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社團辦公室。
「蔣雪蓉,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李匡祺問一旁和他一起整理照片的人。
「有事嗎?」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手中的動作。
「找你一起去看電影。」
「還有其它人要去嗎?」
「沒有,就我跟你,去不去?」李匡祺干脆地問,單刀直入也是一法。
「你明天下午有空,那就表示我妹也有空,」她放下照片。「要不然我們找她一起去好不好?」
「她不一定有空耶。」他不想有人當電燈泡。
「為什麼?」
「她想看電影會找男朋友陪,不會找我們啦。」
蔣雪蓉抓住了很重要的一句話。「她有男朋友?」
「拜托!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當下她決定跟李匡祺去看電影了。「看什麼片子啊?」
「爾虞我詐。」
「好吧,反正我沒看過,听我同學說好象還不錯。」
兩人訂下第一次約會的時間。
蔣雪蓉偶爾還是會在過日下午去尹家學吉他。不過,她也開始跟李匡祺約會了。這天,她上圖書館去了。她不是去借書,而是找了一個角落的位子,認真地檢討過去展望未來。她將腦中紛亂的思緒理出個頭緒來了。「檢討過去」這個部分算是完成了;至于展望未來嘛……她的確擬了一個計劃。但是這個計劃靠她一個人是無法實現的。
「尹仲堯,我可以跟你談談嗎?」蔣雪蓉在球場邊等他練完球才上前跟他說話。
「現在嗎?」
「你等一下沒課吧?」其實她已經查過了。
「沒課。」他邊揮著汗。「你想跟我談什麼?在哪談?」
「邊走邊談好不好?」
「可以。」校園夠大,繞一圈還說不完的話可以再繞。
「尹仲堯,你喜歡我嗎?」她很認真地看著他。
尹仲堯承認自己被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她膽子還不小,那家伙就從來不敢這麼問他。
「那要看你對喜歡這兩個字下什麼定義了。」
「如果我指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呢?」她還是盯著他問。
「那我就不能喜歡你了。」抱歉!
蔣雪蓉忽地一笑。「你有女朋友了,對嗎?」
「對。」
不錯,很誠實嘛!「我發現你對我一直都很客氣。」
「對你客氣不代表喜歡你。」他說了句不太客氣的話。
她不以為杵。「你對彥瑤也像對我這麼麼客氣嗎?」
「她讓我很難對她客氣。」他輕笑一聲。
「為什麼?」她沒什麼機會看到他和妹妹的相處情形。
「她啊——永遠欠人罵。」他狠狠迸出一句。
蔣雪蓉噗哧一笑,連帶搖了搖頭。
「你笑什麼?」
「她是欠罵。」
「你也這麼認為?」所見略同?
「她太天真了,天真得近乎愚蠢。」蔣雪蓉有點咬牙切齒耶。
「你怎麼這麼說彥瑤,她可是你親妹妹。」他听得很不爽。那家伙是欠罵,不過只欠他罵。
「我沒說錯呀,她是愚蠢。」罵完妹妹,她怕他發火,立刻轉移他的注意力。
「她想把我們兩個送作堆,你沒感覺到嗎?」
「送作堆?什麼意思?」
「如果你也看不出來的話,那你也沒比她聰明多少。」她連他一塊罵。
「你有什麼話可不可以直接一點說?我听得很累。」姊妹倆說起話來怎麼差這麼多?
「她想把你讓給我。」夠直接了吧?
他是有點錯愕。「她有什麼毛病啊?什麼叫做把我讓給你?」
「她知道我喜歡你。」
他錯愕。「你……你喜歡我?」
「正確一點說,應該是欣賞你,就算是喜歡吧,也還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是因為及時發現了真相,要不然就快是那種喜歡了。
「她沒告訴你我跟她的事嗎?」
「沒有,你們的事好象只有你們的同學知道吧?」要不是听李匡祺說起,她也被蒙在鼓里呢。
「難怪了。」尹仲堯懂了。「難怪她躲了我好久,原來是躲起來當導演,準備看好戲。」他好恨哪!
「現在你都知道了,打算怎麼辦呢?」
「怎麼辦?把她抓來狠狠罵一頓。」
「罵完就算啦?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然你還想干嘛?」
「尹仲堯,我們何不順她的意,將計就計,演一出戲給她看看。」蔣雪蓉終于說出計劃了。
「演戲?演什麼戲?」
「你,跟我。」她用手指了指他和她自己。「我們兩個就好給她看呀。」
「你是說——」
「對啦,我們就假裝彼此已經很要好了,激激她,她一急就會回到你身邊了。」
最毒婦人心,不過,她剛才那種自鳴得意的表情倒是跟韓彥瑤如出一轍。
原來這個雙胞胎姊姊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彥瑤?」他很不平唷。
「因為她差點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我。」蔣雪蓉娓娓道出心得感想。「如果我來不及知道你們的事,先愛上了你,怎麼辦?就算她真肯退讓,你會愛上我嗎?雖然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對你來說,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是嗎?光憑她蠢得想犧牲自己這一點,就應該讓她嘗點苦頭,讓她知道什麼叫自作聰明,什麼叫弄巧成拙,什麼叫害人害己!」一陣慷慨激昂,她說完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他被說服了。「不過,這戲耍怎麼演,我可不會。」
「怎麼演就交給我來傷腦筋好了,你只要見機行事,配合我就好了。」她好開心,因為他終于同意幫她實現計劃。
「好吧。」他原則上同意了。「不過,我先提醒你適可而止,只要她一知錯,我們就停。」
「姊,你要出去啊?」星期天一早,蔣雪蓉就對著鏡子理雲鬢,著新衣,將自己打扮得標漂亮亮的,一副要盛裝赴會的樣子,看得韓彥瑤忍不住從床上坐起。
「嗯,我跟尹仲堯約好了一起出去。」
「你們要去哪里?」
「我去攝影。」蔣雪蓉背著相機就要出房門。「走了,拜拜。」
「拜拜。」姊姊都不知走多久了,她才喃喃地應了一聲。
蔣雪蓉的確是去攝影,不過她是跟李匡祺約好了到三峽的祖師廟去尋訪古跡。
至于尹仲堯要去哪里,她就管不著了。反正兩人約好了下午四點在村大門踫頭,然後再一起回家。
尹仲堯上于明思的店里待著去了。他的小學同學繼承父業,幾年下來,有了一間小鋪子,請了幾個師傅和伙計,專賣包子饅頭。
「怎麼好久沒到我這兒來了?」于明思倒了杯水給他。
「現在不是來了嗎?」他接過杯子。「怎麼樣,生意還不錯吧?」
「還不錯。」于明思自得地笑。「你明年就畢業了吧?」
「對,然後去當兵。」
「有女朋友了嗎?」于明思曖昧地對他眨了下眼。
「有。」
「好小子!我不問你,你就都不說耶。」于明思捶了他一下。「哎,哪天帶來讓我見見。」
「你早見過她了。」
「我見過了嗎?」于明思不由皺著眉。「哪一個啊?」
「幫你賣過一次饅頭的那個。」
「喔……。」于明思喔了好長一聲,想起來了。「哎,看不出來唷,你不是一向很不屑漂亮女生的,怎麼還追了個那麼漂亮的女朋友?自打嘴巴。」
尹仲堯悶哼一聲。「漂亮有個屁用,滿腦子豆渣!」
「少在那兒口是心非了。你要不喜歡,那讓給我好了。」
「你是很久沒被人揍了是不是?」他一拳捶在于明思的胸口上。
「開個玩笑都不行啊?」于明思趕緊捂著胸口。「會得內傷耶。」
有人牽著自行車正從對街過馬路要到這頭來。
「哎,我進去一下,別跟人家說我在這兒。」尹仲堯很快地向于明思交代一聲,鬼鬼祟祟地閃到後頭去了。
于明思還來不及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店門口就有人喊著他的名字。回頭一看,韓彥瑤剛停好自行車進店里來了。
「給我五個饅頭。」
「是你啊,稀客稀客!」于明思招呼她的同時,不覺有些訝異。平常她很少到他店里光顧的。「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他拿了塑料袋,裝了十個饅頭給她。
「我只要五個啦,你拿那麼多干嘛?」
「我請客啦,你別拿錢給我。」
「為什麼?不可以啦。」她已經打開錢包。
「尹仲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請朋友吃幾個饅頭,小意思啦。」美女當前,于明思還有點不太習慣,靦腆地搔了搔頭。
听他這麼說,她不再堅持付錢,把錢包放回褲袋里去了。「還好尹仲堯的朋友不多,要不然賠死你都會,謝啦。」
「尹仲堯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啊?」于明思也會演戲。
「他跟人家約會去了啦!」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一肚子氣出在于明思身上,忿忿地應了一句,頭也不回,騎了自行車就走。
尹仲堯笑著走了出來。
「她在說什麼啊?」于明思被攪得莫名其妙。「你跟誰約會啊?」
「跟你約會呀。」
韓彥瑤把家教全辭了。反正目的已達,人家都開始單獨出游了,她犯不著讓自己那麼累。這個星期日下午,她找王夙芬去了。
「現在來找你很麻煩耶,還要先按門鈴。」她朝王夙芬抱怨著。「還是以前的房子好,一腳踢開後門就找到人了,多好啊。」
「住新房子還不好啊?白痴!我喜歡住這種房子,至少可以自己用一個房間。」王夙芬很是滿意。
「你好討厭喔,沒事讀什麼夜間部嘛,害我現在只能星期天來找你。」王夙芬沒考上日間部二專,只好讀夜校了。「哎,你白天還在那家公司工讀啊?」
「下個月就不用去了。工作太累了,沒時間念書。我爸在北投一個營區里給我找了分工作,在福利社當小妹賣賣東西,那樣我就有多一點時間可以讀書了。早上也不必擠公車,跟我爸搭總部的交通車到總統府,然後再換另一部交通車就到營區了。」
「小心喔,母豬賽貂蟬哪,你去當福利社小妹少不了要讓那些阿兵哥在口頭上吃點豆腐的。」韓彥瑤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王夙芬啐了她一聲。「你姊不是常來你家住嗎?你怎麼還那麼無聊啊?」
「別提了。」
「干嘛?你跟你姊處不來啊?」
「不是啦,你少瞎猜。」
「是你自己先一臉大便的,我不這麼猜還能怎麼猜。說嘛!到底怎麼啦?」
「沒啦,她現在忙著約會談戀愛,沒空理我嘛。」
「那簡單呀,你也去談個戀愛就不會這麼無聊了嘛。」
她還談什麼戀愛呀?都讓她姊姊給談光了。
「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了。」一把無名火燒得她立刻掉頭。
「神經!」王夙芬以白眼送她出了門。
「她來找你談了嗎?」蔣雪蓉又在籃球場邊等到了尹仲堯。
「沒。她也沒跟你說什麼嗎?」
「我想她如果想說什麼也是找你說才對,不會來找我的。你想想看,她一定覺得自己已經把你讓給我了,怎麼好意思再來向我要人呢?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他點了點頭。「那就讓她一直這麼跟我耗著嗎?」他垂頭喪氣地問蔣雪蓉。
「反正我們又不是來真的,就看你能耗多久了。你要是不想再跟她耗,自己去跟她把話說開好啦。」
「你的意思是,你不管這檔子事了?」
「不是我不管了,而是我真的幫不上忙。」
「怎麼會呢?你只要去跟她說你沒愛上我就好了呀。」
她要是公開自己跟李匡祺的戀情不是更快、更有說服力?不過,她不想這麼做,這麼做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那你去跟她說你不可能愛上我,不是更簡單嗎?」
「她要是能想到這一點,還會把我讓給你嗎?」一想到這里,尹仲堯恨不能剝掉韓彥瑤一層皮。
「哎呀,我不管了啦!你們兩個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會繼續扮演好我的角色,就看你們兩個誰先沉住不住氣了。」蔣雪蓉拍拍走人。現在輪到她看好戲了。
先沉不住氣的人是韓彥瑤。
「姊……。」欲言又止。
「什麼事?」
「尹仲堯有沒有——有沒有牽過你的手?」
「有。」才怪。
韓彥瑤胸口立刻泛酸。「那——他親過你嗎?」她好想把耳朵捂起來。
「你以為呢?」白痴!姊姊是那種隨便就送掉初吻的女孩嗎?
「有沒有嘛?」
想從她這兒套話?門都沒有!「你跟他鄰居這麼多年了,交情應該不錯吧?你去問他嘛,也許他會告訴你的。」
「會嗎?」她躺回床上,問天花板。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放學回家後,韓彥瑤又花了一筆錢到美發屋去燙回一頭直發。本來她就不想犧牲那一頭烏溜溜的秀發去燙什麼大波浪的。當初忍痛犧牲是為了尹仲堯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姊姊誰是妹妹的;不過,這一次燙發的用意卻恰巧相反。
姊姊今天住宿舍,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借」了那件隻果綠的洋裝來穿,對著鏡子轉了兩圈,找尹仲堯去了。
「尹媽媽好,尹仲堯在家嗎?」
「在呀。」尹母開門一見到她,回頭就朝屋里喊著︰「仲堯,雪蓉來啦!」
韓彥瑤端莊優雅地走進他的房里。
「尹仲堯。」好溫柔的聲音。
他銳利的雙眼立刻在她臉上掃瞄。「你今天沒回宿舍啊?」
「明天早上第一堂課被調開了,我想既然不必趕早,還是回來好了。」早料到他會問這個。
「有事啊?」
「沒什麼事,找你聊天。」她就這麼往他面前一站,仰著小臉要跟他聊天。
他才不想跟她聊天呢,只想吻她,兩手同時撥開她臉頰兩側的發絲,他捧住她的臉,從額上吻起,狂索的唇吻遍了她臉上每一吋肌膚之後,攻佔了她殷紅的小嘴。
她想反抗,因為他正吻著姊姊,不是她。但她沒有那麼做,因為她很想念他的吻,他好久好久沒吻她了。
可是,他怎麼能吻得這麼瘋狂、這麼霸氣呢?他都是這樣吻姊姊的嗎?為什麼他沒有這樣吻過她?他怎麼可以這麼可惡!已經吻過她了,還敢吻姊姊,而且還吻得這麼惡心!
不要臉!她突然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疼,可是沒對她發脾氣。松開她,他抹去了唇上的血,兩眼直直地望進她的眼。
她被盯得低下頭去。倏地,她被推倒在床上,驚愕中,頸窩和酥胸也難逃狂吻肆虐。大手撩起裙擺,在她雙腿間揉捏著,她就快申吟出聲的嘴又一次被堵住。
雖然缺氧,但她還能思考,如果現在被他壓在床上的人是姊姊呢?那他們就……就……。
「救命啊!救命啊!」她奮力推開他的臉,找到換氣的空間大聲呼喊。
客廳里沖進來救人的是尹母。
「仲堯!」尹母的眼珠子瞪得像快彈出來似地,一張嘴一時半刻的也合不上了。
韓彥瑤狼狽不堪地跑出了尹家。
尹家客廳里,二老會審小兒子。
「仲堯,你怎麼這麼胡涂呢!你說,你對人家閨女做了什麼啦?」尹母發飆了。
尹仲堯不搭腔。
「喔,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啦?要是你韓伯伯韓媽媽上咱們家來興師問罪,你叫我怎麼跟人家解釋?!」
「她不會告訴她爸媽的。」
「你說什麼渾話啊!就算她不說好了,我有臉見人家嗎?要是裝作沒看見這事兒,還算是個長輩嗎?她一定會認為我護短,不管她的名譽,你知不知道啊?!」
尹仲堯不耐煩地撇過頭,老媽的疲勞轟炸真教人吃不消。
「仲堯啊,」尹父等老婆發飆夠才開口說話。「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你要真喜歡人
家,這事兒也不難辦,趕明兒我跟你媽上韓家提親去就是了,反正你明年就畢業了,讓你們先訂個婚,等你退伍回來就結婚,也是喜事一樁嘛。」
尹母剛才是氣昏了頭,這會兒听老伴這麼一說,也在心底琢磨著,好象還真是那麼回事兒耶。
「你爸爸的話,你都听見了嗎?」
「听見了。」
「听見了你就說話呀,你喜歡人家嗎?」
「喜歡。」
「那——我跟你爸爸就準備上韓家給你提親去。」
「人家會答應嗎?我畢業了她也才大二而已。」
「大二就大二,有什麼關系,哪一條法律規定大二不能訂婚的啊?」尹母說來說去,護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這態勢看來,她還想去逼婚。
「媽,我看你們還是先別有什麼動作。我沒對她做什麼,頂多我私下跟她道個歉就是了。」
二老互看一眼,不再多言。
尹母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有話藏不住。自從那晚家中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上韓家跑得挺勤的。
「吃過飯啦?」韓父開的門。
「吃過了,吃過了。」尹母徑往客廳里鑽去。
「有事兒啊?」韓母招呼一聲。
「沒事、沒事。」尹母笑嘻嘻地。「來看你們家閨女,雪蓉在不在啊?」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看準媳婦兒來了。
「喔,雪蓉這星期回台中去了,她說想回去看看爸爸媽媽。」
「喔……。」尹母心想這樣也好,此時不說,更待何時。「是這樣的,韓太太,我呢,有件事想跟你們倆商量商量,」她干笑兩聲,繼續道︰「我家仲堯跟雪蓉好象挺合得來的,我跟他爸爸呢,也很中意你們閨女,我就想……就想……」結巴了。
「尹太太,有話你請直說吧。」韓父接了一句。
「唉,俗語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兩個孩子情投意合的也挺好嘛,是不是?我想替仲堯來向你們提個親。」她終于挑明來意了。
「提親?」韓家夫婦對看一眼,詫異出聲。
「你說的是我哪個女兒呀?」韓母問。
「當然是雪蓉呀。」尹母松了一口氣,很顯然地,她那位準媳婦沒向父母告尹仲堯的狀,真乖!
「可是,她還在上學呀,仲堯也還沒當兵,犯不著這麼急吧?」語畢,韓母才發現自己好象說錯話了。她這麼回答,無異認定女兒嫁到尹家是遲早的事。連忙改口︰「雪蓉沒跟我們提過她和仲堯的事耶,何況她年紀還小,很多地方還不懂事呢,你可別錯愛她才好。」
「不會錯!不會錯!雪蓉可懂事了,我要是能有她這樣的媳婦,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呀。」盡避心里是真的中意,尹母不忘在嘴上下工夫。「要不,你們問問雪蓉的意見,看她願不願意等仲堯畢業了就先訂婚。」
「這個嘛……」韓家夫婦一時不知如何接腔。
「踫」的一聲,韓彥瑤從房里沖了出來。
「尹媽媽。」她面無表情地喊了一聲之後,就跟父母說她有事要出去了。
客廳里的三個人繼續討論著兒女的婚姻大事。
韓彥瑤跑上頂樓大哭去了,驚天動地的哭聲引來住在下一層的尹仲堯。
他悄悄上了頂樓,為了不想嚇著她,他還是先出聲了。
「哭什麼啊?」
「不要你管!」雖然背對著他,她听得出來那是他的聲音。
他這才上前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抱住,挨了她一陣胡捶亂打,他不但沒放掉她,還抱得更緊,緊得教她動彈不得。
「怎麼啦?」他放柔了語氣,吻了她一下。
「你少假惺惺了,你都要跟我姊訂婚了,還纏著我干嘛!」
「誰說我要跟她訂婚的?」
「你媽人還在我家呢!她上我家去提親的事,你會不知道嗎?」她怨妒地說著。
唉——真受不了老媽,說風就是雨的。
「我沒讓她去提親。」
「哼!你媽一定是發現了你跟我姊的事,才會去提親,以示負責。」
「我跟你姊怎麼了?負什麼責?」
「你還裝死!你非禮我姊姊。」
「我非禮她?她告訴你的嗎?」
「她……我……。」她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下文。
他終于笑出聲來。「我非禮的是你,不是她。」
「你——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被你非禮了?你可別胡說八道喔。」
「也對。那不算非禮,根本是合情合理。」他決定跟她攤牌。「你以為你頂著一頭跟她一樣的發型,再穿上她的洋裝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他這才松開她一些。
「你知道?」她立刻就換了副聲音表情,有點懷疑又有點興奮的那種。
「我故意讓你以為我認錯人了。」他又啄了一下她的唇。
「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是為了要稱你的心、如你的意呀!你不是希望我愛上你姊姊嗎?你難道不知道出讓我的結果就是那樣嗎?」
「不要臉!你知道是我,還敢……還敢……。」她用一記粉拳替代了下面的話。
「誰叫你先咬我一口,害我欲火焚身、情難自已。」
她趕緊捂住耳朵。「你好惡心喔,我不要听!」
拽開他的雙手,他輕聲對她說︰「你把我的嘴封住,我就不說惡心的話了。」
他俯首將唇湊上她的,對了好久好久。
「你沒愛上我姊姊嗎?」她的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
「當然沒有。」
「那……姊姊怎麼辦?」
這個輪不到他來操心。她不提,他差點忘了跟她算帳呢。
「為什麼不要我?」
「我沒說不要你呀。」
「你的意思是要我同時愛你們姊妹倆?」
「你敢!」她老毛病又犯了。
「你講不講理啊?難道你要我今天愛妹妹、明天愛姊姊不成。」
「不準!」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換個方式問好了。
「為什麼把我讓給你姊姊?」
「她說她喜歡你呀。」她立刻悲從中來,委屈不已,一頭又栽進他的懷里。
「她從小被送給別人當女兒,好可憐喔。她的心髒還動過手術,我是怕她受刺激,所以不想讓她失望。」她突然又抬起頭來。「還有,她的個性比我溫柔,人也比我能干,她什麼都會,會攝影、會作菜、會做好多好多事,不像我,我什麼都不會,你應該會比較喜歡她才對。」
「還有嗎?」
「還有?」她蹙著眉,認真回想。「還有,你媽比較喜歡她啦!」她放開環在他腰上的手,退了好幾步。「她剛才在我家一直夸姊姊,說姊姊怎麼怎麼好,我就是听不下去了才跑上來的。」
「你給我回來。」他扳起臉孔命令道。
他聲音里懾人的氣勢令她乖乖地又回到他的臂彎中。
「你听好,不許你再這麼妄自菲薄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他輕撫她那一頭柔亮的秀發。「還有,你要嫁的人是我,不是我媽,明白嗎?」
她被他的溫柔話語深深感動了。感動也是可以讓她痛哭流涕的。
一日哭三回,他又得替她擦眼淚、擤鼻涕。
「我怎麼嫁給你啊?他們現在談的是你跟我姊的終身大事,你媽根本就不考慮我。」
「你放心好了,蔣雪蓉不會答應的。」他趕緊給一劑強心針,安撫她的彷徨無助。
「哦?為什麼?」他的話立刻收效,她的雙眼頓時熠熠生輝。「姊姊沒愛上你是嗎?」
「答對了!」有獎,他給了她一記長吻。
椰林大道。
「姊,你可以考慮不要李匡祺當你男朋友了。」
「是不是他沒發現?」蔣雪蓉立刻就問。
「對。」
韓彥瑤冒充蔣雪蓉,將沖好的照片送到攝影社去給李匡祺,而李匡祺沒發現她是冒牌的。
「也許是因為你沒跟他講什麼話,所以他一時不察,沒認出你來。」
「干嘛還要跟他說話才能認出來呀?尹仲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她以尹仲堯為傲。
「那不一樣嘛,你跟尹仲堯認識那麼久了,他當然認得出你;李匡祺跟我才認識一年而已,還沒那種功力啦。」蔣雪蓉替李匡祺說話。
「哎呀,隨便你啦,你自己看著辦吧。」韓彥瑤懶得插手姊姊的事了。
「嗯,不說這個了。」蔣雪蓉和妹妹並肩走著。「對了,尹仲堯下個月畢業,你們會先訂婚嗎?」
「不會啦。」韓彥瑤有些懊惱。「自從去年的烏龍事件後,就沒人再提什麼訂婚的事了。」尹母見蔣雪蓉沒答應也就不再唆什麼了。
「你們的事還不想讓長輩們知道嗎?」
「嗯,你可不能去告密喔。」她再次警告姊姊。
「我還真想去告密呢,這件事一日不搬上台面,我就一日背著黑鋼。你知道?看見尹仲堯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不過,看見尹伯伯尹媽媽就讓我渾身不自在,他們看著我的時候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尹伯伯想什麼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尹媽媽一定還巴望著你當她的媳婦。」
韓彥瑤一想起尹母夸姊姊的口吻,心里就不痛快。
「那你們還不趕快讓他們知道!我保證,尹媽媽知道了一定又會上我們家來提親。」
「我對自己可沒那麼有把握。」
「干嘛對自己那麼沒信心,我覺得尹媽媽很疼你呀。」
「疼歸疼,選媳婦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你們這樣一直瞞著他們也不是辦法呀,難道你以後不打算嫁給尹仲堯啦?」
誰說的?她早就發過誓,長大了要嫁給他。
「尹仲堯——」又是這令他銷魂的聲音。韓彥瑤在他唇邊甜蜜呼喚,通常他會吻斷尾音。
「你知道嗎?從你懂事起,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喊我,十幾年如一日。」
「我喊習慣了嘛,改不了口。」
「你想改口嗎?」
「你想要我改口嗎?」
「暫時不想,反正我就要入伍了。」
想到離別在即,她更緊地偎向他。
「尹仲堯——」又來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當兵?」她從他的懷抱中鑽了出來。
「可以,不過得坐牢就是了。你看我是去當兵好?還是坐牢好?」
「那你還是去當兵好了。」
她會說這些傻哩呱嘰的話全是因為舍不得他離開,他知道的。唉,有人像他這樣嗎?入伍在即,怕的不是女朋友變心,而是變呆。
「彥瑤,」他喚她的名。捧著她的臉,他把濃情切意吻上她的唇,一波一波。四片唇之間他第一次對她傾吐︰「我愛你。」
「尹仲堯——我也愛你。」語畢,她不知是哪根筋又不對了,輕輕地,她又啜泣出聲。
他很習慣地掏出手帕來替她擦眼淚。
房門外,連月來密切觀察兒子動靜的尹母,在經過一個多鐘頭的竊听工作之後,當場就做了一個決定——明天就上韓家提親去!雪蓉不答應,彥瑤總該答應了吧?這二閨女跟尹家相處的時日到底還是比較長嘛,至于雪蓉嘛——沒關系,反正她還有一個兒子,
而且就快學成歸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