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酣醉的迷蒙里,我依然掌有歡愉,因為你用最高的音符,為我彈唱生命的序曲。
自從夏揚之求證了他老丈人的假病情,並在爭取他和伊藤美奈子的感情存活空間未果後,夏揚之有了明顯的改變。
白天在醫院時,他像個拚命三郎,竭盡心力,盡己所能的籌設婦產科部。在他混亂不已的腦海中,他仍未厘清該如何真正的走下一步路,但他在醫院的行為並非積極或屈服于裴懷石的恫嚇,而是他消極的不平衡想著既然他只是個被利用的人,就干脆被利用個痛快!
至于晚間回到裴家,不論他面對的是誰,他的態度就一轉而為淡漠沉郁,甚至最近幾晚,他還流連在外,藉酒澆愁。
揚之覺得自己是活該要‘愁’的;對年近‘而立’之年的自己,現今的所有行為,他的感覺只有幼稚青澀,他不想藉這種失魂落魄的手段博得什麼同情,但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想沉淪于某種境界,可以長醉不醒或不管人間諸煩事的渴望。
嚴格說來,把事情搞成這一團槽,把自己的生命作踐成如此,除了長輩的作祟之外,他自己更是難辭其咎。早先,他就不該賣斷自己的終身給裴家,後來,更是他自己不夠果斷,顧忌太多,如今才會落到騎虎難下這種處境。他一心懸念著仍在大阪的美奈子,他是多麼強烈的想念及渴望她的一顰一笑,可是他現在是個沒有‘資格’想念的人!
揚之的好友高原希介在他當裴家女婿的這段期間曾打過幾通電話來,告訴他美奈子目前很好,很專心也很用功,她期待大學順利畢業,並早日和揚之再次重逢。
是的,有時揚之也多想寫一封辭意懇切,情意綿綿的長信給美奈子,向她傾訴分別以來的思念之苦,但他總是及時提醒了自己目前的‘沒有資格’。也因此一封本應充滿渴慕與愛戀的信,便平淡無奇的被平平帶過。
而被裴家定位成這種奇怪的角色--裴懷石心不甘情不願的‘女婿’及裴煙如的‘名義丈夫’--他感覺自己突然像個被上了無形手銬腳鐐的人。在日本璀璨的過往及炫目瑰麗的愛情,都只是他生命中短暫的煙雲,而今,他只是被軟禁在一座堪稱華美但卻不甚向往的城堡里!
這是一種悲哀,足以令他心中產生怨恨的悲哀!
他最恨自己,輕易並草率簽下自身的賣身契,還把自己弄得不仁不義,狼狽不堪。
他第二怨恨的是裴懷石,他利用了他年少的無知及輕狂,他甚至恨他給他的恩義。他助他實現留醫的夢想,卻也毀壞了他愛情的夢想!
或許,如此的人生是公平的,人們總是在教訓中學會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至于裴煙如,她應該是他最該恨的人,可是當他更深入探討自己的內心時,他覺得自己恨她恨不起來,可能,這正是她高明的地方。
她一直像只安靜、馴服、柔順,永遠只蟄伏在她所該歸屬的位置上,逆來順受等待別人賦予她什麼她便接受什麼的小動物;一只純白無瑕,只懂張大骨碌碌圓眼楮注視別人一舉一動,卻從不參與意見的小動物。
但揚之對她的無法怨恨卻讓他的心情更為苦澀郁積。找不到能對無瑕的裴煙如的欲加之罪,就像洪水暴漲卻找不到泄洪管道般教他感覺倍受煎熬。
他痛恨裴懷石給他的那些警告與最後通牒,他厭惡他和母親倪秀庸在裴家所佔據的奇怪地位;他怨懟他連討厭裴煙如的理由都沒有,她是那麼該死的扮演著完美妻子與孝順女兒的角色。
于是,當他不想面對這些他幾乎無法忍受的人們時,他找到了一條不算高明的管道來宣泄他的不滿情緒;每晚,他拖延著不回他自認被軟禁的因籠,像只寧願倦死疲死的鳥,在外找了一個人類消極時自然而然就會接近的好朋友--酒。
他覺得,它最能舒解他眼前的苦悶。
連著幾日穿梭于巷外小店與酒瓶子為伍,乃至轉向PUB喝悶酒的生活,揚之感覺除了早晨起床時,頭有被敲打過的昏沉及舌頭有些滯重之外,其他一切都還好,尚可忍受,于是他酒愈喝愈多、愁愈澆愈愁,人也愈有沉淪墮落的快感。他無心反省,因為他自認這是他仍未厘清思緒,做出決定之前,所有苦悶發泄的最佳出處。
對于兒子的異常行為,倪秀庸是憂心如焚極了,她和好友裴懷石長談過,裴懷石對她坦承他是假裝得了絕癥並為了揚之對煙如的不負責任而對揚之出言不遜,說了一些重話!裴懷石還氣憤的說,如果揚之以為用這種藉酒裝瘋的手段能達到他和伊藤美奈子圓愛情夢的目的,那麼他盡避去作夢,他裴懷石絕不會輕易屈服在他幼稚的手段之下。
裴懷石的假絕癥讓秀庸乍聞震驚不已,她也不免要抱怨他的隱瞞,但她卻顯的為他高興,因為她不必再憂心短期內會失去一個曾經用心知交的好朋友了。
可是揚之的不認命及鹵莽,卻教她更操心、更進退維谷了,也因為在這種復雜的心緒下,秀庸做了一番破釜沉舟的決定。
她想過,九年來裴家對他們母子已經仁至義盡,而揚之若真執意離開裴家和裴煙如,去遷就伊藤家那個小女兒,那麼她也沒那個老臉留在裴家了,揚之若真執意要忘恩負義,那麼她這個做母親的只好打包行李,同他離開裴家,但她絕不會隨同他到日本去趨靠伊藤家;也許,青燈古佛又是某一番人世的好風景。她帶點感傷與消極的提醒自己,就當沒生過揚之這個兒子罷了!
的確,在面對同一件事時,有的人會表現積極樂觀,有的人卻是消極悲觀,而在面對像揚之、煙如、伊藤美奈子這種糾葛不清的難解習題時,當事人大抵是積極樂觀不起來的。
再拿裴煙如來說,所有人里大概以她對夏揚之的改變感受最敏銳也最不知所措!因為听障這個缺陷,她無法由父親、秀庸阿姨及夏揚之悶葫蘆似的口中獲得什麼正確的資料,可是她卻能由嗅覺問出揚之身上的酒臭味,能用眼楮看出他原本翩翩的男性風采在多日的酒精浸婬下,變得蒼白而了無神采,她也能看出他和長輩間的別扭,但她就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天前,她曾在揚之帶著一臉釀然回房時,鼓起勇氣,手語、紙筆並用的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每個人看起來都那麼奇怪!」
他沒有回答,只是用沉重的臉色及陰鷙的眼楮深沉的打量她許久,然後扭曲著嘴角露出不屑的一笑,便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掉頭走入浴室。
是的,他愈來愈挹郁的臉孔及愈來愈陰霾的眼楮,總是輕易嚇著她,讓她不敢再對他多說一句話。可是,生活的步調並沒有因此而停擺,當然煙如對揚之的關注之心也沒有少掉一分一毫,這大概正是九年來感覺加上感情所累積出來的後果吧?
揚之變成習慣性的喝酒,她則變成習慣性的為他等門。很奇怪的,他沒有進門,她便無法安然入睡!
每晚,她總似值初戀的小女生,心情忐忑的悄悄等待,在窩邊看他蹣跚的步入大門時,她會飛快的沖進浴室里,輕手輕腳的幫他放洗澡水,準備衣物。當他東倒西歪的蹬入浴室,很理所當然的享用她為他所準備的一切時,她又會快手快腳的幫他泡杯熱濃茶,放碟小點心,一直到她由眼角余光瞥見他走出浴室,她才能放心的在床的另一側安心入夢。
她不懂自己這種對待揚之的方法算不算正確,因為揚之對她所做的這一切,似乎是只知享用卻不曾有任何感謝的表示。只是煙如也並不頂介意揚之的感激或不感激,因為由外表看來,扮演弱者或被保護者的都是她,但事實上她是個習慣憑本能與耐心去關照及保持家人舒適的女孩,這是一種絕對的‘互補’作用,煙如更習慣與喜歡這種生活形態了,這讓她不會因自己的听障而感覺自己全然的無用。
而揚之雖然是她的‘掛名丈夫’,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把他歸入‘家人’之列,再加上九年來她對他培養出來的奇特感情,教她無法把他當成外人看待。
說能不愛揚之,大概是自欺欺人的話,就算明白揚之已另有所愛,女人的傻氣在煙如身上仍是顯而易見!她對自己最初傾心、愛戀的對象分外執意;偶爾,她也能洞見自己執意的可笑之處,那就很像古代老是關在閨閣繡樓之中的女子,在無意間瞥見稍微順眼的男子就害起單相思病,甚至可以相思至死般的可笑。
但她對自己不由自主偏愛揚之的心理是毫無控制能力的,就算她早洞悉揚之的某些固執與不可理喻,就算這不是一樁能長長久久的婚姻,她還是會傻氣的想盡量的搜集、竭力的保有一些美麗的片段以供日後回味!
有時,她仍會不由自主的去回想前一陣子那段一家人和諧相處,還能用紙筆和他互相交談調侃的日子,那時快樂延伸得好長,就連父親得了絕癥來日無多的哀愁,都被這股快樂沖淡了許多。只可惜時隔不久,家人間的和諧不知何故走了調?他與她又變回了完全絕緣的絕緣體,不再交流。
而今晚,又是一個起霧的夜,如同之前幾個夜晚般,煙如站在通往大門的小起居室窗邊心焦的徘徊張望。與前幾個夜晚不同的是,壁上滴答的鐘指針已指向凌晨兩點多了。
他從來沒這麼晚回來的紀錄,她抵制心中逐漸翻騰洶涌的不安,壓制他可能會出什麼意外的胡思亂想,和在阿里山那天一樣,她有再次跑出門去尋他、覓他的沖動!
披好晨褸,她由起先在起居室的踱步逐漸走向屋外的庭園小徑,再變成在大門旁邊看著手表邊焦灼的來回走動,她的小腳忙碌不休,心也忙碌不休。
就在她下定決心掉頭回房套件衣服,鼓起勇氣想開門張望一下的同時,大門突兀的被打開,揚之那張教她懸念了好半天的臉龐出現在門口,刺鼻的酒臭旋即告訴煙如,他又喝酒了,而且今晚喝得是酩酊大醉。
由他半顛躓的步履及他原本頎長,現在卻半佝僂著干嘔的肢體動作可以看出,他喝酒喝得很痛苦。
為了怕吵醒父親及秀庸阿姨引來更多不必要的不快,她比手畫腳,連支帶架的把連路都走得東倒西歪的他吃力的架入兩人共有的房間里,待她氣喘吁吁的把他放入小沙發時,他開始嘔吐起來,糟糕的是,這次他吐出了許多穢物,不但把地板弄得一團髒,也把兩人的衣服吐了一身。
從未踫過這種狀況的煙如起先嚇呆了,她頭痛的低吟一聲,在揚之也抱著頭痛苦申吟的同時,她毅然的站起身,擦拭掉兩人身上及地板上的髒污,然後再次架起他,把他推入浴室之中。
就著浴室明亮的燈光,煙如明顯的看出剛剛在大門口及房間半光不明的燈盞下,她忽略了什麼,她忽略了他臉上幾處輕微的擦傷,以及他外套上除了剛吐出的穢物外,衣袖上一小部分刮擦撕裂的痕跡。
煙如搖著頭幫他放滿一缸的水,煙霧蒸騰時她心里正在揣度著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必須如此糟蹋折磨自己?而她是巴不得能替代她所愛的人受苦的,她多麼希望能在這一刻就弄明白揚之心中的苦楚並想辦法替他排遣。可惜現在的他是處于一種精神渙散、意識模糊的狀態,問大概也是白問。
可嘆的是,當他清醒時,她又常常懾于他那雙如深潭般莫測高深的眼楮,想問更是問不出口了。她時常好氣自己的膽小與無助啊!
然而此刻無助的人似乎換成是揚之了,他坐在浴白邊緣,像個全然無辜的孩子般用雙手蒙住臉並一直牽動嘴唇,不知是因嘔吐而申吟還是在念些什麼?
他的神情及姿態中的脆弱換來煙如莫名的一陣心疼,他看起來是如此憔悴!她決定他應該盡快洗個澡並上床睡覺。她開始雞婆的輕扯他,示意他進澡缸洗澡,他卻像個真正的孩子般,耍賴似的一動也不動,好笑的是,她幫他剝掉髒污不堪的外套時,他又很合作。
幫忙幫到底,煙如猶豫了一下又做了另一個決定,她繼續幫他月兌下襯衫及長褲。當他只穿著內衣褲站在她眼前時,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多事了,她可以很輕易喚出他身上那股既偉岸又危險的男性氣息!
她嫣紅著臉,心虛的輕推表情有點呆滯的揚之進浴白,並遞了塊肥皂給他。也在這一剎那,他像開玩笑般的緊揪住她拿肥皂給他的手,使力的順勢一拉,把她整個人也給拉入浴白之中。
這下夠刺激了,熱水因突然增加的重量往外溢出,水花口濺,喝足了一口水又嗆了一下才回過神的煙如,不但渾身濕透,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整個人半跨吊半飄浮在揚之身上,那姿態,說有多不雅就有多不雅!
像只落水狗,她甩甩濕了一半的長發並揮開擋住眼楮的幾縷發絲直瞪向揚之。他正像個剛完成某項惡作劇的小孩般朝她咧嘴露出得意的笑,那笑容魅力非凡卻十足的醉眼蒙。
他的醉態讓幾乎迷失在他笑意中的煙如記起自己的處境,她臉紅得用手掌抵住他的胸口,慌張的坐起身想爬出浴白,可是她的膝蓋卻不听話,無意間撞向他的小骯之間,她觸及的部分令她僵在浴白中,而他那由原本得意微笑轉變成的痛苦表情教她倍感焦灼與憂心。而他接下來的舉動卻讓煙如短暫遺忘了所有情緒與思想!在痛苦的表情中,他突兀的用雙手緊緊扣住她縴弱的腰身,讓她伏貼在他身上,讓她能感受到她剛剛撞上的部位此刻的堅硬與陽剛,然後他托住她已被水濕透的小小頭顱向下壓,他的嘴毫無誤差的擄獲她的唇。
煙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形容這一刻?也許是浴室內煙霧彌漫的關系,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頭腦混沌以及他唇內的酒氣與火熱。
揚之的吻起先還算和緩,可是當他撬開她的牙關後,便像一種肆虐了,他咬住她的唇,吸住她的舌,讓她的呼吸急促得猶如剛跑完百米的人!煙如從不知道接吻也可以這樣,但她想就算揚之想讓他們兩人在浴白中因一個吻而窒息、而同歸于盡,她也無怨無悔!
只不過揚之愈來愈富侵略性的動作令她逐漸感覺不適。迷迷糊糊之中,她仍能感覺出他逾矩的雙手正一手停在她的胸口,一手放在她的臀上擠壓。恍恍惚惚之中,她腦海因為記憶起一些揚之曾說過的話而敲起了警鐘。
她由起先的沉醉,倏忽回歸現實的瞪視他,他的表情是眼楮微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失控與狂鷙,這嚇壞了她,她在他猝不及防時,飛快抓開他在她身上游移的手,飛快跳出浴白,飛快沖回房中。
之後的數分鐘,煙如渾身濕答答的捂著嫣紅的頰站在梳妝鏡前,心中已經做了某種程度的反省。鏡中的自己似乎有些小小的不一樣了,她想,這是她的第一個反省。第二個反省則是,揚之為什麼要這麼做?在她的記憶中,他已經申明過許多次他對伊藤美奈子忠貞的愛,可是為什麼他會對她做出這麼些不可思議的事?從小到大,她接觸最頻繁的男人只有父親裴懷石,因此她對男人真是所知不多。
也許,他是酒後亂性?!包可能,他把她當成伊藤美奈子了?!這令她不由得揣測起他和伊藤之間是否已有過很親密的情人關系了?
是有可能,由她所接收到的一些報章資訊,她很清楚日本人對‘性’這件事十分看得‘開’,而男人有男人正常的需要,她不會呆呆的以為年屆三十的揚之至今仍守身如玉。
至于今晚,她遇到的真正難題是,她該滿足他的‘男人正常的需要’嗎?他是她的丈夫,雖然說好只是名義上的,但事實上她也必須為他的‘需要’負某種連帶責任;如果不是為了成全她對父親的一片孝心,他今晚大概就不必流連在台灣的某條大街小巷內喝悶酒或撞得皮破血流,他早就能和他所愛的伊藤美奈子在日本鸞鳳和鳴、雙宿雙飛了!
生命中不公平的事物太多了,既知這種不公平她也有分,是不是她該考慮付出的東西就更多?!
反省了這麼多,煙如煩亂的心情是一點也沒有改善,她感覺心緒紊亂,渾身冷涼。她反省之後唯一的結論是,她必須趕快換下濕透的睡衣,否則不用再多反省些什麼,她就會先凍死自己。
換好另一件睡衣後,她再次望向梳妝鏡中頭發亂七八糟,臉龐充滿煩惱的自己一眼,而這一眼,令她除了煩惱,還產生了嚴重的困擾。
夏揚之就站在她身後的房門口,讓她產生困擾的原因是,他似乎已經打定主意用另一個惡作劇來嚇她了!
鏡中的他,一向修飾極整潔的頭發上正滴著水,更教人震驚的是,他身上未著寸縷!他就這麼像個奧林帕斯山的希臘神祇般,靜悄悄、光溜溜的降臨在她身後。
煙如曾在醫院最忙碌最缺乏人手時,幫忙看護過幾個男性病人,但她從不知道一個全果的男人會是如此駭人,或者該說是如此誘人。她的好奇心幾乎要害死她了,當她忍不住讓眼楮好奇的梭巡過他全身時,他昂揚的男性身軀幾乎讓她瞬間赧紅了容顏,讓她地想奪門而逃!
可是他在鏡中和她踫撞上的眼神卻是奇異的深邃、迷離,一時間她被困在他的眼光中及他因赤果而營造出來的奇特性感中。
她能察覺他正在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走到她身後時,他一把攫抱住她的腰,但他走路像跳舞的姿態及嘴中打出來的酒嗝提醒了她,殘留在他身體里的酒精仍未消褪,此刻的他絕對是醉翁之意。她敏銳的感覺他的手掌在她胸部下緣粗魯的搓揉,另一手則毫不憐惜的抓住她微濕的長發,讓她的頭後仰在他肩際,他的唇不客氣的緊封住她的唇,他的男性亢奮則停留在她的雙股間,做一種她完全陌生的挑逗,他像個只想由她身上搜刮走一切的暴徒!
煙如明白自己如果夠聰明就該及早逃之夭夭,她更明白此刻在揚之被酒精過度侵蝕的腦袋中,自己也許只是伊藤美奈子的代替品,但她對他的特殊感情卻一直矛盾又盲目的在支配她的心智,直到他的粗暴幾乎弄疼她,她才嗚咽著掙扎,記起逃離他的束縛。
揚之的男性蠻力並非瘦小的煙如能夠輕易掙月兌,他過緊的鉗制讓煙如不得不利用好不容易松月兌的一只手甩他一巴掌,並期望這一巴掌能喚醒他像著了魔的行為。
揚之對這個巴掌的反應起初是呆滯的,數秒後他如她預期的松開她,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跌坐在大床邊緣,像個沒有達到目的的心男孩般捶胸頓足,又哭又笑,嘴巴還不時喃喃訴說,偶爾還咬牙切齒!
他大概是在咒罵吧?煙如傻傻的注視揚之的表情與行為。她知道一個男人會去喝酒,大抵有他的苦悶之處,而她既心虛又肯定揚之的所有苦悶,一定是裴家加諸于他的。
她覺得地無法漠視他的郁結與痛苦,她遺忘了他剛剛的粗暴,直覺像哄小孩子一般的趨前擁抱他,在他的赤果光滑,幾乎有她一倍半寬的背脊上輕拍。他的眼光短暫和她對視,那眼中有許多迷失與寂寞。
擁抱,的確是安撫情緒的良方;揚之在煙如無聲的撫慰下,神情漸趨安的微合眼臉,自然的讓頭棲靠在她柔軟的胸口,嘴上仍間雜著喃喃嘆語。
再次的,煙如痛恨起自己的听覺障礙;人家說‘酒後吐真言’,而此刻,她是多麼想知道一點點--只要一點點--揚之心中的想法與苦悶,她是多麼義無反顧的想了解與分擔他的愁啊!
他是一個大孩子,一個需要很多同情和安慰的大孩子。煙如柔情的想著,並對自己下了一個決心,這個決心是,不論揚之今晚需要的是什麼慰藉,她都將全心付出。
可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揚之完全無法體會煙如細膩的柔情,他此時被酒精浸婬過的神經只直覺知道,自己正軟玉溫香抱滿懷,而他也不似煙如所想是個大男孩,他是個大男人,有一股莫名蠢蠢欲動的興奮與需要在他體內灼熱的流竄,一股蟄伏了太久太久的需要。
她的胸口真是柔軟!他醉意盎然的想著,可是眼前這個有對星星眼楮的小女人剛剛已經拒絕並推開他兩次,她把他撩撥得火熱,卻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感覺好椎心、好委屈,又好憤怒!
她有點像美奈子,他抬起醉眼睨她一眼;也許她正是美奈子,他甜美女神的化身!他戀戀不舍的由她胸口抬起頭,全神貫注的想看清她的臉;可惜他眼前有好幾個影子在晃動,他醉態可掬的伸出手,好不容易托住一個臉孔,他確定她是美奈子,沒錯,雖然她的頭發稍微長了些,也稍微豐厚了些;她和他擁抱時雖然瘦了些,也骨感了些,但他敢肯定她是他久未謀面的美奈子,因為他腦筋雖然有點迷糊,但他仍能在她的身上聞到‘愛’與‘伴侶’的氣息。
在揚之的腦海中,確實仍留置著一段不可抹滅的記憶。那日,雨淅瀝嘩啦無情的下著,美奈子和他獨處在伊藤汞的檐廊下。那日,他們差點在‘大阪時雨’的歌聲中招彼此‘烙印’。那日,唱機內歌聲幽幽轉著『……拉你的手糾纏著哭泣……下著雨連夢也會濕……’
是的,一回到台灣,他的夢就像一張被雨濕透的薄紙,即將消蝕,可是往日的記憶和美奈子的身影,卻是無法輕易抹滅的。
而今夜,不論外面有沒有雨,不論眼前美奈子的臉孔是真實是夢境,他都只有一個意念,他要完成那日在歌聲中沒有完成的事,他耍和美奈子為彼此‘烙印’。
這種想法很輕易就亢奮了揚之的神經與男性,他充滿狂喜的再次攫緊他自以為是‘美奈子’的柔女敕臉龐,綿綿密密的親吻著,由額際、眼臉、耳朵、顴骨、臉頰到唇瓣,無一疏漏。然後他輕柔的把她壓倒在床上,她沒有掙扎,這讓他混沌的腦筋終于有一點領悟了‘溫柔’的重要性。
他邊親吻邊拆解撥弄著她的睡衣,讓鈕扣一個個跳月兌扣孔,他的動作很笨拙,但他再次欣喜于她的不曾反抗。
睡衣攤開後,他皺著眉想著,美奈子似乎瘦太多了,他評估著,她身上的香氣也不太一樣了,但他決定他喜歡這樣的美奈子,縴細,還有一股成熟的玫瑰香氣,那使她更有女性的神秘氣質。她的縴細,猶如一株不盈一握的溫柔藤蔓,而她的香氣,就像藤蔓在輕搔他的鼻端,令他更情不自禁。
接觸的感覺教人沖動,揚之讓自己緊抵向她,並再次掠奪她唇內的甘醇,他的手則是無法壓抑的,放縱的在她身上模索,她的身軀柔軟似棉,他的即堅硬如石。狂野的把她翻轉至自己身上後,她的輕盈令他一愣。張大充滿血絲的眼,他竭力想在略嫌昏暗的房間中找出一絲光源來明晰自己的腦袋,以及僕伏在他身上的女性臉孔,他似乎能看見那雙星星眼楮中一閃而過的驚慌與偽裝的勇敢,而那雙星星眼楮似乎又不屬于美奈子。
啊!他昏茫的腦袋實在不適合分析那麼多了,事情進行到這種地步,他也沒有打退堂鼓的能力了。她是美奈子!他閉上眼楮堅定的告訴自己並抹去短暫顯現于腦中的迷惑。他撐開她的雙腿,自然而然的介入她腿間,讓她懸宕在他身上。之後他托住她再用力往上一挺,讓自己完全的‘烙印’了她!
她的啜泣聲沒有驚擾他被酒精浸婬過的知覺靈魂,他只是一味的深入再深入,貪婪的感受她在他身前的緊窄與滲透入他感官中的全然愉悅。
她是藤蔓,一株姣小縴細,只懂緊緊攀附著他的溫柔藤蔓。當他心滿意足的在她體內迸放自己時,他嘴里模糊輕喃的字句是︰「愛!」(注︰日語‘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