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兩個多月後,便是郭依縴期待已久的日子。
從小開始,她就是運動好手,所以,每一年她最期待的,就是學校的運動會。
昨晚她早早便上床睡覺,因為要拿到滿手的獎牌,必須要有充足的體力和精神。
今天一早,她準備妥當,便往學校的運動場出發。
才剛在更衣室換過淺藍色的運動服,郭依縴出來便踫到管仲文。
「學長,早啊!」她開朗地一笑。
「早。」管仲文回以一抹笑容。「小依,妳今天有參加比賽啊?」
「對!」她腦袋的讀書細胞是算不上多啦,可是,四肢的運動細胞卻比一般人多出許多。「我參加了一百公尺、二百公尺、四百公尺和跳遠比賽。」
「好厲害,原來小依是深藏不露的人啊。」
「沒有啦,學長太夸獎我了。」正當她被稱贊得飄飄然時,一道冷冷的嗓音,潑了她一桶冷水──
「參加比賽的人多的是,能夠得獎的卻只有寥寥幾人。」季游嘴角噙著一記嘲笑,斜睨著郭依縴,「依我看,這位丑八怪小姐,是志在參加,不在得獎。」
這家伙又冒出來損她!
「志在參加,不在得獎的人是你才對吧!」她氣呼呼地瞪著他,「本小姐自國小開始,每次運動會都一定會拿到幾面獎牌,這次也不會例外!」
「哼!好大的口氣,妳今早吃了什麼早餐?大蒜?」季游臉上的嘲弄更深了。
「你才吃了大蒜!本小姐是實力派的人。」
「好了好了,」管仲文插進兩人之間,免得他倆吵得更凶。「快要開始比賽了,你們還是保留點體力,好應付比賽吧!」
這時,會場傳來廣播︰「女子一百公尺預賽即將開始,參賽者請即刻到檢錄處集合。」
「小依,妳該上場了,加油喔。」管仲文替她打氣。
「嗯!我一定會。」她甜笑著點頭。
「對,妳一定得加油,不然在預賽就被刷下來,那就太丟臉了。」季游不忘損她幾句。
「我若進不了決賽,我郭依縴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前一刻還掛在臉上的甜笑,在面對季游的時候立即消失無蹤。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縴依郭』。」季游嘲弄一笑。
不理他,郭依縴狠瞪他一眼,便往檢錄處走去。
「游,你為什麼老愛欺負小依呢?」管仲文真不明白,郭依縴明明是個很好相處的開朗女孩,可偏偏他這表弟,跟她就是相處不來,兩人每次踫上面,總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因為我討厭她。」季游說這話的同時,心坎滑過一道若有還無的揪動暗流。
「討厭她?」管仲文一臉錯愕,「為什麼?小依她做了什麼嗎?」
「她沒做什麼,只是,每次我看到她,都會想起討厭的事。」
每次看到郭依縴,他就會很自然的想起至今每晚仍會作的夢。雖然,在中藥秘方的幫助下,盡避作夢情況依然,他已能安然入睡,不再受失眠之苦,但一想到今世的人生,被迫摻雜進前世的東西,就像是人生的主控權,被逼得交出了一些,他就覺得很不舒服!
因此對于命運硬套在他身上的前世枷鎖,他絕對會力抗到底!
只是,雖想抗拒命運擺弄,隱約間他卻覺得自己未必抗衡得了,這使得他一想起前世的事,更是煩躁不已,也因此,看到與前世有關的她,就會不自主地沒好臉色。
「討厭的事?」管仲文不明白。「你是指什麼?」
「沒什麼。」季游沒打算跟管仲文說明一切,說了,他也幫不上忙,何必讓這個好心腸又愛擔心的表哥傷神,多一件煩心的事?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我要去準備了,待會替我加油吧!」季游中斷話題,揚揚手,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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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運動會的預賽結果,很快地便在公布欄公布。
「唷呵!我就說嘛!我一定沒問題的。」郭依縴高興地大叫。不出她所料,所有參賽項目,她都進了決賽!
「吵死了。」
「又是你!」一听到季游冷淡的聲音,她的好心情立即飛走。「怎麼?你也來看決賽的名單啊?」
「我只是路過而已。決賽名單我根本不用看,決賽怎麼可能沒有我的份?」
他的非凡自信,讓她看得刺眼。
「你早餐吃了什麼?大蒜?」她諷刺他。
「嘖嘖,拾人牙慧。我早知妳沒什麼腦細胞,看妳盜用我的話,便可見一斑。」他反諷回去。
「你……」一瞬間,她漲紅了臉。她居然不知不覺間,說了跟他一模一樣的話來!
「妳是走了八百年的好運,才進得了決賽,要好好珍惜機會啊。還有,待會別輸得太難看。」
「我才不會輸!輸的人是你!」
「哦?」他挑一挑眉,「那要不要打賭?」
「打賭?」她一怔。
「誰得較多獎牌,誰就算贏。我如果贏了,妳就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叫三聲︰『我是丑八怪!』」
「那麼,如果我贏了呢?」
他噗一聲笑出來,彷佛她問了什麼愚蠢至極的問題。
「你笑什麼!?」她怒瞪著他。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好笑罷了。」
「你是暗示我不會有機會贏過你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世事無絕對,我也不敢百分百看扁妳,畢竟這世界是有奇跡這檔事。我會提出打賭,也是基于妳或許會贏的億分之一的可能性。」
「季游,你是皮癢嗎?」郭依縴狠狠瞪著他。竟然這麼小看她!她好歹也是個體育好手!
不理會她的怒吼,他悠然道︰「如果妳真的贏過我,那麼妳想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聞言,郭依縴心中更氣。
「你分明是瞧不起我!」隨便開出對自己這麼不利的條件,那樣的打賭,擺明了他就是認定她不可能贏他。
「妳也不是太笨、太人頭豬腦,我真替妳高興。」他唇邊的嘲笑很是明顯。
「好!」她氣不過季游那自負的樣子,「一言為定!打賭成立!」
「那麼,妳要好好加油。期待妳那三聲『我是丑八怪』喔!」說完,季游便轉過身離去。
「可惡的家伙!」她跺跺腳,藉此宣泄對他的沖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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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妳!小依!」管仲文跑過來,跟剛拿過一百公尺和兩百公尺金牌的她道賀。
「謝謝!」她笑得燦爛。
「待會妳還得參加四百公尺和跳遠決賽吧!」
「對,不過還有一段時間休息。」
「那我們去觀眾席,看游的比賽好不好?」
听到天敵的名字,郭依縴的臉色不自禁一沉。
「好。」去看看他怎麼輸!
在觀眾席找了個好位置,郭依縴跟管仲文便坐下來觀賽。
季游和郭依縴一樣,參加了一百公尺和二百公尺的比賽。他在最外邊的跑道,一副穩贏不輸的自信模樣。
「哼!自大狂,看你怎麼輸!」她雙手抱胸。
「游他應該會贏。」可她身旁的管仲文,卻這麼說。「妳今年才進大學,或許沒听過游運動方面的事,他從大一那年開始,三年來,都是運動會男子組的全場總冠軍。今年是他大學的最後一年,他不會讓自己的完美紀錄,留下遺憾的。」
「全場總冠軍?那是?」她一愣。
「就是所有男性運動員當中,拿最多獎牌的人。男女分組,各設一個。」
「學長,你是說……每年的男子全場總冠軍,都是季游拿到?」她張大嘴巴。
「嗯。」他點頭。「游不但頭腦好,同時也是運動健將,是名副其實的文武雙全。」
「天!」她慘叫一聲,「怪不得那家伙那麼自信!我跟他的賭約……」她喃喃道。情勢可能不太樂觀!
裁判鳴槍一聲,八線跑道上的參賽者,立刻往終點直奔而去。
季游從頭到尾遙遙領先其他參賽者,以極速跑到終點。
「哇!季游學長好棒、好厲害啊!」季游的親衛隊們,在場外高聲地祝賀他。
「天啊……」親眼目睹季游比賽的過程,郭依縴開始冒冷汗。「那家伙,居然跑得那麼快……其他對手根本構不成威脅。」
雖然她跟季游都贏了一百公尺的金牌,但她是拚了命,才能贏得比賽,他卻是游刃有余,輕輕松松便贏了……
不久,女子四百公尺決賽選手開始點名,郭依縴前去檢錄處點完名,便在跑道附近的草地做熱身運動。
男子二百公尺決賽過後,才是女子四百公尺的決賽,所以郭依縴一邊做熱身,一邊偷瞄即將進行比賽的季游。
這回,她可近距離的觀看他比賽,她相信,在這里看,比在觀眾席上看,那份震撼會來得更強。
站在跑道上的季游,閑閑地站著,彷佛不當比賽是怎麼一回事。
他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郭依縴不再覺得刺眼,因為她深切地明白,他有自負的實力。
不知是他感應到她的灼熱注視,還是其他原因,他突地迎上她的一光,接著,揚起一抹必勝的帥氣笑容。
沒想到他會突然向她展露笑容,郭依縴怔然的當兒,一顆心趁主人不察之際,暗暗悸動了幾下。
不久,兩百公尺決賽開始了,一如郭依縴所料,季游贏得精采。
「他又贏了。」她閉上眼,深吸呼一口氣,努力把烙印在腦海,他優雅的飛人姿態盡數驅走。「現在我跟他平手,我要專心一意,這場比賽,絕不可以輸。」
可是,天不從人願,四百公尺決賽,她以些微之差,只拿到銀牌。
對她來說,第二名就等于是輸了,因為她太明白,依季游的狀況,他會一直贏下去。
「怎麼辦啊?」她內心一片慌亂。
在糟糕心情的影響下,接下來的跳遠比賽,郭依縴也失利了,而且這回更慘,連半面獎牌都撈不到,更因心神恍惚,跳遠姿勢不對,害左眼進了沙子。
「同學,妳要不要到醫療室?」跳遠比賽完了,有人問她。
「不用了,我合上眼,待會眼淚就會把沙子沖出來。」郭依縴搖手。
「那我扶妳去坐下來吧!」
「我自己就可以了。」意外的戰敗,令她的心情滑至谷底,現在她只想一個人獨處。
她慢慢走到女子更衣室,頹然坐下來。
「我輸了……還輸得那麼難看……」她參加了那麼多年的運動會,最慘敗的,莫過于這一年。
「都是那個季游害的!」若不是她滿腦子都是他俐落優美的跑步身影,她怎會分神,輸了四百公尺的金牌,還一並輸了跳遠的比賽?最後,還倒楣到左眼進了沙子!
「痛死了……」她掩著眼,低鳴一聲。
其實,郭依縴心里明白,她會輸掉比賽,全都是因為她沒有全神貫注,沒有揮去大腦里季游的身影。比賽失利,和其他人無關,只是她實在太生氣、太沮喪,才會選擇遷怒他人。
「妳沒事吧?」突然,一道溫柔的聲音在郭依縴身邊響起。
她反射性抬起頭,暗暗希望來人是季游。但這個希望根本不合理,因為那道柔然聲音的主人,明顯是個女的。
不合理歸不合理,但郭依縴有所期待,卻是事實。
冰依縴以完好的右眼,看到一個有著美麗臉孔兼模特兒身材的氣質美女。
「妳眼楮還好吧?是什麼小東西跑了進去嗎?」她問。
「啊……是沙子不小心進了去……」郭依縴回答。
「那,妳要不要眼藥水?滴一下,說不定會更快把沙子弄出來哦。」美女建議道。
冰依縴覺得這建議不錯,她淚腺不太發達,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擠出眼淚來。
「可是,我沒有眼藥水。」
美女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小瓶眼藥水。
「我剛好有一瓶,來,給妳用。」
「謝謝。」郭依縴接過。她的運氣也不是那麼衰嘛,至少,讓她遇上一個好心腸的美女。
「妳自己滴,可以嗎?」
「可以。」郭依縴說著,便仰起頭,俐落地滴了幾滴眼藥水。
冰依縴眨了眨眼,有了藥水幫助,左眼的可惡沙子,很快地流了出來。
「好了!終于不痛了。」她歡呼一聲。剛才她還在想,她可憐又倒楣的左眼還要受折磨多久呢!
「那太好了。」美女笑道。
「這得謝謝妳。」郭依縴一邊說,一邊把眼藥水還給那位美女。
「小事罷了。我還有事,先走了。」美女笑著離開更衣室。
「呼!」郭依縴吁口氣,眼楮不再疼痛後,她的心情也沒那麼浮躁了,「算了!不想輸也輸了,放開懷抱吧!」容易想得開,是她個性的優點。「再說,季游那家伙體能那麼棒,能贏他的人沒幾個吧?」
「他運動好,又長得帥,頭腦又好……」其實,他也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啊。
腦海浮現「他也是個很不錯的對象」時,她心跳的速率忽然間快了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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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幫了郭依縴一次的美女,走出女子更衣室後,撥了一通電話。
「是我,搞定了。」她說。
「是嗎?」毫不在乎的男聲,如是回答。
「有時候啊,我真不明白你。」藍恩淡淡一笑,「討厭她的人,是你,但暗中幫她的,也是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別煩了。」男聲透露出幾絲不耐煩。
事實上,不只藍恩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當他在看台看到郭依縴跳遠時眼楮不小心進了沙子,他竟然有種立即上前看她的荒謬沖動!但很快地,他就壓下那份莫名其妙的怪異沖動。
她的事他壓根沒興趣管──盡避他不斷跟自己這麼說,但最後,他還是沒法不理她。幾番掙扎,他便叫藍恩拿眼藥水給郭依縴。
「我看哪,你是見到她有麻煩,情不自禁便有了想幫她的想法,對不對?難道,是因為你的撞車後遺癥?」
「妳說夠了沒有?煩死了!」他不耐煩。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無法對她袖手旁觀的你,是真的討厭她嗎?或許,你口中所謂的討厭,只是因為某種因素,而裝出來的罷了。」
「藍恩!」他不想再听她胡扯!
「好,不說了。」她懂得見好便收,「那瓶你專用的眼藥水,怎麼辦?還你嗎?」
「扔了。」
「為什麼?還可以用呀。」
「我說扔了就是扔了,我不要她踫過的東西。就這樣。」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藍恩看著已掛斷的電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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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誰找你嗎?」管仲文問剛听完手機的季游。
「朋友。」季游把手機放進運動褲的褲袋里。
「對了,我想去看看小依。」管仲文有點擔心她。「她輸了跳遠比賽,心里應該有點不舒服,她離開跳遠場地時,好像還摀著左眼,可能有沙子跑到她眼楮里去了。」
「你這麼在意她干嘛?」季游倚著觀眾席的欄桿,看著遠處,「她那種貨色,台北街頭隨處可見。」
「我跟小依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另外,我覺得小依很好,是個可以深交的朋友。」
季游嗤笑一聲,「恐怕,她當你不只是朋友。」郭依縴想跟仲文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他看得一清二楚,仲文遲鈍,他不是。
一思及此,季游的心不期然滑過一股悶,但他刻意忽略。
「什麼?」管仲文听不明白。
「算了。」這話題讓他莫名煩躁,他忽然不想談了。
「我去找小依,你要一起去嗎?」
「誰要見她那種丑八怪,待會我還要領獎,沒那麼有空。」
「那我去。」管仲文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