啊！」德瑞克這次是把污蔑連同唾棄的招數一並用上了。

除了是個牛郎，德瑞克還是個股票投資顧問，他用他天生的敏銳度與金頭腦在股市里縱橫馳騁。

不只是他，在場的五人之中，除了雷仲賢是「專職牛郎」以外，每個人都有深藏不露的本事。

仲賢存心嘔死德瑞克，變本加厲地發揮毒舌本事。

他再度冷笑了下，道︰「因為我的開麥拉face太好用了，向來無往不利，所以沒機會用到頭腦，我想……你可能無法體會我的難處吧？」

從來沒看過有男人因為自己與生俱來的外表這般不要臉的大肆吹捧！

「你的厚顏無恥真是令人甘拜下風。」嘖！他還真好意思在一票俊男面前自夸！

「以你的資質而言，能嘲諷到這等程度已經很不錯了。」仲賢的表情彷佛是扶不起的阿斗突然變成孔明了。「還要繼續下去嗎？」

他居然把他們之間的爭執當做打發無聊時間的消遺！？

德瑞克當場火大的揪住雷仲賢的衣領，「你－－」

「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

楊意彤用力的分開他們兩人，被他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停止這種沒營養的爭吵？」

為了把仲賢和德瑞克的班錯開，她簡直是傷透腦筋，逼不得已讓他們兩人一起值班時，她還得親自在凱撒里坐鎮，一刻也不得閑，累得她人仰馬翻。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兩人就是不能和平相處？

「讓他們爭吵總比干起架來把店都砸了好吧？」羅曜遠遠的丟來一句噙著諷笑的嘲弄。

「我同意羅曜的看法。」歐懷少可不打算被卷進他們的紛爭中，他站了起來，輕笑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冷眼看著歐懷少離開，始終不發一語的楊意爵唇角揚起一抹難言的微笑，低吐出兩個字︰「狡猾。」

「意爵，你說誰狡猾？」意彤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哥哥。

「懷少。」楊意爵解開紮成一束的馬尾，讓絲絹般的黑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漂亮的薄唇隱隱帶著笑意說道︰「你們全被他耍了。」

德瑞克立刻反應過來－－他原本想追問懷少與孟雁倫之間的事，沒想到卻被模糊了焦點，害他想問的全都沒有問到！

「可惡，懷少溜得真快！」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小辮子，他卻一時不察的讓機會白白溜走，德瑞克簡直扼腕。

「唉呀，意爵，你怎麼不早說？」意彤被他們兩個一氣，居然忽略了這一點。

「懷少不想說的時候，就算是窮問不舍他也照樣有本事躲掉。」

雖說懷少總是帶著不慍不火的笑意，但他的內心比誰都要難以親近，想要把他的內心給剖析得明明白白，只怕還沒有人可以辦得到。

不過……也許這種情形很快就要改變了也說不定。

****

周休二日的星期六上午八點鐘，孟雁倫的公寓響起了一陣擾人清寧的電話聲。

「好吵哦！」睡得迷迷糊糊的雁倫咕噥著，下意識的拉起涼被蓋在頭上，把自己蜷成一個小人球。

但電話鈴聲並沒有因此而停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系，雁倫覺得鈴聲越來越大。

終於，她的耳朵再也無法忍受噪音的摧殘，她一把接了起來，無力的閉著眼楮道︰「喂？」

電話鈴聲依舊響徹雲霄。

「……喂？」

奇怪，為什麼她接了電話以後鈴聲還是響不停？

雁倫不得不睜開眼楮，然後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根本不是話筒而是鬧鐘，她忙坐起身子，把電話給接起來。「喂？」

才一接通，話筒的彼端就傳來高八度的嗓音︰「倫倫！電話怎麼響這麼久？你還在睡嗎？」

雁倫愣了一下，「呃……媽？」

「太陽都曬了還賴床？今天不用上班嗎？」

「今天是周休二日的星期六嘛！」

孟母開始發揮絮叨本事︰「休假別老待在家里睡覺，你爸老是念著你，說你怎麼都不回來……」

雁倫委屈地嘟起小嘴;「我上禮拜不是才回去過嗎？」

「哎喲，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還好意思說！」

「那……我下星期再找個時間回去。」

孟母這才滿意地笑了，順勢接道︰「既然你要回來，順便把你男朋友也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什麼？」她怔了下。

「就是那個趙明桓啊！你們也交往了好些年了，應該要定下來了吧？」

「可是……」

「現代人大多晚婚，你可千萬別學他們呀！三、四十歲才成家，有人就乾脆不生小孩，這還得了？」

「媽……」她也想太多了吧？

「好了，就這麼決定，下禮拜把明桓帶回家來，我要當面跟他提提你們的婚事。」等他們結了婚、有了孩子，才能了卻她一樁心事。

怎麼可以這樣擅自決定，完全不管她的意願？

「等一等，媽，可是我和明桓已經……」

「別討價還價，我說了就算！不準給我落跑，就下個禮拜，別忘了！」孟母心中還盤算著要去把大伯、小叔、姑姑、阿姨都給請來。

不等雁倫表達自己的意見，孟母便將電話給掛上了。

雁倫張口結舌地看著話筒，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天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

「嗨……」雁倫有氣無力地向玫琳和康霆打招呼，然後在他們的身旁坐下，對服務生說道︰「請給我一杯曼特寧。」

「我的天哪！你該不會從上回喝醉以後宿醉到現在吧？」玫琳夸張地驚呼道。

「別開玩笑了。」康霆瞪了玫琳一眼，轉向雁倫問道︰「雁倫，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遇上一個大麻煩了。」雁倫用世界末日快要來臨的聲音說道:「我媽……她要我這個禮拜和趙明桓一起回家，她要……親自和趙明桓談婚事。」

玫琳申吟著︰「天哪！」

康霆皺眉問道︰「你沒有告訴你的父母……你們已經分手的事嗎？」

「康霆，我發誓我沒有刻意隱瞞！我這個星期打了十幾通電話回去，就是為了告訴他們這件事。」

說到這里，雁倫更沮喪了。

「但是我媽一接到我的電話就掛掉，她以為我要央求她打消逼婚的念頭！我敢打賭，她一定把我所有八百年沒見過的親戚全都召集好了，就等我帶著趙明桓回去。」

所有的親戚都會到齊？這等盛況空前的景況康霆可以想見。

不過，那也就表示－－如果雁倫沒有把趙明桓給帶回家去，等於是讓雁倫的父母丟臉、難堪，所以雁倫非得乖乖照辦不可。

不過，話說回來，孟媽媽這一招真可謂又狠又絕。

「這下可難收拾了……」康霆喃喃說道。

玫琳突發奇想道︰「那，叫康霆陪你一起回去好了。」

「什……咳咳……什麼？」康霆差點沒被咖啡給嗆死。

「你就冒充趟明桓，陪雁倫回去一趟，先解決當務之急比較重要嘛！」

「小姐，我拜托你好不好！這種事哪能拿來開玩笑？萬一孟爸孟媽對我很中意，弄假成真那還得了？」

他可是名草有主的人耶！要是被他的女朋友知道他做了這等荒唐事，不「休」了他才怪！

「這個點子行不通啦！」雁倫也搖頭；「你忘記你和康霆都見過我爸媽呀！我媽的記憶力好得很，要康霆去冒充一定會當場露出馬腳的。」

玫琳嘆氣︰「對喔，我差點忘了……」

她和康霆大學時常常到孟家討論報告，見過孟爸孟媽好幾次，再白痴的人也不會上當的。

「那現在要怎麼辦？」康霆問。

「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一天我會一個人回去，老實的和我爸媽及親戚們說清楚……」雁倫頹喪地道︰「再來我就等著被我媽追殺、剝皮……」

「不要那麼悲觀嘛！一定還有辦法可想的。」玫琳安慰道;「雁倫，你爸媽沒見過趟明桓吧？既然這樣事情就好辦，你只要隨便找個人先冒充趙明桓，先捱過那一天再說，之後再慢慢向你父母親解釋嘛！」

康霆也點點頭。「這大概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吧？」

「可是……之前我媽有問過我趙明桓的樣子……」

「你該不會把照片給她看了吧？」玫琳驚訝地道。

完了！完了！這下事情可難收拾了。

雁倫慌忙搖頭，「沒有啦！我只是向她描述了一下趙明桓的身高、五官、發型而已……」

雁倫越說越小聲，因為玫琳已經在瞪她了。

「你也描述太多了吧？」她沒好氣的道︰「發型可以改變，倒是無所謂，其他的……你都說了些什麼啊？」

「我就照實說啊，」雁倫無辜地道:「我說趙明桓長得很帥、很英挺，個子很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溫文儒雅……」

玫琳無力的擺手打斷她;「夠了、夠了，你光是說這些我就知道要替你找個替代品有多困難了。」

找個帥哥是不難，問題是要找個符合溫文儒雅，身高又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這兩個條件的男人，唉……她要上哪兒找啊？

「是……是嗎？」她低下頭，開始覺得沮喪，連她面前的那杯曼特寧她都沒有興致喝了。

「玫琳，你在廣告公司工作，應該接觸過不少模特兒吧？」

「哼，別提了！那些模特兒一個比一個流里流氣，油嘴滑舌的活像交際花一樣，金玉其外，肚子里全是草包，開口說上兩句話就被識破了，誰會相信那是『溫文儒雅』，又是商場菁英的趙明桓？乾脆去當牛郎算了。」

帥哥不見得有內涵，長相平庸的人說不定才華洋溢，某些巨商富賈的外貌偏偏就是慘不忍睹，所以說上帝造人果然是公平的。

「你呢，康霆？你有沒有條件符合的朋友？」

康霆皺起眉想了老半天。

「有是有，可是……」他一臉為難的模樣。

「既然有，那就好辦啦！」玫琳高興地說︰「你去拜托他幫忙嘛！當然，我們不會讓他做白工的，事成之後，雁倫一定會請他吃一頓飯作為答謝，對不對，雁倫？」

玫琳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肘推了推雁倫。

雁倫忙點頭，「是啊，我一定會好好向他道謝的。」

於情於理，她確實應該答謝人家的相助。

康霆沒好氣地道:「喂，喂，你們不要說得一副好像大事底定的樣子好不好？」

「難道你不願意幫忙嗎？」玫琳不高興了;「好歹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難道你忍心看自己的好朋友被……」

「我又沒說我不幫！」

玫琳不客氣的拍桌開罵︰「奇怪了，那你到底是想怎麼樣啊？」

「玫琳……康霆……你們小聲一點……」他們的聲音已經足以列入防礙安寧的黑名單了。

「我當然想幫，問題是……」康霆一字一字地道︰「那個人是我的老板！」

「啊！？」玫琳和雁倫都愣住了。

「沒錯，能夠符合雁倫條件的人，一個是我，一個就是我的老板！」康霆瞪著玫琳，「我當然就不用提了，我老板那里……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跟他提這種事！除非那份工作我不想要了！」

听起來，似乎是走投無路了。

玫琳嘆息。是啊，她總不能害康霆丟了工作吧？

「康霆、玫琳，你們不要再為我的事煩惱了啦！」雁倫佯裝開朗地笑笑，「既然找不到那樣的人選，那也就听天由命了，頂多……害得我爸媽沒面子而已，等親戚他們都回去之後，被他們狠狠罵一頓也就算了，真的不要介懷，沒關系的啦！」

「可是……」可是他們也不忍心看到她挨罵呀。

「不管怎麼說，趙明桓都只有一個。」雁倫的笑容越來越僵硬，最後淪為空洞的乾笑;「我啊，真是沒用！如果我再漂亮一點、再機靈一點、再有錢一點，明桓就不會把我甩了，和陶若芳在一起－－」

「雁倫……」玫琳不忍地低喚。

「哈哈，誰教他的條件那麼好？『三高』耶！蚌子高、薪水高、學歷高，再加上他那張俊臉，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以前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有很多女孩子仰慕他，甚至是不死心的向他告白，可是他都沒有接受。雖、雖然後來他跟陶若芳在一起，可是我真的沒有恨他！因為陶若芳的條件本來就比我好，她還可以幫助明桓從業務襄理升遷到總經理的職位，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陶若芳的……」

「別再說了！」康霆突然低吼，把她嚇了一跳。「那種男人，不管條件再怎麼好，都不值得女人去愛！」

那種把自己的愛情建築在利益上的垃圾，他瞧不起他！

「康霆……」

「拿去。」他突然丟了一包面紙給她。

雁倫不解的看著那包印有Kitty貓圖樣的面紙︰「這是……」

「把眼淚擦乾，不要為那種人渣掉眼淚！」

「啊？」她模了模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滿臉淚痕。

「雁倫……」

玫琳摟著雁倫的雙肩，給予她此時所需要的安慰。

雁倫，強笑道︰「討厭……原來我哭了啊？我真是太丟臉了，竟然為了一點小事就哭，難怪到現在都沒人要……」

「會哭總比那種沒血沒淚、沒心少肺的渾蛋來得強！」康霆不爽地咒罵著。

如果現在趙明桓就在他們眼前，雁倫相信康霆一定會一拳將他那傲人的挺鼻給打歪！

想到衣冠楚楚的趙明桓鼻子被打歪的樣子，雁倫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而且越笑越開心。

玫琳沒好氣地取笑道︰「又哭又笑，小狽撒尿！」

康霆受不了地道︰「你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難怪交不到男朋友。」

雁倫一愣，小嘴一癟，立刻又哭了起來。

「嗚……嗚……」

「康霆！」玫琳火大的吼道︰「你看你干了什麼好事？你又把她弄哭了！」

康霆手足無措，且面紅耳赤地爭辯道︰「我怎麼知道她會哭起來？我只是跟她開玩笑而已……」

「人家心情就已經夠難過了還開玩笑，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啊？」這個大笨蛋！

「喂、喂，你怎麼罵人啊？」

「罵你又怎麼樣？你本來就欠罵！」玫琳真的很想一拳揍過去。「雁倫說得對！男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

康霆跳了起來；「李玫琳！你……」

「三位先生、小姐，」臉黑了一半的服務生怒瞪著這桌鬧得天翻地覆的客人，「你們真的太吵了，為了維護其他客人安靜用餐的權益，本店不得不把你們請出去。」

玫琳杏眼圓睜；「哪有這種事？我們錢都付了，可是還沒喝完……」

「小張、小陳，把他們請出去！」

「是！」

「喂，你們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