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什麼正在默默地改變著。
在事務所開會的時候、慶功宴的時候、參加活動的後台、休息室里……信秀的視線總是追逐著我。
不管何時抬起頭,一定能夠對上那雙隱藏在交握的十指之後、劉海遮蔽下執拗的眼眸。
那個電梯里的KIXH1,沒有被刻意提起。
總覺得,只是這樣看著彼此,不需要語言,由身體散發的信息也能夠彼此傳遞。
省悟到心情的這一刻,所有過往理所當然的事,都無法再等閑視之。喜歡上信秀這件事,讓我的大腦就像被病毒侵襲破壞了一樣。
如果一天有三十六個小時,我一定會在三十六個小時內無時無刻地想著信秀的事。
但就連現在的二十四小時,也變得讓身體快要不勝負荷了。
幾乎是張開眼楮就能看到彼此的緊密關系,因為要一起工作,就連想暫時分開都不可能。心髒不斷地跳動,不斷地加快,大腦昏沉而情緒高漲,莫名地消瘦了,害怕又期待二人的獨處。
你,曾經,戀愛過嗎?
你,曾經,這樣地愛過某一個人嗎?
仿佛要被感情吞沒一樣的愛,真讓人覺得害怕呢……
「為什麼不看著我?」
「為什麼要看你啊?」
「你要好好地記住我的樣子呀。」
「那種事不需要看也已經忘不掉了呢。」
交換著沒有質量,只有戀人之間才能品到情味的話語。坐在造型師、經紀人、隨時有可能出入的休息室。他隨意地坐在沙發上,而我背對著他,蹲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
「接下來要拍寫真集了哦。」
「嗯……討厭到外國去。」
「秀樹對拍寫真完全不抱熱情呢,每次都是讓我一個人暴露對吧。」
「不好意思哦,人家走的是元氣路線。那種情色意味的事,還是交給你做好了。」
「真不公平,我也想看呢。」
變得,無法回答了。
「我也想看秀樹情色一點的樣子呢。」
張開眼楮,在鏡中可以看到身後的信秀,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像慵懶的貓科動物,有著華麗的皮毛,犀利的眼眸。細白的手指枕在頜下,黑漆色的長發微卷地披過臉頰。
望著這樣的他,鏡中的我的臉忽然紅了,口氣惡劣地說著︰「誰像你啊。平常有事沒事,就已經夠情色的了。就是用這種樣子在誘惑女性歌迷吧。」
「那男性歌迷都是被你誘惑來的嗎?」
不經意似的回擊,總覺得帶著淡淡嘲弄的意味。
「干什麼,不要找借口吵架哦。」
就是這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會說一些讓氣氛升溫的話,所以覺得害怕。哪怕有一個外人在就好,只要有一個觀眾,我們就能夠表演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唯一不需要掩飾的人只有彼此,所以那種赤果果的坦誠的眼神就更加令人惶恐不已。
有時候,還是需要一些演技的。
即使和唯一信賴的人在一起。
即使和唯一想要去愛的人在一起。
難受的郁塞感、想要表達這份感情的心境,讓鏡中的我的眼神有了變化。即使在做節目的時候,望向信秀的目光也挾帶了若有似無的哀愁感。偶爾看重播,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眼楮是在波光流轉。
好像無法掩飾了。
這個愛,無法掩飾。
一切都是信秀的錯,如果他不吻我就好了。忍不住這樣想,在電視台門口看到信秀,故意拐上了轉角的樓梯。不想和那個人一起搭乘電梯,哪怕目的地一致,終究還是躲不過去。
「喂,為什麼走樓梯啊?」
後面響起信秀的聲音。
被看到了,被發覺了。真是討厭的家伙,一點也不懂得體貼。滿面通紅地站在無人的樓梯間,因為燈光陰暗的緣故,才敢回頭對他喊。
「只是想要健身一下罷了。」
「明明就是想要避開我!」不服輸似的他仰著頭,長長的頭發編成了辮子纏繞到左邊的手臂,倔強地抿著嘴唇挑釁似的看著我。
「我為什麼要躲你啊?」她逞強地說,「這種話被別人听到,會以為我們其實很不和。」
「不和?」惡劣地看著我,飛快地伸出舌尖舌忝了一下唇瓣,隔著四五階台階,他傲慢地交加雙臂仰頭說,「又沒有試過。」「你說什麼雙關語啊。這種話,也是應該用來調戲我的嗎?」隱隱地認真地生起氣來。為什麼不管是困擾也好,無措也罷,都像是只有我一個人呢?
有點悲切的心情浸染到眼眸中,注視著我的信秀的表情卻微妙地發生著變化。
「……因為我早就煩惱過了啊。」
快速地經過我的身畔,留下風一樣不敢確信的話語。
走過身旁又折返回來的家伙,再次地握住我的手臂。
「快一點吧,節目要開始了呢。」
就這樣,又將適才的話語覆蓋了過去。
漸漸覺得浮躁起來。
變得比以前更加容易落淚。
心情總是起起伏伏,即使在節目中,也變得不願意再掩飾。
「雖然你一直都很情緒化。但近來,是不是有些變本加厲呢?」經紀人委婉地勸說我,「偶爾任性也要有限度,觀眾並不會永遠無條件地寵愛某一個人。」
這樣的事,我當然知道。
可是信秀就在身邊,我沒有辦法裝作不在意這件事。
想要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但是又很害怕去問他這樣的問題。
一直以來,都是伙伴、共同工作者、搭檔的定位。是相互依賴、相互扶持、相互保護的存在。即使不是戀愛,也一定毫無疑問地存在著愛情。
不想用單方面的戀愛破壞了彼此更加貴重的東西。
但是已經產生了不純粹的心情,已經無法回到沒有覺醒的定位。
「兩個人的關系很好呢。」音樂節目的主持人開玩笑似的問著。
「是呢,一直很好哦。」對著鏡頭做出親密的頭靠頭的姿勢。
「但是也有各自獨立的工作領域吧。」
「是啊。信秀常常去拍電視劇呢,我也會參加走秀一類的活動。」努力微笑著,粉飾兩個人的平衡。
「誰更受女孩子的歡迎?」
記者也好、主持人也好,非常喜歡在雙人組合之間挑起類似的話題。總要拿出來被對應著相互比較。完全不會去想被訪問者的心情,演藝界就是這樣的地方。
「是他。」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是對方。
「好有默契呢。」然後,被主持人嘲笑了。
「其實是你哦。」下了節目,坐進經紀人的車,趕往下一個通告,信秀忽然嚇我一跳地開口。
「你在說什麼啊?」我投遞過去帶著幾分懵懂的視線。
「剛剛被問到的問題。」黑色的眼瞳在沒有辦法躲避的車子內熠熠地瞪視我。
「啊?還在想那個啊。」愚蠢地把嘴張大,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
「和我一起演戲的女優們,每天和我的話題都是圍繞著你。問我你的手機號碼,你的EM方式,你的星座血型口味這一類的事。」
「嗯?」我完全不知道呢。
「我都替你拒絕了。」他回答得還真是理所當然呢。
「原來這就是我人緣之所以變差的真相啊。」
「我告訴她們說,你對女孩子沒興趣。」
「喂喂!你這樣講……」
「不是事實嗎?」
黑色的眼楮壓低了過來,我向後靠了靠,一直到臂膀踫觸到這一邊的車窗玻璃。是啊,是事實呢……因為,我也是女孩子……不管這個外表看起來有多帥氣。
「傻瓜……」口齒干澀了,「人家和你說我的事,是故意在找話題吧。其實真正感興趣的還是你才對。」
「那又怎麼樣?」
眼皮垂下,我不敢再抬頭。那雙黑眼楮距離得太近、太近了,那個口吻太過理所當然了。
「我不適合談戀愛呢,不是早就結論過了嗎?所以受不受歡迎根本就無所謂。」他鐵齒地說著,挑釁似的看著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黑色的眉睫一顫,流瀉出了深沉復雜的東西。在信號燈轉換的一瞬間,有什麼迫近心口,我仿佛又被親吻了。
Kiss。
Kiss。
不需要語言作為前置的親吻。
只是輕輕踫到就讓身體戰栗的接觸。
倒映在彼此眼眸中的表情。
那是已經無法再隱藏下去的LOVE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