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還來不及出口,凍得發抖的身體已經被拉入溫暖的懷抱,發麻的手還來不及做出推開他的動作,已經被他利落地轉過肩膀,扣上衣扣,「好啦,就這樣一起走!」
「我拜托你偶爾也有常識一點,」蘇小魚覺得呼吸困難︰「兩個腦袋,四只腳,你不怕路上的人把我們當妖怪啊。」如果是下雨天只有一件雨衣還說得過去,但現在……
「我管他路人要死。」
「……確實是你的風格。」
「總之听口令一起邁步就不會摔跤,」他的手環住她的腰,笑眯眯地低下頭,親了親她冰冰的額頭,「冰涼糖果小妞,先左後右哦。」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衛無敵,你一定是我生命中的彗星!」
「說錯了吧,」某人大言不慚,「那句歌詞應該是︰你是我生命中的精靈。」
「不!」狠抽一口冷氣,少女自牙縫里迸出,「你是彗星!俗稱掃把星的那一種!」
「哇塞,真俗辣!這個評價一百年前我就听過無數次了。」
「你……」才剛想反擊,忽然,蘇小魚藏在發絲中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聲響,她立刻警覺地回轉身——想是這樣想啦,忘了現在是同身共體,根本很難動。
「干嗎鑽來鑽去的?」他連忙固定住少女的肩膀,同志!請你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
罷才听到的……確實是「喀嚓」——按快門的聲音。
想到某種可能,蘇小魚的臉瞬間刷白,「姓衛的,有件更俗辣的事你要不要听?」
「你是指有人拍了我和你的照片?」
「我真的很想當淑女……」蘇小魚搖頭嘆氣。
「哦,為了我嗎?」
「可是我只要遇到你就會變得非常想罵人!」蘇小魚狠踩他一腳,「辣塊媽媽的!你發現了還敢給我泰然自若!」
「不然我要怎樣?」
「去追啊!被看到現在的場面,會以為你在親密地擁抱我耶!」
「我本來就在擁抱你啊。」不然他干嗎只拿一件大衣。
「你!」蘇小魚氣得發顫,「你狠!」
「不,我對你總是柔情似水。」他發出一聲清脆的笑聲,將下巴抵在了少女的發旋之上。
「靠!被別人看到還怎麼混啊!」蘇小魚決定發標。
「我管他別人去死!」
回答她的,依然是很有衛無敵風格的答案。
嗚,你不管、你不怕、你是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大BT,但是我這個死老百姓會在意啊。蘇小魚絕望地搖頭,然後很干脆地白眼一翻,裝作暈倒的樣子向後栽去。
反正,有他在身後挺她。摔不倒,不怕、不怕。
……
五秒鐘過後……
「喂,你有沒有煆煉過身體啊!」
躺在上面那個惡狠狠地瞪圓杏眼。
「明明是你太胖了……」
墊在底下那個無辜地撇撇嘴。
「居然說出禁句?」
「哇!小魚,你往上看!」聰明的男人都知道要在這時轉移話題。
「上面?」上當的女孩眨了眨眼,「上面什麼都沒有。」
「不,」環住她的腰,男人溫柔地說道︰「天空很藍。我只想讓你看這個。」
與此同時,旅館來了一位出人意料的訪客。
此人身材高大,站姿挺拔,頂著一頭可與日月爭輝的亮晃晃金發,笑容明亮牙齒潔白,長得很瀟灑。就是皮膚黑了那麼一點、兩點……啊,好像根本就是個黑人嘛。
「我實在不能理解,你為什麼非要到我這里當服務生呢?」望著跪坐在對面擺出一副「請收留我吧」誠摯模樣的青年,老板娘極度困惑,她又沒有貼過招人廣告,怎麼會有人登門應征哩。
「OH!MYGOD!這完全就是命運啊。不可思議的命運哪!」青年雙手交織,擺出一個極為夸張的POSE,「經過這里的那個剎那,我有一種如遭雷擊的感覺。我夢想中的旅館,就是這種風格啊!它近在眼前,我不能錯過!請收下我,只要能在夫人身邊學習經營管理,沒有薪水我也毫不介意。」
「經營管理?」老板娘下意識地睜大美眸,「我這里又不是什麼大飯店,只是一家舊式住家風格小旅店,你確定你沒有搞錯?況且我真的不需要另請服務生啊。」
沒錯……康伯飄來一縷怨念,請你來做雜事,那我做啥米?
「不,我要學習的正是這種小都市風格的經營處事,」青年仰首伸眉精神奕奕,「夫人!我是誠心誠意要留下來幫忙,請給我一個機會。收我為徒,盡情地差遣我吧。」
「呵呵,很有精神的孩子啊。」老板看著堅持說服工作的青年,點頭夸獎。
老板娘和康伯眼神怪異地對望了一眼,未免太有精神了吧。何況最近客人不多,再添人手是一種額外的負擔呢。掌握蘇家生殺大權的老板娘一狠心,決定委婉拒絕。
「我從來不收對旅館業毫無知識的新人做幫手呢,」老板娘端出美艷微笑,「想要學習的話,還是去上旅館課程比較來得合適呢。」
「NO!死板的課程怎麼比得過日常的親自演練呢。而且夫人你不必擔心。」青年微笑著飛快地掏出足有一尺高的證明文件,「這是我在各國大飯店工作過的證明文書,東西方的全有,我有前台後台各種經驗,絕不會為您的工作帶來不便。看到這些您應該了解了吧。經營一家屬于自己的旅館是我永恆的夢,我走遍東西方在各家打工就是為了積累和學習。請您不要拒絕一個為夢想奔馳的年輕人,您該了解這種對旅館執著的心情。請一定要收下我。」
好感人哪。看著閃閃發亮的寶石般誠摯的大眼,再看看地上高高的一堆證明文件,老板娘雙手不覺交織成一處,為了追尋理想的樣板小店而走遍世界各國,這是多麼認真的一位青年啊。真的好想馬上就收留他。
可是……
理智的弦在腦中霍然清醒,她強迫自己恢復冷漠的表情,不行!不能看到帥哥就心軟。旅館的現狀條件根本就不需要收人啊!
想、想借口,找、找理由!老板娘把長裙都捏出皺褶了。嗚,拒絕一個認真的人真是好難。
「夫人……」青年可憐兮兮地睜大閃亮亮的大眼。
「唔,」老板娘攥緊雙拳,別過頭,不去看,「還、還是不行!」
「為什麼?」青年驚叫一聲,擺出不可置信的脆弱造型。
「直說吧。」老板娘終于編出一個理由,大汗淋淋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們這里是個小城市,居民對外國人會有一種疏離感。而本店的風格就是要讓人有住家的親近味,所以實在是無法招收外國友人做雇員啊。」
「唔……誰說我是外國人?」青年思量半晌,終于抬頭極為勉強的一笑,垂死掙扎,「我、我只是去了趟南部,臉曬得黑了一點……」
「……南部要有這種功能的話,那麥克•杰克遜也不用花大錢作漂白了,直接去北極不就好了嗎……」老板娘按住額角,拜托,不要說這麼沒營養的謊言嘛。好像她在欺侮人似的。
好殘酷的話啊。一直看著二人僵持不下期待後續發展的老板聞听此言,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于心不忍。
「嘿嘿……」康伯沖老板勾勾手指,「老板,要不要打賭?」
老板壓低聲線,「賭什麼?」
「賭老板娘會不會收他啊?」
「好。我賭不會。十元!」
「那我賭會!十元!」
「我老婆可是個女強人哦,才不會被一個不知哪里來的毛頭小子輕易說動。」
「哼,那小子要是普通人,我康伯這半輩子也算白活嘍。」康伯眼含奸笑,成竹在胸,老謀深算。
丙然,面對老板娘的托辭,青年膝蓋一軟,雙手「啪」地扶在地上,好像不這樣支撐就會隨時倒下般的,雙眼含淚,擺出一副怨天由人的模樣,「不必說了……我全都明白了……」
「你明白……啦?」老板娘疑惑地皺了皺柳眉,下意識地伸出手,「你沒有事吧……」怎麼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會暈倒似的……
「嗚——反正就是因為我是黑人嘛!」青年忽然伏地大哭,淚花飛濺,「就因為我的膚色,所以你才不願意收留我。直說嘛。反正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我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五歲時的詹妮、七歲時的海倫,十二歲時的蘇姍娜……都是因為我的膚色才遺棄了我,現在,連我的夢想也要離我而去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面對這樣空虛寂寞的人生哪!」(喂喂,你到底從幾歲開始談戀愛啊!)
「……看到了吧……」康伯扯扯老板的衣角,老板娘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哀兵之策了。十塊錢,穩賺到手。
拽了幾下,全無反應,康伯歪頭一瞧,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老板已是听得滿面淚水,嗚,天下竟然有這麼悲慘的人。
「老婆——」他吸吸鼻子,望向老板娘。
「老公——」老板娘掏出小手絹,紅著眼圈望著老板。
「我們不要再拒絕他了好不好?」二人異口同聲。爾後,相視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康伯滿臉黑線地在旁總結。
「夫人……」青年停止滔滔講述苦難史,充滿期冀地凝望過去,顫抖著問道︰「真的嗎?我可以留下來了嗎?」
「對。」老板和老板娘一起點頭。
「不過,說好薪水會很低哦……」半晌,老板娘補充道。
嗯,康伯劃去上一句發言,果然,即使是一家人,也還是存在本質上差異性的。
就這樣,等蘇小魚和衛無敵回到旅館的時候。第一個迎接他們的人是一位在庭院里掃雪的陌生青年。
「哈羅,大小姐,」青年嘴唇一揚,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舉起手中的笤帚,自我介紹道︰「我是新來的員工,我叫做凱撒!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