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危機戀愛學 第二章

「杜拜到了,要不要帶幾瓶世界上最便宜的XO入境法國?美人醇酒,世間一大享受。」伸著懶腰,向來很能接受事實的康哲風,到達目的地,心境反而平穩下來,恢復一慣愛鬧的本性,他捉狹地詢問康家唯一嗜酒如命,本領到千杯不醉的酒鬼——康哲代。

「要喝酒,到法國還怕沒有嗎?要你羅唆。」

結實殘忍的拳頭,往康哲風肩膀上捶去以示不滿,康哲代翻眼,直接省下道別,使勁把康哲風踹往海關的方向,免得他礙手礙腳地惹人嫌。

轉過身,他的眼楮在看到「滿坑滿谷」的洋酒時,閃爍成銳利的「精光」。

               

不到兩秒的時間,康哲代本性暴露無遺,「重酒輕弟」的飛撲免稅店,拿起展售架上的瓶瓶罐罐,眉飛色舞地恨不得一鼓作氣,把它們全部搬到法國去……

從免稅店拐個彎,康哲風硬是在機場內東游西蕩的轉了三圈。玩夠本,才心甘情願晃去海關報到。

越過海關人員的肩膀,遠遠就瞧見一名持著木牌,把他中文名字寫得很驢的短腿族,眼巴巴地望著等待通關的人。

康哲風對他招手示意,一對黑白分明的精明銳眼,則打量四周環境。

壯碩結實的身形四處鑽動,在他看來,阿拉伯人全是僅次于黑人的牙膏最佳代言人。

想到一連三個月,要跟這些不講中華民國國語的外蠻共事,康哲風就忍不住要申吟不已。

在康家,他是聞名的智多星。聰明,懂得收斂鋒芒,盡量隱藏住他霸氣的一面,使人對他防不慎防,輕易地掉入他設下的陷阱無法自拔。

小白臉跟紈褲子弟的形象,是最好的防護糖衣。問題是他的膚色不夠白,看來就生了股氣勢凌人的味道(唐家的「絕代風華」只要一板起面無表情的「屎臉」,都是嚇死人的「酷」),怎麼看都是一副會威脅到旁人飯碗的模樣。

逼不得已,他只好把自己的膚色刻意漂白——病態的那種蒼白,使他看起來更加溫和、不具威脅性。更靠著他的溫文風趣,安安穩穩的躲掉公司內部爾虞我詐的人事糾紛,安穩坐上電腦開發部經理的位置。

看阿拉伯太陽毒的,可不要因為一次出差,就毀了他幾年來的努力,讓他變成一只銅油豬才好。

唉!未來的日子無疑會是一場劫難的開始!

「康先生,蘇丹交代,你一到就送你到晚宴會場,今天油務大臣也會列席,你的駕臨,對將來中阿合作的可能性,應該更有助益。」負責接待康哲風的,是石油大王身邊的機要秘書——阿布理,他精通四國語言,人則短小精悍十分可愛。

塞個紅包,運用一點特權,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康哲風直接弄進阿國國境,省略羅哩羅唆的通關盤查。

看來不光是中國人愛走偏門喔!

嘲諷地撇撇嘴,康哲風怡然自得地跟他坐進接待房車,看著街景走馬燈似的一掃而過。

黃昏時候的沙烏地阿拉伯,給他的刻板印象,一如過去從鐵鷹F16里看來的。繁忙、熱絡,像是隨時準備迎接戰爭般的充滿緊張氣氛;而唯一調和暴戾之氣的,是身裹沙龍、頂著竹籃、穿梭于街道間的倩影。

苞擁有一根根油管,掌握世界油源,財大氣粗的番仔合作,能有多大勝算,康哲風聰明如電腦的金腦袋,還算不出實質上的效益;不過可以預見的,是這段出差的日子,應該還不至于讓他感到無聊。搞不好來個○○七什麼的刺激鏡頭,就有趣了!

康哲風什麼都玩過,就是還沒駕過直升機咧!

◇◇◇◇◇◇◇◇◇◇◇◇◇◇◇

權充司機送荊紫鈴到達宴請阿國重臣的晚宴,游守義把她丟在門口,告知她去停車後,人就腳底抹油,模魚去也。

在入口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半個人影,荊紫鈴只好逕自步入會場。

荊紫鈴的身材,對大多數的東方女人面言,算是仰之彌高的一款。所以,她一踏進大廳,立刻引來軒然大波,讓男士們心底激起陣陣漣漪,贊嘆不止。

被火燒掉、參差不齊的烏發,被削成羽毛剪,輕盈柔順的貼在她鬢邊,水藍色系的曳地長裙、束腰高衩低胸包背式設計,沒有其它多余的彩飾。搭配國際上少見的藍星鑽項鏈,和整套的耳環、手鏈,不但輕而易舉的烘托出荊紫鈴特有的健康膚色,更為她添出一般野性美。風情萬種的荊紫鈴,讓在場的阿國女子,黯然失色。

眼見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寒喧過後,久未涉足「風月」場所的荊紫鈴,全身上下不自在的直叫救命。她逃命似的躲進陽台,尋求新鮮、不帶絲毫阿庚諂媚的空氣。

五分鐘過去,吹皺一身薄衫,也跟著引來幾只無頭蒼蠅,破壞她享受寧馨氣氛的雅興。

稀松的樹蔭下,頓時出現幾個龐然大物,將荊紫鈴團團圍住。個個摩拳撐掌,擺出一副想撂倒她的架式。難得她肯打扮的如此「女性’,這些人卻想對她毛手毛腳,未免太殺風景了!環顧眾位不懷好意的探訪者,荊紫鈴嘆息︰游守義呀游守義,你該死的溜到哪里去了?

△△△△△△△△△△△△△△△

荊紫鈴真正意識到她處境艱難,陷于孤立無援的窘境下,是她在集中注意力單打獨斗、對付眼前幾位剽悍仁兄,過了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喂!我跟你們有什麼仇,你們要對我拳打腳踢?」委身躲掉側踢過來的飛毛腿,荊紫鈴偷空,香汗淋灕、嬌喘地問。

「老板說你從他家里拿走一件貨,要我們跟你拿回來。」大猩猩之一,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口說道。

「貨?什麼貨?我幾時拿……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說……」荊紫鈴快給他們逼得像名副其實的「瘋子」了。這些人根本蠻不講理,趁人之危想她打扁嗎?

就在她左支右拙、閃避不及,眼看迎面就要吃上一記鐵沙掌,大嘆倒霉之際,老天爺卻突然听到她呼救的聲音,朝她伸出援手,及時救上她一命。

荊紫鈴只感覺到小蠻腰被人盈盈一握,人已安全的窩在一個偉岸壯闊的懷中,順勢一帶,來人輕易地躲開打手們粗手粗腳的攻擊。

身後散發的溫和氣息,具備安撫野獸靈魂的功效。奇異的信任感,讓她心安理得的蜷在對方懷里,全然的放輕松。吁口大氣,直呼「好里家在」,荊紫鈴甚至舒服到不想離開了。

偷偷抬眼打量「救命恩人」,荊紫鈴還來不及喘息,就又忙著倒抽口氣,視線膠著在他的臉上,她被他英俊的外貌勾去所有魂魄,奪去所有的呼吸,忘卻她此刻正處于命在旦夕、騎虎難下的危險場面了!

傻傻地愣在當場,微啟朱唇,荊紫鈴「煞」到超級大帥哥的雙眼,像閃耀的鎂光燈,閃爍個不停。原來天下還有長得這麼性格又漂亮的男人呀!還是個東方人呢!

如果說她今天的扮相,足以讓人驚艷到成為名流社會茶余飯後的話題;那眼前的男人,絕對有本事讓全阿拉伯的女人,流上三天三夜的口水,把他生活活剝不夠,還非得將他扣留,列為種馬的當然人選不可。根據優生學,這男人生出來的小孩,如果不是俊男美女,應該也相去不遠。

想入非非的她,被好管閑事、適時前來英雄救美的康哲風迷得七葷八素,根本忘記她正身陷危機,隨時有可能舊創復發的滿臉痴迷。

「人家小姐都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幾個大男人還聯合起來欺負她一個弱女子,未免太遜了吧?」標準的阿拉伯話,讓圍堵他們的幾個人一陣錯愕。

其中一個像是頭頭的彪形大漢;在靜寂後沉穩地低吼︰「你是誰?」

「一個好管閑事的人。」康哲風優閑自若的態度,像是流落民間的歐洲落魄貴族。前一分鐘還散發著極端頹廢的慵懶氣息,下一刻卻蘊藏著無限力量,隨時散發出肅殺之氣,讓人不自主地起戰栗。

這樣一個人,在阿拉伯聯合公國里,佔有什麼樣的地位,令人匪夷所思,也裹足不前。沒有人敢輕舉妄動,輕待他分毫。

幾顆猶豫的頭顱簇在一起,咬著耳朵討論要不要連他一起「干掉」。

趁著空檔,康哲風笑問躲在他懷里看起來「嬌媚柔弱’的祖國同胞,「你沒事吧?」

臉頰陡地飛來一陣紅霞,荊紫鈴輕松中帶點狂野的對他眨眼回應,「還好。」

「你媽媽沒教過你,好管閑事的人通常都不長命嗎?」青面獠牙的領導者,從眾多頭顱中抬起頭,扁著嘴,像逗弄獵物的獵人,陰森森的喝止他們繼續交頭接耳,不悅的吼聲,卻是恐懼多過威嚇,巴不得「唬」走不速之客。

「很抱歉,我媽只教過我,對狗娘養的流氓要痛下打手,可沒教過我什麼叫做好管閑事。」說話的瞬間,康哲風輕麗易舉的撂倒三人。

「小心,這家伙不是普通貨色。」

警告為之已晚,說話的人鼻頭中了一拳,他血流如注的跌倒進其中一個灌木叢里。

犀利的眼尾一掃,康哲風作勢,下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自動知難而退,怪聲怪調的叱喝著其它伙伴撤離。

見幾人悻悻然、夾著尾巴,有如喪家之犬般垮著肩膀離去,康哲風這才松開荊紫鈴,拍拍她的臉,逗弄的說︰「小心一點,在國外被人吃掉,可是求救無門喔!」言罷,他再度以高尚優雅的黑豹姿態,溫文從容的離開她。舉步邁向等在一旁的阿布理,他留荊紫鈴待在原地悵然若失。

如此爾雅、高尚的俊逸男子,怎會對她不屑一顧?向來視女人矜持如敝屜的荊紫鈴,卻不敢在他眼前展現熱情!怕嚇到他,卻也怨他不解風情。

「如花似玉的東方大美人,還引不起康先生的興趣?我以為今晚你會找她陪伴。」康哲風一走向阿布理,老狐狸般的秘書大人便開口調侃。

「全天下,除了我的女乃酥妹妹,再也沒有更美的女人了。」聳肩攤手,康哲風環顧四周,對這類逢迎諂媚的宴會,表現的興致缺缺。

擺擺手,康哲風開門見山的問他,「該打招呼的對象,已經打過招呼了?如果是,我想你還是先送我回飯店休息吧!」

「也好。」阿布理受命竭盡全力的招待貴賓,自然不至于違拗他的意願。點點頭,帶著康哲風無聲無息的悄然離去。

☆☆☆☆☆☆☆☆☆☆☆☆☆☆☆

荊紫鈴不太能接受「恩公」連拿正眼看她一眼都不肯的事實。

從初邂逅龍驤虎步、卓越超凡的東方英雄至今?不過短短數日,卻像過了一輩子。荊紫鈴成日游魂似的東飄西蕩,毫無辦公興致的一臉無精打彩。

一見鐘情,是怎樣的境地?就像此刻的她。見雲會笑,遇風會哭,就連在路邊行走,看見如膠似漆的愛侶,都會讓她羨慕到咬牙切齒,妒忌萬分。

「瘋子,回魂羅!」游守義陪她逛了半天的街,接受她心不在焉的事實後,心里是更深一層的失敗。依她失神的程度,他們兩個很快就會成為狙擊手的最佳射擊目標。兩只手在她眼前搖晃,游守義沒好氣的在她耳邊恬嗓。

「別吵——」

「吵」字還沒完,荊紫鈴耳邊忽掃過一粒子彈,來不及僕倒,素來以逃命見長的游守義,立刻反應機靈的抓起她的手掉頭就跑。

正好在他們四周或走或駐留或逛街的路邊觀眾,听到槍聲,莫不抬頭準備看熱鬧。

一時間,就看見兩人狀似狼狽的在路上給子彈追。

「你又惹了哪一路人馬,想把你殺之而後快啦?」再這麼跑下去,就可以參加奧運比賽了!游守義揮汗如雨的邊跑邊嚷。

「我怎麼知道……」這輩子最狼狽的就屬今天!苦著張臉,手無寸鐵的荊紫鈴,無辜的吼回去。

「二號美女,快上來。」

跑過一個露天咖啡座,荊紫鈴听到熟悉的聲音,宛如天籟的讓她一陣低呼,毫不猶豫的跑進一輛開著車門的紅色法拉利,興奮的目光,直盯著臨危救命的「大恩人」不放。

喘咻咻地吞咽口水,她眼帶垂涎興奮的盯著他問︰「怎麼是你?」

「是啊!我們還真有緣。」開著租來的車子在市區閑逛,遠遠就看到兩只落跑小狽賣命的狂奔,康哲風頓時惻隱之心大起,再次伸出援手搭救「海外僑胞」。

「為什麼叫我‘二號美女’?」四輪當然比十一路跑得快多了。既然危機已遠,荊紫鈴立刻興致勃勃的詢問他。

「因為一號美女是我小妹,跟她比起來,你遜色那麼一點點,所以算是二號美女。」

成拳握合的拇指,壓在食指內側的第一個關節上。康哲風—面強調荊紫鈴跟康乃愫外貌上的一點點差異性,一面帥氣的把方向盤打轉成三百六十度,避開隨後而來的子彈,讓它不偏不倚的打中右後方向燈,直接射穿燈罩,卻對他們均不成威脅。

不忘忙中做樂、善于自娛娛人的康哲風,從後照鏡瞥見後頭追兵怒吼狂殺的憤怒,譏誚地抿嘴,露出淡然的笑容。敬佩自己無與倫比的駕車技術之余,亦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口哨聲,讓吆喝劃過車頂,穿出天窗隨風沙飛揚。

他離合器一踩,神情更顯得肅穆精備了!

挑高眉毛,康哲風嗤笑敵人險象環生的處境,卻不失認真專注的臉部線條,真有迷煞人的本領。荊紫鈴數度迷他迷到失去專業素養,像普天之下遇到偶像就發出尖叫的瘋丫頭,無法自持。不過這位新朋友嫌她不夠美!真令人傷心。

荊紫鈴極富野性美的灩灩紅唇,還來不及嘟起以示抗議,直覺他批評中肯切實的游守義,已忍俊不住,爆笑到整個人抽筋,跌倒在座椅下直不起腰來。

素來以美麗不可方物,傲冠眾佳麗的情報員,在超級大帥哥眼里,居然比不上自家小妹的萬分之一?這可有趣了。倔強如荊瘋子者,非纏他纏到他親口承認,荊紫鈴才是「一號美女」不可!

等她忙著倒追男人,就沒空玩危險游戲讓天下人擔心受怕,而游守義當然也就跟著蒙受其惠,安心放大假,高枕無憂啦!他閃著興奮色彩的眸光,盡是沙灘美人,唯度假是圖的憧憬。

「笑、笑、笑,你當心下巴掉下來。」狠狠捶他一拳,荊紫鈴氣鼓鼓的打得他滿頭包。

真過分。再怎麼說,她也是火雲口中的超級美女呀!這人完全不把她擺在眼里,未免太目中無人。不行,她一定要變成大美人,把他迷得神魂顛倒才行。

腦袋像陀螺似的轉個不停,荊紫鈴滿腦子是「獵艷」計劃,身後的危險,她反倒不是非常在意。

康哲風看她表情豐富的擠眉弄眼,差點笑壞肚皮。真是可愛的女人。康哲風將評論留在心底,怕說出口會引起她更多的嗔視。心緒一轉,他簡單扼要的把自己介紹一遍。

「康哲風。健康的‘康’,風華絕代的‘風’。」他溫厚的大手送向她,康哲風綻放幾萬伏特電的笑容,以開朗、熱絡的語調說道︰「請指教。」

疾馳的車速,讓車身不時以拋物線的弧度前進,幾經顛簸後,荊紫鈴總算把她的小手擺進他手中,漾著水般的甜美笑靨,學著他的口吻,輕松愉快的投桃報李。

「在‘荊’棘中飄搖的‘紫’色‘鈴’鐺,荊紫鈴。請多多指教。」

「荊紫鈴?很獨特的名字。」嘴角撩成極完美的弧度,康哲風真心的贊嘆。

「簡稱荊瘋子。拜托兩位別再談笑風生了,現在是倏關生死的時刻呢,逃命要緊。」匆匆說完,游手義飛快彎下腰桿,躲開飛過他頭頂,直射穿擋風玻璃的子彈,暗叫好險。

「看起來你跟‘戰亂’很有緣喔!兩次見面都是在槍林彈雨、險象環生的窘境下,荊小姐是女飛賊還是情報分子,惹來這麼多人關愛你?」

「雖不中亦不遠矣。」眨動一對細細長長的丹風眼,荊紫鈴賣關子的說。

看著她不停的對人家拋媚眼,游守義忍不住大聲嘆息︰這女人豈不等于花痴?

如此輕松快意,他們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危機決動員」啊?

數度狙殺荊紫鈴失敗,無功而返的外籍佣兵、黑道分子們,個個垂頭喪氣的一字排開,等著享用「鼬狼」獨家發明的極刑——竹筍炒肉絲,讓執行人員伺候著。

***************

「東西呢?我要的東西,你們究竟拿回來沒有?」

極端震怒的駱中行——也就是阿國人人談之色變的黑手黨當家頭頭「鼬狼」——如狼假虎、陰冷不帶感情的臉,是令人生畏的。

再粗鄙的言語,從他口中出來,似乎也不必太過驚訝。因為駱中行的嘴巴之利、遣詞用字之狠,足以將人萬箭穿心、千刀萬剮數次不止。

只見他像自動灑水器似的猛對眾位嘍羅們廣被雨澤,他們便紛紛垂下頭,甘願在地上找螞蟻,也沒膽正眼看他一下。扭捏不斷的身體,甚至比毛毛蟲還好動。

一道命令下來,大伙奔走相告,口耳相傳︰殺荊紫鈴,拿回組織被竊取的寶物。問題是︰誰知道那玩意兒長什麼模樣?找?要怎麼找啊?

「把他們全都斃了,組織不需要這些沒有用的家伙,他們只會浪費糧食而已。」駱中行額頭青筋抽動,冷著聲,滅絕的下達命令。

他話剛說完,幾個彪形大漢就嚇得屁滾尿流了!瑟縮地窩成一團,省去多余的告饒,他們全有志一同的把求救目光,飄向駐立一旁、自始自終像個啞巴不出聲的宓甄琳,以乞憐的眼神,祈求她擺平「鼬狼」的怒氣。

丙然,不負眾望的嬌喝聲,如降甘霖的灑了下來,「慢著。」宓甄琳柔情似水的把手搭在他剛硬的手臂上,輕易地安撫住盛怒中的愛人。僅僅是語音裊裊、輕柔慢緩的用華語對駱中行說︰「何必為一點小事發火呢?最近風聲很緊,你勸用私刑殺掉這些阿拉伯人,一定會引起警方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還是算了吧!嗯?」這句話就讓駱中行乖得像只不會咬人的紙老虎——溫馴的駭人。

宓甄琳的柔情,是他心中永遠的羈絆。

奇跡似的,前一秒鐘還暴跳如雷,準備把這些「外籍勞工」趕盡殺絕的駱中行,瞬間成為唯女人是從的繞指柔。

拍拍她的手,他氣勢已不若先前強硬,卻還是臉色難看的說︰「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出紕漏,我要你們的命。下去吧!」

「是!」伸手抹去冷汗,拋給宓甄琳感激的一瞥,眾人紛紛成鳥獸狀的「閃」了。

看著大伙逃之夭夭,宓甄好笑的掩嘴,「看你把他們嚇的!」

「不給他們一點下馬威,怎麼顯現得出我的獨斷獨裁?」手輕捏宓甄琳的香肩,駱中行坐進他的寶座,再拉她坐在她腿上,灰色的眼瞳,散發出渾厚憨實的光芒。

「駱——」把玩著他的領帶,宓甄琳欲言又止的啟齒,喚他,又頓住。

「嗯?」俯在她耳際,跟她耳鬢廝磨,駱中行好笑地睇視她。「怎麼了?我的小解語花,什麼時候變得喜歡吞吞吐吐?有話跟我說。」

「我想……我想……」盯著被她絞成一團的布條,宓甄琳在他鼓勵的眼眸下,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只是想問你,我們倆什麼時候回國定居。這段槍林彈雨的日子走來,我突然好怕……我怕有一天,你會從我的眼前消失。」緊緊地摟住他粗壯的腰,將頭埋進他懷里,宓甄琳晶瑩的淚珠滾出眼眶,日積月累的壓力,令她擔心受怕地哭嚷︰「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我們能相親相愛,白首偕老就好。駱,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別哭,甄琳,你別哭……」笨拙的幫她拭淚,駱中行哄著她。細密的吻,也像小雨般灑在她不施脂粉的臉上,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搏她一笑。

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宓甄琳楚楚可憐的企圖說服他,「駱,答應我,回到中國人的地方吧!香港、台灣,哪里都好。我們可以做點小買賣,過著平凡夫妻的生活。沙漠的一切,留給沙漠人自己去處理。我們這些外人就退到一旁,別再干預別人的事了。好不好?」

「再看看吧!」冗長的靜默過去,駱中行喟然。

將宓甄琳惶恐受怕、極度不安的蒼白納入眼底,他也只能自私的寬慰她,「穆亦罕把組織交給我,不啻是把弟兄們的生計都交付我。我不能說解散就解散。琳,請你體諒我的苦衷。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夠跟你遠走高飛,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希望你能體諒。」

「既然下定決心跟你,我自然無怨無悔。但是現在混黑社會的人,全是不講道義的土流氓,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他們會反噬你一口,到時候我……」

如泣如訴的話語,由宓甄琳這等柔弱的女子說來,最具說服力。

攫住她清徹如碧潭的眼瞳久久不放,駱中行無奈地嘆息︰「琳,你再鑽牛角尖、想不開,我就要送你回新加坡去了。當初我們講好生死與共,如果你反悔想求去,我可以理解,也尊重你的決定……」

猛地以手捂住他翕動不已的嘴,不讓他再說出更絕情、更想把她推開的話來。宓甄琳迅速收拾朦朧淚眼,款款情深的再次為愛委曲求全。她了解他,也懂得他的心,遂不願他為難。扯出一抹淡然的笑靨,宓甄琳顯得有些心灰意懶,她泄氣的說︰「算了,你不必解釋,你的意思我懂。」站起身,她頓覺疲憊的離開他舒適的腿,退向休息室。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別來吵我。」既然駱中行不願順她的心意行事,她使使小性子以示抗議可以吧。(情婦也是有情婦的骨氣哪!)

必上門,宓甄琳把自己關進房,獨自咀嚼她的孤獨與悲傷。

+++++++++++++++

望著牆上斑剝的油漆,宓甄琳直覺她的愛情,就像頭頂的裝璜,充滿破敗、腐朽的味道。因為年代久遠,居然讓她「日久生情」,舍不得重新隔板補牆粉刷了。

這就是她一生追求的愛,尋找的夢?當一個女人只能仰賴她的男人而活,她還剩下多少尊嚴可以任人踐踏?她絕望的淚珠滑下兩頰,宓甄琳笑得澀然。

「琳……」伸出的手,在空氣中握了握、駱中行的眼里只有數不盡的疼惜跟無奈。

苞了一個黑道分子,她注定要一輩子以淚洗面。

就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太痴,看不破情關,所以必須同下十八層煉獄,倍受煎熬。

棒著一扇門,盡是不同的心情……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