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弦月……」
有人在叫她,是誰?
會是那只臭杜鵑、沒用軍師在叫嗎?
「弦月……弦月……」
那人的聲音透露著讓她不自覺感到安心的魔力,感覺很值得信賴。
還有、還有,他有一對劍眉、寬闊的肩膀、粗獷的下顎,老是望著前方不知在思考什麼的深邃眼神。
可惜是軟腳蝦一只。什麼?他說他不是軟腳蝦?
遇到事情只會耍嘴皮子,動不動就喊著要逃跑,沒半點功夫,居然敢反駁。
對了,他的確不是軟腳蝦,是軟「手」蝦!
愛狡辯,沒錯,這也是他的特色之一。
難怪他適合當軍師。
軍師……當我的軍師吧……這本是什麼書……子……去……誰……
「弦月……弦月……」
等等,這是誰掉下來的書……那少女的書為什麼在吳子規身上?他和那位少女是什麼關系?
不要……不要走,子規,不要走!
「子規!」弦月猛地張開眼楮,坐起身來,滿頭大汗,氣喘不已,冷汗濕透頭發及全身衣裳。
「弦月公主,你終于清醒了。」白荷連忙拿布中為弦月拭干額頭的汗水。
「白姐!」她迷惘的盯著白荷,由于受到方才夢境的驚嚇,此刻她的心髒正急速跳動著。
「老天保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白荷松了一口氣。
「白姐,你來破廟做什麼?」弦月腦袋渾沌的盯著白荷。
「你平安無事,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白荷微微一笑。
「破廟……」弦月慌亂的看向四周,發現自己不在破廟中,而是被安置在一處溫暖的房間,柔軟的床上。
「你害我擔心死了!」白荷埋怨的道。
「這是哪里?我在哪里?我為什麼在這里?」所處環境突然改變讓她尖叫出聲。
「公主請放心,這是城里的一間客棧,你現在人很安全。」白荷看著受到驚嚇的弦月,立即出言安撫。
「客棧?」她眼神渙散。
「是啊,公主,你現在身體很虛弱,要好好休養身體。」她失神的表情讓白荷心痛。
「子規?子規呢?」弦月的心猛地被抽一下。
「誰?」白荷皺皺眉頭。
「我要去救他……我……我的頭……」弦月迅速掀開被子想下床,但是,才略微移動,立刻感到腦袋一陣昏眩。
「公主,別激動,你快點躺好。」白荷連忙扶著她躺回床上。
「我的頭好暈、好痛,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在鑽……」弦月甩著腦袋,想把暈眩甩掉,眉頭全都糾結在一起。
「別怕,這是正常的情形,你受到迷藥的影響,藥力尚未完全消退。」白荷幫忙弦月按摩太陽穴。
「迷藥……」弦月腦袋依然昏昏沉沉。
「不過你放心,迷藥的傷害並不大,只要再睡一覺,等藥效過後就沒事了。」白荷幫弦月蓋好被單。
「我躺多久了?」弦月閉起雙眼休息。」一天一夜。」白荷替她蓋上被子。
「一天1!那子規呢?」弦月睜開雙眼,緊張的彈坐起來。
「子規?子規是誰?」白荷一臉迷惑。
「還會有誰!就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啊!」弦月著急的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在一起?啊!那個首領!」白荷眼楮為之一亮,頓時記起那位失手被擒的盜賊。
「他不是首領,只是個軍師。」
「什麼軍師?」
「別管軍師不軍師,他人呢?」
「當我循線找到破廟的時候,只發現你躺在地上,沒有看見其他人啊。」白荷伸手敲著額頭,回想當時看到弦月虛弱的倒在地上,感到心驚無比。
「唉,他果真被他捉走了。」弦月听完回答,證實自己臨昏睡前所看到的景象,只感到更加垂頭喪氣。
「他是誰?誰被誰捉走了?」白荷一頭霧水。
「唉,不捉我,卻捉吳子規,古俊到底在想什麼?」弦月口中念念有辭。
「公主,你還好吧!」白荷滿臉關切,一會兒模模弦月的頭,一會兒看看她的臉。
「真煩!咦?」弦月舉起手敲腦袋,不料卻被一本書敲到。
「這本書在你昏迷當中,一直緊緊握在手上,我拿都拿不走,只好讓你一直握著。」白荷在一旁解釋。」孫……」弦月看著被撕破一角的書皮,只留著一個「孫」字。
「這本書好破舊,書皮都被撕爛了。」白荷皺皺眉頭,難以想像有人會把書皮撕成這副德行。
「為什麼吳子規會有這本書呢?」弦月伸手到衣服里,拿出那片泛黃的半張書皮,合在書上。
「居然剛剛好!鮑主,你帶張破書皮在身上干什麼?」白荷驚訝萬分。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弦月沒料到原來小時候遇到的人,和吳子規有關系。兩人會很親密嗎?
「是誰?」
「算了,先不說她的事。」一想到此,弦月感到心煩。
「好好好!」看到弦月不耐煩的表情,白荷只好連連點頭。
「白姐,你怎麼找到我的?」弦月擺擺手,決定先問清楚情況。依照破廟里古俊對吳子規「呵護備至」的態度看來,他應該不會傷害他。
「事情說來話長,公主還記得那群半途打劫的盜賊嗎?」白荷問道。
「當然記得。」想到當天的情景,弦月依然覺得可笑。
「剛開始他們確實使我們的軍隊亂了陣腳,可是當他們的首領——哦,軍師‘捉’走你以後……」白荷刻意強調,瞪了弦月一眼。
弦月裝作沒事,假咳兩聲,乘機把臉轉到一旁,不敢正視白荷的眼楮。
「他們的陣仗頓時失去章法,沒三兩下就被我們制住。」白荷嘆一口氣,對弦月的任性莫可奈何。
「你們沒有為難他們?沒有傷害他們吧?」弦月急忙問道。
「公主,你如此關心他們是因為愛屋及烏嗎?」白荷皺著眉頭,仔細觀察弦月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不想傷害無辜。」弦月眼神游移,紅著臉否認。
「是嗎?」白荷的懷疑全寫在臉上。
「當然……身為公主,我何必騙你呢?」
雖然弦月用力點頭想增加說服力,卻依然瞞不了白荷。
多年的相處使白荷一看便知情況有異,但她也明白此刻就算窮追猛打,依弦月倔強的個性,絕對逼不出真相,于是她選擇繼續說下去。
「放心吧,如同王將軍所料,他們都是饑民,所以才淪落為盜賊,早早就放走他們。」
「嗯,很好、很好。」弦月整個人放輕松,頻頻點頭。
「王將軍幫助他們回到卓元國,各自想辦法討生活。」
白荷把整個事件從頭到尾交代清楚,算是為打劫事件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太好了,王將軍的安排真得極為妥當。」
弦月的眼神綻放出喜悅,看在白荷眼底,更加深她心中的不安。
「其實……」白荷欲言又止,仔細思索依她的身份接下來該說的話。
「其實什麼?」弦月听出白荷的意思,似乎尚有後續。
「那些饑民全是戰亂下的受害者。」
「原來如此,難怪全都穿著破爛的衣服。」
「戰火一起,他們無家可歸,被迫必須攜家帶眷遠離家園,以致淪落到居無定所的處境。」白荷的表情蒙上一股悲哀。
「唉,真可憐。」弦月忍不住為饑民感到傷心。
「為了活下去,有一口飯吃,他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做強盜。」
「嗯,我明白。」弦月邊听邊點頭,經過這些天與吳子規的相處,她逐漸明白金錢的價值。
「其實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我想也是,有飯吃,誰想冒險做強盜。」
「所以,你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多大的責任嗎?」白荷話鋒一轉,順勢帶出「和親」的議題。
「我……」弦月猛地抬頭,迎向白荷正義凜然的眼神,心中頓時升起想逃的念頭。
「公主,我知道‘和親’對你是件不公平的事情。」白荷一臉痛楚,她同樣不願弦月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本來就不公平。」弦月咬牙切齒,恨恨地說。
一想到原來少女和吳子規是舊識,她心里更是不滿,畢竟,或多或少,她是因為那位少女,而沒有斷然拒絕父王的提議,如今卻發現,她深深的喜歡上吳子規,又如何能若無其事的嫁給他人呢?又如何面對那位少女呢?
「但你一人身系千萬人的幸福……」白荷繼續進逼,苦口婆心只為讓弦月明白,責任來時,依然得堅強面對。
「我……」弦月轉頭避開白荷的眼神,心下明白,此次遇到白荷自然無法再有任何推拖之辭,然而……
「凡事要以大局著想,公主——」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及任務,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許。」弦月打斷白荷的話,心中作好決定。
「多謝公主。」白荷的眉頭沒有因為弦月的承諾而舒解,因為承諾的背後,是弦月必須犧牲終身的幸福。
「這是我身為公主,應該擔負的義務,你不必謝我。」事已至此,弦月只得強打起精神。
「公主,你變懂事了。」她的懂事只讓白荷更心酸。
「是嗎?」弦月苦笑回應。
「我們什麼時候趕去和王將軍會合?」
「等一下。」
「公主,你才剛答應我,現在又反悔了嗎?」
「放心,我會說到做到,只是在這之前,我有一個條件。」
「公主盡避說。」白荷心想,無論如何要幫公主完成心願。
「我一定要找到吳子規,確認他平安無事後,我自然會乖乖跟你走。」她之所以下定決心跟白荷走,吳子規是一部分原因。
吳子規那些傷人的話早清楚對她表明「她不是他的什麼人」,她怎麼可能繼續賴在他身邊呢?他說出事實,但她心中為何感到有把刀在割呢?
「公主,你還好吧,為什麼哭了?」白荷驚訝的問。
「哭?」弦月一模臉頰,淚水不知何時流滿整張臉。
「公主,你為何如此難過、傷心呢?」
「我……我沒有啊!」弦月連忙擦干淚水。
「公主……」
「我沒哭,大概是迷藥造成眼楮不舒服吧。」弦月假意揉著眼楮。
「公主……」
自兩人相識以來,不管遇到任何事,弦月頂多假意哭兩聲搏取同情,不會當真掉下眼淚,這還是頭一遭。
「我沒事,你繼續說吧。」弦月勉強一笑,因為她如果繼續難過下去,白荷會一起跟著傷心。
表面上,弦月貴為公主,私底下,白荷卻是她的師父,而實際上,兩人情同姐妹,情緒極容易受到對方影響。
「好吧!」白荷嘆口氣繼續說明,「從那群難民的口中得知,他們其實並不清楚那位軍師是打哪里來的。」
「是嗎?」
「就在他們走投無路之下,有一天他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把他們組織起來。」
「那些人居然願意听他的話?吳子規那麼有群眾魅力?」
「他提出一項計劃。」
「軍師本來就應該提建議。」
「就是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搶一些錢,再分給大家買地種田,所以,大家很樂意跟著他行動。」
「原來如此……」弦月邊听邊點頭。
「沒想到第一次打劫,他居然被你捉……嗯,捉走了你……」白荷顧慮弦月的顏面,沒說出實情。
弦月再度想到當時的情況,不自覺的輕笑一聲。
「我一路追查你的行蹤,終于在破廟中發現你。」唉,不對的時候,出現對的人,這兩個人注定沒結果。白荷心里為弦月感到遺憾。
「他呢?有他的下落嗎?」談到吳子規的行蹤,弦月特別的關心,這也是目前她唯一在意的事。
「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會找到他,帶你去找他。」
「好!」
白荷的調查能力向來不容置疑,得到她的承諾,等于找到吳子規,也讓弦月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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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兩道黑影在城鎮的屋檐上,一前一後竄上竄下,沒多久便在一處豪宅的屋檐上停下來。
「白姐,吳子規被關在這里面嗎?」弦月拉下黑色面罩,壓低嗓音小聲詢問趴在身邊的白荷。
「根據我得到的線索,他是被軟禁在此地。」白荷同樣拉開面罩,小聲的回應。
「好氣派的大宅,有查出他被關在何處嗎?」就著微亮的月色,弦月看出這座宅子佔地廣大。
「房間實在太多,無法一一確認。」白荷露出為難的臉色。
「好,我們就一間一間去找,把救他出來。」弦月迫不及待想進屋做個大搜查。
「等等,公主。」白荷急忙伸手拉住弦月。」怎麼了?」弦月緊張的趴回原處,一動也不敢動。
「公主,我只是希望你在行動之前,再仔細考慮清楚。」白荷苦口婆心的勸著。
「你已經勸過太多次。」弦月搖搖頭。
「公主,以你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做‘暗’事,我們何不等天亮再——」
白荷話未說完,就被弦月打斷。
「別再多說,我一定要救出吳子規。」
弦月的堅決使白荷更加為難。
「公主,其實我們大可天一亮,光明正大的來拜訪,不必非得暗中查訪不可。」她將整件事情調查過後,隨即向弦月報告,原本提議等天亮後,再登門拜訪,不料弦月一知道地點,連一刻都不願等,拉著她馬上要來救人。
「不行,救出吳子規是刻不容緩之事。」
「即使如此,我們也可以從正門進去,請家丁們通報一聲,不必偷闖進去。」
「那更不妥當,古俊捉住吳子規不知有何用意,我怎麼能打草驚蛇?」
「公主,你誤會了,根據我的調查,古俊他其實是——」
「別再多說!」弦月舉手制止白荷的解釋。
「公主!」
「放心吧,名師出高徒.可別忘記你是我的師父呢!」弦月朝白荷一笑。
「你這丫頭。」白荷輕聲一笑。這小丫頭也只有在特殊時刻才會這麼捧她。
「你要對自己的徒弟有信心才對。」
「話雖如此,我們照樣可以請人通報……」
「我們分頭進行,我搜查左邊。」弦月不等白荷說完話,趁著守衛不注意,一個縱身便跳進庭院,往左邊移動。
「公主……」白荷來不及阻止,弦月早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嘆口氣,她只能無奈的往右邊仔細搜查。
弦月在院落中繞來繞去。
「奇怪……」不知不覺中,弦月走到一處庭院,雖然此刻是晚上,但弦月對此處感覺很熟悉。
「我不答應!」
遠處傳來一陣擊鼓般低沉的聲音,音量雖低,卻直接敲進弦月的心底,讓她全身為之一震。
是他!
「不就是不!」
沒錯,這聲音,不是他,會是誰呢?當初她不就是被他的聲音所吸引嗎?
「廢話少說,不要再對我信口開河,不論你說得多天花亂墜,我絕不會同意,我們沒什麼好談。」
吳子規的聲音不斷牽引著弦月,她順著聲音轉進一處小橋流水的清幽之地。
「子規,听我的話,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會很難嗎?」古俊好言相勸的聲音接著傳出。
「我絕不可能照著你的意思去做。」吳子規態度強硬。
「吳子規,我好說歹說,你是听不清楚,還是听不懂,或者你的腦袋有問題!」古俊氣急敗壞。
「我就是不服氣,要我听話,你做夢去吧!」吳子規嗤之以鼻。
「吳子規,這是你的命!」古俊耐性用光,怒氣取而代之。
「我不服。」
「抵抗只是白費工夫,你要認命!」
「我偏不!」
「吳子規,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難道你為了一本破爛的定情之物,一個找不到國家的小鮑主,而誤人誤己,為害蒼生嗎?」
「你亂說!」
「是不是亂說,你自己在房里好好想一想。」
「沒什麼好想的了!」
兩人你來我往,話中的火藥味愈來愈濃,雙方都毫不退讓,弦月躲在樹叢後靜靜觀察,看到門砰的一聲被用力踢開,古俊氣沖沖地走出來。
待古俊走遠,弦月悄悄走近門邊,打開一小條門縫。
真的是他!弦月心里泛起一陣笑意。
吳子規坐在桌前,一會兒氣憤握拳、一會兒哀聲嘆氣。
他瘦了!弦月心疼的看著吳子規。由此看來,他堅決不願服從古俊,著實使他吃足了苦頭。
「唉……」
吳子規又嘆氣時,弦月迅速開門進房。
「你……」吳子規瞪大眼楮看著她。
「噓……」弦月示意吳子規小聲,看看門外,確定沒有驚動別人,再輕手將門關上。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不過是短暫的分別,卻讓兩人發現自己深藏內心的情意,明了這幾天是多麼的關心對方,彼此熱切相望,隱藏多日的思念終于涌現,不知道是誰先踏出第一步,只知道下一刻,兩人便擁抱在一起,就像是一對久別的情侶,透過擁抱,他們互相感覺對方真實的存在。
「抱緊我,我怕你會消失。」吳子規緊緊抱住弦月,生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
「笨杜鵑,我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消失?」弦月同樣心情激動,緊抱住吳子規。
「我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我也很擔心古俊會傷害你。」
「全怪古俊做事太急促,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你,都還沒說。」
「我也是。」
「不是夢,你真的在我面前。」
「唉,費盡千辛萬苦,我總算找到你了。」
「弦月,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是老天爺可憐我日夜的思念嗎?」吳子規輕輕模著她的秀發。
「啊!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吳子規充滿感性的訴情讓弦月猛然驚醒,記起此行的任務,拉著吳子規就想走。
「等等,救我出去?」吳子規疑問道。
「白姐把我救走以後,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要救你,不知道那個奇怪的古俊有沒有對付你?」弦月快人快語。
「你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吳子規的心中有說不出的甜蜜。
「這……」弦月一時說溜嘴,臉頰迅速紅起來。
「弦月……」吳子規痴痴的看著她羞紅的臉頰、小巧的紅唇,不自覺的低下頭。
「放心,你已經說過不希望我跟著你,所以,等你月兌險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
冷靜之後,弦月回想起之前的對話,滿臉落寞,顯見破廟中,吳子規對她的傷害仍在。
「我……」吳子規感到心如刀割,無比自責。
「離開這里,你就是自由之身,愛去哪就去哪,我不會阻止你。」弦月鼻頭一陣酸,眼角溢出些許淚水。
「其實我……」
「我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我會自動消失。」初見面的激動歡欣瞬間變成悲傷的自我可憐。
「對……不起……」他不知該說什麼。
「我很清楚,我不是你的什麼人……」話說到最後,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我該死、我亂說、我混蛋!」吳子規突然伸出手掌,重重賞自己三大巴掌。
「你在干什麼!」弦月尖叫著阻止他。
「弦月,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我只是一時氣憤,沒把事情想清楚,氣急攻心,胡言亂語,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吳子規急急的解釋。
「可是……你的話好重,又很凶,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凶我,你是頭一個對我凶的人……」
「是我不對,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既然你嫌我累贅,想把我趕跑,我又何必死皮賴臉不走呢?」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說,我一直都希望你留在我身邊,哪可能趕你走?」吳子規激動的漲紅臉。
「真的嗎?」弦月心底泛起甜甜的笑意。
「是真的、是真的。」
「可是……」
「如果你不願意賴在我身邊,換我賴在你身邊好了!」
「傻杜鵑……」吳子規的表白換來弦月的眉開眼笑。
「你不跟著我,下次誰陪我騙吃騙喝呢?」
「討厭……」弦月發出小女孩的嬌嗔。
「而且你的反應真的很好,或許我只是不願承認。」他滿懷情意的看著弦月。
「為什麼?」
「我太驕傲,不願意稱贊你表現得比我好。」
「哼,我就知道自己很了不起。」听到贊美的話,弦月的得意立刻表現出來。「可惜古俊打斷我們,所以沒辦法逼出你的實話。」
「是嗎?」吳子規苦笑著。
「對了,我覺得古俊那個人實在有毛病,為什麼把你綁走呢?」回想破廟中的情況,她一肚子的氣。
「唉……」濃情蜜意的情緒再度被打斷,吳子規只能盯著地面哀聲嘆氣。
「對啊!為什麼綁你沒綁我,他是不是審美觀有問題?我會比不上你嗎?」弦月愈想愈氣惱。
「喂喂喂……」吳子規苦笑連連,沒想到古俊會因此惹怒弦月。
「他實在太過分了,居然沒綁我!」弦月氣得跺起腳來。
「噤聲,有人來了。」吳子規听到腳步聲愈來愈近。
「怎麼辦?我要躲在哪里?」弦月開始心慌,她的臨敵經驗很少,真要應變,一時根本找不出方法。
「上床。」吳子規靈機一動,拉著她往床上躺。
「什麼!」弦月不解的跟著上床。
「躺好。」吳子規側身躺在弦月旁邊,用棉被蓋住她。
「喂……」弦月轉身想問清楚,正好與吳子規面對著面。
「子規,你睡著了嗎?」兩人才剛躺好,古俊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進來。
吳子規迅速閉上眼楮,弦月連忙縮回棉被里。
「別裝啦,我知道你沒在睡,連燭火都沒吹熄,只是上床裝睡想騙我而已。」古俊特地裝作一派輕松。
聞言,吳子規心下一驚。
「我反復想來想去,以前你逃走,我也曾捉你回來。」
「你們認識?」
弦月躲在棉被中,小小聲的詢問,吳子規不答腔,只是比手勢要她住嘴。
「但你只是無奈,接著很認命的妥協,並不會對我發脾氣。」回想往事,古俊低頭思索原因。
「你在發脾氣?」好奇心奇重的弦月持續發問,吳子規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可是,這回你卻翻臉臭罵我一頓,到底是為什麼呢?我想來想去,應該是因為那個小泵娘吧?」古俊皺眉苦思。
「小泵娘?」弦月無法忍受自己的問題得不到回應,即使情況危急,她依然我行我素,因此她拉開吳子規的手,固執的提出疑問。
她原本只想小聲問吳子規,然而音量控制不當,以致連古俊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真的沒睡!」古俊開心的笑起來。
「哈哈。」吳子規干笑兩聲。
「你用‘女’聲和我玩,是不是表示我們和解,你不生氣了?」
「什麼小泵娘?」
這倒好,既然古梭誤會吳子規在玩游戲,反倒方便弦月開口問話。
「就是跟你在一起,功夫很好的小丫頭啊!」
「什麼!」弦月生氣了,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當成小表。
「怎麼?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沒什麼……」吳子規連忙回答,順勢捂住弦月的嘴巴。
「躺過去一點,今晚我們一起睡吧!」古俊臨時起意,聲音中透出一股興奮。
「什麼!」
弦月與吳子規同時怪叫起來。
「哇,你的女聲練得愈來愈好,居然可以和男聲同時發音。」古俊依舊認為是吳子規在和他玩。
「哈哈……」吳子規換上苦笑。
「好懷念以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我們都是躺在一起,一直聊到天亮,第二天上課都很沒精神,老是挨夫子的罵。」古俊不由分說躺在吳子規身旁,細數童年往事。
吳子規往床的內側擠,弦月只得跟著往內移動,結果兩人的身體反倒愈是貼緊。
此時弦月滿腦子疑惑,听古俊的口吻似乎兩人早已認識,而且很熟。
「子規,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古俊話鋒一轉,漫不經心的問著。
「什麼!」
弦月與吳子規再度同時叫出聲。
「因為我沒有把她一起帶走,所以你才會發火,對不對?」古俊自信滿滿的推測。
「我……」吳子規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回應。
「其實我有立刻派人去找她,可惜她已不知去向。我正派人到處搜尋她的下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
「哦……」吳子規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現在他懷中抱著弦月柔軟的身體,聞到弦月身上傳來陣陣的清香,腦袋無法思考。
「但是,找到她又如何呢?沒想到她對你如此重要,為了她,你竟然會對我發脾氣。」古俊的口氣透露著埋怨。
「我……」吳子規一時無法解釋。
「以前不管我提什麼建議,你都是在一旁舉手贊成,不像這次大發脾氣,假如你不願意我繼續獻策,可以直說無妨。」
「你想太多了吧。」吳子規打個哈哈。
獻策?奇怪了,古俊的語氣似乎帶點卑微……弦月滿腦子疑問。
迸俊與吳子規到底是什麼關系?听古俊的說法,吳子規似乎不能對她有意思,此刻被他抱在懷中,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呢?
就這樣,吳子規夾在自言自語、滔滔不絕的古俊與臉紅心跳、全身滾燙的弦月中間,一邊是煩人,一邊是歡喜,沒想到愉快與不愉快會同時存在他身旁,他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難不成整夜要如此度過?與弦月當然好,可是多個不識相的古俊……
「大膽,是誰膽敢夜闖古府?」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姑女乃女乃前來找人,誰敢擋我的路!」
是白荷!
糟糕!弦月猛然想起兩人會合時間已過,白荷肯定誤會她陷入敵手,所以趕來救她。不過用到「姑女乃女乃」這句,真多虧平日溫柔優雅的白荷說得出口,以壯聲勢。
「我去看看。」古俊听到聲音,全身為之一震,迅速下床沖出去。
「我們快走!」古俊前腳才離開,弦月立刻拉著吳子規下床。
「你的朋友怎麼辦?」吳子規替弦月的朋友擔心。
「別擔心,憑古俊那一丁點本事根本動不了白姐。」弦月信心十足。
「可是……」
「我是來救你離開,除非你不想跟我走?」
「當然想。」
「那你還猶豫什麼?」
「好吧,我們走。」吳子規笑了笑,跟著弦月迅速離開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