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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情 第九章

直到邱叔趕到將她們送醫前,夏忻然始終緊摟著昏迷的邱雲霓,用雨衣將兩人包裹住互相取暖,

由于長時間的淋雨且抵抗力差,使得邱雲霓的病情加重為肺炎,而夏忻然只是受了點風寒,多休息幾天便可康復。

躺在病床上,夏忻然始終握著顧映延的手不放。

「我當時好害怕,覺得自己就快要捉不住她了,如果她真的在我的面前死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深切的恐懼在兩人都安頓好之後爆發,她不能自抑地抖個不停。

「忘掉那個畫面,不要再鑽牛角尖,現在你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事情的發展已超出顧映延所能控制的範圍,邱雲霓激烈的行為,令他相當的無奈。

「我沒有將雲霓姐想自殺的事說出來,我擔心邱叔邱嬸會受不了。」到目前為止,他們兩老都還以為一切只是一樁意外。

「醫生說雲霓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等她出院後,我會將她送到台北療養,希望她的心情能夠平復。」顧映延最主要的目的是拉開彼此的距離,以免她觸景生情。

「你說我們會不會太自私了?」相對于自己的幸福,夏忻然總覺得于心不忍。

「別再胡思亂想了,小傻瓜。」他擰擰她緊挺的鼻子。「趕快將身體養好•,好陪我上台北。」

「你要上台北?」她記得他幾乎是不出門的,怎麼會忽然決定北上?

「我已經決定要動手術。」他告訴她自己久思後的決定,

「你願意動手術?那真是太好了!」夏忻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興奮不已。「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

猶豫了數年,一定是有某件事讓他改變了多年來的堅

「是你,是你讓我願意接受百分之四十的挑戰。」

他將她的身子攬入懷中,感覺她溫暖的存在。

「昨天,當你冒著暴風雨尋找雲霓的時候,我的心宛如刀割,我忽然非常痛恨自己是個瞎子,才讓你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代替我去冒險。如果我連你都無法保護,甚至還讓你置身險境,豈能算是一個男人。’’昨晚對于他而言,無疑是錐心刺骨的痛苦經驗,他好害怕會失去她,這種恐懼的滋味,在他有生之年絕不願意再嘗一次了。

「我真的好高興。」晶瑩的淚水自她的雙眸中奪眶而出,幾近泛濫。

「我不斷地告訴自己,為了你,我一定得擺月兌委靡消極的日子,也許,當你去美國念書時,我們還可以在異鄉相互扶持,這——次換我來照顧你一輩子。」他收緊手臂,仿佛要將她嵌進自己溫暖的懷抱。

彼映延刻畫的未來,令夏忻然感動得不能自己。

美夢成真的感覺,竟是如此的不踏實。就好像是踩在雲端上,她深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墜人地底深淵。

「記住你的話,永遠、永遠記住你今天的話,不許你有反悔的一天,否則我會受不了的。」淚水自她的臉龐滾滾滑落,怎樣也止不住。

「忻然,別哭。」他捧著她小巧的臉,一一將淚水吻盡。「我不會忘記我的承諾的。」以拇指摩挲夏忻然的紅唇,他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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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顧映延與夏忻然一同北上。在顧映延接受一陣串檢查的同時,夏忻然也利用時間申請延後入學,準備在顧映延復明後,一起動身前往美國。

手術後,夏忻然片刻不離地守在顧映延的身邊,無微不至的悉心照顧他,就連前來探視的顧嘉豐與邱雲霓,都被他們的真情至愛所感動。

當初,醫生診斷出邱雲霓患了憂郁癥,才會導致情緒失控,產生結束生命的念頭。在北上休養了一段時間之後,經由醫生及護理人員的悉心照料,她已較為開朗,不再動不動就鑽牛角尖。

彼家兩兄弟則擔心她因沒有工作,而有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于是,便強迫她在台北的總公司上班,盡快地投入正常的生活,以平息感情的創傷。

一切似乎是如此的幸福圓滿。然而,就在顧映延拆線的前一天,夏忻然接到孤兒院傳來的噩耗。

「延,雖然我們約定好,你拆線後第一個見到的人要是我,但是院長死了,我不得不……」想起慈祥和藹的院長已去世,夏忻然就泣不成聲。

「沒關系,反正以後我們會天天見面,不急于這一時。你放心的去處理院長的喪事,不用擔心我。’’雖然有點遺憾,但是他更關心她目前的心情,

「幸好有你在我的身邊,否則我就連—個親人都沒有了。」曾經,院長是她生命中最親的人,她一向將院長當成自己的母親一般看待。

「乖,別哭。我會在台北的住處等你。」輕吻她柔亮的黑發,他再一次的交代她。「你確定不需要幫忙?我已經通知嘉豐,去協助你們處理治喪事宜。’因為夏忻然,所以他對于從未謀面的孤兒院院長,也存著一份感激的心。

「延,謝謝你!」她溫順地接受他的好意。

有人保護照顧的感覺真好,顧映延對她相當的用心,連她都覺得自己很幸運。想必院長在天之靈,也會為她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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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還是看不到?為什麼?」顧映延激動地抓住身邊的醫生,不地追問。

「顧先生,雖然現在的醫學十分進步,但是總有許多不可預知的意外,這次的手術過程十分順利,或許是還有其他的不明原因,我們必須再做進一步的檢查。」醫生戰戰兢兢地將話說完,兩腿還因為顧映延過于激烈的反應而微微顫抖。

「原來繞了一個大圈,我還是個瞎子。哈!」他狂肆地大笑。「一切都是枉然,如果注定我要當一輩子的瞎子,又為什麼給我希望?」

「大哥,你別難過,醫生說過,也許還有得救。」站在一旁的顧嘉豐,對手術的結果也感到相當的驚訝。

也許是先前的期望過高,現在的失落感才會如此重。

「還有得救?怎麼救?我不會再讓人當猴耍了!’顧映延氣憤地咆哮,對醫生的說法全然地不信任。

「顧先生,其實你……」顧映延不以為然的態度,使得有些膽怯的醫生發出微弱的抗議。

「滾!你給我滾出去!」像只受傷的野獸,顧映延對周遭的人憤怒地咆哮。

「大哥,你這是何苦。」顧嘉豐心疼兄長再一次面臨挫敗,只有在一旁好言相勸。

「嘉豐,手術結果先不要告訴忻然。」當初自己願意接受手術時,她是那麼的開心,一直期盼他重見光明的日子能早點到來,如今……他痛苦地閉上雙眼。

「可是她總有知道的一天啊!」顧嘉豐對兄長的作法相當不解,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你先別問,只要答應我就好了,」對于即將面臨的一切,他感到非常的疲憊。

「大哥,你是不是另有打算?」因為兄長怪異的行為,顧嘉豐不由得作此揣測。

「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必須作其他的抉擇。嘉豐,你一定要幫我,」該是他仔細思考的時候了,他絕不能拖累她。

「但是,那對你或她都將是一種折磨。」對于可能發生的事,顧嘉豐不得不加以提醒。

「原諒我,我只能這麼做。」顧映延幽幽地嘆息。

「唉!你先回去休息,等我想好該怎麼做後,再通知你。」

直到關門聲響起,顧映延才激動地將臉埋人手掌,流露出隱藏的深切悲痛。

也許,這是上天對我的另一項懲罰,讓我再一次的失去所愛,注定要孑然孤獨的度過一生。

忻然,別恨我,我不得不這樣做。我論如何,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即使,我會因此而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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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一切都變了?才不過幾天的光景,她的世界就完全變了一個樣。

一處理完院長的喪事,夏忻然就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醫院,卻沒見到顧映延的蹤影,在醫院得知他已辦理出院後,她便急忙地趕至他位于天母的住處,佣人卻說他已出國且不知歸期何時。

她不相信他會將她留在台灣,自己一個人遠行。

然而,問遍所有的人,都沒有人願意透露他的行蹤。

其中最為怪異的是顧嘉豐的態度,以及邱嬸全家搬離懺園這兩件事。

以往顧嘉豐對她十分的照顧,現在她連想見他一面都很難,就算真能見到他,在面對她的詢問時他也是冷淡以對,一問三不知,

她本以為可以在懺園找到答案,沒想到邱嬸一家竟然在一夕之間搬走且不知去向。偌大的園子只剩一位新雇用的工人打理。

夏忻然對這一切十分不能理解,冥冥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操縱著,阻斷所有與顧映延有關的事物,讓她遍尋不著又不明所以。

她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四處打听顧映延的下落,甚至還守在他家的企業大樓之外,逢人便問他的消息。

延,你真的把我給忘了?夏忻然習慣性地轉動項鏈上的戒指,如果以這戒指為憑藉,是否就可以見到他的人,或是知道他的下落?只不過,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願意用到它。

「學長,我可不可以跟你談一談?」在人來人往的辦公大廈的一樓大廳里,她一眼即找到正準備搭乘電梯上樓的顧嘉豐,

彼嘉豐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有決心,在吃了無數次的閉門羹之後,依然不放棄他這最後一條線索。「一起上來吧!我正好有事要告訴你。」也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一踏入顧嘉豐專屬的辦公室,夏忻然即以一只大眼瞅著他不放,等待著他所要告知的事情。

「我大哥現在人在加拿大,正在準備婚禮。」

「他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婚禮?他都還沒向她正式求婚呢!所有的疑問在一瞬間都化為無限的喜悅,她听見腦海正傳來教堂的鐘聲,

「你可能弄錯我的意思,我大哥結婚的對象不是你而是雲霓。」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他還是必須說出兄長交代的台詞。

「他要和雲霓姐結婚?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夏忻然不可置信地低語,在她所有的猜測中,並不包括背叛。

「事實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忻然該不會快要昏倒吧?怎麼看起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顧嘉豐看著夏忻然慘白的臉,不禁擔心起她來。

「他不愛雲霓姐,為什麼會與她結婚?」太荒謬了,這一切說不通啊!夏忻然不可置信自己所听見的。

「可以說是被她的真情感動吧!有誰能拒絕一位願意為自己而死的絕色美女,更何況大哥曾經害她殘廢,算是由憐生愛的一種吧!」不知這番話能不能令她相信。顧嘉豐言不由衷地說著。

「他見著她了?被她的美貌所惑?」她喃喃地問顧嘉豐,似乎覺得他的話不可思議,

「沒錯!這是我大哥的喜帖,你可以親自驗證一下。」他將一張喜帖遞至她的面前。

夏忻然木然地望著喜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一滑過她死白的臉孔。「這就是他避不見面的原因?」她覺得自己的心正慢慢的死去。

「他不想大家見了面尷尬。」夏忻然面無血色,無聲地低泣,令顧嘉豐感到于心不忍,險些將事實的真相全盤托出。

「其實他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只要他親口對我說一聲,我絕不會死纏爛打的。」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將不斷涌起的哽咽吞下。「學長,我想見他一面,听他親口對我說他不再愛我。」

「他……他人不在國內。」顧嘉豐略微遲疑地回答。

「不論他在何處,我只求見他一面。學長,請你幫幫我。」她不希望自己的愛情不明不白地結束,這是她惟一的堅持。

「即使他殘忍的背叛你,你也不恨他?見了面又有何用,當他的心不在你的身上時,再說什麼都是枉然。」眼見她的深情不移,顧嘉豐開始懷疑這樣的安排是好是壞?

「我不恨他,不管他做了哪些事,我都不會恨他。」

緊握胸前的項鏈,她再一次強調。「我只是想知道事實的真相而已。」

「事實的真相?他拋棄你,另娶他人,就是事情的真相。」顧嘉豐深覺要說服夏忻然,似乎不是那麼的簡單。

「不,那不是。我要知道的是,他為何要編織如此拙劣的謊言來欺騙我、傷害我。」她明亮的黑眸對上顧嘉豐。「他太小看我了,也低估了我對他的信任。以他的個性,一定會正大光明的提出分手的要求,而不是輾轉地透過第三者來傳達。」

夏忻然對大哥的信賴與了解令顧嘉豐深感佩服,也許,她的反應是改變這件事情的契機。

「你怎麼會有那枚戒指?」他眼尖的發現,夏忻然胸前的戒指竟是多年前,大哥特別交代過的那枚戒指。

「這是他送給我的。至于原因為何,則是另一個故事了。」夏忻然不想對他解釋太多。

「忻然,不管大哥怎樣,你都一樣愛他?」在說出事實之前,他必須先確定這一點,

「我已經愛他好久好久,這輩子也只愛他一人。」

此生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讓夏忻然肯定了。

「好,我會將真相告訴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你們一定要彼此坦城地將事情說清楚。我由衷的祝福你們能夠有一個美好的結局,讓刈方感受幸福與快樂。」反正他原本就不贊成大哥的作法。事到如今,他更不願意作個阻斷人家愛情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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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映延坐在慣坐的位子上,享受陽光與微風的洗禮,然而這一切,卻不再有助于心靈平靜了。

她最近過得好嗎?是否還在瘋狂的尋找他;從嘉豐那里得到的消息,讓他的決定產生動搖,懷疑自己所作是個錯誤的決定。

「你以為只要分手,我就能將你遺忘,而且會過得比較幸福?」夏忻然的聲音忽地在背後響起,使得顧映延驚訝地轉向她。

「你怎麼來了?」是嘉豐告訴她的?他不是已經答應要保守秘密?

「如果我對你的信任再少一點,如果我對你的了解不夠,我們是不是就要永遠分離,不再相見?」再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夏忻然再也控制不住澎湃的情意,熱切地投入他的懷里,緊緊地摟住他的腰際。

「我不值啊!沒有道理要你守著一個瞎子過一生,你配得上更好的對象。」顧映延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雙手早已不听使喚地將她擁緊。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想起這些日子的擔心受怕,她不禁淚流滿面。「不要再把我推開,你可知道我有多難過?」

「即使我的眼楮沒有復明的希望,你也不在乎?」

這是他最擔心的一點,他不要她覺得受委屈。

「你對我太沒信心了,不管你的眼楮看不看得見,我重視的是你的心,你太小看我對你的愛了。」她已經愛他這麼多年了,這一次她絕不會放開他。

「可是我就沒有辦法與你共同欣賞這美麗的世界,當你經歷人世的美好時,陪伴你的卻是一個無法與你分享喜悅的伴侶。」

「到那時候,我願意當你的眼楮,我們依然能共同體會這人世的一切。感情的維持,除了外在的條件之外,心靈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們用心經營,一定可以克服所有的問題。」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讓他相信自己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雙手捧起她娟秀的臉龐,他激動地吻住她嫣紅的雙唇,「忻然,我該拿你怎麼辦?我不想成為一個自私的男人,更不願牽絆住你的未來。」他在她的唇邊低問。

「只要愛我就夠了。」看出他的猶豫不決,她將項鏈上的戒指放在他的手上。「如果你還不能決定,希望它能說服你。」

「這……原來是你?」以手指觸模戒指,顧映延驚訝地倒退一步。

「你曾經說過,只要我拿這個戒指來找你,你願意為我做任何的事情。」她握住他因過度震驚而顫抖不停的手。「請你許我一個幸福的未來。」

「你怎麼會……」忻然竟是五年前那位少女?而在這茫茫人海之中,他們竟能奇跡式的再次相遇。

「其實在五年前,你就已經進駐我的心底了。隨著時間漸漸的逝去,你的身影卻從來不曾消失。在你邀請我為你工作的時候,我想這也許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個機會,讓我再次的走進你的生命里。只不過這次,我不希望如同五年前——樣無疾而終,你將成為我生命中永遠的依歸。」多年前的期盼終能成真,使得她分外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情感。

夏忻然娓娓道出綿延不絕的情意,讓顧映延逐漸釋懷,原來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他們的愛情注定要開花結果。

「五年來,我都一直在找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當所有的不可能成為可能時,將帶給人多大的震撼。

「我不想以恩人的姿態進入你的生命,不希望你因為我曾救過你而對我好,我希望讓你愛上的是我這個人。」

「我永遠記得當時你是多麼信賴的倚偎在我的懷里,讓我真實的感受到被人需要的踏實,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忻然,嫁給我,讓我以一•生陪伴你完成所有的夢想。」聞著她身體散發的馨香,他許下一世的承諾。

「我願意。」她回答,淚水不停地涌出,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彼映延低頭吻她,深情又溫柔地吻著她。夏忻然用顫抖的唇回吻他,濕熱的眼淚流進她的嘴角,幸福的愉悅感受使她全身虛軟,只能緊攀著他。

他深情地摩挲她細致的五官、「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淚光瑩然,但快樂地笑著,

這就是幸福了,能與深愛的男人共度此生,為他生兒育女,建立一個完整的家。連接一種永遠切不斷的親密關系,那是她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溫暖,、

幸福圓滿中,他們兩人緊緊相擁,曾經有過的痛苦與不堪的記憶已然遠離,只剩無盡的愛,將他們深深的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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