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歷時十個鐘頭,一干人在外面正等得心慌。手術燈這時熄滅,武雋走出手術室,扯掉嘴上的口罩。
衛霆政有些無力地將輪椅移到武雋的面前,單腳吃力地站起身、拉住他,著急地問︰「她怎麼樣?」
「我們已經盡力挽……」
衛霆政在听見武雋嘴里所說的一般安慰詞,隨即不支倒地昏了過去。
「喂,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虛弱?」武雋吃驚地扶住衛霆政。
衛霆青和武雋合力把衛霆政扶到休息室,讓他躺在床上。
「我話都還沒說完,他就這樣昏倒了。真是太瞧不起我的醫術了吧!」
「結果到底怎麼樣?」
武雋神氣地拍拍胸脯,「依我高人一等的醫術,手術當然是非常成功噦!不過,她現在還沒渡過危險期,必須在加護病房做觀察;等到危險期一過,才可以轉普通病房。」
一伙人這才放心地微笑了。
武雋還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衛霆政,「他真的是霆政嗎?說倒就倒,我怎麼都不知道他有那麼脆弱?」
商靚儀這會兒居然幫起衛霆政,「還不都是你,剛剛一出來開口就說那種話,連我都快被你給嚇死;何況他受了傷就已夠虛弱,再加上心里直擔心著小碧,當然在听見你那句官腔話後會受不了而不支倒地。」
「我說那句話沒有什麼不對啊!我們剛剛在里面是真的盡全力去救她。拜托!嵌在她左胸上的子彈差二厘米就命中心髒了耶!我是好不容易才將那顆子取出,這又有什麼不對?」武雋無辜地瞧著一干人臉上責備的表情。
「那你也別一出來就開口說那種會令人誤解的話吧。我們是知道你很辛苦,在里面窩十個小時;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們也在外面提心吊膽了十個小時耶!你總應該體諒、體諒我們這些脆弱的心髒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吧!」
這是什麼歪理?好,算他錯行了吧!「抱歉。」武雋無奈地向在場的一干人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在乎這次的「無辜低頭」。
「大家先回去吧,高碧絃還得在加護病房里觀察幾天,沒那麼快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加護病房里也有專業的醫護人員會照顧她,大家就先回去吧。至于霆政,我會幫他請個特別看護,沒事的。」武雋催促著大伙兒離開「他的醫院」,他可不想再和商靚儀那小魔女抬杠。從認識她到現在,他還沒一次辯贏過她。看到她就讓他想到衛家的愛逃「校」寶貝女——衛霜。
「那小碧一月兌離險境,你要立刻通知我們。」商靚儀憂心地不想離開醫院。
武雋看出靚儀的不安表情,「好,我會——我會通知大家的。」他趕緊推著他們離開醫院。看見他們全坐上了車離開,武雋才放心地跑去福利中心買他剛才在手術室里,心中一直掛念的東西——可樂。
衛霆政昏睡了近兩天,主要是因為武雋給他打了針鎮靜劑;他在昏睡的那兩天里曾驚醒過來,神情激動得讓人沒辦法制住他告訴他實情。逼不得已武雋只好給他打了一針,讓他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算算藥力也該消退了,武雋放下手邊的事,坐在他的病床邊等著他醒。
「嗯——」衛霆政眉頭皺了一下,眼楮慢慢地睜開。
天啊,他到底怎麼了?全身酸痛,只差沒散了。
他張開眼楮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再將目光移向兩邊,「這里——」醫院!小碧!他想起中槍的高碧絃,掙扎地想起身,但身體卻是不听使喚,盡避他再怎麼使力,都沒辦法坐起身。
衛霆政眼珠子轉了轉,竟發現自己居然被綁在病床上,就像電視上那些精神病患般被人綁住了。
他轉頭發現武雋正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武雋,放開我!該死的!放開我!我要見小碧——」衛霆政毫不客氣地朝武雋咆哮。
「不行!我不能冒險放了你。」
「你說那是什麼狗屁話?快放開我,我警告你,你再不放開我,等我一自由,一定讓你好看。」他要見小碧,不論死活都要見上一面,告訴她他心里的話。
「放了你可以,不過你得閉上你的嘴好好地听我把該說的話說完。」
他都快急死了,哪還有心情听他講廢話,「我要見小碧,快放了我。」
「你是要在這里嚷嚷個沒完呢?還是閉上嘴听我把話說完?」武雋威脅道。
衛霆政果真安靜下來,武雋滿意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怒紅了臉的衛霆政,開始把他要說的話一口氣全說完︰「小碧她沒事,已經月兌離危險期,早上已轉進普通病房了。」
一听見高碧絃沒事,衛霆政懸掛已久的心終于放下,「她在哪里?病房在哪里?我要見她,立刻!」
「在你隔壁病房。」為了衛霆政探訪方便,武雋特別將高碧絃安置在他的隔壁病房。
「快放了我。」衛霆政掙扎著。
「如果你保證在重獲自由後不會狠狠地修理我一頓,我就放了你。」他總得為自身的安危著想吧!
衛霆政冷靜地躺著,「好,我保證。」
得到他的保證後,武雋開始動手拆掉束縛他的布,將他攙扶到輪椅上。
說時遲那時快,衛霆政使盡全力地朝武雋的小腿踢去;當然,是用他沒受傷的那一只腳。
武雋抱著小腿,痛苦地哀嚎︰「你——好痛——。」
「活該!」
「你保證過的。」他以後再也不相信衛家人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了。
「保證?對我衛霆政來說值幾兩錢?白痴才會相信。」他嗤之以鼻地坐著輪椅滑向高碧絃的病房。
要不是看在武雋救了高碧絃一命的分上,衛霆政還想再多踢他幾腳,他居然敢把他綁在病床上,他不想活了。
衛霆政摧開房門,清楚地望見躺在床上的高碧絃。
他輕輕地往床邊移動,深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她。
看著她嚴重缺乏營養而瘦削的身子、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他難過地輕呼出聲︰「小碧——」他的眼眶竟溫熱著想掉淚。
他執起她打著點滴的手,溫柔地握住。
他不能再做任何傷害她的事,經過這次的事件,讓他更加領悟到了他對她的情感,她的痴情竟能不顧一切地替他擋了子彈,害她自己如今在生死邊緣掙扎;這一切都只為了他,因為她愛他。
而他回首前塵,發現自己竟一味地傷害她,甚至在侵犯了她後還任性地一次次傷她;而她卻從沒怪過他,一次也沒有,甚至還數次幫他說謊。
他注定這輩子虧欠她,他甘願用一生的時間來償還這情債;他心甘情願……他將臉貼放在她的手背—卜,沉沉地睡了。
兩個人,兩顆心,在睡夢中是否能相會呢?
「為什麼她還不醒?」衛霆政擔心地撫模著高碧絃的臉,這句話已從他口中出現N次了;他每隔個十分鐘就會把這個問題拋給在他身旁被煩得要死的武雋。
「快了——快了——」武雋無心去理會他的發神經,快樂地喝著可樂。
「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要我每次一問你,你就以這麼不負責任的字眼來敷衍了事,我要一個正確的時間。」衛霆政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冒出不少根白頭發了。
「好,那就慢了,慢了——」武雋似乎有點皮在癢。
「該死!武——雋——」衛霆政咬牙切齒地喊。要不是他現在有傷在身,他會一腳把他踹到月球去。
武雋將喝完的飲料瓶扔到垃圾筒去,「好啦,你干嗎那麼急著要她醒過來?你就不能大發慈悲地讓她好好休息,偏要大吼大叫地想把她給弄醒。」
「我——」他著急啊!他非看見她醒過來,才能完全地相信她沒有任何危險,才會放心。
武雋握住輪椅的扶手,將輪椅轉個方向,轉出病房外,「好啦,听我的,就讓她好好地靜養,她一醒過來立刻通知你行了吧!」
「嗯——」
他听見從病房里傳來輕細的申吟聲,高興得大叫「她醒了,快讓我進去。」
武雋翻了翻白眼,將他推進病房。
「小碧——小碧——」衛霆政興奮地握住她的手。
「嗯——」有人在喊她,她听到有人在喊她!誰?是誰?為什麼這個聲音那麼熟悉。她在那里?她的胸部好痛,全身就像被汽車輾過般疼痛。
她微微地扇動著睫毛,努力地想張開眼楮。
「小碧——」
在張開眼的一瞬間,映人她眼簾的是一片雪白,「天堂——」她死了嗎?她在天堂?
她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看見她熟悉不已的臉孔,「霆政……」
「小碧——」他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娘娘腔,居然哽咽著。
「你……在哭……是……為我嗎?」她抬起被他握著的手輕拭他眼角的淚。
她心里不斷地想著︰高碧絃!你別傻了,他怎麼有可能會為你而哭泣;別再做夢,該是醒來的時候了。
她縮回手,但卻被他反握住,「不——別——」但她還是硬抽回手。
她驚想起他受傷的事,「你……的傷……」
「不礙事,沒什麼。」衛霆政拍拍自己受傷的大腿。
他沒事,她就放心了。
「喂,你讓她好好休息行嗎?」武雋責備地數落衛霆政。以他身為醫生的責任,他應該謝絕所有訪客來打擾病人;怎奈他竟屈服在訪客的「暴力」之下,讓他為所欲為。
「我不打擾你,你好好的休息。」衛霆政心疼地模著高碧絃的臉頰。
看來他似乎沒有想走的打算,自己真的累了。算了!就任他待在她的身邊,這是她夢想許久的願望,但願別醒。
斑碧絃漸漸地合上眼楮,在他柔情的輕撫中睡著。
在經過長達一個禮拜的禁食後,高碧絃今天終于可以吃些食物了。
衛霆政在知道後,特別請看護幫他買些粥,他好拿去喂小碧。
他將看護買來的粥放在腿上,靠著輪椅來到高碧絃的病房外,抬起手正想敲門時,就听見里頭傳來一陣嬉鬧聲,于是他不安且不悅地推開門。
原來充滿歡樂的氣氛在一臉怒容的他進來時頓時消失無蹤。
「霆政,我正拿媽熬的雞湯來給小碧喝,你要不要也喝一碗?」衛霆桀拿著碗問著。
看見高碧絃一副開心的臉,再看看他那個從不動手舀湯給女人喝的兄弟,他只能說他現在是一肚子火。
「不用。」他鐵青著臉回到隔壁。
一回到病房,衛霆政就將放在他腿上的粥忿忿地往垃圾筒里扔。
在病房里的看護對眼前的這一幕已習以為常了。
早在武雋找上他擔任衛霆政看護時,就已听聞衛霆政的脾氣是喜怒無常型的,也就見怪不怪。
他,堂堂一個醫生——實習醫生,既然被院長欽點當「看護」,就只好放下他實習醫生的身段,硬著頭皮當起看護!沒辦法啊,誰叫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衛霆政對于那一雙老盯著他看的眼楮非常不滿,「看什麼?滾出去!」
看護站起身悻悻然地走出病房,這已經是他照顧他一個多禮拜以來,不知是第幾次被他趕出病房了。
或許武雋是看上了這實習醫生的逆來順受和沉默寡言,才要他來當衛霆政的看護。武雋知道他必須找個能忍受衛霆政長期言語折磨的人來照顧他,他才不會三天兩頭地要到處幫他找新的看護,浪費寶貴的時間。
衛霆政將輪椅移到窗邊,看著灰色的天空。
今天這種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早在前幾天,衛霆桀就像鬼魅般,時常搶在他之前頻頻對高碧絃獻殷勤;每次他只要一想到要為高碧絃做什麼,衛霆桀一定會搶在他前頭把他所想到的,一次全做足。
他幾乎是次次都會氣得咬牙切齒一番,他到現在才後悔為什麼他那美麗的老媽要把他和衛霆桀湊在同個胚胎出生,他干嗎非得運氣差到和衛霆桀是雙胞胎,而且衛霆桀還早他出生。
人家常說雙胞胎的思緒、感覺,甚至喜好都相差不遠,該不會衛霆桀那死小子這次真對她動了心吧!
衛霆政在心里頭期望他的猜測是錯誤,他沒那個把握能打敗霆桀,畢竟霆桀光溫柔這一點就比他強太多。
他真怕碧絃迷失在霆桀的柔情攻勢下。誰叫他自作孽不可活,曾傷她傷得那麼重,碧紹如果真臣服于衛霆桀,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不過,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和霆桀湊成一對。她是他不信?!試試看!
衛霆政怕高碧絃無聊,特別到醫院的福利中心買了幾本雜志,想讓她打發時間;誰知才興高采烈地來到她病房,隔不了三秒就又敗興而歸。
不過,沒關系。他能屈能伸、能承受失敗,再接再厲是他的追求不二法門,豈是這小小的挫折能破功的。于是他隔天又帶了些補品來到病房,不過這回令他錯愕的是,站在她房里的不是霆桀,而是另一個陌生男子;而且顯然,他長得要命的英俊,也要命的高。
對于現在坐在輪椅上的他來說,任何人皆比他高;不過眼前這名陌生男子的身高似乎已超越了一百八十這個數字,就算他沒坐在輪椅上,站起來也矮他一些。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著。白痴看了那個人身上穿的白色袍子也知道他的身份。
那人微笑著打招呼︰「我是這里的醫生。」
「我知道。」
那人回給他一個「那又何必問」的表情,這讓衛霆政的怒火更加熾熱。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房間?」
那個人失聲地笑道︰「我是小碧的主治醫師,當然得來探望、探望我這位美麗的病人!」
他竟然那麼親熱地喊她小碧!現在衛霆政的臉已經綠了一半。
「她的主治醫師不是武雋嗎?」
「武院長他忙得抽不開身,所以把小碧交給我。」
那個該死的武雋!等會兒看到他非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衛霆政瞧了眼那人身上掛的名牌,白戶脩。怪名字!「白醫生——」
白戶脩打斷他的話︰「是白戶——」
「什麼?」
「我的姓氏是白戶,脩是名。」白戶脩對于別人常把他的日本姓白戶念成白姓,已經習以為常。
「白戶?」百家姓里有這個姓氏嗎?他猶疑地再問清楚。
「對,白戶。我是日本人。」
「白戶醫生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香港人;他完成醫學院的學業後,就一直待在這里;他的父母早在他醫學院還未畢業的時候就移民到美國了。」高碧絃有點驕傲又有點興奮地把白戶脩的家世背景全介紹完,她的一舉一動讓衛霆政看了很不是滋味。
「雜種。」他吃味地低喃,無奈還是被高碧絃給听個正著。
「衛霆政!」
「沒關系,習慣了。在念書的時候就常被人這麼取笑,早已不在意了。」白戶脩無謂地揮一揮手。
她很驚訝衛霆政怎麼會那麼沒有修養,一點禮貌也沒有。
「阿脩,今天下午你有沒有事?」
衛霆政听見高碧絃絞對白戶脩的稱呼後嗤之以鼻。
哼,好一個小碧、阿脩,真是天生的一對啊!
「下午?下午沒事,今天下午不是輪到我看門診。怎麼?有事?」
「我在這個房間里待太久了,覺得有些悶,想請你陪我去曬曬太陽。」她的確快悶壞了,成天面對著同樣的白色牆壁,同樣惡心的藥水味,是真的覺得很煩。
「我陪你。」衛霆政立刻毛遂自薦,奈何高碧絃理都不理他。
白戶脩失笑地看著眼前鬧別扭的兩位,「好啊!」
「那你可一定要來喔!」
「一定到。」
他們竟無視于他的存在,「小碧——」他的聲音竟被門口的嘈雜聲無情地掩蓋掉。
「小碧——」商靚儀的大嗓門頓時傳進房內。
「靚儀。」
「還有我呢。」衛霆鎧從商靚儀的身後跑出來。
來訪的客人中不意外地還包括了衛霆桀,「小碧,好點了嗎?」
「你們——」衛霆政苦著一張臉。他們竟都無視于他的存在,他住院那麼久了竟沒一個人來探望他,僅僅只有武雋還有點人情味,會三不五時地來看看他的傷有沒有發炎。
衛霆政黯然地離開高碧絃的病房,委屈地回到位在她病房隔壁的房間;听著從隔壁傳來的陣陣笑聲,再看著自己房內呈現出的靜謐、孤單、冷清,心里更是有說不出的惆悵。
「喂,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狠?」衛霆鎧見衛霆政那一臉的委屈,就覺得對他有些不忍。
「他活該!」商靚儀冷哼一聲。要不是他曾為了救高碧絃那麼費盡心力,甚至受傷,她會對他更絕。
「可是——」衛霆鎧還是覺得他們這麼做有違手足之情。
「別可是。誰叫他以前那麼無情地對待小碧,今天活該讓他受點罪。」
「小碧,我還有別的病房要巡,我先離開了。」白戶脩簽完她床尾的病歷表,示意要離開。
「好啊,你去忙。」
白戶脩離開後,商靚儀的好奇心又作祟了,「喂,你的主治醫師很帥耶!有沒有點心動?」
「自從撿回一條命後,我才有所覺悟。世界上的男人何其多,何必為了一個男人而讓自己的心靈受到那麼大的傷害。」
「說得好!」
商靚儀大聲叫好,卻讓衛霆鎧的心里毛毛的。「你可別學小碧喔!」
「我為什麼不能學?哪天你對我不好,我就凌遲你。」
衛霆鎧這下子是真怕了她。
其實高碧絃的心里一直在思考自己的這個抉擇對不對,她清楚自己的心里一直都還是愛著衛霆政,豈是說放就放得了。望著他剛才離去時的落寞背影,她的心直糾著疼。
雖然衛霆政在她住院的這段時間里,嘗試著討好她,但她怎知他這一切不是因為她救了他一命而所產生的補償心理。不是她對自己太沒信心,而是他之前對她的種種態度,讓她失去了原有的自信。所以,她才會一古腦地往牛角尖里鑽。
她不下幾百次在心里告誡自己,相信衛霆政是因愧疚才對她百般好;如此她才不會抱著太大的希望,也不會到最後因失望而墜至谷底;現在她還有能力縫傷口,以後呢?
「小碧,你原本已打算回美國,可是發生了這件事,你爸媽會不會看不見如期回家的你而擔心得飛來?」商靚儀坐在她的床邊。
「對喔,我現在才想起來。」高碧絃經商靚儀這麼一提醒,才猛然想到自己之前已通知父母要回美國的事。
那麼久都沒看見她回去,他們不知會急成什麼樣。
假如被父母知道她中槍的事,還差點送命,他們以後肯定就不準她再踏上這塊土地一步。
「那怎麼辦?沒關系嗎?」
怎麼辦?反正她也不打算再回來,這個令她心傷、有太多不好回憶的地方。她只要一想起,就會讓她想起隔壁的那個人。
「無所謂,反正他們也很久沒回來,就讓他們趁機回來一趟好了。」
「那你要不要先打通電話報個平安?」衛霆桀將他的行動電話遞給高碧絃。
「不需要吧。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受傷住院,他們肯定立刻飛奔而來,然後把我架回美國,一輩子都不讓我再來。」
「真那麼嚴重?」商靚儀擔心地想,還是別讓她打電話回美國好了,她可不想一輩子都見不到她,損失了這名好友,「那就別打了。」商靚儀孩子氣地將衛霆桀的手推開。
「對了,我和霆鎧要先走,我們還有事;我帶來的袋子里有一些你的換洗衣物、雜志,悶了可以翻一翻。」她等會兒得和衛霆鎧去挑選結婚戒指和禮服。
「好,你們去忙你們的,我沒關系。」
「霆桀,反正你下午也沒事,我看你就留下來陪小碧好了。」
「好啊!」衛霆桀爽快地答應,他正好有很多話要問高碧絃。
「那我們就先走噦。好好靜養,明天再來看你。」
商靚儀有點舍不得離開高碧絃絞,還是衛霆鎧硬拉著才將她拉離病房。現在是他的婚事最重要,他可不想婚禮一延再延。
一對活寶走了,病房就只剩她和衛霆桀;每看到他,她就會不自覺地想起衛霆政。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讓她都會情不自禁地觸「人」傷情。
為什麼衛霆政就不及衛霆桀的三分之一好呢?為什麼他就不能對她好些,見了面總是惡言相向?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感受到他真心的對待呢?她愛他那麼深,到底對不對?
看見高碧絃愁眉不展,衛霆桀心想,她又想起衛霆政那小子了。每次她只要一想起他,就一定滿臉愁容。
「又想起他了?」
斑碧絃回過神,無奈地苦笑,「嗯,每次我一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他一樣,只不過他永遠也不可能會像你一樣,那麼溫柔體貼,那麼善解人意。」
「其實他真的愛上你了,只是你一直不願相信而已。」
會嗎?她不語,因為她沒話好反駁。
見她的沉默,衛霆桀又繼續說道︰「你不覺得打從你住院後,他幾乎天天拎著補品到你的病房報到,像上班族每天打卡一般準時。」
她望了眼房內的東西,「那只是他的一種補償心態。」床邊那一大束的玫瑰花是他前天要看護送來的,櫃子上的雜志也是,還有椅子上的幾瓶補充體力的飲料也是他剛拿來的。
「你在自欺欺人!你明明一直期望他能對你好些,為什麼在他開始嘗試著對你好時,又不願去相信;老是要想盡鎊種理由去駁斥他呢?」衛霆桀有點生氣地看著高碧絃。
「我沒有!」
「你有!你現在就是。」他真想敲醒她固執的腦袋。
「我沒有。他只是因為我替他挨了一槍才會想要對我好。這是一種補償心理,你知道嗎?」說到激動處,她的眼淚克制不住地滴了下來。
「你——」他快受不了,他竟踫到這麼固執的人,「算了,有天你會發現他的心意,到時你會覺得自己竟繞了那麼一大圈。」
真有那麼一天或許她會那麼想,但對象絕對不會是衛霆政。
「你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她擦掉頰上的淚水,「好。」
對于病房外的世界,她已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沒去接觸了。她在病床上躺了兩個禮拜,偶爾能坐起身來,但時間卻不長;在房里呼吸到的空氣都充滿了藥水味,她想呼吸外面充滿花草香味的空氣,去感受太陽照射在身上的那般溫暖的熱力。
斑碧絃坐在輪椅上,衛霆桀則在身後推動著輪椅。
「雖然大家一直抱怨空氣品質不好,不太願意走到室外,但對我這個從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人來說,能再次呼吸到大家所‘厭惡’的空氣是一件多開心的事。」
「當然。」
斑碧絃回頭對著衛霆桀說︰「其實也沒差到哪兒去嘛,對不對?」
「有些人卻不那麼想。大家都希望空氣品質能改善,常抗議別人為什麼不做這個,不做那個;但卻往往從沒想到自己根本就沒做到自己對別人所要求的事。」衛霆桀似乎有意要將話說給她听,「感情的事也一樣。如果只一味地要求對方付出,自己卻吝于給予,同樣,誰又會想去做那個只知付出不求回報的人?」
她不是笨蛋,她听得懂衛霆桀話里的玄機,只是,難道她沒付出嗎?沒付出又為何會遍體鱗傷?
她輕易地忽略他的話,「我們就在這里停下來休息一下。」
他們在一棵大榕樹下停了下來,衛霆桀在她身旁的石椅上坐下來。
「對了,你有沒有女朋友?」她現在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霆桀有沒有女友。照他三天兩頭就往醫院跑的行為看來,就算有也被他給氣跑了。有哪個女人會心胸寬大到容忍自己的男友去醫院照顧別的女人。
「沒有。」
「依你的條件應該有不少女人倒追才是,怎麼會沒有?」她很懷疑,依衛霆桀突出的外表,竟會沒有女朋友。
「可能我要求太高,眼楮長在頭頂上吧!」他那些兄弟老愛這麼說他。
不過,有一點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的另一半是因為和他相戀才結婚的,那就無話可說,兩人一定恩愛得很;但,如果是因相親而結婚的,那就另當別論,他會對他的妻子非常好,好到相敬如「冰」。他只要負起延續香火的重責大任,其他感情的事一律免談。
「我一直期待能遇上我命中注定的女人,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然,不過,那一直是我的想法。」他拾起地上的一片樹葉把玩著。
斑碧絃心有所感地朝他的肩膀拍,「你會找到的。」
「希望是如此。」
「你們怎麼會來救我?」這是她心里的一大疑問,但總找不到時機去問個清楚。
衛霆桀心想,衛霆政和商靚儀他們八成都沒告訴她「聖勒盟」的事,還是先別告訴她好了。「靚儀跑來告訴我們後,我們商量的結果是報警;報了警我們才能知道你被誰綁架、怎麼救出你。」
「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要綁架靚儀?」
「你也曉得能讀聖曙這所貴族學校的學生,家世背景必定都非常顯赫;歹徒的目的是求財,自然就會找聖曙的學生下手。」
但那個老大為什麼會提到衛家的人呢?高碧絃心里的疑問沒有因衛霆桀的解答而消失不見,反而愈滾愈大,問號愈多。
「喔!」
「天氣有點冷了,我們回去吧。醫生交待過,你不能坐太久、太累。你的傷口還沒愈合,我們還是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回病房吧!」
「好。」
在回病房的路途中,她還是不停地在思考這些問題,想試著找到頭緒好理清這整件綁架案;不過她的這個思考動作卻沒讓她找到解答,反而是讓她的頭更痛而已。
一回到病床上,她便耐不住疲勞而沉沉地睡著。
在經過幾周的休養後,高碧絃結的傷勢復原神速,衛霆政的腿傷也無啥大礙,于是衛家人決定和白戶脩商量,是不是能一起把高碧絃和衛霆政接回衛家。
「白戶醫生,小碧的傷勢復原的情形怎麼樣?」衛霆桀和衛霆鎧來到白戶脩的辦公室,不過不止他們來而已,後面還跟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跟屁蟲。
「依她傷口的復原速度來看,算蠻快的,不過還得觀察她的傷口有沒有受感染。」
「她可不可以出院?」衛霆政最想知道的是這個問題的解答。
「這個——最好是再靜養一段日子,避免她的傷口不小心裂開。」基于醫生的立場,白戶脩是希望高碧絃能留在醫院,醫院的設備完善,又有那麼多專業的醫護人員,在醫院里養病是最佳的抉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想讓小碧出院!」衛霆政按捺不住地大聲咆哮。
衛霆政心想白戶脩對小碧果真有企圖,他根本就不想讓她離開醫院一步,才會找那些借口來回堵他們,不讓他們把小碧帶走。
「霆政!」衛霆鎧出聲制止,他這個小弟是愈來愈沒禮貌了。
「阿脩,小碧出院後留在我家靜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況且武雋也常常到我家來,有他幫忙照顧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衛霆桀因為常常到醫院來探望高碧絃,進而和白戶脩成了好朋友。
「既然有院長親自照料,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是你們得時時注意別讓她太激動,否則傷口一裂開就麻煩了。」
「當然。還用你說!」衛霆政對白戶脩的態度還是那個樣,充滿敵視。
衛霆鎧真是受不了他這個小弟,霆桀和他同時出生,怎麼兩個人的個性那麼南轅北轍?
衛霆政高興地一拐一拐地往碧絃的病房走去,想快點去告訴她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但——
「我不要。」高碧絃一口就回絕了衛霆政為她所帶來的「好消息」。
「為什麼。」他像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我自己有家,為什麼非得在你家養病?」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轍,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她怕自己沒辦法對他死心,搞得自己舊傷復發。
他抓住了她的語病,就好像捉住了天大的機會般,異常興奮,「但是你的公寓已經退租了,你沒有地方可去,還不如到我家來養病。」
「那不用您擔心,我可以去和靚儀住,有她照顧我就行了。」
「可是——」
商靚儀在霆政的身旁輕聲打斷懷霆政的話︰「你如果不想再氣走她的話,最好是依她的意思。」
他還是不怎麼甘心,「可——」
商靚儀又說了,「有我幫你看著她,你可以隨時來找她,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好吧!」誰知道他是萬般的不願意。
「小碧,我幫你把東西收拾一下,你就搬來和我還有小紅一起住,順便打個電話給你爸、媽。」
「好。」她早就想出院,待在醫院那麼久,她都快發瘋了。
這下子衛霆政心中的雀躍也跟著煙消雲散,草草地交待衛霆桀幫他收拾東西,便徑自早他們一步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