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廣告設計工作者,我熱愛我的工作。搞創意的嘛!堡作中常會有一些意外的收獲和喜悅。當然,偶爾的苦悶是在所難免的。當擠破了腦袋還想不出什麼東西,或者在擠破之前想出一些不怎樣的點子時,我就會感到苦悶。
我的收入不特別豐厚,無法供我揮霍,但是足夠讓我在公司附近租下一間十來坪大的小鮑寓;當服飾店打五折促銷時,為自己添購一些快過季的服裝,省下一筆治裝費,然後就成為我的旅行基金。
投入工作時忙得昏天黑地,休假時四處游走,這樣的工作和休閑方式使我的生活受到的牽制遠比別人小。
我很少跟別人保持聯絡,中小學同學就不用提了,連大學同學也鮮少有人與我聯系,除了畢業後第一次同學會,發起人打電話問我參不參加。我不記得自己不參加的理由是什麼,但我記得那次以後,我的末代同學已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
無妨。簡化生活是我一直努力要做到的。搞不懂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害怕別人找不到自己,這世界幾乎讓各式各樣功能日新月異的行動電話和呼叫器給淹沒了。
我之所以沒有把住處的電話線給剪掉,是怕家里有急事時聯絡不上我。還有,我男朋友偶爾會打電話來。
鈴——我的電話響了。
「品嘉,你剛進門嗎?」話筒里傳來世賢的聲音,他是我的男朋友。
「不是,我剛洗好澡。」我猜想他在我洗澎澎的時候已打過好幾次了。
「噢,怎麼洗那麼久?」他有點不悅。「我半個小時前就開始打了。」
情況可能是這樣︰他打第一通電話時我還沒進門,第N通和第N加一通之間我剛好進了浴室。平常我洗澡大約只需要七、八分鐘,今天因為是經期的第二天,所以比平日多花了一點時間。
我用五秒鐘在心里解釋了一下,卻懶得開口對他說這麼多。
「長途電話費很貴耶!你有話就快點說吧!」我提醒道。
結果他浪費了五秒鐘在沉默上,如果我能听見他呼吸的聲音也許就沒那麼浪費了,不過我沒听見。
又過了大約十五秒,他跟我說再見,喀啦一聲,把電話掛了。我說錯什麼了嗎?還是他只想打個電話查勤?
插上吹風機的插頭,我開始吹著一頭俏麗的短發。本來是可以讓它自己干的,但是怕得忘了吃晚飯的我,突然有暈眩感,我決定到巷口那家小店去吃一碗米粉湯充饑;沒有時間生病的我,還是不要頂著濕頭發出去吹風的好。
穿上外套,拾了鑰匙,我一腳已踩在門外。電話又響了,猶豫了兩秒鐘,我出門了。管他誰打來的,有急事的話,他還會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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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嘉,你說我最近是不是走霉運?」阿娉一臉黯然地問我。
她是我的同事,同屬創意部,負責企劃和撰文、ART和完稿,也就是什麼都做的意思。
「你可千萬別走霉運。我正坐在你的車子里,你要是走霉運,我會遭池魚之殃的!」我打趣道。「有什麼郁卒,說出來听听。」
「我那個運動鞋的廣告文案一直卡在資料不足的問題上,總監遲遲不肯讓文案過關,昨天還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里狠狠削了一頓。」阿娉說著,整個臉都垮了。
「噢,這個我已經听說了。」我也被總監削過,是哪個case,我已經忘了。「沒關系,習慣就好,死不了人的。」
「哼,那個典型的產品自大狂,運動鞋嘛!還能有什麼不得了的功能?就是有他這種廣告八股,非要我把產品資料巨細靡遺地寫在廣告上,把版面填得密密麻麻的,低能!他難道不曉得,文字太多反而影響了整個廣告的編排,不見得是最具效果的表現方式。」阿娉捶了下方向盤,忿忿道著。
「其實,簡潔有力的文案就是最聳動人心的廣告文案。」
「對嘛!行銷大近視。」稍稍吐槽之後,她似乎好過了些。
「想開一點,我們不是快換總監了嗎?也許新人有新作風,到時候日子會好過一點。」我提醒她尚有一線生機。
「但願如此了。」
「說不定還升遷有望哩。」
「升遷?」阿娉頗不以為然。瞟了我一眼,夸張地嘆口氣。「像你這種還能作白日夢的人已經不多了。升遷?我只求善有善報就算老天爺長眼楮了。打從我出社會到現在,一直努力汲汲于工作,不要說升遷了,就連調薪速度都好像永遠是最慢的一個,唯獨倒楣的事,樣樣優先降臨我頭上。」
沒想到我安慰的話又引來阿娉另一波吐槽。
「你知道嗎?我已經倒楣到去算命,什麼紫微斗數、八字、手相、面相全算過了。」
「哦?」我十分訝異。印象中,她跟我一樣不信那玩意兒的。
「你知道算命的怎麼說嗎?」我還來不及問她,她就先問我。
「怎麼說的?」
「全都口徑一致。說我運氣未到。」
「還好嘛!只是未到,不是不到。」
「到什麼到,你听不懂啊?人家是因為要向我收費,不得不安慰我罷了。在我的解讀就是,我這輩子注定要事業無亮,愛情無光。」
「算命師連你的愛情都算了嗎?」
「那當然。多算一點就多收一點錢嘍!」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的愛情無光呀!你跟小劉不是還在交往嗎?」
「那就是說,我跟他不會有結果。」阿娉說得懊惱。
我覺得她是庸人自擾。「阿娉,你不要相信算命師的話啦!」
她無奈地點點頭。「我也知道,可是听了之後心里難免有疙瘩。」
這叫花錢找罪受,我笑了笑。
「品嘉,你有沒有男朋友?」
「有吧!」
「什麼叫做有吧?」阿娉露出今早第一個笑容,眼楮因為我的回答而放光。
「有。」我更正,有點心虛。
「是我們公司的人嗎?我見過嗎?怎麼從來沒听你提起過?」
「不是我們公司的,你沒見過。」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
「干嘛那麼神秘,從來不提,好男人不能和好朋友分享是不是?難怪十二樓那家什麼公司的什麼經理,每次跟我們搭同一部電梯時,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原來早已名花有主了。」
我有點受不了這樣的談話內容,我想保有隱私,而且我不是一個花痴。
「非禮勿視。難道你逮著機會就會偷瞄那個什麼經理?」
「沒錯。」阿娉晃著腦說。「看一眼又不會死,長得不好看我還不屑看哩。」
「好吧!那下回再和他同電梯時,我也看一眼好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男朋友的事。」阿娉緊迫盯人。
原來她的注意力並未轉移。看來我的工作能力也有待提升,我還沒有快速轉移他人目標的功力。
「沒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我依然輕描淡寫,事實也是如此。
她給我一個「受不了你」的眼神。
「那就提一提不特別的,比如說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他是做什麼的、你們交往到什麼程度了?」
我還她一個相同的眼神,受不了!
「等哪天讓你撞見他了,我再告訴你吧!」不怕她罵我龜毛,我還是三緘其口。
她以兩顆衛生丸代替了「龜毛」二字。
「到了!」阿娉停好車,示意我下車。
我們到了今天的工作場所,支援客戶的產品展示會。
Θ繡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展示會結束後,我原想直接回家,但難得一回不必加班,我索性先到家附近的超市里逛了逛。
其實我沒打算買什麼,只想隨興地瀏覽架上陳列的各式商品和廣告詞,順便看看超市里消費者的各種面貌,然後猜測一下他們的心情。
現在是一般上班族的下班時間,超市里的人潮在逐漸增加當中,女性同胞居多。
所以眼前這位穿著灰色襯衫、藍色牛仔褲的男子,抓住了我好奇的目光。他的購物車里已經放了鮮你、冷凍水餃、牛腩、速食碗面、香腸和洗衣粉。
我猜他可能還是單身,不過,當他從架上取下兩包衛生棉時,我立刻推翻了先前的猜測。他可能有個工作超時的太太,因為他的年紀看起來不該有個大到開始使用衛生棉的女兒。
接著,我注意到一個女人,不是因為她長得特別漂亮,而是她跟我一樣,提著籃子在超市里晃了半天,籃子依然空空如也。八成是藉逛超市舒解無聊困悶來的。
為了證明自己不那麼無聊,我抓了一瓶沐浴精到櫃台去結帳。買這個不會錯的,除了洗頭之外,洗臉、洗澡、洗手,我全用這一瓶,消耗得挺快。當然,我不會用沐浴精來洗碗,通常我都吃飽了才回家,或者回家了又出去吃個飽,所以沒有碗可洗。家里那一瓶廚房洗潔精恐怕到過期都用不完。唉,大部分的廣告對我來說都沒什麼用,即使再聳動人心,好像都刺激不了我的購買欲。
出了超市,我在附近的快餐店隨便點了盤燴飯,解決了晚餐;買了一斤橘子回到家里,然後開始看電視,一邊消化我的晚餐。
有時候,休息不一定要睡覺。看電視也可以讓我的腦子休息。五花八門的新鮮玩意見可以顛覆我的思想,完全破壞之後可望有丁點的建設。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把電視機關掉。開始我另一種休閑生活打電話。
我又按了那組數字;嘗試過許多號碼之後,唯一可以供我使用的那一組。按照往例,第五聲響聲之後便會自動跳到答錄機上。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還是這一句。第一次听到時,只覺那聲音好听,不記得是第幾次起,我已將那聲音的主人當做朋友看待,一個很熟很熟的朋友。
「嗨,是我。我今天提早回家了,剛才吃了什錦燴飯當晚餐,滋味普通,不過心情輕松。嗯噢,我想吃橘子了,拜。」剝開一顆黃橙橙的橘子,我吃了起來,咀嚼著不壞的心情。有人知道我正在吃橘子,真好。
稍晚,電話鈴聲大作。
「喂。」我提起電話。
「品嘉,你下個月初可不可以請一周假?」
是世賢,一點也不令我意外。
「請假?恐怕有困難耶!你要我請假干嘛?」我小心翼翼地問。我一直認為他上回掛我電話時是生氣的,雖然我並不知道理由。
「月底我就開始放寒假了,有幾個同事找我一起跟團出國旅游,想找你一起報名,你覺得怎麼樣?」
「可是我沒有寒假耶!今年的年假也沒那麼早放,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去了。」
「那算了,我就跟同事說我不去好了。」他頗為喪氣。
「你們本來打算去哪里玩?」我有點過意不去,隨口問著。
「紐澳。」
「紐澳啊!我去過了。這樣吧!你跟同事去玩嘛!反正你的寒假那麼長,而我也沒空陪你。」
「那等你放年假時,我們再一起去別的地方玩,好不好?去你沒去過的地方。」
世賢又滿懷期待。
「不用啦!餅年我想回家。」我是說實話,一年難得和我媽、還有我哥哥嫂嫂相處幾天,我不想放棄。
「那我一放寒假就上台北去陪你,好不好?」
「陪我?」發覺音量太大,我壓低了聲音,道︰「我這里沒地方讓你住耶!而且而且我每天都上班到很晚才回來,你會很無聊的。」
「我有同事住在台北,我可以住同事家里,等你有空時我們再見面。」
「呃……」他看不見我面有難色。
「好不好?」
「好吧!你確定這樣做不會麻煩你同事嗎?」
「不會。」
世賢滿意地掛了電話,我卻有點不知所措。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我立刻撥了電話過去,這個聲音對我有安定情緒的作用。
「嗨,是我,我……」發現無話可說,我掛上電話。再連續撥了五次,听了五遍「我不在,有事請留言」之後,洗澡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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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電話得打勤一點,照三餐問候張經理,直到他肯給你產品資料為止。」
說話者正是我們創意部那個有產品自大狂的總監趙公文培,炮轟的對象是我。
我幾乎要懷疑他完全不懂廣告,而且膽大包天。他向來堅持沒有足夠的產品資料是寫不出廣告文案的,于是要求身為下屬的我們游走法律邊緣,做出來的廣告有夸大不實之嫌。
這陣子我深覺欲哭無淚,心力交瘁。不愛打電話的我,真如趙公所言,照三餐外加下午茶時間打電話與人虛與委蛇,真是滿月復委屈,處境堪憐。
「趙總監,我已經打過不計其數的電話了,人家只肯給我這麼多資料,我已江郎才盡,無計可施了。」
即使他現在就決定把我fire掉都好過要我繼續死皮賴臉地追著客戶不放。
「跟這種大公司合作就是這點不好,既要馬兒肥,又要馬兒不吃草。」
我懂趙公的意思;大公司既要保密防諜,生怕泄漏商業機密,又對廣告品質嚴苛要求。
听他如是說,是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了,我報以感激的微笑。
五秒鐘之後,他憂心、同情我的表情已然消失殆盡,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
「你還是要另想辦法,你手上這個case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萬萬不能得罪也丟不起。」趙公刻意裝出的和顏悅色也掩不住他聲音里挾帶的威脅恫嚇。
我挫敗地退出他的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悻悻地又撥了電話給張經理。折斷我的腰,只為五斗米。
「嘿你好,請問張經理在嗎?」按下那想忘都忘不掉的八個數字之後,我制式化的問句。
輾轉片刻,我听到一個制式化的回答。
「喂?」「你好,我是……」「邱小姐是嗎?是這樣的,我們產品設計上出了一些問題,很多東西還不能確定,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立刻主動告訴你,OK?拜拜。」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再次掛掉我的電話。
「拜拜。」我吶吶應聲。
看著桌上似乎在向我乞討文字的空白紙張,我的臉也氣得刷白。
下班時間一到,我立刻回家,一秒鐘也不願多待。
踢掉我的懶人鞋,丟掉背包,月兌外套時我已淚流滿面。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不由自主地,我又打電話給我「朋友」。沒留什麼言,我對著話筒哭了五分鐘。
然後,我站在蓮蓬頭底下讓熱水沖去我一身晦氣,洗去我的煩憂。
「嗨,是我,我剛洗完澡,覺得好過多了。現在才發現肚子好餓,我要下樓去吃飯了,拜。」
向我朋友交代行蹤之後,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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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張經理磨了半個月之後,我的臉皮厚了一寸。
唇上涂著我新買的棕色唇膏,穿上我最寶貝的白色開什米爾高領衫和米色套裝,再套上我那黑白雙雄之一兩寸的黑色方跟鞋,我到張經理的辦公室里展開我的「桃色計劃」。
讓我這般厚顏無恥地扮一個無所事事的女子,在別人公司里閑蕩的罪魁禍首就是我的直屬上司趙公文培。
前兩天他絮絮叨叨地對我耳提面命。
「品嘉啊!你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打電話行不通,去客戶那里串串門子,聯絡聯絡感情,事情也許就有了轉機;張經理說不定以為你只會打電話和傳真,太沒有人味了,所以啊!你有事沒事就到他們公司去走走,不會錯的啦!」
趙公的嘴臉看起來像個厲害婆婆,而我就是那個可憐的小媳婦。
其實,早在我利用密集電話攻勢,卻要不到更多產品資料的同時,我已著手擬起廣告文案;雖然趙公不時的三令五申,著實令我對文案中產品部分描述略嫌空洞而感到些微的心虛,但我還是將文案擬定,準備將死馬當活馬醫。
昨天我已將加班一周的心血傳真給張經理了,他說今天會給我回話。我決定今天親自造訪他。
「你就是邱小姐嗎?你好、你好,早知道每天打電話給我的是位美女,我就要求文案不得用傳真方式送達,而是要你當面交給我。」
我禮貌地和他握了下手,尷尬地笑著,悲慘地猜測著他將給我的回覆。他的贊美是因為等一下他將把我昨天傳真過來的文案批評得一無是處、一文不值。
我不是廣告這一行的生手,來之前我就有了心理準備,如果他沒有全盤否決我的文案,那麼我將用最大的努力試著和他溝通達成共識。沒有這種能力,我將很難在這個行業中久留。
他請我坐下。
「邱小姐,昨天你傳真過來的文案,我已經從頭到尾仔細看過了。」
「噢,那你覺得如何?有沒有不恰當的地方?」
「大致上說來,我很滿意,只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能刪掉,其它的就OK了。」
「噢。」我搗蒜似的點著頭。這才發現從進門到現在,我是緊張過了頭,像個兩百公尺短跑選手,比賽時卻跑了兩百五,尷尬不已。
「那我們就算敲定了。」他說。
「對,我回去之後就開始設計編排的工作,最遲三天可以完稿,下周三出爐。」
「好,那到時候我們再聯絡吧!」
踩著輕快的步履,我回到公司里。
本想立刻告知創意部同仁文案通過的好消息,看見趙公正對阿娉嘮叨個沒完,我決定暫時不說。
「品嘉,怎麼樣了?」小劉一見我就露出關心的神色,安慰的成分居多,他肯定認為我鍛羽而歸。
趙公立刻接下關愛我的第二棒。「文案被駁回了是嗎?」他犯著嘀咕︰「我早告訴過你,你、還有你,」他高舉右手,食指點過他視線可及的每一個下屬。「沒有產品詳細資料,怎麼做廣告呢?小小一則報紙廣告都得好幾萬呢!短少空洞的文案不是很浪費版面嗎?」
趙公不改平日的慷慨激昂,這個嚴重熱愛吹噓產品的上司,讓我們幾人全閉上嘴,頓時鴉雀無聲,我們在心里唾棄他。
「總監大人,張經理采納了我擬的廣告文案。」等他回自己的辦公室之後,我才撥了內線電話告訴他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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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是我。今天我好開心,晚上我吃了一客海陸大餐慰勞自己,回家的路上又在攤子上買了一包雞爪和脆腸,其實我已經吃不下了,是因為心情太好才買的。我把它放在冰箱里,晚一點再吃,明天吃也可以。呃噢,我剛才看了部片子,叫‘甲方乙方’,很有意思,你不妨也看看。呃……我先去洗澡,待會再打給你,拜。」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我泡了個好久好久的澡。釋盡這段日子來所累積的緊張和疲憊,感覺捧透了。
一出浴室,電話正響著。
「品嘉。」
「是你呀!」
世賢在那頭詫異兩秒。「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噢,沒有。」我剛才的語氣很失望嗎?忽地我明白了,我以為是答錄機朋友打來的。
「品嘉,你在听嗎?」
很顯然地,我剛錯過世賢一句話。「啊?在呀!我在听呀!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現在人在你家附近,你出來吧!」
「噢,那你等我一下,我立刻就來。」
問了地點,我火速換上外出服,抓了小錢包和鑰匙,正要出門,一個念頭暫停了我的腳步。
一二三四,快點「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嗨,是我。我現在要出去,呃有個朋友從南部上來找我,我去去就回,拜。」
我在附近的咖啡屋里找到世賢。
「這麼快啊!」他一見我就笑。
「什麼時候到台北的?」我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下午。」
「放寒假啦?」
「嗯,今天開始放。」
「剛才有沒有打很久的電話?」
我心中一陣莫名的歉意。他好像告訴過我寒假開始的日期,我竟沒有期待。今日一高興,獨自在外享用美食,回家看了一部VCD,又泡了一個長澡。我看了看咖啡屋其他的客人,慶幸著這家店營業到凌晨兩點。
「我每隔十分鐘打一通,第三通就找到你了。」
可憐他對我的期望值已降低到這等程度,第三通電話能找到我,他就很滿意了。
「我加班噢不,我下班去逛個街、吃個飯,所以就晚了。」我這算解釋吧?
他只是溫暖地笑了笑,沒有表示什麼。「明天你還得上班,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我才剛出來耶!連飲料都還沒點呢!你你不介意嗎?」
「我只想看看你,看見就好了。」他招來服務生買單,攬著我出了咖啡屋。
我有點不好意思,卻更覺壓力減輕後的舒暢。
「品嘉,我們認識多久了?」送我回家的路上,他若有所思地問。
「快一年了吧!」我記得去年春節前,我休假參加旅行團去昆明玩時認識他的,他是團友。
「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很優秀。」
「我們這樣算不算在交往?」
「算吧!」
「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
「可能因為我們一北一南,相隔遙遠的緣故吧!」
「你有沒有考慮過辭掉現在的工作,換一個環境試試?」
「沒有耶!我現在的工作不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看我,他欲言又止。
「我家到了。」
大概見時間已晚,他沒問我請不請他進屋里坐,我也沒提。
「明晚我再給你電話。」
「好。」
他看著我上樓,然後離去。
我好困。看了看電話,又想听听我朋友的聲音。
「嗨,是我,我朋友回去了。我覺得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有點不應該。可是對他,我熱不起來,就像對誰都熱不起來一樣。我是不是有病啊?算了算了,我要睡覺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