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嵐是他的妹妹……這一個消息不停地在東山道也的腦海里晃蕩、盤旋,他實在無法理解,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不相信嗎?」看到他一怔一愣的表情反應,本田道失笑得更得意、更邪惡了,「不然,你可以問大龍安史事實是不是如此。」
東山道也不相信這件事,但是大龍安史的沉默神情,卻又令他無法不去面對這個事實。
「道也。」冷若嵐的叫喚聲,輕輕響起,「你還是走吧。」她言下之意是要他先行離去,別管他們了。
「不行。」東山道也很快地拒絕她的要求,「我今天來是要帶你們走,我不會沒達到目的,就這麼離開的。」他堅決地說著自己的打算。
不論如何,他就算受傷或是死亡,也絕對不會丟下他們,一定得帶他們離開。
「哼。」本田道夫冷嗤一聲,對冷若嵐說著,「你以為他不帶你們走,我就會放過他,讓他離開?」
「你……」冷若嵐瞪視了本田道夫一眼。
「我也沒打算你會放我全身而退。」東山道也氣定神閑地回著本田道夫的話。
「你明白是最好了。」
「我們之間的恩怨,就現在解決。」東山道也打定主意,心一橫,像一道旋風般閃至本田這夫身邊的一名保鑣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搶奪了他懷里的槍,並且將槍口對準了本田道夫。
看到他這麼迅速的動作,本田道夫不禁在心里捏了把冷汗,但面容卻是不動聲色,並笑出聲,「你的手腳功夫挺不錯的嘛,真不愧是堂堂日本第一大幫會讓人聞之喪膽的邪神。」
「別廢話!」東山道也手一拿槍,整個人已進人最佳狀態,他的眼神陰冷無比,說話不帶任何感情,「如果你還想保命,就放他們兩個過來。」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說。
本田道夫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跟在冷若嵐和大龍安史身邊的保鑣,作了一個手勢。隨即,保鑣推了冷若嵐和大龍安史一把,沒半分鐘,冷若嵐已扶著大龍安史走到東山道也的面前。
「若嵐,你帶他先離開。」東山道也輕聲地對冷若嵐說著,同時將手中搶來的槍枝,交到她的手上。
「你先走吧,別管我了。」她拒絕著他,同時也拒收他遞過來的槍枝。
「別說這種話!」東山道也低低地喊著,「現在沒這麼多的時間做推托。」語氣透露出他強硬的態度。
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下,多爭取到一點時間,就會有多一點的勝算。
冷若嵐抬起頭,眼光直直望進他的眼底,「如果你真要做如此那就別後悔。」她的聲音突然陰冷下來,輕如寒風。
「若嵐?」東山道也微微一怔。若嵐怎麼了?她的話令人費解,什麼不要後梅?還有……她的眼神不對!
就在東山道也發覺不對勁,冷若嵐已經趁他猶豫不注意時,冷不防地搶過他手上的槍,眼神一變,顯得寒沉嚴肅,同時手指一扳,毫不猶豫的將槍口對著東山道也的左胸開了一槍。
在槍響的瞬間,東山道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被大龍安史用力一推,往旁邊閃去,但始終來不及,子彈仍然無情而不長眼地飛射進他的左胸里。
在沒有防備之下,東山道也硬生生地接受了這一顆子彈,他左手緊按住胸口,然而刺目的鮮血仍是不停地直淌出來,染滿他的手。
「若嵐,你……」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再次無情地攻擊他,想要他的命。
「她現在不是若嵐了。」大龍安史在一旁沉重地說著,面容滿布他的痛心與難過。
對于他的答案,東山道也並沒有覺得意外,因為她的眼神無光,而且充滿了肅殺之氣,這和之前她第一次要殺他的眼神是相同的。
「她又被催眠了?」忍著胸口的劇痛,東山道也強撐著不穩的身子,吃力地問。
「嗯。」大龍安史沉痛地應著。
「她……」老天!若嵐又被催眠了,看來他今天要能夠活著離開這里,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了。
「東山道也,你的死期到了!」冷若嵐將槍口對準了東山道也的頭,一張清麗的容顏,罩上一層令人不寒而栗的冷。
東山道也慘然一笑,吃力地站穩身子,凝望著她,「也許今天真的是我的死期,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會是死在你的手里。」也好,死在若嵐的手里,總比死在別人的手中來得好,畢竟她是自己所愛的女人,一個可以用生命去愛的女人,死在她的手里他也該瞑目了。
「哼!」她冷然地笑了一聲,「你少說廢話了,我今天非取你性命不可!」話尾一落,她的手指再次不留情地扣動扳機。
然而,這扳機一扣,所響起的並不是只有一聲槍聲,連帶著還有一陣巨大的玻璃破碎聲,再加上另一聲槍聲。
東山道也的頭部並未被冷若嵐射中,反而是他看到她的槍口偏掉了,因為另一個槍聲響起,擊中她的右肩頭,致使她整個人身子不穩地往地上倒去。
「若嵐……」東山道也連喊叫的力氣都輕了許多,看到她痛苦的倒在地上,他的心疼遠比胸口的傷,還要來得痛。
「道也,你還好吧?」這時,東山道也的身邊多出了兩道人影,是拓村澤明和唐瑞杰。
「是你們……」看到拓村澤明和唐瑞杰由會客廳的窗戶外闖了進來,他牽起一個無力的微笑。
「你這個比智障兒還要低智商的人!」拓村澤明瞄了一下胸口不斷冒出鮮血的東山道也,氣得哇哇大叫,「愛當英雄,一個人跑來救人,結果卻變成要別人來救你!」該死的!他晚來了一步,要不然道也也不會受傷。
正高興的看著好戲的本田道夫,此時見到突然闖進來兩個人,一顆樂得飛上天的心,立即七上八下,開始不安起來。
他怒目瞪向東山道也,「沒想到你居然找了兩個幫手來?」看來,這闖進來的兩個人,也不是好對付的泛泛之輩。
「笑話!」拓村澤明氣憤且不屑地橫睨了本田道夫一眼,「你可以不擇手段催眠若嵐當你的幫手來對付道也,為什麼道也不可以找我們當幫手?」「你……」
「澤明,」東山道也低喚了一聲,「別再說了,想辦法帶若嵐……還有大龍安史……離開……」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身子也強撐不住而開始搖搖欲墜了。
唐瑞杰眼看東山道也的情況不對,立即上前扶住他漸漸虛軟的身子,「撐著點。」他在東山道也的耳邊輕聲說著。
「我知道。」東山道也微喘著氣,連呼吸也不太順暢了,「記得,一定要救……若嵐……」說完,他的視線完全模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而不省人事了。
「道也怎麼樣了?」走到加護病房外,隔著偌大的玻璃窗,拓村澤明定定凝望著躺在里面病床上,不省人享的東山道也。
「並不是很樂觀。」站在這兒已好一會兒的唐瑞杰,沉重地開了口,「醫生說道也中的那一槍,只離心髒一公分,而部分的血管也受到了傷害,安然度過危險期的機率其實並不是很大。」
听到他的說明,再看著東山道也蒼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靜靜地躺在那兒,身上還插了一堆醫療管子,拓村澤明心里就忍不住為自己的好兄弟痛著。
「道也不該會有這樣子的遭遇……」他臉部的五官完全地糾結在一起。
唐瑞杰重嘆口氣,滿是自責的說︰「這一切都是若嵐……」
「別怪她。」拓村澤明很快地出聲打斷他欲說的話,「其實這並非她的意思,都怪那個該死的本田道夫!居然威脅大龍安史對若嵐進行催眠,才會導致今日的局面!」想到禍源,拓材澤明就很得牙癢癢的,巴不得將本田道夫五馬分尸、抽筋扒皮。
唐瑞杰頗無奈地搖著頭,心中不斷嘆息著命運如此安排,「對了,警方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Edgar父子預備逃回英國,卻被警方給逮到,現在正準備遣送回倫敦,接受法律的制裁。」拓村澤明將自己這一天來,在警局奔波所得知的消息,全數說了出來。
「可是那時我們為了救出道也、若嵐還有大龍安史,和本田道夫的保鑣、手下起沖突,讓本田道夫有機可趁地跑掉,到現在警方還沒有他的行蹤。不過,我已經私底下吩咐我們鬼朝會的人,去尋找他這王八蛋的下落。」’
「嗯。」唐瑞杰輕頷一下首,「我先前也交代我們日本分堂的人,去找本田道夫的下落。我想有我們兩大幫會的搜尋,還有警方的查尋,應該很快會有消息的。」
「希望如此。」拓村澤明在內心非常渴盼能快點有消息,「對了,若嵐那兒還好吧?」他換了一個話題問。
提到冷若嵐,唐瑞杰更是嘆息搖頭,「她剛醒,大龍安史一直陪著她,而且在她開刀完沒多久後,大龍安史就對她做催眠恢復,不過情況並不是很樂觀。」他的口吻充滿無奈。
「不樂觀?」他的回答,可讓拓村澤明模不著頭緒,「什麼意思?」
「若嵐之前就曾被催眠過,後來被你撞擊到腦部,使她被催眠時的那三年記憶敲掉了,前幾天又重新被催眠一次,現在又要恢復……」唐瑞杰是愈說愈沉重,「若嵐原本該有的記憶已經亂掉了。」
「亂掉了?」拓村澤明非常訝異這個消息。
「沒錯,若嵐原來該有的真正記憶,和催眠後的假相記憶,混亂在一起,她剛才甚至還說殺死我爸爸的凶手,是她自己。」
拓村澤明怔了一下,「她自己?怎會呢?殺死你爸爸的,其實是那些歹徒啊!當時你爸在地上寫的字,是經過他們涂改的。」據事後他和瑞杰的調查,還有大龍安史的口供,其實原本唐彬在地上寫的字,第一行是寫「殺人凶手是本田道夫」,而第二行是「若嵐被他抓走了。」
而本田道夫則是將其中幾個字涂抹去,所以變成了「殺人凶手是若嵐。」
「是沒有錯,但是若嵐的記憶卻變成了這樣,剛才任由我和大龍安史如何向她解釋,她都听不進去,情緒很不穩,後來還請護士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才靜了下來,現在是睡著了。」唐瑞杰擰著眉心,腦子里浮現著適才在病房里,看到自己的妹妹哭得幾近歇斯底里,喊著自己是殺父凶手的情景。
听到這樣的結果,拓村澤明心里頭也著實心疼著。「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想到時若嵐也無法出面,當指證本田道夫罪行的證人了。」
「沒關系。」拓村澤明強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有Edgar父子倆,其實也夠了,听說他們已經招供所有的罪行了。」
「沒想到Edgar是Cathy的親叔父,竟為了當年分家產不公,讓他心里不平衡,而想出這麼狠的點子,聯合本田道夫和黑道的力量,殺死Cathy一家。」說起Edgar父子行凶的動機,唐瑞杰就感到一陣怨嘆,有人為了謀奪更多的財產,竟連親兄弟都忍心去毒殺。
拓村澤明一笑,「這種事情,其實在全世界各處都有數不清的案例發生。」他哀嘆一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是你們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不是嗎?為了名和利,狠心腸的人什麼事會做不出來?」
「說得是。」唐瑞杰頗為認同地點點頭,隨即將目光調回到躺在加護病房內的東山道也,「不過,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現在只希望道也能夠度過危險期,平安地清醒過來。」
「嗯。」拓村澤明應了一聲,隨即自信地說著,「我相信道也不是個輕易言敗的人,他會醒的。」對于這個好兄弟,他有十足的自信。
慢慢地睜開了眼,映人冷若嵐眼中的景像是病房冷冰冰的白色天花板。接著,她再調低目光,卻見拓村澤明在一邊躺椅上睡著,而唐瑞杰也斜靠在一邊的椅子上閉目入睡。
現在應該是深夜吧?整個病房只亮著床頭上的一盞小燈,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以及寧簿沒有聲音的環境,陪伴自己的人也正在睡覺……只是不知道現在是深夜幾點了?
她腦子里思緒的運轉,並沒有隨著意識漸漸清醒而加快速度,反而混亂無章。
「你醒了?」突然,一個低柔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過來。
冷若嵐轉了一下視線,只見唐瑞杰已經睜開他的雙眼,透出柔和的目光注視著她。
「嗯。」她輕應了一聲,沒有多作什麼回答。
「覺得怎麼樣?」唐瑞杰關愛備至地詢問,「肩膀的傷口會不會很疼?」
她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還好。」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去外面看看,哪里還有在賣東西,買回來給你吃?」
「不必了。」她婉拒了他的好意,「我現在還沒有什麼胃口。」
「嗯」
「道也……」在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一落,冷若嵐的腦海里,立即浮現了東山道也的身影,「他還好嗎?」她記得前次清醒時,听說道也左胸中了一槍,正生命垂危地躺在加護病房,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唐瑞杰面容一凝,沉吟了一下,「情況並不是很好。」
听到這樣的答案,她的一顆心沉下谷底,揪痛不已。
「是誰下的手?」她問著,內心起了想為東山道也報仇的念頭。
「何必問呢?」他反問了回去。
其實,在大龍安史為她作恢復所有記憶的催眠時,他曾向大龍安史提及,別讓她記起是誰對道也開了那幾乎致命的一槍,還有是誰開槍打她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她絕對會為了她開槍要殺道也的行徑內疚不已,而這個結局,並不是大家所願見到的。
「我想知道。」她聲音雖輕,但有著她堅決想知道答案的心。
唐瑞杰輕嘆口氣,「我也不知道,當時道也中槍時,我們大家都還沒趕到現場,所以我也無法給你一個正確答案。」他只好這麼半假半真地應付她。
「不知道?」她吶吶地低吐著話,雙眼無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自語著,「他是為了救我而受了這一槍的。」這一點,是她所僅知的一點。
「若嵐……」听到她這麼說,他內心有了些許緊張,很擔心她會為此而內疚難過。
「道也為了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她再次自言自語,滾熱的淚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視線,「他為了救我……」她連聲音也哽咽起來。
「若嵐。」他起身,走至床邊,驚愣著她眼中所泛出的淚水「你……」
「他不該救我的,」她哽咽地繼續說下去,「不然他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說著,她雙眼目承載不下一直涌出的淚水而決堤流下。
唐瑞杰輕握起冷若嵐顯得冰涼的手,「別這樣,若嵐,發生這樣子的事,誰也不希望。」他柔聲地安慰著她難過的心。
「該死的是我!」她撇過頭,將臉埋進枕頭里痛哭失聲。
「若嵐,別這樣……」看她這麼痛苦地哭泣,他實在是為她心疼至極。
「道也……」她不可抑制地哭泣,任由枕頭被自己的淚水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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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冷若嵐穿著無菌衣,經由醫生、護士的同意,撐著自己才復原些許的身子,進了加護病房,來到東山道也的病床邊。
他的身上仍是插滿了醫療的管子;他的臉色,依然是如床單般的白;而他胸部所顯現的呼吸;一樣持續微乎其微的起伏;他那深邃黝黑的眼眸,更別說是有睜開過了。
悄聲地在床邊坐了下來,冷若嵐靜靜地凝視著躺在病床上沉睡的俊美面容,一顆心是緊緊糾結在一起;隱隱作痛著。
想他一直是個叱吒黑道,令人聞之喪膽,且動作如旋風般快速、如鷹豹般敏捷,人稱邪神的東山道也,如今,卻為了她,獨自進人虎穴,而身中致命一槍,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兀自在生死邊緣掙扎……「何必呢?」她輕揚起聲音,對著昏睡的東山道也說,「何必呢?道也。」
他真的沒必要為了她,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顧一切地丟至腦後啊!
「道也,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再次出聲,同時也喚出了淚水,她哽咽地說︰「就算我們是朋友、就算你要拔刀相助、就算……我是你的妹妹,你也不該這麼不顧自己的性命,你太傻了、太傻了……」她晶盈的淚珠,一顆顆成串的滑落,有些落在床單上,有些則是落在東山道也的手背上。
她泣不成聲。
「道也……」好一會兒,她才又找到自己的聲音,哀衷地位訴著,「你醒醒好不好?別再一直躺在這兒,連眼楮都不願張開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別睡了,你醒醒,睜開眼楮看看我好不好?」她的淚仍猶如關不住的水龍頭,不停地落下,讓東山道也的手,和他床邊的床單,都沾滿了她傷心的淚水。
然而,她這般傷心的哭泣,還是喚不醒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他。
「道也,你要睡到何時才願意起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昏迷地躺在這里,我的心里有多難受?躺在這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啊!」
冷若嵐哭啞了嗓子,紅腫著雙眼,定定地注視著病情仍沒有任何起色的東山道也,「我真的寧可自己丟了命,也不要你這個樣子,我不要,我真的不要啊,道也,你听不听得到我說的話?」邊說她還禁不住內心漲起的激動,搖晃著他的手。
在這一刻,她內心翻騰而起的情緒,已經讓她不得不去承認,自己是如此深愛著面前的東山道也。
「你听不听得到我說的話?道也……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感情的,不然,你不會不顧自己的生命救我,既然你對我有感情,就請你醒過來……為了我,你可以不要你自己的命,為什麼你現在卻不能為了我,睜開你的眼楮醒過來呢?道也……」
她不停地搖晃著東山道也的手,低聲地哭泣道︰「你醒來吧,別讓我擔心痛苦好不好?雖然在道德倫理上我們是兄妹,是不允許相戀的,但是,我是真的愛你啊……我不想看到你這麼沉睡,這比殺死我還要痛苦,你真的忍心讓我痛苦嗎?道也……」
冷若嵐一聲聲痛楚的低訴哭喊,讓整個密閉空間里彌漫著傷痛、淒楚的氣氛,只是她的吶喊,還是沒有喚醒東山道也。
他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安詳地靜躺在病床上。
望著這一幕幕令人感傷的情景,隔著玻璃窗站在外面的拓村澤明,心里忍不住響起陣陣嘆息,連鼻頭都有了酸意。
唉!道也何其忍心,讓一個女人為他這麼心痛哭泣,而仍不肯睜開眼楮醒過來呢?他如果睜開眼楮瞧瞧,就會知道他面前的女人,有多傷心痛苦,日形憔悴了。看她這樣子,身體還虛弱得很,且肩上的槍傷傷口都還沒拆線,卻不肯好好休養,三餐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吃,一心只掛念著他的病況,為他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缸的淚了。
听說以前在中國有個孟姜女,為愛哭垮了長城,他雖不知道那孟姜女哭得有多夸張,但是他相信面前的若嵐和孟姜女比起來,可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道也啊道也,你再不起來的話,這個智障兒真的會哭垮醫院的,說實在的,他真怕她會哭壞了身于,甚至把眼楮都哭瞎了。
如果真是這個樣子,這教人情何以堪啊?而且,更該死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實他們兩人是互相深愛著對方,可是老天爺偏偏和他們作對,居然給他們一個兄妹的血緣關系!
懊死的!這分明是折磨死人。
仿佛看穿了拓村澤明的心思,正好走來要探望東山道也的大龍安史走到他的身邊,站定身子,望著玻璃窗內的情景,嘆了口氣,「其實,道也和若嵐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大龍安史的話,像是一道雷電劈在拓村澤明的頭上,讓他神游的思緒一怔,身于僵直了一下。
「你說什麼?」他轉過頭,睜大了眼看著大龍安史沉凝的側臉。
老天!他沒听錯吧?噢!真希望自己沒听錯才好。
「道也和若嵐並不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大龍安史重申剛才的話。
「真的?」再次听到相同的話,拓村澤明漂亮的大眼楮為之一亮.「你真的沒有說錯?」
大龍安史沉吟一下,「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太好了!簡直酷斃了,剛才他還在怨恨道也和智障兒之間的血緣關系,現在有救了!
不過為何之前大龍安史要說他們倆是兄妹呢?這一點疑惑立即問進了拓村澤明的腦子里。
「我以前是個專門研究人類腦部的東大教授。」不等拓村澤明開口問,大龍安史遂自己開口解釋,「那時,我整天窩在研究室里做研究,連後來,道也出生,我也沒盡餅什麼做父親的責任,還是繼續我的工作,最後更是沉迷于催眠腦部的研究。」想到過往的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忽略了做父親的本分,也忽略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冷落了我的妻子和道也,致使我的妻子背著我,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說到這,他不禁嘆口氣,沉默下來。
拓村澤明安起眉頭,「若嵐不會是你老婆和那個男人生的吧?這樣子她和道也還是有同母異父的血緣關系啊!」
「不。」大龍安史搖搖頭,否絕了他的猜測,「那個男人是個離過婚的中國籍男子,他和他的前妻生有一女。」
「這個女孩是若嵐?」拓村澤明追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再一次猜測。
大龍安史點頭,「沒錯。」他停頓一下,又繼續說下去,「我妻子很喜歡若嵐,也愛那個男人,所以,最後她向我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因為當時我對我的研究著了迷,根本無心眷戀家庭之事,所以我答應離婚,同時,也答應我的妻子帶走道也,和那個男人到台灣生活,只不過那時道也已經七歲了,但他並不了解情況,只知道要和他母親離開日本,他不願意,所以趁我們不注意時離家出走,從此沒了音訊。」
「道也離家出走?」拓村澤明有點意外。沒想到道也這麼小,才七歲哩,就這麼老練,玩這種十七、八歲小孩玩的游戲了。
「沒錯,當時他失蹤之後,我妻子很傷心,但是,她還是決定要去台灣。」說到這兒.大龍安史的面容更加沉痛起來,「不過,在往機場要搭機去台灣的路上,他們出了車禍,我妻子和那個男人當場喪生,但若嵐卻只是受了輕傷而存活下來。」
「哦?」拓村澤明的眉頭一挑,這下子他可愈听愈津津有味了,「那後來呢?若嵐怎會被台灣的龍盤幫收留了?」
大龍安史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下去,「車禍之後,我看若嵐一個人孤苦無依,所以收養了她,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那時,她才只是個一歲大的娃兒,我因為還在忙于我的研究,沒法子照顧她,所以就將她托給一個朋友養育。」
「托給朋友……」拓村澤明听到這兒,有點兒明白了,「這個朋友是唐彬?」
「沒錯,我和唐彬是在因緣際會下而相識,他一看到若嵐就很喜歡,而他的兒子也吵著希望有個妹妹,所以,我成全了唐彬,將若嵐交給他扶養。」
「原來如此。」拓村澤明點點頭,這下子可真相大白了!
「三年前,唐彬打電話給我,告訴我若嵐要結婚了,我很開心,也飛去倫敦參加她的婚禮,卻沒想到遇上了那件慘事……」
「對了,提到這事兒,我也有一個疑惑。」拓村澤明忽然想到什麼,遂開口問他,「你怎會去催眠若嵐,把她的記憶去除呢?」
大龍安史頗為無奈地一笑,「大概是我命大,我也是慘劇的幾個生存者之一,當時我逃出來後踫上若嵐,她中了槍還帶著Josie,于是,我不由分說便帶著她和Josie躲起來。」
「若嵐和Josie?她們當時並沒有當場被本田道夫他們抓走?」
「沒有。我們躲在一個小旅館里,若嵐當時很氣憤傷心,說要為大家報仇,但我不願她有這種心態,所以,我趁她不注意時,對她和Josie下了安眠藥,想為她們催眠,忘了那件慘事,沒想到這時本田道夫的人找上門來,用他的管道把我們送回日本。」
拓村澤明听到這兒,似乎完全明白了,「後來本田道夫知道你會催眠術,所以逼迫你為若嵐進行催眠?」
大龍安史輕頷著首,「他拿若嵐的命逼我就範,而我為了若嵐的生命,只好這麼做了。結果沒想到,本田道夫會要我催眠若嵐,去殺死我失去音訊二十多年的親生兒子。」
「我听道也說,那時本田道夫還對人Josie打了許多毒品,為什麼?」
「因為Josie那時遭遇婚禮的屠殺,她年紀大小,所以受的驚嚇很大,再加上又被本田道夫抓來日本,她常會哭鬧不休,尤其是她見不到若嵐時,更是害怕。為了要她安靜,本田道夫枉顧她只是個孩子,吩咐手下,只要她一哭鬧,就給她打針。」
拓村澤明罵道︰「老天!本田道夫真不是人!」
「不過幸好那時若嵐要做的催眠療程需要一段日子,我不忍心看Josie被這麼對待,也不願意看到若嵐被我催眠而去殺道也,所以,有一次我趁半夜本田道夫不在時,偷偷的放了若嵐,要她帶Josie逃走,卻沒想到,正好被本田次一郎看見。」
「于是若嵐和本田次一郎起了沖突,而Josie則在那時誤殺了本田次一郎?」拓村澤明接下去說。
「也因為Josie開槍誤殺了本田次一郎,槍聲引來所有的保鑣,結果若嵐始終沒有逃走,而Josie則在她死命的掩護下,逃了出去。」
拓村澤明完完全全的明白了,「後來,Josie在東京街頭流浪了兩年多,最後還是幸運地遇上了道也,然後發生了接下來的事。」
「嗯。」
現在,一切可完全真相大白了!道也和智障兒不是親兄妹,而且,只差本田道夫未抓到,還有道也未醒來,到時他們倆還是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嘿!他們倆如果知道彼此不是親兄妹,想必會樂翻天。
道也,你這個臭小子,還是快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