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落葉也越來越多,每個星期,只有假日古音才會出來整理庭院。莫天邵已經不再跟她爭辯「掃了還是會有葉子掉下來,永遠也掃不干淨」的問題,而是像現在這樣,卷起衣袖,跟她一起到外面幫忙。
迸音搖了搖頭,怎麼會有這樣的老板?
只是,每次在她納悶的同時,卻也感受到一股甜蜜。
他對她很溫柔,雖然他常常表現出來的是霸道、生氣、惱怒。
他最常對她說的一句話是你真頑固!
每次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總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他就開始生起悶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可不到半小時,他又會走到她身邊,給她來個突然的擁抱。
再度見到他還不到兩個月,但她總覺得好像認識他好久,她漸漸掌握住他的個性和脾氣,也慢慢適應了他。
也不過才一個多月而已,她每天在幼兒園時竟開始期待與他見面,留在這棟宅子里的時間也慢慢拉長。媽媽曾經問過她一次,當時她也不清楚為什麼不把她跟他之間的事情說出來,只是含糊地找了個理由帶過。
她知道她不應該有所隱瞞,這並不是件壞事,只是說了又能如何?媽媽一定會擔心的。
「你在想什麼?」
「啊?不,沒什麼。」她回以一笑。
莫天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轉身繼續把落葉掃進畚斗。
她靠近圍牆,掃著葉子,一抬頭看到樹干,回憶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他當時就倚在樹上,會是哪棵樹呢?
迸音心不在焉地梭巡著每一棵樹的枝干,雙眼突然望進一對眸子里,她愣了一兩秒,然後听到自己的驚叫聲,眼前那雙眸子的主人矯捷地翻牆而去。
莫天邵丟下掃把,迅速地來到她身邊。
「你怎麼了?」
「我剛剛看到一個人。」
「誰?」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本來在樹上,看到我發現他時就翻牆走了。」她心有余悸,剛剛那一剎那,她以為自己看到一只大黑豹。
「沒事了,不必擔心。」
他攬著她走進屋子,心里大略知道是怎麼回事。
「剛剛那人是小偷嗎?」
他把玩著她的頭發。「你不用擔心。」
「如果是小偷還好,我就怕他不是小偷。」
莫天邵滿意外的。「哦,為什麼這麼說?」
「他蒙住臉,但我看到他的眼楮,他如果是小偷的話,也太大膽了,我發現他時,他並沒有立刻逃開,還看了我一眼。」那是大膽的注視,一個小偷不該有那種眼神。
是大膽還是特意?老頭就料定他會這麼悶不吭聲嗎?還是終究得去見他一面,老頭才肯罷休?
「怎麼了?」她試著想從他臉上的表情,找出他突然沉默的原因。
「抱歉。」他擁緊她,嘆了口氣。「我應該早點讓你知道,從你答應來這里幫忙的時候,我就該告訴你了,但我又怕嚇跑了你。」也許一開始他就存著僥幸的心態了,想把她牽扯進他的生命里,卻又瞞著不讓她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已經滲入他的生活。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事情她向來了解的有限,從不主動問起是怕自己到最後不得已時無法抽身,雖然她傻得想要一輩子沉溺在他懷里,不去多想這懷抱能讓她溫暖多久。
「我一直受到監視,大約一個多月前開始,我想剛剛那個人是來監視我的。」
迸音瞠大雙眸。「監視?為什麼?」
「是老頭子派來的,他是我外公,他恨我父親,我會受到監視也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因為他拐跑了我老媽。」他聳了下肩,一副鄙夷的神色。「他一直是這樣子認為的。我媽是老頭子的掌上明珠,她在二十三歲那年結識我父親,然後彼此相愛,但老頭子反對,因為我爸是他口中不成材的江湖兄弟。」他笑了一聲,似乎頗覺有趣。
「很戲劇化,是不是?我媽很優秀,但我爸卻是個混混,老頭子不能忍受他優秀的女兒竟然跟個混混在一起。他是個是非黑白涇渭分明的人,就算當年我爸明白表示他願意金盆洗手,但對老頭一絲不苟的個性來說,爸的出現與他的背景仍是個污點,在不能接受我爸,又無法讓我媽離開我爸的情形下,他就開始搞破壞,將媽禁足,派人威脅爸,甚至設計讓我爸入獄等等。
我想我爸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你父親的,這些年來,他堅持有恩必報,但他不能親自過來,除了顧忌老頭之外,我媽也不贊成,兩相權衡之下我就來了,主要是念在至少我身上流著老頭的血,我是他的孫子,不管他承認與否,我終究是他有血緣的親人,是他女兒的兒子。沒想到……」他眼眸有些憤懣,低吟的話語沒入口中。
迸音靜靜等待,不想打斷他的思緒。
一想到十年前的那個夜晚,莫天邵還能感受到自己的驚詫及意外。雖然他自始至終沒對老頭抱有什麼祖孫情,但老頭的鐵石心腸還是教他憤怒。
小手小心地撫上他的面頰,他低眸,當看到她擔心的眼神時,他輕輕一笑,化去剛才臉上的僵硬,大手覆住她的臉。
「我對老頭一向沒什麼感覺,只除了他是我媽口中那個既厲害又專制固執的外公、以及一張發黃照片上的男人之外。十年前我來這里時,從沒想過要去找他,但他卻派了一些人來拜訪我︰名為拜訪實為警告威脅,雖然後來被我打發了,但我也掛了彩。你還記得吧?那個晚上,你竟然一個人進到這屋子里來。」
望見她含著笑意的雙眸,他繼續說︰「我沒料到是你,還以為老頭的人又來了,當我听見聲音時,你已經上了樓梯。我受了傷,雖是皮外傷,但也夠痛的了,我暗想如果以我當時的情況,再來一次打斗的話,我肯定要輕傷成重傷了,于是我躲在牆後,準備在來人沒防備時先下手為強,但萬萬沒想到……」他說到此露出個古怪的眼神。
迸音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露齒微笑.
當時的他一定繃著一身緊張的情緒,沒想到出現的竟是個無害的小女孩,他的錯愕肯定讓自傲的他覺得自己被耍了。
「現在想想,那時就像被你提了一桶冷水當頭淋下,而你這潑冷水的人竟還天真地拿著四百塊跟我強調你絕對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他悶笑著,震動了胸膛。「在那樣的情況,那樣的時間、地點下。」當年他才十八歲,正是狂傲、不可一世的年紀。發現原來是她突然闖進,讓他在瞬間卸下全身的緊張,差點腿軟。
「我口氣差勁地叫你滾,沒想到你卻去而復返,你知道那讓我多吃驚嗎?」他睨著她,唇邊有抹笑意。「我在想這小表頭竟然這麼大膽,敢接近我這個淌著血的人,正準備把你丟出去時,你竟然只顧著跟我證明你並不怕血,你都快要被我丟出去了,還在怕我不相信你的話。後來我不想理你,徑自走回房間清洗傷口,你沒跟來,我以為你回去了,卻在走廊上發現你竟然昏迷在那兒。」
「你當時一定很吃驚。」從他現在的口氣就知道了。
「是的,我很吃驚。」
蘊涵在眸中的不只是吃驚,還有一層歉疚,在他踫觸到她滾燙的額時,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那個罪魁禍首。他一定是昏了頭,才會想要挫挫她當時瞪視他時眸里的那份堅強與不懼,也許是一股不屬于她年齡的早熟,讓他忘了她那時才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那麼……」古音突地想到,「華叔叔是你特地請來看我的?」
莫天邵點點頭。「沒錯。」
她喜上眉眼,加深了笑意。「你當時為什麼不明說?」
「那種事沒什麼好說的。」當時他不說是為了避免麻煩。
她眨眨眼,了解他的立場。他是怕她又去找他是嗎?
「是我反應不夠立即,那一晚當你說你有個常常帶著傷口的父親時,我就應該想到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才是,這樣也就不會讓你和你母親多辛苦了十年,當時年幼的你寄人籬下,日子想必不好過。」他有著深深的憐惜。
晶瑩溫潤的眼中有些濕意。她以為除了媽媽之外,沒有人會想到那時的她承受了多少的冷嘲熱諷、譏笑怒罵,她不想跟媽媽訴苦,只有自己默默承擔,好多年來那段歲月一直是她極不願回想起的,只除了有關他的回憶。而現在,他的了解讓她欣慰又感動。
「十年後的現在,我又來了,很抱歉那天我們再見面時,我那樣傷害你。我做了很多讓你不開心的事,很抱歉。」直到現在想起,他仍是懊悔欲死。
她在他懷里一陣胡亂地搖頭。「我說了,我沒記恨你。」一個念頭閃過,她急忙抬頭問︰「那你外公會不會又派人來打傷你?」十年前會不顧祖孫間的血緣之情,可見他的外公對他父親有多麼怨恨。
「現在不會的,如果他要做什麼早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這麼說他還是有可能遇到危險。古音仍不由得擔心。
「再怎麼樣,我絕對不允許他們動你。」
「我比較擔心你!為什麼你的父母還讓你來這里呢?他們不怕你又遭到十年前的傷害嗎?」
「啊?他們听到你這麼說一定覺得很冤枉。」他笑了笑。「他們並不知道那件事情,我瞞著他們沒說。」
「你……為什麼?」
「沒必要說。」他撫著她的發,溫柔的說。
是不想增加雙方的嫌隙嗎?
她愣愣地望著他。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現在卻又覺得不懂他。
「眼鏡戴得還習慣嗎?」
「啊?」她回神,知道他所指為何,點了下頭。隱形眼鏡,他建議她去的,原以為他是嫌她戴眼鏡不好看,後來才知道,他會這樣建議是為了想將她看清楚,還有……親她時也比較不受阻礙。
「你臉紅的樣子真可愛。」他邊說邊將臉湊近她。
有所顧忌地,她伸手抵住他,「你還沒說完剛才的事,你爸媽後來呢?」
他吻了下她的手繼續說︰「老頭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法阻止兩個一心想要在一起的人,到最後,我媽跟著我老爸私奔了,所以老頭對我老爸可說是恨之入骨。我爸將近三十年沒再回來,全都是因為那老頭,我媽曾經好幾次與老頭聯絡,但他始終沒有善意的回應。」
「你外公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嗎?」
「沒錯,所以他更不能原諒搶走他女兒的人。」莫天邵趁她不注意撥開她的手,移近兩人的距離。
「他一定很寂寞。」
唯一的女兒與他分開近三十年!對一個老人來說,他面對的將是如何的冷清?
「他不會寂寞的,他的事業是他的全部。我媽說好听點是他的掌上明珠,說難听點是他擺著好看的洋女圭女圭,他根本不陪她的,在我媽還小的時候,他就送她去寄宿學校了。」
「是嗎?」
「是,所以你不必同情他。」他的鼻子磨蹭著她頸旁細女敕的肌膚。
「他還會繼續監視你嗎?」
「不要管他。」他一路細吻,游移至她的唇。「你真香。」
「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雖然現在沒事,但難保永遠沒事啊!」她捧住他的臉,制止他的動作,認真地說。
「你放心,事情會解決的,畢竟已經懸定太久。我唯一擔心的是你的反應,我怕你听了會避開我。」
「我不會的。」她笑了笑。
「還好你不會。」他說著又要把臉靠上前去。
「不行。」知道有人在監視,她無法這樣若無其事。
「為什麼?」他納悶著。
迸音紅了臉,推開他站起身來。「有人在看。」
「誰在看?」
「監視你的人。」
「要看讓他們看去,反正我想他們也看了很多次了。」
一抹羞窘之色染上她的頰。「所以才不行呀!」她往門口走去,「我去外面掃地。」
莫天邵也跟著起身,他可不願意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尤其在不知道又有誰躲在樹上的情形下。
「我一直有種感覺。」到了外面,莫天邵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
「我覺得我像是你養的情夫。」
她大感錯愕。「為什麼?」
「因為我每天只能待在這里等你來。」他邊說邊皺起眉。「你不準下班後讓我去接你,也不準我送你到家門口,你在避免你周圍的人見到我,我這麼見不得人嗎?」
他怎麼會見不得人?他讓她感到多麼驕傲,只是,她就是無法拋開心頭的隱憂。
「真的嗎?」他彎下腰,把臉湊到她眼前。「我見不得人?」
他一副準備與她大肆理論一番的樣子使她發笑。
「你還笑?我很認真的。」
她點點頭。「我知道。」
「知道就認真回答我啊。」
「我不想麻煩你。」
此話一出,他馬上回了句︰「不麻煩。」
迸音遲疑了一秒,正要回話時,一道揶揄的低沉嗓音伴隨著摩托車聲傳來。
「唷!好一對甜蜜的情人啊!」一輛125的重型機車直接騎到他們面前。
「華叔叔。」她禮貌的叫道。
華師承咧開一口白牙笑著。「談戀愛真的有滋補養顏的功效喔,小音,你越來越美了。」
此話大概客套居多,古音也不當真,只是輕輕回了句︰「謝謝。」
「你還在蜜月期吧?怎麼有事沒事就晃到這里來?」莫天邵嫌他打斷了兩人間的談話。
「喂!小子,當初你要我把這里當度假山莊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我才新婚?」他抱怨道。這人當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就是有想到才請你來的,不過你每次好像都不是來度假的。」說他是信鴿還準確點。
華師承停好機車,有意無意地看了古音一眼,她意會,馬上找個借口要離開。
莫天邵阻止她,對華師承說︰「所有的事情我都跟她說了,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華師承看向古音,她對他微微一笑。
他點頭附和︰「知道了也好。其實,我是來跟你提上次那件事情的,我勸你還是去見見他比較好。」
「怎麼?」
「他上次跟我抱怨,說你不懂得敬老尊賢,連去見他一面也不願意。他還說,跟他有過節的是莫俊風,不是你,你好歹是他葛尊正的孫子,就算是去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也不為過吧?」
「你在開玩笑嗎?」莫天邵一臉不置信。老頭竟然怨他不顧祖孫情份!?
華師承正色道︰「我不是在開玩笑,總之你好好想想,我走了。」他一揮手,跨上機車,揚長而去。
迸音看著仍一臉懷疑的莫天邵,「我覺得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要我相信老頭說了那樣的話?」
她一笑,很了解他似地說︰「他有沒有說過並不重要,不是嗎?你不是已經決定要去見他了?見了面再問清楚吧!」「你說得對。」
???
莫天邵被一個秘書似的男人領進一間非常古樸愜意的房間,面門的牆壁全打空,嵌了一牆玻璃,光線大量射進,照得一室光明盎然。
他與葛尊正面對面坐著,老人身旁是領他進來隨侍一側的男人;男人五十開外,面容有些陰柔,體型偏文弱,應是老人的秘書之類。
他與老人對視有一會兒了,兩人眼中各自有著打量,不同的是一個如翱翔的黑鷹,一個則沉穩不動如大地。
良久,老人開口,平穩一如他的神情貌,不露一絲情緒。「你遲了一個月。」
「遲了?我可不曾應允你我會來。」這是他的外公,葛尊正,一個專制固執的老人。花白的頭發、權威的胡子,與他印象里的那個男人比起來老了許多,少了些迫人的光芒,多了些純厚,但大致看來仍是一個專制老頭。
「你的教養有待加強,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話這麼放肆,除了那個小賊,你倒是和他挺像。」
「當然。」
「你母親過得如何?」
「非常好。」固執的老頭,還是不承認他父親嗎?
梆尊正冷哼一聲,十分不以為然。
「這麼多年來,你們在哪兒落腳?」見莫天邵沉吟不答,他又說︰「我老了,再沒那心力把如華追回來了。」
他輕笑,可仍不敢看輕眼前的老人。
「如華……你母親提過我嗎?」
「如果她沒提過,我又怎會知道你這號人物?」他瞧了眼老人略微緊繃的臉,「你放心,雖然我認為你對你女兒不夠厚道,但她可從沒怨恨過你。」
「沒怨恨我?」老人十分不相信。
「要信不信隨你,我來這里也不是來跟你回憶陳年往事的,那些事跟我有些距離,我沒多大感受。」
他看著英俊挺拔的莫天邵,突然感到一股深沉的失落。這是他的孫子啊!都比當年離開他的如華要大了,那麼如華她應該也由青春少女變成婦人了吧,她婦人的模樣不知可好看?應該也是不錯的。她長得極好,完全遺傳自她的母親,只是她倔強的脾氣倒似他,和他一卯起來簡直沒完沒了,如果他們父女倆有一人脾氣能溫和些,那麼或許當年的事情能夠圓滿得多。
「他們難道永遠不準備回來了嗎?」老人問道。
莫天邵注意到一旁的男人平靜的面容上迅速閃過一抹驚詫。
驚詫?他暗忖。看來老頭讓人以為他是個固執到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現下他這麼說,是表示他願意讓步嗎?「人在外地當然會想念家鄉的種種,只是,他們不得不提防,是否會有瞧他們不順眼的人又來搞破壞。」
梆尊正隱隱起了薄怒。「哼!做了虧心事果然心虛。」
「虧心事?葛老先生可真說得出口啊!」
梆老先生?葛尊正眼眯了起來,心頭大感不舒服。「你來這里應該想清楚了才是。」他可是他葛尊正的孫子!
「我該想清楚什麼?我明白告訴你,我不是來跟你閑話家常的,而是來請你撤掉那些煩人的眼線,要不然我把他們全當小鳥打下來!」
「你敢!」老人真正動怒的原因,全是因為他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
莫天邵笑笑,「為什麼不敢?」
老人氣勢軟了下來,「好歹我是你外公。」
做外公的會派人威脅孫子?他眼里浮現一抹不以為然,完全對眼前的老人不苟同。
「我無意讓你產生敵意,我老了,再樹立敵人可不是明智之舉。」他沉吟了下,「那些人我會撤的,不過你得答應至少一個禮拜來這兒一次。」
莫天邵眉毛高高聳起。這強硬的老人也有軟弱的一天?他現在是拜托他來看他,為什麼?這和他印象中的老頭大有出入,難道真因歲月的無情讓人妥協?
「我就這點要求,難道你做不到?」老人生氣地瞪著他。
「不是做不到,只是有點意外罷了。」他站起身,談話到此算是達成目的。「我答應你。」
莫天邵離開之後,房間內有了短暫的沉默。
「老爺。」一旁的男人開口,「為什麼您要允許他見您呢?」
「我的孫子來看我還要問為什麼嗎?」他懶懶地說,隱隱有股不悅。
「不,我只是想,他是莫俊風的兒子……」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阻斷。「田秘書,你似乎忘了,他雖然是莫俊風的兒子,卻也是我女兒葛如華的兒子,更是我葛尊正的外孫。」
「老爺,難道您就這樣算了嗎?要不是莫俊風,您唯一的女兒也不會離開您,讓您一個人孤單生活了將近三十年,而他卻在國外逍遙。他沒有征得您的同意就徑自帶走小姐,您原本該享有的天倫之樂,以及含飴弄孫之樂全因莫俊風而破壞,現在莫俊風的兒子都已到了成家的年齡,而您卻仍一個人住在這冷清的大宅子。
要是莫俊風懂得一些為人子女該盡的責任,不這麼多年避不見面的話,您何苦像現在這樣與自己的孫子這麼生疏?這全都是因為莫俊風,如果沒有他,我想小姐以及老爺會相處得更好的。」
挑撥的言語攪得葛尊正心里暗潮洶涌。
原本,對于莫俊風,他就從不曾諒解過,他怨極了他帶走他的女兒,讓他老來獨自一人;他原可享受一般家庭的天倫之樂,就因為莫俊風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
他眼里蒙上一層冷霜,僵硬的面容有被撩起的憤怒。
「莫俊風,他是該死!」
田永信乘勝追擊,「老爺,您已經孤單了近三十年!您還要繼續下去嗎?」
「什麼意思?田秘書。」
「我認為是該讓莫俊風好好懺悔他的過錯的時候了。」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
「引他回來,再殺了他?」葛尊正眼里起了警戒,他謹慎地打量眼前的田永信。
「是,老爺。」他陰柔的臉上一片平靜。
「田秘書,你要如華恨我一輩子嗎?」葛尊正嚴厲地瞪視著他
「如果借刀殺人的話,小姐就不會恨您,而且如果莫俊風死了,理所當然的,小姐就會再回到您身邊。」
他持在手中的拐杖重重擊了下地,並且喝斥一聲︰「荒唐,你要讓我女兒守寡嗎?我人雖老,心可不昏。莫俊風雖然對不起我,可沒對不起如華,他要是死了,如華的後半輩子依靠誰?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嗎?」他努力平復激昂的情緒,「田秘書,你最好不要再有這個念頭,我先把話明說了,這事我自有打算,不用你多操心。」
田永信誠惶誠恐地點了下頭,態度顯得相當謙卑。「是,老爺。」
梆尊正拄著拐杖往外走去,來到一輛豪華的賓士車旁。田永信恭敬地開了車門,等老人進去後,他忙要坐進駕駛座。
老人按下車窗,「叫黃成來開車。」
他听後似要反駁什麼,最後只是恭敬地應了聲,旋即離去。
等賓士車開走後,另一輛車也跟著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