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
終于被拉了上去,七嘴八舌圍過來的聲音都在這樣問著。
「哪里難受?!」
有誰把我抱在懷里,用力地揉搓我的額頭,卻問著不一樣的問題。
張開眼楮,就看到信秀的臉。
焦慮的、美麗的、懊惱的、全世界最漂亮的黑眼楮。
想要說的話有很多吧,但這里有別人在,所以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沒關系,那些話,即使你不說,我也能夠全部了解哦。
嘴角向兩邊延伸,露出了招牌的燦爛笑容。
對著鏡頭做出利落眨眼的帥氣的姿勢,頭卻依賴似的靠在了信秀的臂彎里。
「結束了工作後,立刻趕來了。」隨口說著他會在場的理由,開著車的他,主動送我回家。
從車前鏡里,我張望到他生氣的面孔。我知道他想說「這麼麻煩的事,你不要做」,可是,我也知道,他也知道,在我們所處的圈子里,想說這樣任性的話,根本不可能。
「……覺得自己真沒用。」
忽然,他就這樣說著,把車停下了。
很少說這樣的話的他,總是覺得如果做不到即使說出口也沒有任何意義。可他這次還是說了,就像拼命想要把他的心情傳達給我。
「想要保護你。如果我很強大,我很有能力的話,秀樹就不需要做這種事了。」
「傻瓜,我不想只被你保護啊。」
看著那個帥氣的男子,孩子氣地伏趴在方向盤上,俊逸的眉眼籠上深沉的陰悒,然後有晶瑩仿佛滑下……
我抬起頭,從後面擁抱住他。
「我也想要成為你的支柱呢。」所以,盡避害怕,還是不想讓自己像那個女孩子一樣哭泣,等待被保護。還是張開雙臂,像鳥一樣跳了下去,因為想要得到那雙名為堅強的羽翼呢。
「我想成為讓秀樹可以對我哭泣撒嬌的人。」他別扭地說著,固執地趴在那里,不肯抬頭。
「徹底保護你,讓你不受到任何的傷害。」
「那樣信秀就太累了。假如你累了,倒下去,我至少想要成為有能力支撐你的人。」
「傻瓜。」
「你才是傻瓜。」
相互吐露了心聲,雖然罵著對方,卻更像在交換情話。不知不覺地手臂交纏到了一起,嘴唇交疊在了一處,用力地親吻、吮吸,仿佛這樣就可以在彼此的溫度中融化,仿佛這樣就可以治愈一切外力造成的創傷。
這個身體、這個用力環抱我的身體,有沒有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呢。我用力地想著,卻想不出那樣的回答。
從小的時候起就在一起了。
信任他,喜愛他,就像愛著世界上的另一個我一樣。
撥開他的劉海,親吻他的額頭,他挺直的鼻子,他幽深的眼眸,他的喉結、他的鎖骨、用力地烙印下屬于我的吻痕。
只是分開了幾個小時,就像失去重要東西般地感到不安。
一秒鐘也不想和信秀分開。
戀愛真是件可怕的事,即使明知如此卻還是無法停止,不想要停止!
用交疊的手指,在被開始飄起細雪的冷空氣造成的車窗呵氣上,寫下︰やゆウサペ……(愛你)
偶爾會有一種「已經不行了」的想法。
沒有辦法和信秀共唱情歌了。明明是其他人寫的歌詞,在唱出口的瞬間竟會被思維同化成為我的想法。
不想看信秀主演的電視劇。
討厭他與女演員只是單純為了工作的親吻。
視野變得狹窄了,除了信秀,對于其他的人與事,通通變得遲鈍了。坐在等待出場的舞台前排,也會忘記攝像機的存在,不自覺地相互依靠,即使沒有做出什麼于禮不合的親密舉止,僅只是相互凝視的眼神,就已經令人感覺不好意思了。
「水藍色比較漂亮呢。」
商量演出服的時候,信秀不經意地說了這樣的話。
「你絕對是適合這個顏色啦。」
有些強硬的作風,擅自決定我的服飾的態度,讓造型師都覺得有趣地笑了起來。
變得,比以前更注意自己的形象了,雖然不管出現在哪里,都要裝成男孩子的樣子。
「偶爾……穿女裝給我看吧。」
被他這樣要求了,沒有辦法抗拒。
「兩個人一起去約會吧。」
總是這樣說著任性的話語,明明知道一旦被發現,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問題。
但是,還是沒有辦法拒絕那個熱切期待著的眼神。偷偷地利用網絡購物,買了長長卷卷的假發,買了水藍色的牛仔長裙。
斑個子的我,穿過于女性化的服飾一定是不好看的。沒有自信地裝飾著自己,好像第一次穿裙子一樣覺得十分難為情。
但信秀卻炙熱地看著我,他的眼神、表情、微笑,讓我產生了自己無比美麗的想法。
怎樣也無所謂了,只要信秀開心就好。
不安地拉著手,和戴著墨鏡帽子的信秀嘗試著就這樣走入普通的人群。忐忑不安,像是去冒險。或者一直都是冒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冒險。
「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和陌生女子A嗎?」
「被發現是我怎麼辦?」陪伴藤木信秀出游的女伴,竟然是他的搭檔淺倉秀樹。想到這個聳動的話題,忍不住頭痛起來。
「偶像藝人也可以逛街吧。就說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化妝好了。」他口吻輕快地說著。
「哪有這種事啊。」雖然含混不清地駁斥,嘴角卻微揚起來。
喜歡。
喜歡信秀這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喜歡他這種不管發生什麼,好像他都可以解決的表情。
就算明知這是不正確的做法,是有點愚蠢的冒險,還是忍耐不住地想要嘗試。
「已經……不想和你分開了。」
腳步停住了,揪著信秀衣袖的手指變得更緊,嘴唇顫抖著吐出惶惑不安的告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是何時愛上信秀的呢?
最一開始,明明是有些輕視他的。
任性的小孩,孩子氣的家伙……但是改變了。或許不是信秀真的改變了,而是我理想的形狀一點點被改變了。然後漸漸地,變成了信秀的樣子。
這雙手臂,仿佛為了擁抱信秀而存在。
看到嘴唇,便會想到親吻。
想要現在,在這里,在此刻,立刻擁抱你。
想要緊緊地收攏手臂,抬頭親吻你。
就像跌進了一個裝置著特殊鏡片的鏡頭,除你之外的人,全都失去了顏色,我的眼中,一直、一直都只有你。
「……為什麼又哭了?」
手指,遞到眼前。溫柔的嗓音像輕飄溫軟的雲朵。信秀的手撫模著我的臉,熟悉的指月復游移在眼皮的周邊。
「我就在這里哦,在秀樹的身邊哦。一輩子,都在一起,不是早就約好了嗎?」
「騙人,明天你就要出國去了呢。」
「嗯,要去拍攝寫真。不過我都會隨身攜帶秀樹的照片,這樣,就好像一直都是在一起了。」
「會遇到熱情的有女人味的女孩子吧。」
「可能會哦。」
「眼楮會眨也不眨地盯著看吧。」
「她們會那樣看我嗎?」信秀故意歪曲我的意思,做出很冷的姿勢抱住肩,「好可怕,救命呀,秀樹。」
我破涕為笑了。
其實,和信秀也沒有什麼更多的話題要聊。總覺得,已經進入不依靠語言也能傳遞心聲的階段了。
雖然這樣講好像很可怕。
但對于相攜長大的我們而言,卻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
二十二歲的春天到來時,我正在瘋狂甜蜜地愛著,對方是我自幼的搭檔。那本在外國拍攝完成的寫真集上,漂亮的他帶著曖昧的感覺挑釁似的注視鏡頭,輕吻著手中某一張照片。
——只有我知道那背對鏡頭的照片的另一面綻放著誰人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