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之凡機械式的開口。她還沒反應過來,服務生已領著他找到一張空桌子坐下。
他低沉的嗓音飄進她耳里,震醒了她的知覺。環視一下四周,之凡發現全店的視線幾乎都落在他俊逸非凡的臉上,耳語聲此起彼落,然而他充耳不聞,視線也不曾再轉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和他打招呼?萬一他已經忘了她怎麼辦?若他真的不記得她,又怎麼會找到這里來?湊巧?她遲鈍的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她匆忙走回吧台,藉以掩飾自己的不安。當廚房送來他所要的餐點時,之凡鼓起勇氣,從服務生手中拿過托盤,有些戰栗的走向他。
「先生,您的牛肉燴飯。」之凡很高興自己的聲音平穩有力,她把牛肉燴飯和飲料擺在桌上時,他不看她,只是直視著桌面,但當之凡咽下開口的勇氣,準備走回吧台時,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你的書寫得如何了?」他陰沉的問,始終不肯抬頭看她一眼,但之凡卻喜出望外,因為他還記得她!
「還沒動筆,但我本來打算今天去找你。」她的回答令劭深感到放心,原來她沒忘了他,更沒有因為他要酬勞而躲避他,他抬起頭。
「願不願意陪我吃一餐?」他提出邀請,雖然沒有禮貌的微笑,但之凡還是點頭答應。
她坐下,沒發現高學剛投來不悅的眼神。
「你今天不去俱樂部嗎?」她一手托腮,心情明顯的開朗許多。
「不想去。」他毫不在乎的說,然後開始吃飯。「好手藝,你親自下廚嗎?」
「以前還會,現在比較少,我的廚師們青出於藍,很自然的把我這個師父攆出廚房。」之凡笑著聳聳肩。「你白天有工作吧?」
「嗯,上班族。」他輕描淡寫的。「你是想等我吃飽了再開始問舞男的事嗎?」
「吃飽了腦筋比較靈活,這樣你的答案會比較精確嘛!而且說實在的,你實在太醒目了,一定有不少人豎起耳朵在听我們的對話,如果我再問一些很敏感的問題,恐怕全店的人都會噴飯。」她煞有其事的說。
劭深四下瞄了一下,現在是晚餐時間,用餐人潮很多,偷眼打量他們的人也不少,就在此時,他與高學剛醋海翻飛的眼神對個正著。
「你是怕有人知道你認識一個舞男?」他冷冷的問,視線仍與高學剛的糾纏不清。
「我干嘛怕?」之凡感到莫名其妙,然後順著他的目光找到了一對燃燒著妒火的雙眸。
「你認識阿剛嗎?」
「誰?」劭深皺著眉轉回頭。
「高學剛,你們兩個一直在互瞪,有深仇大恨嗎?」
就快有了。劭深暗忖道,剛看到那家伙的眼神時,他立刻知道那個人正試圖用嫉妒的刀子捅死他,他和之凡有可能是情人。通常劭深不會去在意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有沒有老公或男朋友,但這次不太對勁,他瘋狂的想刺探之凡的生活。
「呆子都看得出來他在吃醋。」劭深咕噥道,「你的男朋友嗎?」
「不算是。」之凡說得很冷淡。「你慢慢吃,我去拿我的電腦,順便幫你泡杯咖啡。」
她站起身。
「想讓我上癮?」劭深沒對她的回答做出評論,反而輕松的說笑。
「聰明。」她笑著用食指輕點他的太陽穴,然後走回吧台,沒看見劭深繼之浮起的微笑,也沒發現高學剛越來越陰森的神色。
在劭深慢條斯理的吞下最後一口牛肉燴飯後,之凡才再度在他對面坐下,手上還多了杯熟騰騰的咖啡和筆記型電腦。
「味道棒吧!」她把香氣四溢的咖啡擺到他面前,頗為自豪的說。
「的確,」他加入少許女乃精和砂糖,在之凡期待的目光下漫酌一口。「名不虛傳。」他誠心贊道。
「哈!我又多了個顧客。」之凡得意洋洋的說,然後打開電腦。
「對了,你說打算今天去找我,為什麼不CALL我?」劭深預期會听到她把名片搞丟了之類的理由。
「我是打算CALL,但碧容說她CALL你三天,你一次也沒回,所以我想你大概也不會回我吧!」之凡沒看他,自然也沒瞧見他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其實我……」他欲語還休,及時提醒自己從來不曾對女人解釋任何事情,不過他也不曾為了等一個女人的CALLIN而魂不守舍。
「其實你怎麼樣?」之凡好奇的盯著他,而且已戴上那副黑框眼鏡。
「我忘了。」他假裝不在乎。
她聳聳肩,又低頭盯著電腦螢幕。
「平均收入是多少?」她突如其來的公事公辦態度讓劭深穩定了心情,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比對付交易和應酬更容易。
「問正職的還是兼差的?」
「嗯——正職的。」
「一個月十萬到二十萬不等,不含小費、不請假。」他的答案贏得之凡的一聲門哨。
「真令人心動!小費呢?」
「大手筆的一天可賺四、五千塊,少則一、兩千元。我可以抽煙嗎?」他一手拉著西裝外套。
「不行。」她頭也不抬的拒絕了。「工作時間?」
「分兩班制,晚上八點到早上四點,還有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他認命的忍耐著想吞雲吐霧的欲念,卻從眼角瞄到一個正走向他們的身影。
「客人要求出場呢?」之凡絲毫未覺有人已經站在桌邊,直到她發現劭深一直沒回答,才抬起頭看到高學剛正低頭對她微笑,劭深則玩弄著自己咖啡杯里的小湯匙。
「有事嗎?」她問高學剛,注意到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跟你說一聲我吃飽了。」高學剛自覺相當忍耐的說。
「那你現在要回去了嗎?」她的口氣平板。
「差不多——」他模稜兩可的回答還沒結束,之凡便打斷了他的話。
「那小心開車,我不送了。」她說著又將視線調向劭深。「我們可以繼續了,尼克。」
劭深的視線由咖啡杯移到之凡的臉上,又往上移到高學剛凝重的表情。
「你朋友好像有意見。」劭深平淡的說,之凡再度抬頭望著高學剛。
「還有什麼事嗎,阿剛?」
「你不介紹我們兩個認識嗎?」高學剛有點挑釁意味的看著劭深。
「尼克,這是我店里的常客高學剛。阿剛,這位是尼克,幾天前在俱樂部門口認識的朋友,我請他提供一些資料讓我寫書。」之凡暗自在心里嘆氣,看著劭深和高學剛握手。高學剛勉強擠出笑容,劭深卻面無表情的舉起咖啡杯就口。
「尼克先生是外國人嗎?你的眼楮是金色的。」高學剛嘗試露出友善的一面,不待他們邀請就拉開倚子坐下。
「那是隱形眼鏡的關系。」劭深不肯正眼看他。
「台灣好像很少有這種顏色的隱形眼鏡。」
「特地請廠商進口的。」
「那一定要不少錢喔!你在哪兒高就呢?」他擺明了想知道尼克是不是舞男,之凡不悅的瞪著高學剛。
「阿剛,很抱歉,尼克好不容易找到時間和我談,改天有空你們再聊好嗎?」之凡的逐客今很明顯,但她的語氣很溫和,因為不想讓高學剛誤會她討厭他的加入。
「之凡,你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嗎?」高學剛很溫柔的望著她。「我知道我求婚的時機很唐突,如果你現在不想結婚,我可以等,我只是想讓你了解我對你的感覺。」
之凡匆忙的看了劭深一眼,他正盯著她瞧,整張臉仿佛是雕刻出來的,一絲足以讓人察覺出他心情的神態也沒有。她知道高學剛是故意在劭深面前說那些話,藉以向他宣稱之凡已心有所屬。
「阿剛,我現在真的有事要做,我們改天再談清楚好嗎?」她努力擺出平和的態度。
「好吧!晚上我打電話給你。」高學剛故意情深意切的對她微笑,然後突兀地吻了之凡的臉頰一下,讓她的心髒差點因心虛而停止。「尼克先生,後會有期。」他邊起身邊對劭深微笑,但劭深既不回應、也不看他,與之凡之間的沉默持續到高學剛出了店門為止。
他兩眼灼灼地緊盯著她剛被情人親吻過的臉頰,他想拿刷子清洗她的臉皮,他想打破她情人濕漉漉的嘴唇,他想……拉她入懷吻她的唇,使她遺忘她情人的吻。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之凡率先開口,沒注意到店里的服務生都在屏息等待劭深的反應。
「鐘點費一千五百元,買到下班時間,和公司三七分帳。」他打斷她的話,卻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會意過來。
「什麼?」
「出場,你的上一個問題。」他冷冷的提醒道。
之凡這才恍然大悟,趕緊將資料打進電腦,接下來的時間他們的對話懸宕在問與答之間,當之凡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問題時,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沒有問題了嗎?」這次換他無開口,但聲音里沒有摻雜任何感情。
「暫時沒有了。」
「買單吧!」他拿起桌上的帳單看了一下,然後從皮夾里掏出錢,連同帳單一起交給她。之凡沒有伸手接下,他見狀立刻把錢和帳單丟在桌上,推開椅子,準備離開。
「尼克!」她叫住他,他停住,面無表情的看著地。「我請客。」她拿起錢還給他,但他沒有拿回去,反而頭也不回的走出店門,丟下悵然若失的之凡,和整個餐廳錯愕的客人、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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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柳之凡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這麼想念一張顛倒眾生、冷漠疏離的臉蛋。自從上次與高學剛短暫晤面後,尼克就不曾再光臨她的咖啡館,她並不是在意從此少了一個客人,而是在乎他是否打算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拜他所賜,她的故事寫得還滿順手的,但她的心里無法平靜。
一個月前,高學剛在咖啡館打烊後曾打電話給她,還裝做沒事似的想和她聊天,氣得之凡終於忍無可忍,頭一次對他發火。
「你何必故意在我朋友面前說那些話?還光明正大的吻我的臉!」
「你干嘛那麼生氣?他只是你的朋友,你認為他會在乎一個女性朋友已經有男朋友了嗎?還是你期待他來追你?」高學剛的聲音听起來既無辜又憤怒。
之凡愣了一會兒,她從沒想過尼克對她的感覺到底如何,也許他真的不在乎她是不是有對象了,但是他在目睹高學剛的態度後,那冰冷的反應令她自覺犯了錯,而且急著想獲得他的諒解。
她何必介意他的想法?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對他而言,她也只不過是個訪問者罷了!但地如此想念他的理由是什麼?難道她真的期待他來追求自己?
「之凡,你還在想他嗎?」高學剛的聲音把她喚回現實。
「我是在想他。」她俐落的承認道。
「你就不能只想我嗎?我一直以為我們處得很好,也一直認為總有一天我們會結婚生子,我在銀行里拒絕了不少倒追我的女人,都是因為我心里只容得下你。」他半懇求、半責備的語調讓之凡有些感動,但助長火氣的成分卻也更多。
「就因為你拒絕了那些懂得欣賞你的女人,你就認為應該怪我?」
「之凡,你冷靜下來好嗎?這麼暴躁一點也不像你。」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壞的一面。」她冷淡的說出實話,之後盡是高學剛道歉的甜言蜜語,和她想請他閉嘴的努力說服。
從那個晚上以後,她開始和高學剛保持距離,重新由普通朋友做起,而高學剛也默默接受了,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今天晚上?」呂惠難得發出的高分貝嗓音讓之凡大夢初醒般的眨眨眼楮。
「那麼驚訝干嘛?反正你又不去。」戴音葵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去哪里?」之凡好奇的問,同桌的四個女人立刻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
「槍與玫瑰俱樂部,你剛剛又在發呆,想你的小說情節啊?」呂惠皺眉問道。
「嗯。」之凡敷衍的笑笑。
「今天尼克會出現,听說這一個月以來他幾乎天天到俱樂部報到,真是令人驚訝!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再見他一面。」賈碧容興奮的說,之凡的心髒開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起來。
「他真的那麼帥?」音葵和詩葵都期待的湊近碧容。
「不只帥,還很酷呢!身材也很棒,听說他床上功夫一流,真想和他試一次!」碧容整張臉都紅了。
之凡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竟這麼大膽的說出來,她是個有夫之婦哪!
「喂,輪不到你吧!別忘了你是已婚婦人。」呂惠推碧容一把,打散她的春秋大夢。
「就是嘛!要試也應該是我們這些未婚的去試。」詩葵有點得意的說。
「喂,你們懂不懂得飲水思源哪?要不是我,你們怎麼會知道高雄某個角落藏了個大帥呀?」碧容不滿的視線掃過她們,除了之凡之外,其他人均對地嗤之以鼻。
「我可以一起去嗎?」之凡輕聲問道,輕而易舉的成為她們注目的焦點。
「我沒听錯吧?你不是叫我們別再約你去俱樂部?」碧容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楮。「難道你世對尼克產生了興趣?」
「其實我見過他了,」之凡鼓起勇氣說,「那天我在俱樂部門口遇到他。」
「什麼?」她們全部目瞪口呆的盯著之凡。
「你怎麼不早說?他真的像碧容講的又帥又酷嗎?」詩葵急忙問道。
「應該是吧!當時光線不夠,我也沒看仔細。」之凡撒了個小謊。
「騙人!你大概也迷上他了,不然怎麼會想跟我們一起去俱樂部?」音葵不信任的看著她,害得她有些心虛。
「我正在寫有關於舞男方面的故事,總得找些資料吧!」之凡陪著笑臉。
「說得也是。」音葵嘀咕。
「那你十一點去俱樂部找我們吧!我們會等你,順便約菁翎,上次她也說想再去一次。小惠,你真的不去?」碧容用手肘推推呂惠。「之凡都說要去了。」
「我才不去,我要回家陪老公和兒子。」呂惠堅決的搖搖頭。
「隨便你。」碧容無所謂的聳肩。
***
伊恩關上休息室的門,朝躺在長沙發上小寐的人走去,低頭皺眉瞧著那副頎長、結實的體格,和那張疲憊的睡容。
「他睡多久了?」伊恩轉頭問正在玩大老二的四個男人。
「快兩個小時了。」麥克嘴里叼著末點燃的煙,有些模糊的回答。
「尼克,醒醒!」伊恩彎去搖他的肩膀,但他沒有絲毫反應。
「十分鐘後再叫他吧!他說要睡滿兩個小時。」安東尼轉過頭瞥了伊恩一眼,然後又迅速回頭過去丟出一張牌。
「經理說血腥瑪麗打電話找他,我可不想去應付那個女魔頭。」伊恩面色慘淡的說。
血腥瑪麗的本名叫毛絹妮,一年前剛成為俱樂部的大金主之一,現年四十五歲,她的老公十年前炒股票致富,听說夫妻倆同住一個屋檐下,但各過各的生活已經很久了。俱樂部里的舞男們為她取了個血腥瑪麗的綽號,因為她對名為血腥瑪麗的飲料情有獨鍾,本性也有些殘酷。
「她真是變態得很,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讓我想吐。」安東尼打了個寒顫。
俱樂部里有幾個舞男——包括安東尼——曾被血腥瑪麗包下半個月至一個月不等,每個人都承認那段日子堪稱地獄,因為她有虐待狂,而最近幾個月她看上了尼克,不斷抬高價碼想包下他,但他不為所動,也不會主動去討好——事實上,他從不主動討好任何人。
「告訴血腥瑪麗說他今天沒來就好了嘛!」麥克提議。
「尼克最近吃錯藥啦?突然變得好勤快,幾乎天天來俱樂部。」打撲克牌之一的凱文頭也不回的問。
「他只有在心情郁悶的時候會一連好幾個晚上窩在俱樂部里解悶,」伊恩做出不理會血腥瑪麗電話的選擇,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打開電視看影集。「不過這次好像久了點,整整一個月。」
「他向來都面無表情的,你怎麼知道他心情郁悶?」安柬尼冷哼一聲。
「他也不是永遠都面無表情吧!」凱文反駁。
「你們玩牌玩得還不過癮,非得在當事人面前嚼舌根嗎?」尼克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牌的四個男人全不約而同的看向他,伊恩則邊看電視邊笑,只是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在笑電視劇情,或笑尼克逮到他們在討論他的表情。
「你終於醒啦?」麥克笑嘻嘻的看著他坐直身子。
「血腥瑪麗打電話找你。」伊恩用腳尖踢踢尼克的鞋子,但他懶得答腔。
「尼克,你要逼她出多高的價碼才肯讓她包月啊?」安東尼丟出手上僅剩的撲克牌,宣布獲勝。
「這輩子別想。」尼克冷淡的說,然後起身列盥洗室整理儀容。
這時帶經理敲門進來。「尼克不在嗎?」
「在洗手間,血腥瑪麗還在等他的電話啊?」伊恩揚起眉毛,不敢相信那個女人會這麼有耐性。
「她早斷線了!外面有五個女人指名點他,叫他快點出來。」帶經理說完就出去了。
「一次應付五個女人?」凱文質疑。
「我懷疑是他應付五個女人,還是五個女人應付他。」伊恩的話讓打撲克的四個男人會意的邊笑邊吹口哨。
***
尼亮一出現,便讓四個女人漲紅了面孔,柳之凡則緊張的等著他和她打招呼,但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後,在賈碧容刻意挪出來的空位上坐下。
「尼克,你怎麼都不回我電話?」碧容嘟著嘴巴,挨在他身邊撒嬌。
「太忙了。」他的聲音並不柔和,態度也不奉承,這今之凡不解,他是她觀察過最耐人尋味的舞男。
「人家很想你!我的朋友也都好想認識你。她是戴音葵,她旁邊是她妹妹詩葵,這個是柳之凡,她旁邊是田菁翎。之凡說你們已經見過面了?」碧容嗲聲嗲氣的介紹,尼克與之凡四目相視僅數秒,但他那令人屏息的視線已足以使她坐立難安。
「是見過。」他簡單的說,然後低垂視線喝他的酒。
「之凡是個作家,她正在寫一本有關舞男的書,所以跟我們一起來找點資料,上個月她本來還說再也不來了呢!」詩葵笑道,但得不到尼克的注意。
「尼克,你願意幫她一下嗎?」碧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尼克身上,之凡別開視線,發覺自己無法忍受看到這一幕。
「怎麼幫?」他冷冷的聲音讓之凡納悶,他已經幫過她了,為什麼要對碧容撒謊?
「她問問題,你回答啊!」碧容理所當然的說。
「呃,我今天沒帶電腦出來。」之凡發現尼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進而審視她一身輕便如以往的打扮。
「我也不想做白工。」他的口氣突然變得輕蔑。
之凡皺著眉頭,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提醒她還沒給酬勞的事?
「你的意思是要之凡付錢?」詩葵瞪大眼楮問。
「這很正常啦!之凡,怎麼樣?」碧容忙替尼克說話。
「你的鐘點費……」之凡苦笑著。
「鐘點費一千五百元,你應該還付得起吧!」碧容替尼克答腔。
「我可以給你優待。」尼克目不轉楮的凝視之凡,接著他突然意有所圖的笑了。之凡差點窒息,她的心跳因他的微笑而大亂,這個男人不愧稱為尼克——魔鬼的意思,他的笑恍如撒旦再世般的迷惑人心。
「之凡,你就答應吧!不然你的書就甭寫了。」菁翎慫恿她。
之凡很想說她早已經得到資料了,但她說不出口。
「好吧!什麼時候?」她深呼吸一口氣。
「隨我高興,但你得買我一夜。」尼克的條件讓所有女人全了。
「買你……一夜?」音葵結結巴巴的問。
「那一夜我專門當你的顧問,不接其他生意,如何?」他挑釁的看著之凡。
「我答應。」之凡看似豁出去的說,「你要賣我哪一夜?」
「我說過,隨我高興,給我你的地址,我會去找你。」他露出勝利的微笑,再次搞得之凡心律不整,她想回他一句「你早知道了」,但想起碧容她們在場,只好多此一舉的再說一遍,還依他的要求留下了電話。
「我十一點以後才買你,而你答應給我優待,別忘了。」之凡補充道。
「我說到做到。」他得意的向她擔保。
之凡看看她的朋友們,發現她們個個啞口無言的愣在座位上。
「碧容,你還好吧?」之凡搖搖碧容的腿。
「一夜?鐘點費一定破萬了,這樣吧,我和之凡各買你半夜,你看如何?」碧容的食指緩慢、輕柔地劃過尼克的下巴,他毫無反應,反而是之凡的心髒揪了一下。
「碧容!」詩葵、音葵和菁翎大驚失色的叫道。
碧容不高興的看向她們,「開個玩笑罷了,干嘛那麼認真?」她抱怨著,之凡則暗自松了一口氣。
整晚,尼克都一直保持冷淡,既不笑,也不主動打開話閘子,但碧容她們卻不以為意,纏著他劃酒拳、玩游戲,藉著幾分醉意,碧容大膽的挑逗他、吻他,連戴家姊妹和菁翎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生動湊近想撩撥他,只可惜尼克不僅面不改色,還保持被動姿態,一點被挑逗到按捺不住的反應也沒有,之凡不禁佩服他的自制力,但換個角度想,也許他根本就是冷感。
她對他冷漠的態度感到好奇,放眼望去,俱樂部里的舞男們個個使出渾身解數,拚命要討好上門消費的女人們,為什麼獨獨尼克總是冷漠的應付客人?但女人們似乎都很願意把錢砸在一尊冰雕神像上,紛紛如蟻附羶的纏著他,不然他也不會成為俱樂部里最紅的舞男。到底是他太有魅力,還是太具挑戰性?
「碧容,兩點半了,我們該回去了。」之凡扯扯碧容的衣袖。
「什麼啊?不要啦!時間還早嘛!」碧容甩開她的手,繼續纏著尼克。
「不早了,你跟你老公說三點之前會回去的,你忘了嗎?」之凡想掰開碧容纏繞在尼克脖子上的手,而碧容好像突然酒醒似的,猛地月兌離尼克。
「天哪!我真的忘了。」
五個女人急忙掏出錢付帳,接著又匆匆忙忙的奔出俱樂部大門,除了之凡,沒有人注意到尼克坐在吧台邊目送她們離開。等她們全部坐上了車,唯一沒喝酒的之凡才急忙發動引擎送她們回家,一路上,她不斷幻想著尼克即將賣給她的那一夜究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