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沒說可以下車,你急什麼?」祁洛勛凶我,我趕緊收回手。他剛在飯店的停車場停妥車。
「時間快到了,遲到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
「你字典里什麼時候增訂了‘禮貌’一詞?」
「我——」
我話還來不及說完,他便咬住了我雙唇,石破天驚一吻。
「下車吧!」
我願意遲到,但顯然他想守時。
「你什麼意思?」
我不敢看他也不敢太大聲,雖然剛才是他先「騷擾」我的。
「下車吧!遲到很不禮貌。」他推了我一把。
我們跟里歐吃了頓飯。
我好像只說了「你好」、「好久不見」和「再見」,反正沒超過十句話;但他們好像聊得還可以。
「下車呀!你在干嘛?睡著啦?」
祁洛勛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原來我們已經回到家了。
「我不想下車。」
我覺得此刻我眼中應該充滿似水柔情,要不然他不會盯著我卻說不出話來。「我還要。」我一晚上想的都是他的吻。
我主動把唇貼上他的,他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我和他呼吸很快就急促在一塊了,我扯掉他的領帶吻他的頸,他按倒我的椅背,上半身整個貼住我的。
我相信有些事不必經過學習就會,很多困難也是可以克服的。
和柔軟的大床相比,這車廂對手長腳長的人來說,的確很難施展身手,但應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承認我極盡所能地挑逗他,也許表現得還不壞,所以他再也招架不住。一片混亂過後,他邊罵我邊舌忝吮我的唇。
「你該死!」
「跟你就該死嗎?」他的責罵讓我心里一陣難過。「你今天晚上吻我、牽我的手,對我種種親熱的小動作,都只是要做給里歐看的嗎?」
我不是蠢蛋,這段日子以來,我早懷疑他對我「蠢蠢欲動」。
「沒錯!我是想讓他對你死心。」
「為什麼?」
「我在追你,你沒感覺嗎?」
「你在追我?」此刻我才確認自己感覺無誤。
「我在追你!」他咬牙切齒道。「所以我去接你下班、陪你去見里歐,我不希望有人跟我搶,明白了沒?!」
「可是,里歐沒來之前,你——」
「我本來是想慢慢來的。他來了我只能加快腳步,你還有疑問嗎?」他已經整理好衣著了。「你為什麼會追我?」
哪有人追女孩子用這種惡劣的態度?
「你不需要問為什麼,你只要告訴我,你希不希望我追你?」
他替我整理服裝儀容,動作很溫柔,口氣卻很自大。
「希望。」
「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那你干嘛說我該死?」
溫柔和粗暴在他臉上同時出現。
「如果你先讓我知道你缺乏經驗,我就會避免讓你那麼痛。你害我覺得自己很過分!」所以,他不是後悔跟我?但他這麼說證明了他不是處男,我吃虧了!「從前跟你上床的女人,都會在事前告訴你她們有沒有經驗嗎?」
他被問得有點尷尬。
「我對你的判斷錯誤。」
他果然不是處男!看來,我對他的破壞還不夠徹底,他竟然有機會跟別人上床!「你是說你以為我有經驗?」
「你熱情如火。」
「性感嗎?」
「你是尤物。」
我笑開懷,真是賤骨頭!我們這兩把骨頭從今以後是不是得到了共同的地址,一個叫永恆的地方?
「下車吧!」
「我不想下車。」
「別鬧了!阿姨。」
「好!那你背我,因為我很痛。」
「好!」他還是很不錯的,我沒押錯寶。
現在我是他的女朋友,名實相符的女朋友,還名副其實地跟他同居。我現在跟他共用一個房間,一張床。
「你什麼時候要向我求婚?」上床之後,我又纏著他不放。
「急什麼?」他依舊無動于衷。
「喔,我警告你喔!你可別想不負責任。」
他搖搖頭,狀甚無奈。不過我夠性感,他還是忍不住傍我一個充滿需索的長吻。「結婚之後,是你喊你姊夫‘爸爸’,還是我喊我爸‘姊夫’?」他正解開我睡衣上的扣子。
「就照原來的喊呀!這有什麼好煩的?」
「那將來,我們的孩子是喊我爸‘爺爺’,還是喊他‘姨丈’?」
「喔,這是比較麻煩一點。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結婚吧?還是——還是我們不要生孩子好了!」
他又搖搖頭,埋首在我頸窩里。
「我們沒采避孕措施,說不定你已經有了。」
「不能不生。」他喘著氣在我耳邊警告。「至少得生兩個!」
兩個?嗯,也許我們會生出第三種天才!
「這樣好了,我讓你當一家之主,孩子就喊你爸‘爺爺’好了!」
可喊我姊「女乃女乃」?有點亂耶!
「要你說?」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趕快向我求婚?」
「不要再講話了行不行?」他封住我的嘴。
「馮君媛,你懷孕了,一定很怕熱吧!我陪你進屋里吹冷氣好不好?等他們把肉烤熟了我們再出來吃。」
她沒異議,于是我攙著她朝屋里走。
「我看是你自己比較想吹冷氣吧?」祁洛勛在我背後吐嘈,我听見江仁和跟馮君平的笑聲。進了廚房,我舀了杯珍珠女乃茶給馮君媛。
「哪,給你解渴!」
「謝謝!」她喝了一口說︰「沒很甜耶。」
「喔,祁洛勛不愛吃太甜的東西,他說這樣剛好。你懷孕了,最好也不要吃太甜,這樣剛好。」
「我知道。」她很捧場地大口喝著女乃茶。
「好喝嗎?」
「好喝!」放下杯子,她瞅著我笑。
「笑什麼?」
「有件事我很好奇,可是我不好意思問祁洛勛,問你好不好?」
「好呀!」
「呃——」她搔頭,不知道是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你跟他,你們是怎麼好起來的?」原來是問這個。時代考驗青年,我該怎麼回答才漂亮?我看怎麼回答都漂亮不起來,他們大概都知道是我霸著他不放。祁洛勛沒告訴他們太多細節,想必是給我留面子,那她干嘛還要問我?
「你問這個干嘛?」
「你別生氣嘛!我們大家都很想知道,他在長期適應不良之後,究竟是怎麼解決‘狗咬烏龜’的問題?」
「狗咬烏龜?」
「是他說的,不是我們說的。你不能生我們的氣喔!」
「好,我不生氣。」我深呼吸一口。「你先告訴我,祁洛勛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他陸陸續續跟我們談過幾次,大概的意思就是,他認命!既然他注定這輩子只能跟你有牽連,那他就只有接受你了。可是他必須等你達到他要求的標準。」她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他說,你的心智年齡因為他而減少了好幾歲,他願意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哦?」謝主隆恩!「請問,那所謂的‘狗咬烏龜’又是什麼意思?」
「就是無從下手嘛!」她笑一笑。「他一度不知道該怎麼愛你,你們的親屬關系一直讓他很為難。」
最後這點我很清楚,可是他對我竟是如此無奈、認命?
「看來,真愛的確可以使一個人成長。你可能已經超過他要求標準了。他很愛你,我們都感覺得出來。簡瑗,恭喜你!」
「再來一杯嗎?」我朝她杯子噘噘嘴。
「喔,不用了!我看他們快烤好了,我們還是出去幫忙好了。」
「原來,我自以為是的戀愛,只是他的三聲無奈。
我毀了他每一條康莊大道,于是他不得不選擇難行的蜀道。
我的一意孤行,是他不治的創痛。
不再與他親密交流,我還他真正的自由。」
我封筆了,這是我最後一首新詩。
我徹底覺悟地搬回自己的房間住,而且也連續三天拒絕了他的溫馨接送情。「今天還是不要我去接你嗎?」
距離下班前半個鐘頭,我接到祁洛勛的電話。
「對!我答應陪丫丫去逛街。」
「我也去,行嗎?」
「不行!」我不稀罕他這種出于無奈的體貼。「她今天要去買內衣跟睡衣,你去干嘛!」「那你回家前半小時先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徐秉儒會來接我們,他會送我回家。」
「好吧,你小心行事。」
「再見!」
我掛斷電話之後,耳邊立刻響起男同事幸災樂禍一問。
「跟男朋友吵架啦?」
「男女朋友鬧點別扭有那麼稀奇嗎?」
我瞪他,順便在心里說︰歹勢!雖然我被解凍過又放回冷凍庫里,營養早流失了;可是,就算我被凍到完全腐敗,也輪不到他來享受我的色香味。
我夠悍!于是他噤聲不語。
「你們打算去哪里度蜜月啊?」
我已陪丫丫買到結婚要用的瑣碎物品,此刻正和徐秉儒在冷飲店小歇。
「還沒決定耶!你有什麼建議嗎?」丫丫問我。
我隨便想了想,有了個鬼點子。
「去紐澳好不好?我有個朋友住雪梨,我可以請他當你們向導;搞不好你們還可以住他家,在雪梨飯店的錢都可以省下來。」
「這個主意倒不錯!」徐秉儒心動了,看看丫丫。「你覺得怎麼樣?」
「我們又不認識人家,這樣去打擾人家不太好意思吧?」
「我跟你們去不就好了?」
丫丫面有難色,最後她把決定權留給她的心上人。
「我們去蜜月旅行,你跟來插什麼花?」他的回答讓丫丫很滿意。
「這種花我以前也插過,人家很大方!」
「你是說,我們要是不讓你跟就很小器?」
「隨便啦!有異性沒人性是很正常的事,我不怪你!」
「就讓簡瑗跟我們去好了,反正我們如果跟團也是一大堆人嘛!」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朋友?真是衰到家了!」他笑著抱怨。「好吧!就讓你跟吧!」「你先借我旅費,回來再分期還你。」
「回來啦!」
祁洛勛顯然在等我,一見我進屋他就回房了,和顏悅色的,一點沒責備我晚歸。我回房,洗過澡正準備上床時,他來敲我房門。
我沒吭氣,他卻大搖大擺走進來。
「干嘛不理我?」他聲音里充滿特權,在我床沿坐下時,更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半躺在床上的我,下意識地盯著鬧鐘看。
「明天不必上班,晚睡沒關系。」
不管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他都誤會我意思了。
我只是在想,幾年沒丟鬧鐘了,不知道準頭還有多少。
「到我房里睡。」他握住我一只手,我忍住顫抖抽了回來。
「不要!說好以後都各睡各的!」
決定跟他分床時,我沒給他理由,他也沒問我。
「如果我現在一定要抱你回我床上呢?」
我沒看他的眼,但听得出他的。
我倒貼了他好一陣子,可能把他的動物本能喚醒了,他現在需要解放一些東西。我再拒絕個幾次,難保他不會出去找女人。我猶豫不決,內心交戰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請你出去!」我推開他。
他的自尊心很強,立刻放開我。
「雖然以前是我主動投懷送抱,但那並不表示你可以對我予取予求;如果你現在一定要逼我就範,那就是強暴!」
他沒再堅持。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強壓下拿鬧鐘K他的沖動。他果真不是非要我不可。祁洛勛變了,徹徹底底變了。
什麼事他都不再征求我同意。每天強迫我接受他的接送,強迫我陪他出席一些應酬場合,他逢人便說我是他未婚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帶在身邊的女人是個良家婦女,不是什麼魔鬼。今晚他恐怕還想強迫我上他的床。
「你可不可以懂事一點?」
他輕易地就把我壓倒在床,在我耳邊訓話。
「我永遠也不懂事,永遠也達不到你的標準,你不必這麼委屈自己!我說過!不再破壞你的好事,你盡避放心去追求你理想中的情人,我不會再死賴著你不放!」
「我已經被你粘上了,你別想甩掉我!」
「如果我真想甩還怕甩不掉嗎?!要粘上你的確不容易,要甩掉你卻很簡單!」「你試試看呀!」
「你想強暴我?」
「你可以去告我,連我打過你一巴掌的事一起告!」
「你——」
他在我的唇上施暴,封住我對他的指控。
我先是奮力對抗他,後來開始對抗自己,終于,我豎了白旗。
「你可不可以懂事點?」
我沒回答,因為我也很累。
「我爸跟你姊下個月底就回來了。」他咬我耳垂。「我們可以開始著手婚禮的籌備工作。」「憑什麼要我听你的?!」他從來沒給我一句甜言蜜語,這種像交代秘書工作的口吻也令我不服。「你說結婚就結婚嗎?!」
「你不是一直吵著要結婚嗎?水到渠成,干嘛不結婚?!」
這就是他的心態——我吵著要結婚?
「不結!」
「不要鬧了行不行?!何必跟我嘔氣?我已經完全接受你了,也接受了你沒有我就活不下去的事實,你還要我怎樣?!」
我當場回了他欠我的一巴掌。我相信他左頰上有著和我右掌心相同程度的麻辣感。我穿上睡衣,跑回自己的房間。
此刻我人在雪梨,里歐家中。
摑了他一巴掌的第二天清晨,我就跟徐秉儒、丫丫出國了。除了新郎新娘之外,沒人知道我的行蹤。
本來我安排這趟出游的目的,是想給祁洛勛一個「驚喜’,現在我卻後悔得要命。我對雪梨塔的晚餐沒有印象,對塔上可以望見哈伯橋和海灣沒有印象,甚至對塔薩卡動物園里的無尾熊也沒有印象。
對飛機起飛後不久就緊急降落的事情刻骨銘心。
「祁先生,簡瑗現在人在我家,我——」祁洛勛一定在那頭鬼吼了一陣。「她跟她朋友來雪梨玩,在我家住了兩晚。今天上午本來要飛紐西蘭的,因為飛機機械故障迫降,航空公司安排他們搭另一個航班;但是她說什麼也不肯再上飛機。她朋友飛了,她又回我家來。」過了一會,里歐把話筒交給我。
「祁先生要跟你講。」
我硬著頭皮挨罵。
「我已經報警說你失蹤了你曉不曉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要這樣整我?!你說!」
「我只是想——」
「想什麼?!你馬上回來,回來我再跟你算賬!」
「你來接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敢自己搭飛機啦——」我嚎啕大哭,不理會一旁的里歐。「不敢搭飛機?!」他冷哼。「你是搭船去澳洲的嗎?」
「來的時候有徐秉儒跟丫丫作伴嘛!」
「你都上里歐家作客了,不會請他送你回來嗎?」
「沒有用的。除非你陪我一起上飛機,否則我連機場都不敢去,你快來接我啦——」「我跟里歐講!」
里歐掛斷電話之後,很同情地看看我。
除了謝謝,我什麼也沒說。我應該還欠他一句對不起,但不說也罷,反正我已經出盡洋相了。
我活著從澳洲回來了,但我可能會死在祁洛勛手里。
經過這回烏龍事件後,我再也沒皮條了。
我安分守己了一星期,祁洛勛對我不聞不問,我也忍氣吞聲,完全不敢抗議。本來以為這種日子不會太久,因為我的救星——姊姊和姊夫就快回來了。沒想到祁洛勛卻打電話要他們暫時不必回來。理由是——我不跟他結婚了。他的氣焰很盛,當著我的面打這通電話,掛斷電話後還直盯著我不放。
「你不用這樣看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心悅誠服。」
我從沙發上站起,準備回房。
「你知道雞冠花的花語嗎?」
我看了眼茶幾上的花瓶,里頭插著一朵雞冠花。我沒買花,那就是他買的。他沒送過花給我,這朵不算。
「‘我想跟你交談’。」賣花的同事告訴過我,但願我沒記錯。
「想跟我交談嗎?」他放柔了語氣,于是我坐回沙發上。
其實,這幾天他對我的態度也不算不聞不問。
在雪梨飛台北的班機上,他對我說了些話。末了,他要我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找他談。
「希望我們這兩把骨頭不會被地心引力拆除,不必在人間之外找尋共同的地址。」飛機上,他緊握著我惶惶不安的手,以沉穩的口氣對我說。
當時,我立刻就想起自己曾立過的遺囑,想起自己的墜機惡夢……是他溫柔的眼神安撫了我的心。
我一直沒主動找他談,因為我很矛盾……也許他是愛上我了,可是他是被逼,我一輩子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我好難過。我干嘛非他不愛呢?
「對不起!」再抬頭,我已淚流滿面。「我不該不告而別。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等我人到澳洲之後再打電話給你,說我克服了恐機癥。可是,我臨行前一晚發生了那件事,所以我就——」我吸了吸鼻,朝他一笑。「也許你說得對,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我還想再笑,可是發出的聲音像在哭。
「如果不搭飛機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所以,你可以不要我,沒關系啦!」我慶幸自己沒懷孕,否則生出來的孩子就得認親爸爸當表哥。
「可以不要你?」
「當然啦!如果你還要我,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就知道不能與他談。一談,我的謝氏癥又發作了。
「不論你有多勉強、多無奈,如果你願意犧牲享受、享受犧牲,願意讓我活得好一點,我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他緩緩朝我靠近。
「也許你不會犧牲太久,人家都說天才的命比較短——啊——」我尖叫,因為他舉起右手。我的下巴被他捏住,他用唇堵住我的尖叫聲。
「別詛咒我!行不行?」
我盯著他的唇,希望他別再說話,只管像剛才那樣吻我就好。
「如果我英年早逝,你也活不了多久。」他沒打算饒我。「你如果少氣我一點,我可望長命百歲,你也沒有年輕守寡之虞。」
「你——」我不是蠢蛋,听得懂他的話。「你還願意娶我?」
「當然!」
「有理由嗎?因為我們上過床?應該不是這個理由,對不對?因為如果是這個理由,那你早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你一定有別的理由,快告訴我!好不好?」
他好半天不講話,急死我了!
如果這樣都逼不出我要的話,就算他肯娶我,我也不嫁給他!
「你說呀!」
終于,他大概受不了我,緊緊扼住我手腕。
「我愛你!」吼完之後,他吻我。
如果,我會在下一秒鐘死去,我死而無憾……
良久,他松開我,眼神又變得溫柔。
「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不行!罷才那樣對我來說已經很困難了。」他吐了口氣。「你真的很不懂事,為什麼一定要我說這麼露骨的話?我要你用想的,難道你想不出來?虧你那麼聰明!」他可能真的很內向吧!我決定不再逼他。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你那麼愛追根究底嗎?」
「說嘛!」
我確信剛才埋在他胸前的臉是紅的,我的字典將增訂「嬌羞」一詞。
「我自己也不確定是什麼時候。」他摟緊我。「只能說,在你展現出理性的一面後,我很難再漠視你的存在。」
「那你在新疆對馮君平說了我那麼多壞話,是希望他別追我對吧?」
「對。在江仁和的喜筵上,我就看出他對你有意思。」
「所以那天你才一直找我麻煩?害得我還得替你洗車。」
「你活該!」
「我活該什麼?那天我不惜破壞自己的形象,為的也是想讓他對我望而卻步。」「是嗎?難為你了!」
「難為的事還多著呢!為了阻止人家追我,我還告訴人家我是同性戀,你相不相信?」「相信。」
「我被人家打腫臉那次,你心不心疼?」
「心疼。」
「我一大堆小學男同學打電話找我那一陣子,你是不是有點不是滋味?」「好了啦!再這麼問下去,你大概要說我當年打你那一巴掌,是因為氣你穿得太少,出去讓別的男人大飽眼福,我心有不甘。」
「難說喔!般不好真是這樣,你不打自招!」
「你皮真厚!」他敲我的頭。「那時候我還很討厭你。」
「還好我那時候很討人厭。」我決定糗他。「我姊太大意了!竟敢放心大膽讓我跟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那時候要是討人喜歡的話,搞不好你就誘奸我了。」
他又敲了我的頭。
「又偷听我講話了?」
「我干嘛偷听?你自己講得那麼大聲,我還沒怪你吵醒我午睡哩!」
「簡瑗。」他忽地用低沉的聲音喊我。
「干嘛?」
「我們可不可以回房了?你話太多了吧?」
「我今晚開心得不想睡耶,怎麼辦?」
「我沒說要讓你睡。」
「那你想干嘛?」
「你不知道才怪!」他抱著我回房。
「我把床前的鬧鐘改寫成雞冠花。
戰場于是成為交談的情場。
我更改了自己的眼神,糾正了你的發音,于是我可以一目十行地閱讀你,于是你可以字字珠璣地形容我。
我們結束了破爛語,開啟另一個主題,于是我們有了共同的出版物——愛。
人間和人間之外,愛不絕版。」
「哪,送你!」我把最新作品遞到他眼前。
「又寫新詩啦?詩題是什麼?」
「你幫我想一個吧!」
他想了一下說︰「‘我們’。」
「哇——跟我想的一樣耶!現在的我們,有你也有我,可以說是完全成立了。」我在他臉上重重親一下,然後將臉湊向他的嘴。
「這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你送我什麼?」
「你希望我送你什麼?」
「隨你,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你想送我什麼?」
「送你‘繞著地球跑’。」
「什麼?!我不要!」
「你剛才不是說,我送什麼你都喜歡嗎?你現在說不要,難道叫我一個人去蜜月?」「蜜月干嘛非得繞著地球跑?」
「度蜜月順便讓你徹底克服恐機癥,一舉兩得,有什麼不好?你想清楚點。如果不結婚的話就不必蜜月旅行了,你要不要結婚,你說!」
「我——」我瞪他。
「說呀!」他氣定神閑地看我。
我拾起床頭鬧鐘。
「祁洛勛,你快跑吧!我數到十,你要是被我K到的話,我要你把蜜月旅行改成環島一周。」
我失手了,一如當年。
無所謂,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確信如今他已不是「絕代情聖」,而是「只為卿狂」。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