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鐘珩便開車送曉顏回去。曉顏刻意挑了仲翊上班時間過後才上路,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要如何面對仲翊。
這種想法說來可笑,卻是千真萬確的。
「到這兒就行了,我自己過馬路不要麻煩你再繞一圈,我真怕會耽誤你上班的時間。」
「這你倒是不用擔心,一點也不麻煩的。」他堅持把曉顏送到家門口。
「我還是在這下車好了,我想順便買點東西回去。」鐘珩微笑著看著她,把車停在十字路口。
「怎麼啦,為什麼看著我笑?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嗎?」她心虛的低頭看自己。
「不是!」他笑得更開心,「曉顏,你真的變了很多,你知道嗎?能看你過得這麼好,我真的很高興。」
「你當然高興,仲瑤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對她,世上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會有第二次機會,你要珍惜喔!」
「我會的。」鐘珩肯定的點頭允諾。
「那我走了,明天我會到畫廊去,再聯絡!」
正當她想開門下車,看到對面街道上的情景使她震驚得停下所有的舉動。
鐘珩見她反常的表情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對街上的一對男女不是別人,那是兆琪和曉季。
「曉顏!要不要我送你到門口?」
曉顏沒有回答,她一雙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們看。鐘珩不等她回答,踩下油門就把車開走了。
兆琪和曉季的舉止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們只是比一般人稍微熱絡一些,和他們擦肩而過的人並不會特別多看他們一眼,但是在曉顏眼中,有一個舉動讓她非常驚訝,甚至氣憤極了。
她看見兆琪伸手去模曉季的臉頰,而曉季也不只一次的撫模著她的長發,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里,但是她已經明白了所有的事。
鐘珩把車掉了個頭,停在她住的大樓門口。
「找個時間我會跟他談一談!」鐘珩說。
曉顏下車前回頭對他說,「我也要跟他好好談一談,謝謝你送我回來,拜拜!」關上車門一轉身,仲翊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一張沒有表情卻非常疲倦又憔悴的臉。
仲翊看了曉顏一眼,立刻把目光放在鐘珩和車子上。
「嗨!仲翊,我安全的把她送回來,沒什麼了,約個時間再聊聊!我先走了!曉顏,拜拜!」
他向兩人招了招手,緩緩的把車開走。
曉顏站在那兒,原有的顧忌早已煙消雲散,她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多麼渴望見到仲翊,一時之間好像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尤其是看到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她的惶恐和不知所措全都在仲翊身上找到答案,她只想告訴他,得到他的疼惜和安慰。
「我……」
「我想你累了,上去好好休息,我到公司去了。」
她根本還沒開口,仲翊便轉身走開,她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仲翊無情的把她一個人丟在路口。
她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清晨的陽光不知為何如此刺眼,她沒有叫他、沒有追他,只是轉身進了大門。走進電梯時什麼鈕也沒按,呆呆的像失了魂似的在里面站了好久,直到樓上有人按了鈕,正好在十二樓停了下來。
她听見好像遠處有人在叫她,但是她只覺得好累好累。不知道自己怎麼開門,怎麼走進屋子,但是在關上門後她便再也沒有力量走,甚至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于是她靠著門坐了下來,雙手緊緊抱著彎曲的雙腿,一雙眼楮直直的看著整齊排列的樺木地板,耳畔充斥著嗡嗡的吵雜聲,終于,她連抱著腿的力量都沒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包圍著她疲累不堪的身軀,她覺得自己似乎躺在雲端飛翔著,又像是徜徉在清涼透徹的大海里飄浮著、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她漸漸的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巨大又完全不可抗拒的想把她拉出那個世界,于是她開始掙扎,用盡全力揮舞著雙手,她哭著叫著,最後終于只有哀求著。
「曉顏!你醒醒!別嚇我!你醒醒好不好?」仲翊緊拉著她的雙手,整個身體壓在她的身上。
曉顏突然清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躺在床上,她最後的記憶只到達仲翊轉身離去的那一刻起,想起那個情景她又忍不住哭了出來,汗水也早已濕透了她的衣服。
「別哭了!沒事了,我不會走的,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別哭了好不好?」
仲翊用手輕輕幫她拭淚,撫模著她的臉頰,忍不住吻著她的唇。
「對不起!是我該死!我怎麼能就這樣把你一個人丟在路上,難怪老天要懲罰我,我才一轉身它竟然就要把你給帶走,它知道我沒有你是根本活不下去,它就是要這樣懲罰我……」
仲翊邊說邊親吻著她,一雙手臂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他的語氣里盡是歉疚和自責,他的吻里滿滿是溫柔和深情。
曉顏只是睜著一雙大眼楮看著他,其實她正在極力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確定才過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之後,她知道自己又犯了暈倒的老毛病了。
但是她並沒有多解釋一句話,她只是覺得好累好累,不只是身體,連心理也是。
她突然覺得她和仲翊之間開始有了微妙的改變,而那些改變卻是她無力控制的,她不知道這種改變好不好,幾乎是別無選擇的繼續走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都不知怎麼的各自開始忙碌,愈來愈多的時候他們只在晚上睡覺時才見到面。
曉顏的生活重心漸漸的轉移到畫廊的工作上,在那里她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晚歸成了她的習慣,她急切的想用工作上的成就來證明自己,所以她不得不放棄原有的生活規則,她遠離平靜恬淡的家庭生活,暫時放下深愛的仲翊,故意忽視他沉默的抗議…
…她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有真正一人獨立生活的能力,而不是隨時隨地都需要仲翊的呵護扶助。
但她還是遺漏了一些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可是大意的她總是故意忽略,而傷心的他只有默默承受。有一晚曉顏在將近三點時才進家門,而仲翊當然無法入睡,看著她一身疲憊二話不說就往床上躺,他什麼氣、什麼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
「曉顏,要不要洗個熱水澡,我去幫你放水?」仲翊在她耳邊說。
「嗯……你還沒睡嗎?還是我把你吵醒了。」她閉著眼楮吃力的說。
仲翊實在不忍心再叫醒她,輕輕幫她月兌下外衣,想讓她睡得舒服些,沒想到這一折騰反而把她給弄醒了。
「我怎麼睡著了?我還是先洗澡好了!」
仲翊一點睡意也沒有,他腦袋空空的坐在床上發呆,過了幾分鐘浴室里一點聲音也沒有,他馬上起身走到浴室門口。
曉顏竟然連門也沒關,門一推開,就看見她靠在浴白旁邊睡著了。
「曉顏你怎麼在這睡,會感冒的。」他不得不幫她月兌掉已經濕透的衣服,拉了條浴巾把她包著抱回床上。
他決定要和她攤牌。
***
他無法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他狠下心來把她搖醒「曉顏︰你快醒醒!我有話跟你說。」他使勁地把她扶坐起來,「明天我跟你去畫廊一趟,我要你把工作辭掉。"听到這,她原本惺忪的眼楮突然有了神采,卻仍是一臉茫然的看著仲翊。
「我不喜歡你工作,你其實根本就不必工作,我養得起你,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難道你缺錢?」
「不是錢的問題,我喜歡這個工作。」她愈來愈清醒。
「喜歡你就把它當成興趣,偶爾過去看一下我不反對,可是現在你已經把輕重都搞錯了,難道這個才做了一個月的工作比我還重要?!」
「我不想拿你和任何人或事做比較,或許一開始我並不能完全兼顧到每一方面,可是那只是過渡時期,再過一陣子我們就會習慣的。」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把意思完全說明白,所以她只有看著他,欲言又止的。
「這種生活我怎麼也不會習慣的,如果你依舊堅持,我不會再阻止你做任何事了……」
他躺下翻了身,背對著曉顏。
突然之間他莫名其妙的想起兆琪熱切的吻,雖然這個念頭迅速的消失在心底,卻還是微微的撼動了他的心。
曉顏或許真的累壞了,直到仲翊出門她仍然沒有起床。
仲翊到了公司之後立刻投入忙碌的工作中,但只要腦中有片刻的空閑,即使是幾秒鐘的時間,眼前立刻會出現兆琪的臉。
這種想法一次又一次使他心悸,但他不能否認的是,她那晚如此渴求的吻的確深深吸引著自己,他也知道這種念頭也是背叛的一種,但是曉顏的任性使他為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反駁的藉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在接近正午的時候他撥了通電話給兆琪。
她興奮的神情很清楚的可以從言語之間感受到,仲翊主動的邀約的確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們還是約在耶如,仲翊非常喜歡那透明玻璃牆的明亮感覺,尤其是正午和黃昏時,玻璃被陽光照耀反射出的耀眼光芒。就像瓖著千萬顆鑽石的海面,讓人有種暈眩的美感。
但是兆琪總覺得太過光亮,她始終喜歡昏暗朦朧的感覺。
吃完飯後,她習慣性的點上一根煙,微微的側著頭,欲言又止的看著仲翊。
「你有心事?別否認,我看得出來!」她淺淺的笑著,善體人意的神情讓人無法抗拒。
「你約我出來,是不是想找個人說一說話」
仲翊只是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很迷人?只是很可惜你這麼早就結婚,真是很多女人的遺憾。」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一個人再怎麼好都是有缺點的,更何況是我!」他有些落寞的低下頭,不敢正視她。
「這一陣子發生了什麼事?使你看起來這麼沮喪,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是公司嗎?」
仲翊搖搖頭。
「曉顏!」她用肯定的語氣說著。
「我想,我們之間開始有一些問題存在,而讓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這些問題都是在她接觸畫廊的工作之後才發生的?我知道她愛畫畫,她也喜歡這份工作,我不會阻止她做她喜歡的事。但是……我們的生活卻因此而失去秩序,我真的不懂……」
「你有沒有跟她談過?」
「談過!可是她不是避開話題就是說這只是暫時的,等一切上了軌道就會習慣。我要的根本不是這種生活,我不知道該怎麼去習慣它。」
「這就是她的個性,看來她還是沒有改變。」兆琪冷冷的說。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太大男人主義了,我是應該對她的興趣和工作抱持著百分之百的支持,可是……我還有另外一種感覺,我覺得她好像急于想獨立,想跳出原本的生活模式,甚至想離開我。」
他用手撐著額頭,茫然又無助的眼神深深勾引起兆琪想保護他的意念。
「我一直以為是我多心,現在听你這麼說,我終于可以肯定我的感覺。」
「什麼感覺?」他疑惑的問。
「其實當我知道曉顏開畫展的事情之後,我就一直在觀察。因為她對畫廊的事太過專注,偏偏又是鐘珩為她介紹的,一切似乎都太過巧合了。」她吸了口煙,目不轉楮的看著仲翊。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就是坦白又大意;我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我離婚的真正理由,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曉顏。」
「曉顏?!」他簡直是一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
「是的,鐘珩親口對我說他虧欠曉顏太多,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盡一切力量來補償她,因為他知道曉顏愛他整整八年的時間,我怎麼能不認輸?所以我別無選擇的簽字離婚,完全無條件的離開那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
「為什麼這些事你從來不曾對我說過?」
「你以為我不想說嗎?當我看見你是如何深愛著她,這些傷害你的話我怎麼說得出口,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這麼痛苦而曉顏竟然毫不珍惜。
仲翊閉著眼楮輕輕皺著眉,他不能相信也不願接受這看似如此真實的事實。
他花了幾分鐘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他不得不承認並且接受了兆琪的說法。
「我只能說他們始終是相互愛著對方,而我們只不過是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仲翊無奈的苦笑著。
「我們找個PUB好好喝一杯,忘掉這些煩人的事情好嗎?」
他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
下了班之後,他們沒有交代任何人,兩人直接到了東區一家人聲鼎沸的PUB.這一晚,仲翊徹夜未歸。
曉顏在家等了他一夜,沒有電話,沒有任何只字片語,她問遍了仲翊所有的朋友,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她找不到曉季,兆琪的電話響了一夜沒有人接,鐘珩和仲瑤正好去南部旅行,一瞬間她彷佛覺得她所熟識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她坐在床上發呆,有時听到類似開門的聲響就立刻跳下床沖到客廳,每一次都是自己的錯覺。
她沒有哭,但不是因為她變勇敢,是因為她前些日子到醫院去檢查的報告結果出來了。
當醫生告訴她已經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她竟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應該是充滿喜悅的,這是她和仲翊盼望了多久的孩子,他們早就為他的到來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若在三個月前,這真的會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一絲喜悅的心情,是因為自己的事業正要起步,正要開始向大家證明自己的能力時,為了這個孩子她必須全部放棄?她幾個月來的努力全是泡影,因為這個孩子,仲翊有更充足的理由讓她留在家里,過著以前平淡的生活。
整夜,她都在想著要怎麼說服仲翊讓她維持現狀繼續工作,想著他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多麼高興的抱著她大聲歡呼……
可是一切的假想在仲翊一夜未歸之後全部煙消雲散。
她這才真正的明白到她和仲翊之間已經有問題存在了,而且這些問題可能比她想像中還要復雜得多。
反反覆覆徹夜思索,隨之而來的昏眩使她不得不平躺下來,醫生的叮嚀也時時回蕩在耳際︰「記住……千萬不要劇烈的活動,其實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不適合懷孕,除了原來的營養失調,你現在還嚴重的貧血,這也就是為什麼你常常暈倒的原因,所以如果你一感覺身體有任何異樣,一定要馬上到醫院來詳細檢查。"她躺在床上感覺自己稍稍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她才想起原來從昨晚開始她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餓,若是平時她怎麼也不會逼自己去吃東西,可是當她把手拿放在肚子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涌進心里,她彷佛感受到他隱隱約約的心跳聲,他正緩緩的在自己體內成長,那是和她曾感受過的任何一種情感完全不同的體驗。
沒有聲音,只有傾瀉不止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頰也濕了枕頭。
于是她起身為自己弄吃的。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快九點了,她心想仲翊如果不回來,他一定直接就到公司去,于是她鼓起勇氣撥了電話。
鈴聲響了一聲立刻被接了起來。
「喂!您好!」
是仲翊的聲音,他的聲音听來有精神,沒有任何異樣,曉顏拿著話筒竟連一聲喂也說不出來。
她掛了電話,弄好的東西全扔進了垃圾桶,隨便換了件衣服就出門去了。
她想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嚇人,一路走進來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回過頭來看她,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只是一直走著,直到精疲力盡為止。
終于她還是坐了下來,畫廊的老板毫不考慮的撥了電話給鐘珩和仲瑤。而鐘珩在二十分鐘後馬上就趕到。
「曉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不舒服?」鐘珩蹲在她面前又急又擔心的追問著。「仲瑤一會兒就會過來,有什麼事你慢慢說。」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好玩嗎?」她一雙大眼楮沒有一絲神采,臉色蒼白得像白蠟,好像全憑一股意志力支撐著,隨時都可能會倒下去。
「很好,你呢!是不是仲翊出了什麼事?」
听到仲翊的名字她立刻沉默起來,只是看著鐘珩,一言不發。
鐘珩也察覺她反常的舉動,便決定先不提仲翊的事。
「對了,你不是才去醫院檢查身體,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醫生說我有點營養失調,還有貧血……」
「難怪你會常常暈倒,以後得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他還說……說……"」說什麼?「
「他還說我懷孕了,兩個月……已經兩個月了,他說要多休息,所以我來辭掉畫廊的工作,仲翊一直要我辭掉工作,雖然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可是……」
她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雙手用力的抓住鐘珩的手臂,只是歇斯底里的哭泣,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語。
鐘珩真的嚇壞了,只是抱著她任由她哭。
這時仲瑤也趕了過來。
她被眼前這一幕搞得莫名其妙,她無法想像在這短短的兩三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曉顏,你別哭了,先把事情說清楚好不好,小扮到底發生什麼事?」
「仲瑤,帶我走好不好,帶我離開這里,一個誰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我求求你……」
仲瑤怎麼忍心拒絕她如此無助的懇求,和鐘珩商量的結果還是先把她安置在鐘珩的住處,以後再做打算。
但是曉顏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她像吃了安眠藥似的沉睡著。兩個人都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自在在家,所以各自請了半天假在家里看顧她。
「曉顏!起來吃點東西,你一整天都沒有吃任何東西,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仲瑤在下班之後煮了點稀飯,強迫性的搖醒曉顏。
她在清醒之後坐起身來,感覺上人有精神多了。
「先吃點東西吧!沒有力氣怎麼跟小扮回去。」
「你打電話給他了?」她把到了嘴邊的稀飯又放下,「你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他,我不想回去,不想見他!」
「為什麼?問你也不說,問他也不說,你們到底在干什麼?」
「沒有,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別過頭去不看仲瑤。
「沒事才怪,沒事你會哭得像瘋子一樣,我就是要你們當面對質,有什麼話不能說清楚,放在心里會出問題的。」
她抓著曉顏的肩,她還是倔強的不看她。
「仲瑤,你哥哥來了。」鐘珩輕敲著門說。
「好,我就來。」
她正要起身,曉顏立刻伸手抓住她。
「仲瑤,我真的不想見他,至少現在這個時候,我求求你。」她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哀求著。
但是仲瑤怎麼也想不透。
「你別怕,我和鐘珩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先去跟他談,叫鐘珩進來陪你。」
「仲瑤……」她連大叫阻止她的力氣都沒有,只有任由她去。
不一會兒鐘珩就進來了。
「你還好吧!快趁熱吃,仲瑤一下班匆匆忙忙趕回來特別為你煮的。」
曉顏接過熱騰騰的稀飯,還是心急的先問道︰「你有沒有跟他說我懷孕的事?」
「沒有,連仲瑤我也沒說,怎麼啦?」
「我想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懷孕的事情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仲瑤在內!」她用一雙疲憊不堪的眼楮看著鐘珩。
「也包括仲翊?」他有點驚訝曉顏的決定。
「你想知道理由才肯幫我?」
鐘珩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只要你認為好的,尤其是對你而言,什麼理由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不會受到傷害就好。」他的善解人意真令人感動。
「其實我現在也分不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只是我還沒完全準備好,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只有一個條件,不管你有什麼決定,你絕對不可以任意傷害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他們話才說完,仲翊立刻沖進了房間,看到鐘珩坐在床前細心溫柔的照顧曉顏,他突然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而且根本就是多余的。
原本他對自己昨晚徹夜未歸滿懷歉意,他特意提早下班買了二十朵香水百合準備送給她賠罪,沒想到才一到家就接到仲瑤興師問罪的電話,十萬火急的趕過來,看到的竟是這般情景,如今想來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你們當面談談也好,但是不準吵架。」她招手示意鐘珩出來。
門一關上,屋子里只剩下無盡的沉默,仲翊始終沒有向前走一步,而曉顏也始終沒有別過臉來看他。
***
真的完了嗎?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怎麼會走到這步田地,他更不明了為何自己三年來盡心盡力的付出,換來的只是她無情的不言不語。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為什麼只會站在那里!」
「你希望我說什麼?你在乎過我說的話嗎?我的愛、我的心你在乎過嗎?」
「我不是要听你說這個!連個解釋都沒有,你一個晚上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夜,等了你一整夜,你卻連個電話、連句道歉也沒有,那我又算什麼?」
這樣的幾句話已經讓她大口的喘著氣,她真的不想這樣,她多麼希望仲翊還是像以前一樣抱著她跟她說抱歉,溫柔的吻著她。
但是自己又不知為什麼總管不住自己,尤其是被他冷落之後,她才驚覺到若是真的失去了他,自己也不可能獨活了。
是該先開口跟仲翊說自己原來有多想他,自己有多麼希望重修舊好和以前一樣,什麼工作、興趣都不重要,只要有他和孩子在身邊就夠了。
她是這樣想,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仲翊看著如此虛弱的她,還是于心不忍。他沒有再和她爭辯,走到床邊抱住了她。
「對不起!昨天我跟客戶去應酬喝太多酒,他們直接送我回公司,因為已經凌晨四點了,我不想回去再吵醒你,所以連電話也沒打,我不知道你會等我,對不起!」
「我告訴過你不要喝那麼多酒,而且你還自己開車,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我知道,我保證以後不會了。「仲翊舉起左手發誓。
「你們公司的人都去了,那曉季和兆琪有沒有去?」她試探性的問。
「曉季當然有去。」他笑得有些不自然。
「那兆琪呢?"」她怎麼會去?她又不是我們公司的人,怎麼問得這麼奇怪。「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故意反問她。
「會奇怪嗎?前一陣子你們應酬不都是一起去?我以為這一次也一樣」她賭氣的說。
「我求求你的腦袋瓜不要再胡思亂想好不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們回家好不好?」
曉顏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力氣下床,她緊抓著仲翊的手,幾乎是被他抱著走出了房間。
仲瑤一見他們這般情景,聰明的她也已心知肚明。
「沒事了吧!你可以走了嗎?」
「可以的,放心吧!」曉顏對她笑著,她的臉色稍稍紅潤了些。
「謝謝你了,我想先帶她回去好好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打擾你。」仲翊恭敬又禮貌的對鐘珩說。
「別這麼客氣,這是應該的,更何況我和曉顏的關系不同,照顧她是理所當然的。」
他在說話時目光不時關心的投注在曉顏身上,這些情景仲翊全看在眼里。
「好了……別說這麼多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去看你。」仲瑤拉著曉顏的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對曉顏而言,新的身生活正要由此開始,畫廊的工作她已經正式提出辭呈,畫廊的主人當然極力挽留,他甚至還為曉顏申請到法國做短期進修的學校,這雖然對她而言是極大的誘惑,但是為了仲翊、為了孩子,她還是毅然決然的拒絕。
但是對仲翊而言,他卻覺得一切都沒有改變,他並沒有從曉顏那得到任何訊息,她照舊在畫廊工作,照舊晚歸,他們的話題仍舊停留在畫、畫廊展覽和鐘珩身上。
曉顏一切的準備工作,在仲翊看來只是無止盡的煎熬。
曉顏準備好了一切,她想給仲翊一個天大的驚喜,換來的卻是他的拒絕。
仲翊告訴她,他在月底必須到新加坡一趟,因為有個客戶專程來請他過去設計一個高級住宅區。這個理由充分的讓曉顏不得不讓步,想說的事只有等他回來之後再說。
人秋的夜晚沁涼如水,台灣的四季通常並不明顯,尤其生活在都市的水泥叢林之中,似乎只有靠氣候才能分辨季節的到來。
兆琪主動約了曉季見面,這是從他們上次晚餐之後第一次在外面見面。
他們的關系在過去一個月中斷斷續續的維持著,正如兆琪以往的關系一樣,她總是主控整個局面,她喜歡指使一切,包括的時間甚至姿勢,撫模的部位,她完全迷戀著操縱的感覺,因為那讓她有無比的成就感。
在這一個月的關系中,他們見面相處的時間多半在家中,也就是兆琪的住處。
其實兆琪對這段感情並不認真,但她的難以捉模卻使曉季沉溺得更深,甚至無法自拔。
「接到你的電話我好驚訝,因為我找了你好多天,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害我擔心了好幾天,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害我擔心了好幾天。」他戰戰兢兢的說著,目光不太敢正視美麗的她。
「我不喜歡你到處打電話找我,如果有事我會主動找你的,我不想讓公司的人誤會,你懂嗎?」
「我懂,但是……」
「今天我約你出來,是有些話想要跟你當面說清楚……」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當曉季看著她時,她也會把目光移轉開來,她心虛面對那和曉顏一模一樣的眼神。
「男朋友是你們這些小男生小女生的稱呼,在我這個年紀只有朋友和男人的分別。」
她用嘲諷的語氣說著。
「你有男人了?」他直言無諱。
「你真可愛,問得這麼直接又坦白。」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曉季突然覺得自己像被人月兌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來往的人都不看他,而唯一一個他熟悉的人卻嘲笑他的認真。
在一段短暫的沉默之後,兆琪先點了一根煙才又開口說話。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不需要說些好听的話來敷衍你,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認真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她用少有的溫柔語氣說著。
「跟我在一起你不快樂嗎?」他問得好傻。
「曉季,除了快樂我還要更多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你永遠也無法給我的。」
「你沒試過怎麼會知道?」
兆琪又被他逗得發笑,她無奈的用手撐著額頭,抬著眼看他。
「我要的是個男人,而你只是個男孩子,我承認和你在一起時我沒有任何壓力,甚至時你也讓我很快樂,但是光有那些是不夠的。」
「一定還有別的原因!難道是因為曉顏?」
他只是假設,但是兆琪沒有否認。
「果真是為了她……」他自言自語,沒有再和她爭辯。
兆琪很意外這個他自己假設的答案竟然會使他無法反駁,她決定順水推舟,就承認這個說法。
「你真的這麼在意她?」
「我在意,可是你比我更在意!不是嗎?」
「是的,他親口答應過曉顏,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曉顏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他甚至連假設都不敢。
「其實你也不能怪她,我們確實是不適合,憑你的條件可以找個比我更完美的女人,把眼光放遠一點,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
「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任何人無權左右我,包括我的家人在內。」
「他堅定的神情和語氣讓兆琪有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她于是決定暫時和曉季維持現狀,但是他不能干涉她的任何事物。
為了能和她在一起,曉季只有妥協。
但是事實終有被揭發的一天,曉顏早就對曉季和兆琪起了疑心,自從上次看到他們在清晨一同從兆琪的住處走出,她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他。
也或許她基本上不願意承認,所以一直沒有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她已經將近兩個星期沒有見到曉季,雖然她曾由仲翊口中得知他所有的近況,她還是放心不下。
這天她一時興起撥了電話去找曉季,公司的人說他請了半天的假。一時之間她真不知該上哪兒找他,據她所知,曉季在台北並沒有什麼朋友,認識的幾個同學也沒有聯絡的電話。
她對著電話發呆了好久,突然有個念頭想撥電話給兆琪,說是試探亦或是假設,當中開玩笑的成分佔了大多數,但是電話鈴才響了一聲立刻被接了起來。
「喂!……」
那頭大約停了兩秒鐘才發出聲音。
曉顏立刻掛了再撥一次。
「喂!請問找哪位……」
同樣的聲音,曉顏無法說服自己否認那不是曉季。
她還是什麼話都沒說的掛上電話。
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她馬上驅車趕到兆琪的住處。
在大門口,她發現了曉季的機車。
一切似乎早已再清楚不過了,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按了電鈴。
開門的是曉季。
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隱約听到門內傳出的聲音,好像叫他問清楚是誰再開門。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曉顏和曉季幾乎是同時看到對方,曉季直覺的想把門關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
「我可以解釋,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更不是你想像帳那樣。」他緊張得有些語倫次,結結巴巴的。
「你又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她一雙大眼楮直瞪著曉季。「你自己親口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要狡辯?我不想再見到你!」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走。
曉季並沒有立刻追下去,他傻傻的站在門口發呆了好久,直到兆琪走出來站在他身後,他才回了神清醒過來。
「我想……是我們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曉季早已心知肚明,縱然他再無法割舍,這種迷戀終究不會有結果的。
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他拿了放在桌上的車鑰匙直接去找曉顏。
在去的路上他腦子始終亂哄哄的,他極力的想思索出足以說服曉顏相信他的話,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管事情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他都有心理準備去面對它。
曉顏並沒有無情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她還是開門讓他進來。
「你還有什麼理由要為自己辯解,又要編什麼理由來騙我?」
「我不會說謊。是!我承認我根本無法抗拒她,因為從來我就沒有忘記過她,從高中到現在,所以在我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決定要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
「你不要再說……我不想听……"」你必須要听,這全是我的真心話。「他緊抓著曉顏,讓她沒有動彈的力量。」你坐下安安靜靜的昕我說,就算是最後一次好不好?「
曉顏面對他這麼認真的神情也不忍心拒絕,她把自己縮在沙發的一角,雙手緊抱著膝,靜靜的听他說。
「再見到她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在一起,因為我不再是個男孩子,我是一個可以保護她的男人了,所以我不顧一切想要向她證明,意外的是她也接受了。」
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和曉顏面對面坐著。
「我無法拒絕她,我沉醉在對她的迷戀之中,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著她,她的聲音、她的吻……」
「如果你真的無法把她忘記,當初又何必違背良心答應我,使自己這麼痛苦?」
「因為你……我可以忍受相思之苦,可以忍受任何煎熬,可以拒絕任何送到面前的愛情,但是我怎麼也無法看著你痛苦,不顧一切的傷害自己。」
「不要說了!」她終于哭了出來,「明天你就回台中,我承受不了你這樣折磨我,我好怕,我怕歷史重演,我怕三年前發生的事情會再來一次,我會受不了的。」
「不會的,我不會回去,我要留在你身邊。」
曉顏紅著一雙淚眼看著他。
「隨你吧!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你不回去,你要搬回來跟我一起住……」她用強迫性的口吻對他說。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厚著臉皮求你讓我搬回來的。」
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