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難馴金釵 第五章

湖廣荊州——

王熙鳳實在不清楚他們到這里來要辦什麼事,坐了幾十天馬車,一路上顛顛簸簸地讓她想念起現代的飛機,多方便啊!就算到美國也只要兩三天的時間,結果從金陵到湖廣荊州卻要幾十天的時間。

真是受不了,真佩服這里的人能夠適應這種浪費時間的舟車勞頓。

「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朱雲楨先跳下車,才扶住王熙鳳的腰,讓她扶著他的肩跳下馬車。

「到荊州了?」她看了一下四周環境,清幽涼爽,倒是度假的好地方。

她轉身面向一幢房子,在大紅門上看見一塊匾額,上頭提著「杏簾渚」三個字,她倒是解讀不出來這三個字的意義。

「在荊州的這幾天我們就在這里住下。」

隨著朱雲楨往里走,她越是感覺這宅子的大和王爺府不相上下,沿路種有矮叢與榕樹,眼前是回字形的回廊,紅柱上的漆雖有些剝落,卻更顯古色古香。

「這里是……」

「這里是皇莊。」

「皇莊,那你的兄弟都會到這里來度假嘍?那你父王朱樣呢?也會嗎?」

「對,可是你知道——」

「我知道,不能直呼皇室成員的名諱是吧?否則是殺頭死罪。」她不滿地呢喃。「講了那麼多遍了,也不會講些新鮮的。」

他攬過她細瘦的肩往里走,掌上的觸感讓他皺眉。

「你怎麼這麼瘦?」

「瘦?不會啊,我還想減肥呢!」她撥掉他的手,「在你們這里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不肥才怪,我比以前還胖好多。」

他是不懂她口中所謂的減肥是什麼,但一听她抱怨在他府里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還長肥,他倒是頗為贊同。

「不把你養胖些,人家還以為我堂堂一名王爺養不起自己的女人哩!」

「什麼自己的女人?誰是你的女人?你搞清楚,我只是暫時被你請來做客,到時還是得回賈府去。」

他帥氣一笑。「你確定你還回得去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戳著他的胸膛。

「字面上的意思,你這麼聰明不會不懂吧?」他才不管她正怒氣沖沖,執意握住她自動送上門的柔荑,拉著她再往里走。

「我告訴你,我才不想在這里待一輩子,我要回去我的國家、我的時空。」

「你的國家、你的時空?」他原本就對她的身世感到好奇,現在再听她說的話,他更加好奇了。「你不是漢人嗎?」

「我是中國人。」

「中國人?」他失笑。

兩人來到大廳,廳里布置得十分高雅,就如同一般古時候的擺設一樣,兩旁有幾張上等紫檀制成的吉祥如意椅,她立刻挑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下,還興奮地在椅子上跳了幾下。

「你的家在哪里?你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與皇莊里的陶像長得一模一樣?」他終于將隱忍多日的疑問一古腦兒地問出口。

「我住中國啊!」

「中國?」

「嗯,那個地方什麼都有,像你要從金陵到湖廣來,拜托,我們那個地方開個車當天就可以開個上百公里,何必像現在這樣舟車勞頓,還要花個幾十天的時間才能到;而且啊,只要搭個飛機就能飛過半個地球,也不用幾十天的時間,效率多好啊!」

「飛機是什麼東西?地球又是什麼東西?」那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夠在天上飛?還能飛過半個她口中所說的地球?

面對他的疑惑,她這才記起,她口中說的這些他根本就不懂。

「算了,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又怎麼能斷定我就會不懂呢?」他多渴望多知道她的事,現在時機正好,怎能放過。

她想了想。

「我們那里,每個人出門都是坐車。」

「那和馬車相同吧?」听到車這個字,他突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覺得自己和她的世界並不是完全不同的。

不過她可沒讓他太好過,馬上打碎他心中的想法。

「我們的車和你們的馬車根本就不一樣,我們的車子是吃汽油的,自己會動,根本不用馬來拉,所以基本上不會累死任何一匹馬。」

「汽油?那是什麼作物,這麼厲害?說來听听,好讓我建議父王種植。」

她笑到不行,抱著肚子倒在椅子上。

「那不是作物,是汽油,汽油!」

「別笑,正經點,我可是在請你賜教。」被她的笑意感染,他不覺得尷尬,反而感染了歡樂的氣氛。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開心。

她自己也發覺笑得大失禮了,拉拉衣裳咳了幾聲。

「汽油是一種油類,這種油對你們來說要提煉太難了,你還是別肖想了,省得自找麻煩。」

「肖想又是什麼?」

「我看我以後說話得小心點,免得你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神情溫柔地看著她,「可是我想多認識你。」

「但是我們兩個知道的事情基本上就差很多,要解釋太困難了。」

「沒關系,我們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你只要每天和我說一樣你們那里的事物,總有一天我也能融人你的思想、你的世界。」

王熙鳳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出來這里是皇莊,因為太過雅致了,有些東西還非常舊。

「你這趟到荊州來做什麼?」

「四哥命我提前到荊州來通知楊溥,父王擇日將動身前來荊州,要他打點一切接駕。」

「楊溥,他是服侍你四哥的對不對?」

「嗯。因為父王的關系,所以四哥派我先行來知會楊溥一聲。」他嘆了口氣,「這樣不公平,我對你是一知半解,你對我卻是知之甚詳,甚至連楊溥都知道。」

「對于你四哥的做法,你心里都不會不平嗎?」

「不平?怎會?」

「為什麼你父王要來荊州,卻要你這位王爺先來一步,只為了知會楊溥一聲,而不是派其他官員知會?」

「我說過,那是因為父王的關系。」

「那又怎樣,他不會自己來走這一趟嗎?你和他不一樣是皇室的人?」

「那不一樣,四哥是皇太子身份,而我只是區區王爺,怎會一樣,四哥以後是要接掌父王王位的。」

「所以一個是天子,一個是臣子?」

「一點即通。」他有些憐寵地模模她的臉。

不是她一點即通,她只是在暗諷他的身份而已。王熙鳳翻翻白眼,「那你還不去知會楊溥一聲?」

他一離開,她就自由了,可以拉著釧兒好好逛逛荊州這個地方。

朱善總不可能還追到荊州這里來吧?

洞悉她的想法,朱雲楨扯著嘴角笑開︰「通知楊溥明日再去便成,我看你現在一顆心早飛到外頭去了是吧?」

「哇,你可真聰明啊,一點即通。」

「走,我帶你去市集走走,解解你的饞。」他點點她額頭,神情是百般疼愛。

★★★

走在荊州市集上,王熙鳳可是大開眼界了,有好多古物早就已經失傳了,沒想到在市集里俯拾即是,廉價得讓她眼紅,好想帶幾個回現代去。

她走到一處販賣胭脂的攤子,上頭擺著大大小小雕刻精致的胭脂盒,有的胭脂盒上嵌著玻璃,玻璃上繪有美麗的盛菊,晶瑩剔透的模樣讓她愛不釋手。

「喜歡就買下。」

「我不想花你的錢。」

但他立即從袖口掏出一袋錢,並從里頭掏了幾旋銀兩放在桌上。

「我喜歡疼寵我的女人。」他攬著她的肩繼續往前走。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你的女人,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你買下的。」就像妓女一樣。

「那不一樣,疼愛與買賣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你現在的行為不是在用這只胭脂盒買我嗎?」

他因她嬌嗔賭氣的模樣發笑,「你有這麼容易就被我買下嗎?」

她抬高下巴。「沒這麼簡單。」

「我想也是。」

她的桀驁不馴令他想征服,卻又不想手段太過強硬,他要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陪伴他一生一世。

★★★

「表哥!」

坐在亭子里閱讀古籍的王熙鳳聞言抬起頭,就見一身玫瑰紅的娉婷女子踩著小碎步跑進亭子,沖進朱雲楨的懷里。

朱雲楨手中的古籍被女子撞落,王熙鳳見狀心疼地拾起。

這麼珍貴的絕版書,居然摔在地上!王熙鳳瞪了朱雲楨一眼。

「表哥!」

「薔兒。」朱雲楨顯然有些驚訝看見眼前的女

「表哥你好壞,來荊州玩也不找人家。」

「薔兒,你怎麼來的?」

「人家自己一個人和女乃娘一塊兒來的。」

「就你們兩個弱女子多危險!」

「你也知道危險啊,游山玩水不找人家,反而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薔兒不滿地斜睨王熙鳳一眼。

般什麼,瞪我干嗎!王熙鳳被瞪得莫名其妙,干脆別過頭。

朱雲楨捏了捏薔兒的鼻子,薔兒皺了皺眉。「表哥,人家不管,你一定要帶人家去玩!」

「好,不過以後別再自行出門,至少也該帶幾名會武功的貼身侍衛跟隨。」

「不要!有他們跟就不好玩了,他們老是禁止我做這做那的,無聊死了!」

「那是為了你好,別忘了你的身份,要是有什麼閃失該怎麼辦?」

「沒關系,反正有表哥在嘛。」薔兒撒嬌地將身子貼在朱雲楨身上,而朱雲楨則疼寵地對她笑。

王熙鳳在一旁越看越不是滋味。

什麼嘛!還說他只喜歡她,結果竟然光明正大在她面前與別的女人調情!

王熙鳳氣沖沖起身,決定不想在和他們同處一處。

「熙鳳,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兒不用你管!」站在亭子口處,王熙鳳回頭瞪了他一眼。

「大膽!」薔兒怒喝,「你竟然敢這樣和王爺說話,還不跪下要求恕罪!」

王熙鳳仰高下額,冷冷地看著朱雲楨。

「你要我跪下嗎?」

「你這個女人忒是大膽!」薔兒喝斥,但朱雲楨卻一句話都不說,這讓王熙鳳更加生氣。

「你一句話都不吭,是打算放任這個女人像瘋狗一樣亂咬?」

「什麼?你竟敢說本公主是瘋狗!」薔兒氣得沖到王熙鳳面前,抬起手想甩她一巴掌。

「夠了,薔兒!」朱雲楨攫住薔兒的手,但他的反應畢竟太慢,王熙鳳已氣得甩頭就走。

「表哥,你在做什麼!」表哥居然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凶她!薔兒圓大的眸子泛起一層淚霧。

「薔兒,你不能老以身份地位來壓人,這樣是不對的。」

「可是她本來就該跪的……」她已經開始抽噎了。

「她不一樣。」

聞言,薔兒不滿地道︰「有什麼不一樣!她是平民,平民就該跪!」

「她不是平民。」她會是他的妻。

「那她是誰?」

「她是我的妻。」

一听見朱雲楨這麼說,薔兒立即眼淚汪汪,嚎啕大哭起來。

「表哥你在說什麼?我才是!」

「薔兒,……」

「皇上已經答應人家,要將人家許配給你了,我才是你的妻!」

朱雲楨聞言驚慌地攫住薔兒的手。「你說什麼?」

「皇上在人家來荊州之前就答應了,只要你一回去,他就下旨賜婚,我才是你的妻,我才是!」薔兒不滿地踢腳。

薔兒的話在朱雲楨腦海中爆開,轟得他錯愕,炸得他腦子一片空白。

★★★

夜黑風高,冷風颼颼。

今夜的天氣有些異常,吹起了一陣不小的風,吹得窗扇砰砰作響,樹枝園風搖動猶似幢幢鬼影。

王熙鳳拉緊身上披風走出屋外,庭院里只掛了幾盞油燈,風一吹。火苗就好像快被吹熄一樣,根本無法照亮庭院。

如果有日光燈就好了,絕對比白天還亮。

她往庭院里走沒幾步就被眼前的黑影嚇到,驚魂未定的她拍拍胸要自己鎮定下來。

「你都不會出聲的啊!」

朱雲楨坐在石桌旁小酌。

「想小酌一杯嗎?」

她滿臉愁容地在他身旁坐下。「你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喝酒?」

他有些微醉,舉杯對著天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大口飲下烈酒後,又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喝喝看,這可是陳年女兒紅。」

「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月亮,我還舉頭望明月咧,月亮早就躲起來睡覺了。」

她將杯子推回去還他。

「喝喝看,很醇很香。」「我不要。」她連搖頭,「我一喝酒就會醉。」

這可好,以後要治她就喂她喝酒就夠了。「你那麼晚了也不睡?」

「風吹得那麼猛,睡得著才有鬼。」似乎是在附和她的話似,颯颯風聲益加淒厲,她拉緊披風,膽小地望著漆黑的庭院,一棵棵在白天看來綠意盎然的樹,此刻卻猶如鬼魅。

「你害怕?」

「我、我才不怕!」她抬頭挺胸想說服他,她才不是那麼膽小的女人,可是一陣風吹過,吹落了高掛屋檐的油燈掉落在地,發出巨響時,她卻是驚叫一聲躲到他懷里去了。

「不是不怕嗎?」他抱住她。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捶著他的胸膛。

他仍為了薔兒的話感到煩躁,他的妻只能是熙鳳,但面對父王給薔兒的承諾,他卻找不到方法解決。

一回京城,聖旨一下,什麼都遲了。

這樣的難題,他該怎麼解決?

對薔兒他只有兄妹之情,對熙鳳,他卻滿心都是痴狂愛意,他不能失去她!

望著她、想著她的十幾年後的今天,好不容易她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他怎能輕易再讓她遠離?

他辦不到呀!

「朱雲楨?」

她察覺他有些異樣,話都還沒說完,陡然,他身旁突地散發出一股殺氣,在她還未看清楚時,一把刀就在她眼前晃,離她的臉僅有咫尺,還好朱雲楨搶先一步將她往身後撈,她的臉才免于毀容。

「來者何人!」

朱雲楨發動攻勢,隨手摘下一旁樹葉筆直往對方射去,軟女敕的樹葉立即變成殺人的利刃,直接射中刺客,就嵌在手背,刺客手中的刀應聲而落,抱住被射中的手痛叫一聲。

「朱雲楨,納命來!」

另一名刺客不顧一切使出招式,不僅將朱雲楨逼到角落,手中的刀更是招招奪命往他身上砍去。

朱雲楨一面得護著身後的王熙鳳,一面還得面對眼前的危難,他分身乏術,只得快速地運用手邊能取得的樹葉射向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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