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直鎮乃太湖一帶的水鄉小鎮,位于蘇州城東約二十五里處。
一向平靜的小鎮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平靜!因為,約莫一個月前,附近開始有水寇、強盜出沒,不僅搶人錢財,也奪婦女小孩,弄得人心惶惶。
而另一件轟動甪直鎮的事,是鎮里德高望重的楚姓老夫婦打太湖畔救起一位姑娘。
三日前的清晨,二老劃著木船,攜著魚簍,打算在碧波萬頃的太湖里撈些海產,哪知網還沒來得及撒下,就發現湖邊淺灘上擱淺著一個小泵娘。
那姑娘的臉上有不少擦傷,卻看得出是極年輕,且出落得極為標致。
當二老拖她上岸時,她已臉色青慘、氣若游絲。也合該這姑娘命不該絕,楚老爺子略懂些岐黃之術,在擠壓催吐了一翻後,那姑娘終于悠悠轉醒。
敝的是,那姑娘大概是腦袋被撞壞了,居然忘了她是誰?!自然,也忘家鄉何處,有哪些家人。
楚氏夫婦憐她一副茫然樣兒,又加上兩老兒媳俱亡,唯一承歡膝下的孫子又長年在外,兩人便私下商量,打算讓這落難姑娘住進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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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看來,甪直鎮是由一些挨門貼戶的房屋構成,顯得十分擁擠。
甪直鎮又近太湖,水網密布,楚老爺子的家敧巧地傍著河道而建,因此,回楚家的交通工具是艘小木船。
才進楚家,失憶的姑娘直覺每一景、每一物都陌生,沒有一項是她所熟悉的。
楚老爺子頗受地方敬重,但楚家並非所謂的富貴門第。當然,也不是說那失憶的姑娘勢力,嫌楚家不夠富貴,而是對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而言,總希望能從周遭找出一些與「過去」有關聯的蛛絲馬跡,好藉此恢復記憶。
在那姑娘眼中,總覺得傳統的江南家居並非她所熟悉的味兒。
對楚家那些不算精致的雕花木門、方形木桌、長板凳、竹制紗櫥……等等,她雖能感受到它們的風雅淳樸,可也不能違心說她用慣了這樣的東西,或住邊了這樣的屋子,因此,若想從其中尋回記憶的鑰匙,簡直像是緣木求魚。
每每見她托著粉腮,滿臉彷徨的倚在窗畔蹙緊秀眉時,楚阿爺和楚阿女乃便會輪流耐心的來陪她,哄她,勸她莫著急、莫著慌,兩老最直接的說法是--反正咱們楚家又不怕多妳一雙筷子、一個飯碗。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對于阿爺、阿女乃的細心和熱情,她不是不知感激,但問題是,她能這麼白白的吃喝人家一輩子嗎?
因為不能,所以她才會急于記起自己究竟姓啥名誰,是何方人氏?楚老爺子學問淵博,見識也頗廣,他仔細瞧那姑娘被救起時的穿著與她說話的腔調,便斷定她是江北人,且她居住的城鄉一定靠京師極近。
因為她不但說話時帶有京腔,連最初要她叫楚老夫人「阿女乃」時,還頗覺拗口,她原是想叫「嬤嬤」的。
「嬤嬤」?!
不曉得為什麼,這兩字令她甚覺熟稔,如同所有失憶的人,她過往的記憶常會在不經意間冒出來。
例如那一日,她幫著阿爺和阿女乃摘采正盛放的梔子做花露,「月台花榭,綺窗朱戶,唯有春知處。」這幾句詞突然躍入她的腦海。
「花……綺……花……祈……花……」她喃喃念著,用力想著。
「妳想起什麼了嗎?丫頭。」楚阿爺語帶困惑的問。
「花……綺?!」她較盡腦汁,拚命想著這兩個字究竟代表什麼含義。
「妳姓花?名祈?祈禱的祈?」楚阿女乃也關心的疊聲追問。
「我……不曉得我是否名叫花祈,但這兩個字是那麼的熟悉,彷佛……它已經跟了我一輩子似的。」雖然音有些沒抓準,但她畢竟找回了一點記憶。
楚阿爺為她認真的語氣動容,再回頭想想,總不能一直沒名沒姓、丫頭丫頭的叫她一輩子吧!所以,楚家二老便替她取名「花祈」,他們則親熟的喚她「祈兒」。
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楚家二老是愈看花祈,愈覺得歡喜。
雖然她幾乎不會做家事,且從她白皙光滑的手掌,不難看出她從未做過粗活,但她卻很肯學習,舉凡淘米、生火、洗衣,做起來雖然拙拙的,還經常鬧笑話,卻可愛的令人不忍苛責。
有一日,二老看花祈身上連半件女孩兒家的裝飾都沒有,便商量著拿出一對青玉鐲的其中一只要她戴上。
花祈雖幾翻推卻,二老卻很堅持的要她收下。
到了後來,二老甚至意識到他們已經有了私心,深覺花祈與他們投緣,也相信所謂的千里緣分一線牽。
于是,二老便開始希望她的記憶能慢點恢復(最好是能一輩子不恢復),甚至希望等孫兒回來後,讓兩人見上一見,更好的結果是小倆口能情投意合,那麼,他們就更有理由將花祈永遠留在楚家了。
可二老又很無奈的知道不能如此自私,因他們深深明了,一個缺乏過去的人,就和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一般,心里是同樣的痛苦、同樣的煎熬。
于是,花祈就在楚阿爺和楚阿女乃的照拂與該不該有私心的矛盾中,過了一個月。
然而,在立夏後的這個初晨,花祈遭遇了她人生中的第二個劫數,也意外的平息了楚阿爺夫婦因為「私心」而起的矛盾與罪惡感。
一大清早,太湖上晨霧氤氳,一直希望能多幫楚家二老分攤家務的花祈突然心血來潮,想早點上太湖一展身手,撈些肥美的魚蟹回去孝敬他們,因為平時這工作都是二老做的。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第一次抓魚的她,竟還真的網了數只肥美的魚蟹。心情大樂下,連帶的玩心也大起。
她先是定住木槳,悠哉的坐著小木船隨波晃蕩,接著她發現一處水彎道旁有一大片相思樹林,樹林下靠河道的地方,則有幾位年輕女子或嬉水、或搗衣。花祈自覺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率性有趣的場面,不禁劃向岸邊,跳出木船,好奇且光明正大的注視著那六名女子。
那群女子彼此間似乎頗為熟識,但對陌生人卻帶著防備之意,其間,只有一個長得頗嬌小,動作有些遲緩的女子敢主動對花祈笑。
「阿觀,妳娘沒對妳說過,別隨便朝陌生人微笑嗎?」
「對呀!尤其最近咱們太湖水域並不平靜,听說有一批不曉得是水寇,還是山賊的匪徒經常趁大濃霧的時候出來搶人錢財、擄掠婦孺。」
「哎呀!妳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咱們還是快點把衣服洗好,早點回家去吧!」
「沒錯,阿觀,妳也快點,不然咱們可不等妳了喲!」
另五名女子七嘴八舌的談論著,而那位對著花祈微笑的女子,仍一徑好脾氣的笑著。
但接著發生的事,可就教人笑不出來了--
只見一群蒙面人突然打樹林兩旁策馬而出,將她們團團圍住,然後開始學貓抓老鼠般的包抄、劫掠。
女子們邊驚聲尖叫,邊作鳥獸散,馬蹄聲與土匪的狂笑聲如同惡魔般在幾個女子身後追趕。
但前有太湖,後有相思林,她們幾乎是逃無可逃啊!
花祈比較冷靜,她本能的抓起還在傻笑的阿觀往水邊逃去,可就在快接近小木船時,阿觀卻跌了一跤,說時遲那時快,阿觀立刻像一袋米般的被土匪甩上馬背。
另外兩人把花祈當目標,策馬直朝她狂奔而來,卻因為湖灘淺短,兩匹馬來不及煞住,竟筆直的沖入湖內。
花祈就趁這時候跳出小船,奔向相思樹林,按常理說,林內茂密,正常人是不可能策馬入林的,可一直追逐在她身後的兩名蒙面人卻彷佛瘋了似的在做某種競賽,而獎賞就是她!
左邊那蒙面人瘋狂的使用馬刺驅策馬兒,很快地越過她,在她前方兩步勒緊馬嚼子,並踢踏馬步躍武揚威,同時揚起一片砂塵。
前路被堵,花祈停下腳步,眼楮因為進了塵土而睜不開,腳下又不小心絆到了一顆石子,整個人就這樣頹然地往前僕跌,這時候,在她前方的馬蹄陡地騰高,眼看著就要朝她踐踏而下……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後方那個蒙面人打馬背上壓低身軀,迅速俐落的從她的腰部將她撈起,然後當她是一袋米似的拎上馬背,面朝下的橫卡在他的身前。
毋庸置疑的,他是個男土匪,因為從她趴著的地方,可以看見他隱藏在長袍褂與中衣、長襪筒里面的有力長腿。
蒙面人大概是誤以為她昏死了,所以並沒有壓制她,或像其它蒙面人般殘酷的在她眼、手及口中縛上布條,她暗暗的想,或許她可以趁他不備時跳下馬背……
但她才輕輕挪動了一下,便感覺到一股施在她背脊上的壓力。
「別輕舉妄動,否則恐怕會摔斷妳縴細的脖子。」蒙面人出聲警告,那聲音低沉有力且冷峻。
即使那聲音教人听了背脊發寒,花祈仍舊出于本能的趁他掌力放松時,伺機掙扎。同時,馬兒也在類似會合的哨音之後,開始加速奔馳。
因為馬兒突兀的動作,花祈一個不注意,整個身子幾乎要滑下馬背,倒吊在馬月復邊上,幸好她機靈,且自然的以雙腳勾住馬韁,彷佛她已經練過這動作千百次般熟練。
蒙面人拉緊馬韁冷哼一聲,輕而易舉的就將她再次拎上馬背,但不同的是,這回他讓她頂有尊嚴的坐著,卻又殘忍的在她嘴巴、眼楮及手腕處都塞捆上黑布條。
她最後瞧見的是他露在黑色覆面外的一雙眼楮,漆黑、澄淨,卻冷厲、肅殺到近乎……似曾相識?
天老爺!莫非她的腦袋瓜子真的撞壞了,不然怎麼會覺得一個土匪的「眼楮」似曾相識?
馬兒仍然以迅疾如風的速度馳騁著,花祈依舊坐在他身前掙扎顛躓,直到她幾乎再度摔下馬背,蒙面人才不情願的攔腰箍住她。
而他健強有力的手臂,好比鋼條般固定她身上,令她絕望的了解到她已無法可逃,甚至意識到恐懼的來臨,意識到她已經成為一群來歷不明的匪徒的階下囚。
真是悲慘啊!失去的記憶尚未尋回,又讓她踫上搶匪,再想起楚家阿爺、阿女乃對她的好……她的失蹤一定會教他們急昏頭的!但此時此刻,她也只能強咽下恐懼,等待更好的逃月兌時機。
馬兒奔跑了約莫半個時辰,才逐漸慢下步伐,之後以踱步的方式進入某個頗為嘈雜的地方。
花祈听見此起彼落的女子與小孩哭聲,另外還有一些窮凶惡極的吆暍。
她感覺到自己被拎下馬,眼上與口中的布條被揭去,讓她得以看清四周的景象。只是,她雙腿卻因騎馬過久而酸麻,就在她幾乎要跌倒的同時,擄獲她的蒙面人竟不甚明顯的揪了她一把。
但另一個蒙面人就不怎麼好心了,他極粗魯的把她推向阿觀那群拚命哭啼的女孩間。
幾個蒙面人同時扯下黑色的覆面布。
花祈半點也不意外土匪們月兌下面罩之後的惡形惡狀,一嘴爛牙的、獐頭鼠目的、尖嘴猴腮的、獨眼斷鼻的,幾乎各個渾身髒臭,唯一例外的只有兩個人。
花祈直覺先望向擄獲她的人。在這群罪徒中,他並非最魁梧的,但無疑是最致命的。
他有一副高大卻矯捷的體魄,但令人畏懼的並非他有力的身形,而是那如淬煉過,鋼一般冷硬的眼神,他直挺的懸膽鼻下留著落腮胡,卻沒有絲毫的散漫感,與他同坐馬背上時,她亦曾幾度身不由己的貼靠著他沾滿塵土和汗水的長褂,但他卻不像其它土匪身上有股動物惡臭,反而散出一股惑人的男性氣息。
這一瞬間,他的眼眸也定在她身上,那種鋼鐵鑄過一般的挑釁眼神,猶如十二月霜降,令她心跳幾乎止住。
她無助的避過他的眼眸,不覺又迎上另一只充滿敵意的眼楮。
令人訝異的是,那雙眼楮十分女性化,女性化到近乎妖嬈狐媚,只見她帶著詭異的微笑走向那位「冷眼」男子。
「楚天漠,今兒個咱算是大有斬獲,這幾個姑娘絕大部分都是好貨色,尤其是你抓到的那一個。」女土匪朝花祈一指,媚笑道。
名叫楚天漠的男子只是草率的又掃過花祈一眼,便漠然的交抱著雙臂。
這時,那班土匪全圍了上來,他們以土匪一貫的方式,如狺狺吠吠,垂涎獵物的狼群,繞著幾個早嚇壞了的姑娘毛手毛腳、評頭論足。
花祈避開一個拉扯她手臂,滿臉疤痕的人,結果卻撞上另一個鼻梁凹陷,試著掀她裙襬的人。他們全色迷迷的笑著,以惹得她們幾個女子驚惶恐懼與尖叫為樂事。
游戲持續著,土匪們逐步縮小圈子,而楚天漠卻只是漠然地立在一旁,漫不經心的檢視著他拉出鞘的長劍。彷佛他只負責抓她,她的命運和他不再相干!
她不懂自己究竟在指望什麼,是期望一個土匪肯見義勇為的將她自一群土匪手中救出嗎?她實在是太天真了!他沒有參與暴行她就該謝天謝地的了,更別說就是他讓她陷入這樣的境地。
她咬緊下唇,硬生生地忍住即將因挫折與恐懼而落下的淚水。
和其它女子一樣,她終究無法逃月兌的落入某個一頭亂發,只戴著一只眼罩的獨眼土匪手中,那人毫不憐香惜玉的拽著她已散落下來的長發,痛得她眼冒金星,無助的任由他拖往一處干草堆。
短短的一段路,她踉蹌摔跌了好幾次,她雖不知自己該逃往何處,卻又不甘心就此慘遭凌辱……于是,逮著機會,她狠狠地一口咬住那獨眼盜匪的手腕,痛得他松開她的發,卻順勢一揮掌,將她打得幾乎飛了出去。
一陣痛之後,花祈覺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但又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堵男性的胸膛,她急忙想再次逃開;但獨眼土匪伸出手來抓她,令她反射性的彈回那堵牆般的胸膛上,這一次,她終于嗅出那股熟悉惑人的男性體味,一仰頭,就看見楚天漠那雙冷硬如曜石的眼眸。
救我!花祈以眼神祈求著。
獨眼土匪的魔爪再次朝她伸來,嘴里還不干不淨的嚷嚷,「臭婆娘!耙咬本大爺,看我怎麼整治妳……」
獨眼土匪的咒罵聲在楚天漠劍尖寒芒一閃時,突兀地消失。「你不能對她如何,因為她現在是我的。」他的聲音比他的劍更冷厲。
「哈!你的?楚天漠,別忘了,在仇家幫誰才是老大!」獨眼土匪囂張的強調。
「我曉得仇家幫的老大是仇豪,但仇杰你理當記得,他不只是我的老大,也是你的,他立下規矩,凡是捉到女子的人,得以先行享用,再決定是否分享,直到找到她們的貨主為止。」楚天漠有恃無恐的反駁。
「你要她?」獨眼土匪與女土匪似乎同樣的錯愕,仇杰甚至毫不節制的狂笑出來。「就連我姊姊仇英這樣風騷的貨色你都看不上眼,你會喜歡這樣的女敕貨?」說完,他又笑得前俯後仰。
「我要她!」楚天漠不為所動的重復。
「原來你喜歡吃女敕草啊!」
妖嬈嫵媚的女土匪仇英語帶怨毒的諷刺著楚天漠,一想起她曾數次不顧顏面的勾引他都沒有得逞,如今他卻看上一個半生不熟的黃毛丫頭,教她怎不心生護恨呢!
「依我看,你只是想霸著她干過癮吧!打你入幫以來,也沒見你踫過哪個女人,九成九你是另有隱疾,才無福消受美人恩,你干脆大方點把這娘兒們讓給我們兄弟樂和樂和!」仇杰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嘲笑楚天漠的男性氣概。
楚天漠依舊不無所動,無論是望向花祈,或與仇英、仇杰對峙的眼光,都一徑是鎮定、冷硬的。
「我要她!」他堅定的再說一次。
「什麼事那麼熱鬧?」一個宏亮如雷的聲音介入楚天漠和仇杰的僵持之間。
來人粗壯如巨木,卻是個只剩右臂的獨臂人,許多土匪恭敬的叫他仇老大,明顯的他是這幫土匪的頭頭仇豪。
一看見他,仇英就急忙跑上前在他耳畔竊竊私語,表情是有形于色的曖昧與不形于色的憤妒。
瞪著邪惡強壯如巨石的仇豪,恐懼頓時揪住了花祈的心。
仇豪走到楚天漠和仇杰之間,先左右開弓打了仇杰兩巴掌,啐道︰「色迷心竅的東西!為了個女人就想壞了幫規,真沒用。」
仇杰的嘴角立刻滲出血來,但從他只敢悻悻然地拭去血漬,不敢公然反抗的行為來看,仇豪的確有其不可撼動的權威。
但是,當仇豪走近楚天漠時,楚天漠卻對仇豪那充滿恫嚇與壓迫意味的表情漠然以對。
「你想要她?」仇豪先以盛滿色欲的邪肆眼神上下來回的睨了花祈兩趟,再以充滿興味的詭譎眼神的盯著楚天漠。「有眼光!這女娃兒的確是好貨色,搞不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楚天漠,假使我以首領的身分要求你先將她讓給我弟弟樂和一下,你怎麼說?」
听完仇豪的話,偎在楚天漠懷里的花祈驀地更往他的懷里縮去,她明白,此刻只有他是她的救星。
寨子里所有的嘍幾乎全好奇的聚攏過來,都是一副置身度外,等著瞧好戲的表情。
「除非你希望他變成兩眼皆殘的瞎子!」楚天漠只是冷冷的環視眾人一眼,打定主意要護著懷抱中的女子,甚至不惜與仇杰同室操戈。
仇杰因他話里的輕蔑和憤怒而趨前一步,似乎想趁此機會和他一決雌雄,仇杰早看不慣楚天漠的冷漠與目中無人,但仇豪卻伸出他力氣過人的獨臂,阻止了仇杰的莽撞。
「你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仇豪回頭瞪著楚天漠問。
「你是想破壞自己所訂下的幫規?」楚天漠也毫不畏縮的反瞪回去。
兩人展開了一場意志力的斗爭,一種以眼神、以氣勢、以無形的劍拔弩張的姿態形成的決斗,彼此都拒絕畏縮。
有那麼一瞬間,仇豪彷佛想伸手拔刀,但在看見楚天漠眼中的堅決,又想起楚天漠快如疾風飛掠的劍法,經過短暫審慎的評估後,他決定,寧願楚天漠做自己的同伙,也不願跟他成為敵人。
「有時,我不禁要懷疑誰才是仇家幫的頭頭。」仇豪皺起粗黑的眉,悻悻然的說,但他不得不替略居下風的自己找個台階下。「你說得沒錯,我不會自毀幫規的。」
聞言,仇英那賊婆娘又附上了她大哥的耳朵,不一會兒,仇豪才松開眉頭,眼神詭譎的看向楚天漠與花祈,彷佛他已找到能扳回一城的法子了。
「咱土匪強盜可不作興那些公子哥兒所謂的君子風度,楚天漠,既然你說你要她,那麼現下就要,否則滾遠一邊去,不要妨礙我兄弟的好事。」
花祈不敢置信的看向楚天漠,發現他黑色眸子里的冷光轉瞬間直視她,表情也變得莫測高深,讓花祈不由得心一驚,脊背一寒。
仇豪的話,對楚天漠而言,不啻是項忠誠度的測驗!這也意味著,即使楚天漠沒有對女子用強的習慣,也可能會在此刻迫于無奈的對她施暴。
原本一直縮在他溫暖胸口的花祈開始警戒的後退,邊退邊搖頭,還邊絕望的瞅著他,明白無論他做的選擇是什麼,今日她都難逃被摧殘的命運了!
好半晌,他似乎作了決定。
從他的眼中,花祈讀出了他的決定,驀地轉身快步逃離!
土匪們的噓喊聲從她身後傳來,花祈一緊張,腳步踉蹌了一下,摔了一大跤,她忍痛咬緊牙根爬起來。
但下一刻,楚天漠卻一把拉住她的上臂,一個粗魯的拉扯,就讓花祈再度跌回他的懷抱。
他的唇以教人震驚的速度覆上了她的,在剎那的震驚過後,她開始左右扭轉頭,並試著捶打他的胸膛,拚死頑強的抵抗他的侵犯!
但是,一切的掙扎皆是徒勞無功,因為,他的胸膛若是岩石,他的吻就是滾燙的岩漿,燒得她渾身灼痛,也令她逐漸失去對峙的立場。
好不容易他停止對她的侵犯抬起頭,她立刻別過頭,大口大口的喘息,而後充滿恐懼的仰頭看他。
有好一會兒,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心智愚弄了,在他臉上,她竟然看見同情與悲憫,然,那僅僅是一閃而逝,快得好象不曾存在似的。
為免她遭仇杰凌辱,楚天漠無奈的心想,他只好自己下手「摧殘」她了!但又為了表現他對仇家幫的忠誠,他不得不當眾粉碎她的驕傲、尊嚴與希望。
于是,在其它土匪的鼓噪聲中,楚天漠再次傾身吻她。
他的胡子刺痛她,但這一次,花祈決心要使盡全力反抗,即使見血也在所不惜!她不顧一切地用力咬住他的唇,直到兩人都嘗到他唇上的鮮血為止。
楚天漠冷冷的別開頭擦拭嘴角,她則利用這個空檔推開他,再次拔足狂奔。
見此情況,土匪們幸災樂禍的笑聲此起彼落。
仇豪更是夸張的笑說︰「這女娃兒夠悍!」
事實證明,即使花祈表現得再剽悍,也絕對不是楚天漠的對手,因為他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就抓到她,然後緊箍住她,騰空將她抱入一旁殘破的茅草屋里,且順勢用腳飛快的將門踢上,閃電般地將她壓倒在干草堆上。
他就要強暴她了?!
因掙扎而力氣幾乎用罄的花祈,心神恍惚地想著。
他就壓在她的上方,高大、碩長的身軀沉重無比,充滿力量,不過,至少他還有些羞恥心,不曾想過要在光天化日與睽睽眾目下蹂躪她。
茅草屋外的那幫土匪仍然嘲笑、鼓噪、鬼吼鬼叫,不久之後,茅草屋外變得靜默一片,靜得彷佛連根針掉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見。
楚天漠就覆在她身上,冷然的眼中寫滿了挑釁,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定在她的頭上,讓她無法動彈,然後,他再次俯下頭攫她的唇。
借著四唇相接,花祈嘗到他唇上的血腥味,聞到他身上像發情狼只的沖動氣息。她不安開始做著最後的掙扎,為了要制住她,他扯壞了她的衣袖,她則因為腿部的用力掙動而撐裂了裙襬。
門外的土匪們似乎頗喜歡布帛撕裂的聲音所賦予他們的幻想空間,他們不由得開始在腦中想象,並羨慕的嘖嘖出聲,有人甚至故意發出如土狼般的咭咭怪笑。
楚天漠與她氣息粗重的交融,身下的稻稈及臉上的胡須都刺痛她,然而,最痛的卻是她受傷的自尊啊!她再無力量反抗,而他隨時會拉下她的中衣、撩高她的裙襬……如果能夠,她希望將靈魂和軀體分離,然她更希望的是就這樣死去……
只是,他並沒撩高她裙襬,也沒有掀開她的中衣,只是將膝蓋置于她被迫分開的腿間。
他稍稍移開重量,在她鬢邊低喃,「哭叫出來!」他的手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只抵在她身上,不斷地移動、磨蹭,口中也哼唧出一種像申吟、喘息的聲音。
有一度,花祈拒絕他變相的需索,只能閉上雙眼,等待他進一步的攻擊。楚天漠是不是變態?花祈心神恍惚地想著,然而,她又本能地知道,「強暴」似乎不該僅是這樣的……
「大聲申吟、嗚咽!」說完,他又更粗重的喘息起來,甚至撥動身旁的稻稈,制造出許多更「曖昧」的音效。
天曉得,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花祈不解的張開眼,滿懷挫折且困惑的緊盯著那對在昏暗不明的茅屋中仍如曜石般晶亮的眼眸,發現其間有抹隱約的感情亮光。
花祈驀地明白了楚天漠的意圖--他是真心想幫她,此刻他只是要求她配合演出戲!
接著,花祈完全順應他的要求,開始哽咽、抽氣。
楚天漠則用身軀重壓她,讓她緊挨著他堅硬的身軀,讓那逸出口的申吟更加傳神,在她腿間的撞擊亦極道地,但花祈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在有能耐將她丟入地獄時,選擇了救她一把!
稍後,當他呼吸愈來愈濁重、動作愈來愈急切時,她開始痛哭出聲,強烈的恐懼與挫折、感激與釋然交織成一種沖突、矛盾的感情。
最終,楚天漠自胸臆間釋出一聲假裝饜足的野蠻呼喊,他讓身軀頹傾在她身上,沉默的等待茅屋外那些土匪的反應。
土匪們一度因她的馴服而興奮不已,半晌後,空氣中僅剩她抽泣的靜寂時,那些土匪終于覺得沒啥看頭了而陸續走離,那些被擄的婦孺們的哭號也再度出現。
花祈一度麻木的知覺回來了,她感覺到背部的稻稈像針般刺痛了她、感覺到楚天漠覆著她的沉重熱力……天可憐見!雖然她的神經與心智雖飽受推殘,可她卻保住了清白。
「你為何……」她眼中布滿問號,真的不明白,他與那些土匪不是同一伙的嗎?為何要辛苦的演這出戲來取信于他們?
楚天漠以食指抵住她的兩唇,示意她緘口。
而他一開口便是低沉且嚴苛的語調。「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此事,否則咱倆勢必要為此付出代價,甚至……性命堪虞。」
他撐直身子站起,將自己的衣衫弄得更加凌亂,而後,陰郁的拋給她深黝難測的一眼,一手推開門,帶著一臉勝利與滿足的冷酷笑容走出破茅屋。
屋外,土匪們似乎歡喜極了,歡喜楚天漠以無異于禽獸的方式彰顯他對仇家幫的忠誠!
屋里,花祈花容憔悴,震驚迷茫的緊盯著他消失的方向,即使不願意,她卻不得不承認,楚大漠或許是亡命之徒,但他絕不是同于禽獸、無惡不作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