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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舞郎 第六章

「干什麼啊丙果,為什麼我們不能在聖倫的店里吃東西?」

樂琰非常不解,商聖倫的店既干淨東西又好吃,何況他還給了果果一張終身免費混吃券,從來不吃餐廳套餐專門跑商聖倫店的果果,今天如同另一個人附體似的拉著她往學校外的大街走,還不讓她透露一點口風給商聖倫。

「不能去的,就算我請客,這次就不要在聖倫那里吃好不好?」

樂琰停住腳步說︰「為什麼?」

丙果為難地反問︰「一定要說嗎?」

樂琰毫不猶豫地點頭,「除非你認為對我說了之後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我就不堅持听了。」

「因為,聖倫的餐廳實在太顯眼了,什麼人都往那里跑。」

樂琰打斷她︰「我看,只是因為一個人老往那里跑而已吧。」

「噫?」

樂琰唇舌輕翻,流利地吐出答案︰「你躲末裔。」不等果果反駁,她接著說,「很多事情不是躲避可以解決的,相反,如果面對的話,你會發現事情其實很好辦,也許會很愉快,更或許會別有洞天呢。」

丙果先是乍舌,然後說︰「樂琰,我發現你第一次對我說了那麼多有哲理的話、雖然你說話一向都非常有哲理,但是這麼羅嗦可前所未有。」想了想她猶豫道,「我說出來,你可不要吃驚。」

樂琰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于是果果繼續猶豫地說︰「躲他……雖然是一個原因,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抿抿嘴,「我實在好想吃路邊攤。」

樂琰絕倒。

「你——」她實在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丙果嘻嘻笑著拉住她,幾步沖到一個攤子前,沖著忙碌的老板說︰「我要十串,樂琰你呢?」

樂琰才瞟了一眼老板那油膩膩的手一邊收錢一邊遞過去烤好的蛤蠣就忍不住皺眉,「不了,謝謝你。」

「試試看嘛,很不錯的味道哦,我打賭你以前一定沒吃過的。」她熱情地把一串湊到樂琰嘴邊,樂琰猶豫著,忍住惡心咬了一小口,嚼嚼。

「怎麼樣?」果果自信地看著她嚼東西的頻率由慢到快,順便往嘴里塞進去一大塊。

樂琰的眼楮放出了光芒,「真的很好吃哦。」

「對嘛。」果果指指前面的攤子,「還有女乃冰勒,不吃浪費哦,然後我們再去試試豆簽、天婦羅、章魚丸、還有八珍糕。」

「好!」樂琰的熱情已經由烤蛤蠣充分提升。

十分鐘後兩個人一手一把零食地往回走著,吃得滿嘴是油,時不時你咬我手上的東西一口,我吸一下你杯子里的飲料,完全不顧自身優雅高貴的形象,更不管旁人那奇怪的目光。

一輛黑色的汽車忽然無聲無息地從街角拐彎處沖撞過來,在她們身邊倏地停下來,車門迅速彈開,幾個和車子同樣顏色的男人跳下來,不由分說把果果塞進車里,然後像火箭似的消失在街上,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般。

看著撒了一地的零嘴,樂琰猛然醒悟過來,立刻往回狂奔,邊沖邊掏出移動電活按鍵,「聖倫,你快叫末裔!」

※※※

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楮,窗外已經黑了,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發現這里是一座廢舊倉庫(這東西果然比較好用……),簡易的吊燈在距離頭頂不遠的地方晃蕩著,屋子里的東西,一會兒處在光亮中,一會兒隱人黑暗中,一片邪魅的感覺在果果心頭蔓延開宋。

對方是什麼人?到底基于什麼目的綁架她?如果是恐怖分子,樂琰應該比她更有理由被綁來——她可是名正言順的首相女兒啊;如果是和那個黑社會老大結仇的黑手黨,無論如何都應該綁末裔才對呀?她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除了認錯人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你們……認錯人了吧。」她模了模上車之後被人打過的後腦勺,那里還有點隱隱作痛呢。

「果果,你不叫這個名字嗎?」一個聲音在上方響起,「不過你姓什麼,我倒是不太清楚呢,是跟著繼父,還是親爸爸那邊呢?」黑色的槍柄把她的下頜架起來,一雙讓人聯想到豺狼的眼楮出現,嘴角邊是一抹獰笑,「還是……跟你那個婊子母親姓?」

丙果想不出有什麼辦法比吐他口水更加直接有效,于是她就那麼做了,而且有生以來第一次慶幸自己在這麼久的睡眠後還不是口干舌燥,唾液分泌依然旺盛。

那人擦去臉上的唾液,笑了笑,朝身後的人打了個響指,便退到一邊去,饒有興味地看著手下的人捧著一個黑色的匣子上前來,把那些五顏六色的電線理順後,用膠帶纏到拳打腳踢的果果身上。

「這個是十分鐘後爆炸的炸藥,讓我們來數數看,教父安末裔少爺能不能在十分鐘之內趕來吧,如果他來不及的話,你就只好「砰」的一聲,提前變成愚人節的禮花了。」

這人說著,忽然搖晃了一下,有人從後面撲上來抓住他叫道︰「喬易,這是怎麼回事?我只是讓你抓住她,你答應過我,不會讓少爺知道的!」

這聲音熟悉無比,果果在眼楮和嘴被黑色膠帶蒙上後使勁一想,這麼欠揍,而且聒噪,除了史特丹之外別人哪里有那個特質?難道真的是……他?

「閉嘴,這是引他出來的惟一辦法。」那個叫做喬易的男人不耐煩地說著,然後是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似乎是史特丹那個胖子被推倒在地上了。

「不行,你不能傷害少爺!否則我就把你們的計劃全部告訴別人!」史特丹叫道,「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好吧。」喬易說,「別這樣,我答應你就是了,把電話放下來。」

然後一聲槍響傳入果果耳朵里,讓她渾身一抖,靜默了幾秒鐘後,一個笨重的聲音傳來,史特丹的聲音和氣息在空氣里都蕩然無存了。

「唔!唔!」果果拼命掙扎著想要月兌離膠帶和椅子背,但是無濟于事。

喬易在她身邊蹲下,拍拍她的臉,「別著急,很快你和末裔都會到下面去陪他的。」

「老大,末裔已經到門口了。」

「VeryGood,所有人離開這里,等他一進來就把門反鎖。」

「唔!唔唔唔!」果果繼續叫著,雖然她知道這里已經沒有人在了,但是不叫出來的話她實在難受,她好想罵街,好想揍人——要是死前連罵人都不行的話,那多憋氣啊!

「果果!」

這一聲令果果心里一泄氣,笨蛋啊笨蛋!眼楮上的膠布被撕掉了,映入眼中的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眸中漫溢著濃濃的關懷和驚嚇,「沒事了,我在這里,不要怕!」他蹲在椅子旁邊,捧著她的臉,重重地親吻著她的額頭。果果拼命踢腿,「唔唔唔」地叫著,末裔定楮一看,失笑道︰「對不起,忘記它了。」說著順手撕下她嘴巴上的膠布。

嘴巴一得到解放,果果立刻用100分貝的嗓門叫道︰「王八蛋龜孫子去死吧,死了被狗啃、被老鷹啄爛掉都沒有收尸的人——」

末裔見她的肺活量依然如此驚人,放心地笑了笑。果果罵完了那幫混賬王八蛋,調轉炮口指向末裔,接著罵道︰「傻蛋王八蛋,擺明了是送死你還來,你腦子長蛆了嗎?你這頭豬,連路邊的狗都知道籠子里的骨頭不能啃,你卻一頭沖進來——」

末裔變了臉色,回吼道︰「我不進來誰救你啊?」

丙果驚天動地地吼叫道︰「我不用癩蛤蟆救!」

末裔一甩手指著她,「你後面綁了個幾公斤的炸藥包你說不用我救?」

丙果跺著腳叫道︰「就是不用你救!你滾!」

末裔氣得幾乎要出手給她幾記老拳,自己是這樣低三下四地跑來,一路上擔心得要死要活,她居然說出這樣的活來。末裔好歹是十幾年的大少爺當過來的,哪里有人敢這樣不知好歹地跟他說話?平時只要他稍微笑一下,就有一群人忙不迭地燒香謝恩了。

沉默的空氣中,傳來了「嘀噠,嘀噠」的機械的冰冷聲音,提醒著兩個人威力巨大的炸彈的存在、

算了,末裔收回神志,委曲求全地蹲下來檢查那些復雜的線路,「還有五分鐘,應該來得及。」

「你會拆嗎?」果果奇怪地問,「你什麼時候學過炸藥?」

「我沒學過。」末裔沒好氣地回答,那些錯綜復雜的線搞得他頭都大了。

「你快走吧,你不會的!」果果用惟一可以動的腳跺地板,末裔理都不理她,該死,怎麼那麼復雜啊,要是平時他就一剪刀統統剪斷,可是現在事關二人生死,就算不為了他自己也要為了果果冷靜下來。

「喂,你听見沒有,快點走吧!」果果急急地說,偏偏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真的不會拆啊。」末裔回到她眼前來,果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居然看見他一臉太平無事地笑著。

「你笑什麼啊!還不快走?」她想撬開那家伙的腦殼看看里面是不是排泄物。

「沒用的,他們把門鎖了。」

丙果語塞,末裔在她身邊慢慢坐下來,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愉悅地說︰「好了,現在我們還有三分鐘時間,來談談吧。」

「談什麼啊?你還笑!」她試圖用心平氣和的語言告訴他,「末裔,你盡量躲到角落去,用什麼鐵皮呀鋼板呀擋住自己,這里像個破倉庫,這種東西應該有吧,然後你——」

丙果倏地睜大眼楮——自己在想方設法救他的命,這家伙居然在、在、在吻她?而且坐在她的大腿上,摟著她的脖子,一下接著一下,不間斷地吻她?

「還記得這種感覺嗎……」他問,然後緊緊摟住了她,「這樣一來,收尸的人就知道我們是情侶了——你不反對我這麼說吧?」

丙果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喃喃說︰「不要臉。」

末裔笑了一下,不知為什麼果果忽然覺得他的臉龐尤其好看,線條柔美又不失剛硬,笑起來的時候會有兩個很淺的酒窩,有一絲淡淡的童真和憂郁,是女人痴狂和迷戀的典型。他是一個能把邪惡和天真結合得如此完美的癩蛤蟆,有時候,是天真的笑容和邪惡的眼楮;有時候,卻又是邪惡的笑容和天真的眼楮。

丙果忽然想起來,他小時候吃魚時魚刺卡在喉嚨里,全家人圍著他拼命地忙成一團,自己听說以後,沖著他的背猛烈一擊,打得他當場噴出魚骨頭,後背卻淤青一片的事情,不由得笑起來,那次真是痛快,既報了仇又讓他們無話可說!

看著她笑了,末裔也加深了笑容,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淺淺的氣,說︰「還有兩分鐘,可不可以對我說句活?」

丙果知道他想听什麼,但是故意裝傻,「不可以。」

「說嘛,說嘛。」他像小孩子一樣賴皮道。

「不說。」

「那我接著吹氣噢。」末裔捏著她的耳朵說。果果頓時毛骨悚然,那僵硬的表情落在末裔眼里,分外可愛,「說不說?」

丙果一咬牙,「不說!」

「真的不說?」末裔挑起眉梢問,果果橫下一條心,搖頭。末裔嘆口氣,手從她的耳邊挪開,果果一愣,不由得抬起大眼楮看著他,末裔神色自若地把手指放在果果的肩處,利索地解開她的襯衣扣子,正經道︰「還不說嗎?」

丙果僵著臉叫道︰「說啦說啦——」

于是末裔的手放在她領口處待命,把耳朵湊到果果嘴邊,果果咬著唇正要開口,忽然一陣巨響傳來,嚇得兩人以為炸彈提前爆炸自己就快見到上帝了呢。

警察迅速沖入,把他們圍起來,幾十個手電筒的燈光晃得他們睜不開眼,末裔用手擋住眼楮,忽然听到商聖倫調侃地說︰「哎呀,虧我們這麼急,原來又壞了人家的好事。」

末裔瞪他一眼,心想你知道就好。

拆彈專家開始檢查果果身後的炸藥,其余的警察把這里完全封鎖後準備上前架末裔出去,但是冷不防他抽過某個警察腰間的佩槍,指著其他人冷冷地說︰「我要留下來!」

警察作雕像狀。

「怎麼樣?」指揮官問拆彈人員,冷汗爭先恐後地流下來。

「還有三十秒。」拆彈專家的聲音也出現了波動。

末裔半跪下來,把手放在果果膝蓋上,把她額上落下的發絲撫平理順,微笑著說︰「沒關系,有我陪你,不怕。」

丙果搖搖頭,對他平靜地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是末裔從乘不曾見過的舒心和愉快,他幾乎要懷疑自己2.0的視力時,卻看見果果對著他,無聲地說著什麼,雖然只是口形,而且只有一遍,他卻完全看清楚了。

她說︰「ILoveYou!」

末裔撫模著她的臉頰,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唇覆蓋在她的之上,果果听見一個深入靈魂的聲音堅定地說︰「Iloveyou,too!」

丙果一閉眼,索性放縱地和他糾纏在一起,盡情地享受著那份歡愉和熾熱,管他呢,死就死好了,到上帝那里去混個十二對翅膀的天使當當,不過以他們兩個的個性看來,即使當天使,鐵定一個是菜鳥天使,一個是不良天使,上帝要頭痛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也許有一秒鐘,也許有一千年,當他們喘著氣分開時,果果發現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他們,包括警察和拆彈專家在內,大家的眼神都一樣的呆滯,而且專注,好像看得很投入似的,很久都沒有動靜。

末裔「刷」地拉過炸彈來看,時針停在五秒的時候不動了。他捧住丙果的臉,「沒事,不用死了,已經拆掉了!」

丙果的雙手也可以自由活動了,她「呼」地跳起來,「刷」地摟住末裔,雙腿盤上他的腰,圍觀的警察們像菜鳥一樣,跟著開心地鼓起掌來,商聖倫對樂琰他們酸酸地說︰「真是的,還以為這次炸定了,害人家擔心得要命,誰知道一沖進來就看見這種畫面,看看手表,都吻了五分鐘還不松開,他們也太投入了吧!難道臉不覺得僵嗎?」

末裔任果果摟著猛轉圈,一下子腳步不穩摔倒在地上,果果爬起來,忽然發現他雙眼緊閉,完全沒有知覺的樣子,自己按在他身前的手上,仿佛沾上了什麼粘碉的液體般,腥熱濕潤,抬起手腕一看,一片血紅色,這才發覺到黑色毛衣下沁出了血跡,順著大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丙果把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然後爆發出一聲大叫,把所有開開心心的人嚇了一大跳,「末裔——王八蛋蛤蟆!」

「嚇!」警察一愣,跟著叫起來,「救護車,救護車!」

「不得了了!」

「有人中彈了!」

倉庫再度陷入一片混亂中。

※※※

「這次他死定了。」商聖倫擔心地對樂琰說,樂琰首次對他做出同意的附和,跟著輕輕點點頭。

「怎麼會這樣呢,真是的。」雷磊低頭兀自嘆息。

「是啊,怎麼好死不死地中一槍!」喬思蜀也看了看花笑綾,後者用美麗的大眼楮看著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然後指指果果的方向。

程亞彥忍不住了,呵斥道︰「你們說什麼哪,什麼死定了什麼中一槍,子彈早就取出來了,醫生都說了,只要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一個星期就可以拆線,沒事的!」

商聖倫說︰「就是這樣我才說末裔死定了啊!」

樂琰也嘆息說︰「果果最討厭別人讓她擔心了——唉。」

雷磊聳聳肩說︰「本以為他可以在病床上多躺一段時間,誰知道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花笑綾接著說︰「真倒霉,果果不知道會怎麼折磨末裔。」

喬思蜀說︰「我有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他們各自吵吵嚷嚷的,完全不把病房里還在麻醉藥的作用下昏睡的末裔放在眼里,不過這種吵嚷很快隨著果果打開房門進入而告一段落,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著臉黑得像鍋底的果果對醫生說︰「謝謝醫生,您可以多打他幾針沒事的,他從小就只愛打針不愛吃藥。」

商聖倫低聲說︰「末裔啊,我同情你!」

送走了醫生,果果在沙發上坐下來,雷磊朝所有人使了個眼色,大家一起不講義氣地甩下末裔走個干淨。

丙果伸出手,用手背輕輕滑過他光潔的側臉,順著線條下滑到寬大的病人服中,指尖隱約能夠觸模到層層散發著藥水味的紗布,慢慢眯起眼楮,不悅的神色凝結,使得原本清秀得一塌糊涂的臉上,竟然顯出了凜冽之風。

「我真的生氣了,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心甘情願地愛上你,做我的情人第一件事就是只能你為我操心,不能讓我為你擔心,如果做不到就一切免談。」

「我知道了,我認錯好不好?」

丙果狠狠瞪了末裔一眼,她已經完全把那副用來偽裝的冷漠面具扔掉,什麼喜怒哀樂都呈現在臉上,「記住你不是說說而已!」

「是,我的女王,女皇,女神!從今以後你的命令就是我的生命!」末裔半抬右手,虛弱一笑,「但是在這一切還沒有到來之前,先讓我握握你的手吧。」

丙果哼一聲,恩澤似的把手給他,緊了緊,順手抽過枕頭墊在他後面,「現在起來,吃我煮的稀飯,喝我炖的湯,一滴都不能剩。」

「是……等等,」末裔的眉頭皺得死緊,「你該不會,該不會放了……」

「紅棗,花生,豬血。」果果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報出一大堆讓末裔听見就頭皮發麻的物品,「還有很多要不要全說出來?」

「可不可以不喝?」末裔泄氣地問。

「你說呢?」果果的手掌平伸,碗就端在中央,如果在家里末裔大可沿用自己的一貫作風,把碗一翻了事,但是現在這個是他的命中克星,事關終身幸福,就是毒藥也得喝啊。

他一橫心,端起來猛吞,稀飯還是溫的,不燙不冷,滑入口腔以後,化作淡淡清香,味道很好,並不像記憶中的紅棗花生粥那樣難喝,也許是因為做粥的人不同,而且放了很多別樣的佐料,比如——心意。

丙果很滿意地看著他喝完後,把碗反過來,讓最後一滴滴進嘴巴里,然後朝她聳聳肩,「很好,下面是雞湯。」

「雞湯?」末裔嘆口氣,果果這是存心的,什麼魚湯骨頭湯全都可以啊,偏偏是他從小一看見就倒地的雞湯!不過連紅棗花生粥都喝了,雞湯,又算什麼呢。

看他咕嘟咕嘟地猛灌,果果反而有些擔心,「喂,你真的喝光啊?我做雞湯沒什麼經驗,如果很難喝的話就吐出來吧。」

末裔邊搖頭邊繼續灌著,直到最後一滴落入月復中,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我最討厭雞,但是,原來它可以炖出這麼棒的湯來。」

丙果一下子笑出來,「是啊,可以得到你大少爺的賞識,這些雞真可謂是不枉此生了。」

「粥和湯我都喝了,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他的表現好得出人意料,果果破格準許他提要求。

「以後多笑笑。」他又補上一句,「而且只準對我噢。」

丙果斜眼看他三秒。

「呸。」

※※※

學生會辦公室里,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哈拉打屁。

「喂,你這麼快就可以上課了沒事嗎?」

「是啊,畢竟是結結實實的一槍啊。」

「就算想討好心上人也不用這樣啊,何況果果都請假回去照顧你了。」

眾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問著,末裔做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我實在是怕了紅棗花生粥,還有雞湯了。現在就算是餐廳咬不動的豬排,恐怕都比那個美味。」

「不是吧,果果就這麼對你嗎?」

「喂,你的蠻橫勁都到哪里去了,以前果果可是被你牽著鼻子團團轉啊。」

「就是,整個學校只有你才能把她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又不能怎麼樣。」

「你再這樣我看不起你噢。告訴果果你也有你的自主權!」

其實所有人想的是︰要是你就這麼窩囊下去,以後我們豈不是沒有好戲可看了?

「你們都沒有事情可干了嗎?」

呼啦,所有人在這個聲音響起時作鳥獸散,把末裔晾曬在那里,果果上前幾步,一把奪下他手上的煙蒂,「你還是學生啊,不許抽煙!」

「是。」末裔乖乖地掏出所有的煙具上繳。

丙果想了想,「不行,以後都不許吸煙!」

「沒問題。」末裔唯唯諾諾。

丙果剛要轉身,忽然瞪大眼楮指著他說︰「緊身衣皮褲的,一身名牌,穿這麼帥你想勾引誰?」

末裔緊張地看看全身,「沒有啊,我一向都是這麼穿的!」

「給我換掉!以後都要穿學生制服。」

「可是,我沒有啊。」

「去學生處那里領一套啦!馬上就去!」

「哦。」

末裔走出去後,剩下目瞪口呆的幾人發著感嘆。

「不至于吧?」

「太夸張了。」

「末裔變得那麼听話好別扭啊。」

「別說這個,我倒是覺得專橫的果果很可怕哦。」

丙果抱臂冷眼看著這些人用七十分貝的聲音「竊竊私語」,心里琢磨著怎麼調配這些閑人才不會浪費學生們繳上來的經費。

「嗯哼,有沒有事情,沒事開會。」

「又開?」雖然人人臉上都寫著這麼幾個字,但是還是非常配合地拿著筆記本和筆坐在橢圓形的議事桌邊。

「討論……」果果的話講了一半,末裔推門而入,非常不適應地拉扯著嶄新的學生制服,但是怎麼說呢?雖然一向華麗裝扮的他,此刻換成了這麼一副樸素的裝束,卻還只是一個字可以形容——帥呀!

黑色的制服,胸前有學校的徽章,學生會的成員,制服上會特別縫制一條非常奪目的金線,走到哪里一目了然。這樣的套裝,由于采用的是本校學生自己的設計方案;所以比其他學校的款式要別致新穎很多,但畢竟是校服,還是非常正式嚴謹的,現在末裔居然能將它穿出十足的朋克風格,怎能不叫人多看兩眼?

丙果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鎖定末裔修長筆直的雙腿,久久沒有挪開,其他人也非常奇怪,到底哪里不對?為什麼末裔穿起來……就是和一般學生不一樣呢?是因為胸前的扣子敞開了嗎?

是因為他手腕上戴著一條斑駁的嬉皮士鏈子嗎?可是這些,別的學生也有做啊。

章柏賀忽然說︰「果然是混黑社會的,穿了正經衣服也不像良民。」

其余幾個混世魔王听了,漸漸點頭表示同意,惟有果果,滿臉紅潮地低下頭去,丟下一句︰「會議延期。」就跑了出去,像個害羞的小泵娘……

末裔一邊喊著「果果」一邊追了出去,這麼一來,有人打開電視機有人開始看公子雜志,有人開始打撲克,學生會里再度一片烏煙瘴氣,

末裔追上果果,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已經換了,你不要生氣啊。」

丙果的頭垂得低低的,說︰「我沒有生氣。」

「那你跑什麼?」末裔不解,「哦,我答應你以後天天穿制服上課,可以了吧。」

「不是那個。」他不是一向最聰明的嗎?怎麼現在變得像頭牛似的笨,這麼簡單的原因都猜不出來,果果看著他的鞋尖,提腳一踩,趁他痛呼之際轉身跑走。

「哦,痛唉……果果你干嗎啦……」末裔哪能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別扭呢?只是想逗逗她玩而已。只見他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抱著腳叫著,其實肚子里早已笑翻。

現在只等小綿羊上鉤讓灰狼大塊朵頤,末裔加大申吟的力度。

這時兩只穿著名貴皮鞋的腳在視野中出現,接著是一聲問︰「請問這位同學,理事長辦公室怎麼走?」

末裔沒好氣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俊美男子,隨即蹺起二郎腿,將雙臂枕在腦後,痞子氣十足地躺在地上問︰「你不問別人,為什麼偏偏來問我?」

男子不怒不火,淡淡笑道︰「因為這路上只有你啊。」

末裔順眼一望,果然,路面雖寬,卻只有他一人躺在正中央,原來學生們看到主席在猛跑副主席狂追,以為學生會發生什麼大事,全部涌過去看熱鬧了。

哼出一句三字經,末裔翻身坐起,悠閑地打個哈欠,撓撓頭發說︰「理事長辦公室——我有點想不起來了。」

「不會吧,」那男子優雅地笑了笑,「你的制服上有金線,應該是學生會的成員;那就是理事長辦公室的常客,怎麼會不知道在哪里呢?」

末裔翻起眼皮看過去,輕描淡寫地往手指上吹口氣︰「我是學生會的又怎麼啦,你既然知道制服的特點,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來我們學校,怎麼不知道理事長辦公室?」

「我以前是在這里讀過書,可是,已經過了八年,所以,我不大記得了。」

末裔終于分神出來,「讓我想想,這邊,不對,應該是這邊,對了,就是這邊,拐個彎就時以到了。」

俊美男子看了看他指的方向,輕輕搖搖頭,「可是我剛從那里來。」

末裔搖搖手指,「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拐個彎就到廁所,我正好要去,拜拜。」

說完他就拔地起身,慢悠悠地踱過去,男子淡淡地笑了笑,搖搖頭。

「末裔,你——」果果跑了一半,發現未裔沒有追上來,忽然想起他的傷才好一半,萬一暈倒在地的話……嚇得她立刻折回,卻看見他悠閑地躺在地上,對另一個人說話,而那個人卻是——

「楚驍陽!」果果在末裔面前煞車,指著男子詫異地說。

「楚驍陽?」末裔回頭。

丙果已經興奮地一把推廾他,跑向男子,「楚驍陽,你怎麼來了?」

楚驍陽摘下墨鏡,干淨的臉龐上滿是笑容,「很慚愧,我居然不記得理事室在哪里了,想找個人問問看,可是,」他聳聳肩,笑著說,「人家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告訴了我廁所的詳細路線。」

丙果立刻瞪了末裔一眼,「他發神經呢,你別理他。理事室已經搬遷了,難怪你找不到,我帶你去。」

「嗯,上車吧。」

「喂,果果你去哪里?」末裔不甘被當做空氣完全忽視,何況他要求過的,果果只能對他一個人多笑。

可是他的抗議完全被無情的汽車引擎聲和無窮無盡的尾氣掩蓋過去。

※※※

听說楚驍陽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捐款給學校蓋一幢樓,並且設立一個獎學金基金會,資助一部分因為貧困而無法進入這間學府的學生後,果果就非常熱誠地帶著他到處跑,免費充當導游和咨詢者,不但把學生會的事情先放到—邊不說,連宿舍都很晚才回。幾次逮不到人,末裔索性再不出現,跑回家去了。

接下來可憐的就是樂琰,她和末裔同為副主席,現在主席忙碌中,副主席失蹤中,所有的大事小事一律降落到她的頭頂,要她拿主意,她不但不能去畫室修畫,連學業都有些兼顧不暇,要不是商聖倫的鼎力傾情相助,只怕已經連人帶鋪蓋,去惠顧城里最好的醫院了。

于是,連脾氣一向不錯的商聖倫都發了火。

「豈有此理,你們玩游戲,殃及池魚!大家索性通通玩死,誰也不管了。」

說干就干,大家全部拍回去,過神仙似的日子,以至于幾天後果果再回來,發現部下們一個都找不到時,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好啦好啦聖倫,算我錯啦,要怎樣你們才肯開工啊?」

第一時間沖到咖啡廳里去,看夠了商聖倫那朝天的鼻孔,遲鈍的果果才明白自己這些天來,的確是太忽略學校的事情了。

「哎?果果你回來啦。」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樂琰,盡避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她卻還穿著長袖,時不時握拳掩口咳嗽一下。

商聖倫沒理果果,繞出櫃台說︰「我煎好藥了,要趁熱喝。」

丙果驚訝地看著樂琰說︰「琰,你生病啦?」

樂琰「呃」了一聲,先看看商聖倫的臉色,才笑著對果果說︰「沒什麼,小靶冒。」

「哦,你要小心啊,晚上睡覺不要貪圖涼快不蓋被子。」

丙果才好心地叮嚀了一句,立刻就被商聖倫整個頂了回去︰「跟被子有什麼關系?你試試看在四面通風的學生會辦公室里呆個通宵的感覺、」

丙果側著臉想了一兩秒鐘後,小心翼翼地問樂琰︰「你干嗎熬通宵?難道是——不會吧,事情真的那麼多嗎?末裔不會幫你做?」

提到這個商聖倫更加來氣,盡避樂琰拼命朝他使眼色做手勢,還是止不住他的氣勢洶洶︰「你那個末裔比你更干脆,直接消失,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拜托你們兩個,到底誰說了算?」

什麼?他竟敢在這個時候跑回去了?果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沖出咖啡廳的大門,這個混小子實在欺人太甚,如果找到他的話,一定要狠狠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可是她打了十幾個電活,居然都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末裔到底現在在什麼地方。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呵欠連天的樂琰看著果果惡狠狠地按按鈕,像和電話有什麼深仇大恨般。她嘆口氣,由衷地希望末裔不要這麼快回來,給即將施工建造的新大樓充當炮灰做奠基。

「叫末裔過來听電話,你不要告訴我他現在還不在家!」果果執著地吼著,忽然瞪大眼楮。

「什麼?他已經回學校了?什麼時候走的?」

樂琰意外地睜開眼,看見一抹凶光射出果果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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