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工作讓我漸漸淡忘了這個插曲。
也許我在刻意遺忘。我不想讓那個趙某人的幾句話擾亂我正常而規律的生活。也許是這樣,誰知道呢。
和趙文輝之間的關系已恢復到一個月之前的模式──同事,或者比同事好一點點的朋友。這樣的朋友公司里一抓一大把,凡聊過兩句的基本上都被我劃在這個圈子里。所以說我狐朋狗友滿天下也不為過。
阿蘭一向不理解我為什麼交這麼多朋友,正如她不理解我為什麼喜歡賺錢一樣。我曾不只一次教育過她,可這個遲鈍的家夥居然說與其听我上課不如回房間補眠。打那以後我就不指望她和我一樣計劃出美好的未來。
盡避如此,有這樣一個室友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
比如今天,我為了試用新買的面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月復中突然響起的空洞摩擦卻提醒我冰箱里僅剩半瓶果汁的事實。
「阿蘭!餅來一下!」我隔著牆壁呼喚此刻必定躺在床上的室友。
丙不其然,睡眼惺忪的迷糊女出現在我門口,一只手掩在唇上打呵欠。
「什……麼……事?」
「冰箱空了。」
「哦……」
「再不填滿它我們今晚就要餓肚子。」
「嗯……」
「清單在梳妝台上,你去幫我買回來!」
「我?」
「除了你還有誰?沒看見我在做面膜?」
「你信得過我?」阿蘭听上去很驚訝,眼楮睜得大大的。
也難怪她吃驚,通常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拜托她去采購。為什麼?因為她不是那塊料。你會放心一個分不清洋蔥和大蒜的人去買菜嗎?
可今天就是那難得一次的「萬不得已」。
我朝室友招招手。她乖乖走過來,盯著我的臉。瞧她那樣子是想笑又不敢笑,我假裝沒看見。
「記住,到超市先去拿推車,從佐餐食品區開始走……」我指著清單上的一條條耐心講給她听,同時擬出最短路線。
「都明白了?」
「嗯……」
「明白了就快去!再晚人就多了!」我一腳將她踹出門,自己倒回床上繼續閉目養神。
十分鍾……二十分鍾……我漸漸有了睡意。
三十分鍾……四十分鍾……耳畔突然震響的音樂鈴聲硬生生把我從睡夢邊緣扯回現實。身體猛的坐直,我一口氣差點兒沒緩過來,心口「怦怦」作響。
一把抓過手機,我瞪著來電顯示皺眉。不認識的號碼?
「喂?」
「曹小姐,我是趙文卿。」
「趙先生?你怎麼會有我手機號碼?」腦海中靈光一閃。「是Peter?」
一聲低沈的笑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有些事想和曹小姐談談。」
「我已經下班了……」
「不是公事。」
哎?那就是私事了?我跟他有什麼私事好談……難道是因為我拒絕了趙文輝?做哥哥的要幫弟弟出頭了?這劇情不會太老套了吧?
「不知我是否有幸請曹小姐喝一杯?」
「好啊,時間?三十分鍾後……地點?」
我掏出筆寫下那家Pub的名字,食指在便條上輕輕一彈。
要知道,我曹子鵑可不是被嚇大的。就算真有什麼陣仗等著我,到那兒再想對策也不遲。
洗掉面膜,換好衣服,我和剛進門的阿蘭擦肩而過。
「子鵑,我剛才又遇上了……」
「晚上再說,我現在沒時間。」
我抓著皮包沖出大門。
拿著地址,我走進「愛琴海」。
本以為是Pub,沒想到會是這樣一間民歌餐廳。
柔柔暖暖的光暈,悠悠揚揚的音樂,零星分布的小圓桌,沒有吵雜的聊笑聲,只有一種奇妙的氛圍讓心情緩緩沈澱……
我立刻喜歡上這里,目光忍不住朝台上飄去。
一把吉他,一把Bass,再簡單不過的配備,卻釋放出魔幻般的動人旋律,還有那把略帶磁性的男低音……
啪──
這是大腦里某根神經斷掉的聲音。
幻覺吧?那家夥怎麼可能在台上……唱歌?咳咳,一定是和他長得很像的人……沒錯,他是大眾臉……
哎?他他他……沖我笑耶?左看看,右看看……附近有人嗎?
「小姐幾位?」
「我找人。」
嘴上這麼說著,可視線卻怎麼也離不開台上那家夥。拜托,他怎麼還在沖我笑?不怕抽筋就隨他笑好了……
「你找卿哥?」服務生留意到我注視的方向。「小姐姓曹?」
「呃……沒錯。」
「這邊請,卿哥早給你留了位子。我是Joe,請問芳名?」
熱情的大男孩咧開嘴沖我笑,笑得我不好意思拒絕。
「Jane。」
「你稍等,我馬上叫卿哥過來。」
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想象。我無意識的撥弄著桌上的小牌子,任由那把歌聲滲透身體,任由某種東西在心底起著變化……
直到他走下台,走到我對面坐下,那張「大眾臉」才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
「趙先生……」
他抬手打斷我。
「‘愛琴海’里沒有趙先生,只有文卿,或者卿哥。」
「我想這並不重要。」我笑了笑。「也許你可以先解釋一下今天約我的目的?你說有事要和我談……」
「想喝什麼?」
「哎?」
「我推薦這里的MusicDreamerSpecial。」
「等一下……」
「Joe!」他朝吧台一打響指。
兩杯乳白色的飲料很快送上桌。Joe臨走時又沖我咧開嘴,我不禁懷疑他是否有炫耀那一口白牙的怪癖。
調回視線,趙文卿正目不轉楮的看著我。
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張大眾臉,那種奇怪的「與眾不同」卻又實實在在撞擊著我的感覺神經……
「我想和你談談文輝。」
嗯?要步入正題了?果然是為弟弟出頭來的……
「你覺得我弟弟怎麼樣?」
面對如此開門見山的問題,我深吸一口氣。
「你要听好話還是實話?」
「但說無妨。」
「你弟弟斯文有禮,學富五車,絕對稱得上是社會菁英,人中龍鳳,公司的未來,國家的棟梁……別那麼吃驚,接下來才是實話。」我端起那杯MusicDreamerSpecial,小小吸了一口……嗯,味道還真不錯。
「曹小姐?」他像是在用眼神催促我。
我接受著他的視線,沒有逃避。劃過腦際的,是那番多日來想忘卻又無法徹底忘記的話。就是眼前這個人,曾經那麼深刻而準確的剖析過我……他是如何做到的?
「實話就是──雖然他很好,但不是我欣賞的類型。你弟弟……他並不適合我。也可以說,我不適合他。」
他會說什麼呢?是否會因我毫不客氣而且是明褒暗貶的一番話而動怒?也可能鍥而不舍的替他的寶貝弟弟爭取多一次機會?還是……
「曹小姐……」
「嗯?」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哎?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我是不是又被自己錯誤的推測擺了一道?好像是的……
兩杯MusicDreamerSpecial,兩份雞扒套餐。
我突然想笑──因為眼前這個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場景。
盡避心里沒底的感覺並不怎麼好,但我必須承認,「愛琴海」的飲料和食物的確好得沒話說。當然,音樂也是,還有歌手……
「你在這里駐唱多久了?」問題不經大腦,直接射出。
「兩年。」
「那你當顧問多久了?」
「不多不少,也是兩年。」
「哪一個才是你的正職?」
「你覺得呢?」
面對他的反問,我有些賭氣的切下一片雞肉塞進嘴里,嚼得「咯吱」作響。
「我覺得你像個無業游民……」
「Bingo!」
「哎?」
「你猜對了,我沒有正職。」
「喂,我隨便說說……」
「歪打正著。」他笑得深不可測。
那個表情,我看不透。
當了兩年顧問,卻宣稱自己沒有正職?我仍記得Peter言語間對他的看重,看得比客戶還重。也許我該找機會問問Peter……
「曹小姐,知道我為什麼找你談阿輝?」
話題不知不覺轉回原點,我卻依然有些混亂。
「為什麼?」
「因為他從小就在太過順利的環境里成長,如果不適當給他一些挫折,將來的路會很難走。」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已經給了他一個挫折。」他舉起那杯MusicDreamerSpecial,仿佛在向我致敬。「而且,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個性。Cheers!」
「你這種關愛兄弟的方式很特別。」
「愛之適以害之,相信曹小姐也明白。」
沒錯,我明白,可我不理解的是……
「你不知道我拒絕他了麼?那已經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
「我知道,但若不親自和曹小姐談談,總是放心不下。畢竟聰明的女孩更善於偽裝自己……」
心里「突」的一下。我放下刀叉,目不轉楮的盯著對面的男人。
「請你把話說清楚……」
「阿輝條件這麼好,正常的女孩都不會輕易放過這種運氣……」
「那麼請問我是哪一種?不聰明還是不正常?」
「曹小姐你誤會了……」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孩!」
不等他反應,我抓起皮包就往外沖。
我了解自己的脾氣,平時小吵小鬧無所謂,可一旦怒火攻心,那就不是三兩句話能擺平的了。但我不想在「愛琴海」這樣的地方罵街……
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我想也沒想,順勢轉身將皮包甩高,大喝一聲︰
「變態!放手!」
「啪──!」皮包筆直的拍上對方面門。听上去……好像不輕……
邊性消失,皮包滑落,露出那張哭笑不得的大眾臉,和一塊明顯的紅印子。
手腕仍被他攥著,我卻不知該怎麼掙出來才好。
罷才那重重一下,解恨,也把我的火氣給打沒了……
他不說話,我也愣愣的站著,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怪。
包要命的是周圍聚攏過來的人群。顯然不少人都听到我那一聲「變態」,甚至看到我用皮包襲擊「變態」的那一幕。
「小姐,需要幫忙嗎?」
「小姐,是不是這個人騷擾你?」
「小姐,別擔心,保安馬上就到……」
我盯著他依然不肯放開我的那只手,視線一點一點抬高,掃過他的黑襯衫,掃過他頸上的菱形金屬墜子,最後狠狠瞪在他臉上──那張可惡的,「與眾不同」的大眾臉……
這家夥,他以為被當作變態抓起來很好玩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樣?!」
「听我解釋。」
「你當然可以給我一個很完美的解釋。可我已經生氣了,你再怎麼解釋也沒用!」
「那就接受我的道歉。」
周圍響起一片唏噓。
「什麼嘛,原來是情侶吵架……」
「走啦,不是變態,沒什麼好看的……」
「真是,吵就吵嘛,沒事叫那麼大聲……」
憤怒和抓狂的區別,我想我終於可以體會了。
「走開!不關你們的事!!都給我走遠點兒!!!」
「呼啦──」一聲,人群散了個干干淨淨,只剩下我們兩個站在露天廣場的正中央……
咆哮過後的我不但氣息紊亂,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雖然我沒有鏡子,但我能從溫度的變化上感覺出來……嗚,丟人丟到家了……
哎?他把什麼東西塞到我手心里?
「下次吧……」
「什麼?」
「下次我再正式道歉。」他說著松開了我,黑色的背影一眨眼就不見了。
攤開手掌,一張小紙片和幾行小字躍入眼簾──
「愛琴海」民歌餐廳,周一到周五半價優惠……
這算什麼?
薄薄的招待券被我折成一只紙鶴,然後拆開。幾道折痕劃過「愛琴海」的藍色標記,還有右下角的簽名──「文卿」。
文卿……的確像個歌手的名字,雖然要和那張臉劃上等號還有些困難。
我究竟在干什麼?現在可是工作時間!
伸手翻開備忘錄將皺巴巴的紙片夾進去,我立刻轉身打了兩通老板交代下來的電話。一通給客戶,一通給供應商,兩邊都不是省油的角色。好在我應付他們已不是一天兩天,看準對方薄弱地帶,該奉承的時候奉承,不該奉承的時候也能找到好話說。
打完電話,時針已指向四和五之間。
緊繃的神經有些疲勞。本來嘛,我手腕再怎麼好,這種供銷協調也不是隨便哈啦幾句就能辦妥的差事,尤其上頭還有個要求不低的老板……
視線不經意又溜過露在備忘錄外的紙片一角。
听我解釋……下次吧……下次我再正式道歉……
「Jane?你在發什麼呆?」Peter突然出現在我桌前,食指不知在桌面上敲了幾下。「那兩通電話打了沒有?」
「打了。S供應商那邊已經答應把批發價再放軟百分之五,M企業也口頭答應和我們續約,不過還要一份最新的報價清單和幾個新項目的詳細說明,最好這個月底前傳真過去。基本就是這樣。」我合上記錄,抬頭觀察Peter的反應。
呼……看上去心情不錯,眼楮笑得眯眯的。
Peter有張典型的大叔臉,一笑起來特別慈祥。和同級的經理們比起來,我很慶幸自己的老板是他。盡避對部下要求嚴格,但他就事論事的作風我很欣賞,至少省下不少勾心斗角的時間和精力。
「Jane,我有沒有稱贊過你的辦事效率?」Peter突然開口。
我一愣,「噗哧」笑出來。「你夸過我很多次了。」
Peter對我的器重大家心知肚明,不然我也不會有那麼多加薪的機會。
「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不用拿筆記。」他出聲制止我探向備忘錄的手。「只是和你聊幾分鍾,進來吧。」
兩杯咖啡在茶幾上飄著熱氣,等Peter在沙發上坐下,我也跟著落座。頭一次空手走進老板的辦公室,有點兒不習慣,兩只手交握著放在膝上。
「記不記得我上回交給你做的市場評估?」
「記得,有什麼問題麼?」
「別緊張,那份評估做的很好。」Peter端起咖啡,輕輕吹開飄在杯口的白氣。「不只我這麼覺得,大老板也有同樣的看法。」
心里「咯!」一下。有些奇妙的預感,但我沒出聲,安靜的等著Peter繼續說下去。
「‘奎森’計劃在香港設立分公司的事你听說了麼?」
我點點頭。「略有耳聞。」
「Jane,你是有能力的人。有沒有想過離開助理的位置,去外面闖一闖?」
「香港的分公司?」
Peter用微笑肯定了我的疑問。
我也不想繞圈子,直接問道︰「什麼職位?」
「業務經理。總經理將由總裁直接指定人選,目前還沒確定。」
「我有多久時間考慮?」
「別擔心,很多細節還沒談下來,我只想先听听你的想法。你慢慢考慮,時間非常充裕……」
「那是多久呢?」
「呵,和你談話還真是一點也馬虎不得……兩個月,兩個月之內給我答復。」
兩個月麼?說實話,我不覺得兩個月的考慮時間對我有多大助益。很多時候,人往往因顧慮過多而錯失機會……
然而,我終究是幸運的,因為我有個好上司。
「Jane,我真舍不得你這個超級助理。」Peter厚實的手掌覆在我肩上。「但如果我因為這個理由阻攔你,我就太自私了。機會擺在你面前,能否展翅高飛,就看你自己了。」
我為他一席話動容。
「謝謝,我會認真考慮。」
晚餐後,我看準機會拋出一支前景不甚樂觀的散股,小小賺進一筆。
房間里飄著許美靜的《蕩漾》,一支清淡而哀傷的情歌。
我對音樂的喜好很廣,每天听什麼CD,隨心情而定。有時是交響樂,有時是搖賓,也可能像今天這樣,把聲音調到最小,靠在床頭听一支安靜的曲子。
這種時候,我會發呆。
右手伸到枕頭下,抽出一個有些舊的本子。
翻開扉頁,我「噗哧」笑了出來,一如往常。
那是一張超傻的大頭照,和一行笨拙卻有種莊嚴味道的字跡──「曹子鵑的人生規劃」。
嚴格來說,這不算日記,因為我沒有每日一記的習慣。不然也不會從中學到現在連一本也沒寫完。
進入中學第一天,我做了這個本子,鄭重得只差沒在標題下按手印。從那天起,我一筆筆描繪出自己的人生藍圖。直到父親調職去香港,母親是典型的家庭主婦,自然也跟了去。唯有我堅持留了下來。理由只有一個──我不想轉學。
這並非說我不敢邁出家門,只是……時機未到。
瞥一眼牆上的鍾,我走進客廳撥了通越洋電話給已在香港定居五年的雙親大人。
和父母的聯絡只剩下這通每周一次的電話。也許是我太過習慣一個人生活,也許是父母早把我當大人看,從不操多余的心。究竟是什麼造就了我今天的個性,我不曉得。反正獨立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我听到母親的聲音。
「媽,是我。」
「鵑鵑?今天怎麼這麼早來電話?你爸還沒回來呢……」
「爸的背痛好點兒沒?」
「唉,還是老樣子,一陰天就疼。別說你爸了,你自己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吧?」
「媽,這份工作我都做一年多了。」
「是啊?已經一年多了……和同事的關系都還好吧?」
「還好。」
「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告訴我們?」
特別的……我想到那個調職……短暫的猶豫換來母親的催促。
「是不是有事?有事就和我們商量……」
「沒有,沒什麼。」
「鵑鵑,你從小就是這樣……」
「媽,真的沒事。剛才突然想到要幫阿蘭準備消夜,她今天不會那麼早回來。」
「是嗎?這孩子也怪辛苦的了。」
「就快熬出頭了,她告訴我有人追她呢。」我淡淡一笑,想起今早塞給她那個惡作劇化妝袋。真想立刻瞧瞧那傻丫頭一臉錯愕的表情……
「鵑鵑,人家阿蘭都有人追了,你自己……」
「沒遇上合適的。」我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擋回母親的羅嗦,盡避這理由已被我用了不下幾十次。
母親認命卻又有點兒不甘願的嘆了一聲,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兒。
「注意身體,能吃就多吃點兒。」
「媽,你當我是什麼動物?」
「什麼動物也是我生的,有意見嗎?」
「哪敢有……」我仿佛看到母親對著電話瞪眼,差點兒笑出聲來。
又聊了幾句,我推說還有工作要做,主動把電話掛了。
躺在沙發上,耳畔回響著母親最後那句「女孩子不一定非得等人來追,該主動的時候就要主動」。
沒敢跟她說我剛拒絕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工程師,這種事說出來只會換來更多嘮叨。
我的性格究竟遺傳自誰呢?不像母親,也不像父親……
到底……像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