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日本?」坐在對面的男子挑起濃眉。
「拜托,你別這麼大聲好不好。」婉綺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事實上她和這名男子並不熟,用十只手指頭仔細掐算,仍可以算出像他們這樣同桌啜飲咖啡的次數,不過她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和這個男子相當投機,也許他們之間夾著一位同樣令他們感到重要的人吧!
她真的打從心底佩服這名男子竟有如此的毅力和恆心,詢問了她三年同樣的問題,只因為一個意念——他想再見那個女子一次。
「為什麼突然想去日本?」他揪結著濃眉煩心的問著。
「沒什麼,想去就去啦!」婉綺仍是一貫灑月兌的回答,不過她不是傻瓜,他那麼清楚的表情她還看不出他到底想問什麼嗎?「放心,她沒和我一道。」
這話令冷磊乍喜你的意思是……「
「她人還在台灣。」她看到冷磊明顯地松了口氣,不免要提醒他。「你應該沒忘記我告訴過你,她已經為人妻室的事吧?」
她的提醒,讓對方原本明亮的雙眼隨即黯然下來。「我沒忘。」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再繼續找她了,若你真的欣賞她,就應該祝福她,而不是給她帶來壓力和困擾,你懂嗎?」她看見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挫傷。「你不是也成家了嗎?你也應該把重心放自己的家庭上面,別讓我朋友成為罪人。」
是啊,他們彼此都有自己的家庭了。不是嗎?可是他就是忘不了那令他難以忘懷的女子。
若是當時他沒有因為醉意而沉睡,若是當時他有記下她的容顏,若是當時他知道她不是那種風塵女子,她現在一定是他冷磊的女人,絕非……絕非為人妻室。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見她一面。不過目前看來,機率似乎已經很渺茫了。
「她……她過得好嗎?」
婉綺拿起湯匙攪動著咖啡,低下頭去。「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也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面了。我想,這次我去日本後,見面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了。」
「是嗎?」看來對方避得很徹底,連最要好的朋友都近乎失去聯系,她一定猜到他會利用行動查出她的所在地,所以隔絕所有通訊的可能。
冷磊略看了一下腕上的表,下午的會議已經遲到了,不過他仍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他的動作落人婉綺的眼底,索性笑顏開地拿起旁邊的皮包。「我知道你是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出來的,現在都已經兩點多了,也不好意思再耽誤你上班時間。」
「你是第一次主動找我,說什麼都要來跟你喝上這杯。」
「我找你不是要給你任何線索,是要你完全拔除想要尋找她的念頭,三年了,夠了,若我朋友她知道你這麼做,不會感動,只會生氣。」她已經站起身子,順手將放置桌前的帳單拿起。
「生氣?」冷磊一臉狐疑地看著婉綺。一般女人若知道男人如此費心地尋找芳訊,感動都來不及了,怎會是憤然?
「沒錯,我想我也曾經告訴過你她不是普通女孩,所以別拿你對待脂粉堆里的女人的方式看她,她絕對不是那麼利欲薰心的女人。」
听婉綺這麼說,他大概了解,這三年來,對方完全不知他在背後尋覓這麼久,不然像婉兒她那麼重視朋友的人,絕對不會背著忠信承諾還繼續與他聯絡。
冷磊也站起身子,伸手欲拿婉綺埤里的帳單,卻被她巧妙地閃過了。
「喂,讓我請一次怎樣?」她以身子保護手里的帳單。
「下次吧!」他冷笑回答。
「收起你男人的自尊吧。說什麼我都要請你這一次,況且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才不理會他慣有的霸氣,反正她又不是想奉承巴結他的女人。
冷磊無奈地攤了攤雙手,「隨你。」
她真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論外表、論品性、論成就、論背景,都駕馭平常人之上,可惜這麼完美的男人,就是冷淡了些。
冷磊十分冷酷,而甯曉霜相當冰霜,這兩個冰人搞在一起到底是怎麼進出火花?她怎麼想怎麼怪。
冷磊隨著婉綺玲瓏的身軀往櫃台走去,腦子里不由地再度因為今天的話題而糾結。
他根本不相信那名女子會得到任何幸福,尤其當初他是那麼充滿霸道地情形下點有她,難道她沒有過和他一樣的心情嗎?他不信。
當他們走出咖啡館時,冷磊知道這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即使答案仍是千第一律。
「你仍不想告訴我她在哪?」他的手又慣性地伸人西裝外套,緊握著那私藏許久的玉墜。
婉綺歉容地朝他搖首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向微笑。
「很抱歉。」
「至少……名字。」他對她仍是一無所知,就連姓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能說,這是我的承諾。今天和你坐在這里,已經覺得很對不起我朋友了,所以……言盡于此。「婉綺漾開笑容,不羈的撥弄一下長發。」好了,我也該趕快回去準備準備了,不然傍晚的飛機可趕不上了。那……我們拜羅!「
冷磊保持慣有的沉默,向她點了點頭,目送著她搭計程車離去。他記住婉兒所搭每次計程車的車牌號碼,馬上打行動電話到征信社調查婉兒的去向。
這種小人的舉動已經足足持續三年之久,雖然仍無法查出另一名女子的下落,不過倒也讓他目睹到親友至信的真誠。
必上手機後了的目光隨即掃視過擁塞往來不斷的人群。這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他把視線多停留幾秒,他撇嘴冷漠地轉過頭,直往他車子停放的地方走去。
冷公館出現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大伙兒都湊到客廳來看熱鬧。
「來來來,我來跟你們介紹一下。」琴姨臉上浮現一股難得一見的驕傲。「這是我女兒玉玫,從今天起她要暫時住在這里打擾老夫人和少女乃女乃,還煩請老夫人和少女乃女乃多指點指點。」
「過來讓我瞧瞧。」冷老夫人向玉玫伸出手,琴姨趕緊把玉玫往前推去。「長得這麼標致,今年多大年紀啦?」
「老夫人,玉玫快滿二十了。」
玉玫很懂得自己的身分,早在她要來冷公館之前,琴姨已將她該知道的稱謂都叮嚀好,所以她知道眼前充滿高傲氣勢的即是冷老夫人;她再偷偷瞥向坐在一旁擁有獨特冷艷氣質的女孩,想必這就是少女乃女乃了。
「哦?那有固定的男朋友羅?」
玉玫听了,羞紅了雙頰,聞言道︰「還等老夫人您介紹呢。」
「瞧她的聲音听起來多悅耳,一顆心兒也不由地欣喜起來。好,你以後就替我讀報好了,這樣也省得琴姨看報吃力。」
冷母相當中意眼前含羞的女孩,要不是礙在身分上的懸殊,她一定急忙把玉玫找來當媳婦;不過連欠債的佷女都能當冷家的媳婦了,依她看,沒有人會比目前的媳婦還不如的了。
琴姨上前一步。「玉玫,這就是我跟你提的少女乃女乃,快來跟少女乃女乃招呼一聲。」
玉玫仍是保持著一張笑顏,對著甯曉霜道︰「你好,我是玉玫,以後還請少女乃女乃多多指教。」甯曉霜回答的態度只是微微地點頭淺笑,她這番舉動又惹來老夫人的不悅。
真是死人一個。冷母仇視睨了她一眼。
原本以為昨晚兒子應該會在家里待上一晚,新婚之夜嘛,難得男人會放過春宵之夜,唯獨她那個兒子閃避這女人仿如瘟神般。
玉玫注意到老夫人冷冽的目光,急忙打圓場,索性說話連帶動作地對著甯曉霜道︰「你對我可以放開顧忌,我看得懂手語的。」玉玫清楚自己來冷公館的目的,所以在這兩個月內,她當然不能失職羅!
看到有人懂得她的語言後,甯曉霜的眼神閃過一絲光彩。「謝謝。」她優雅地向玉玫致謝。
「不客氣。」
玉玫很高興自己的到來能讓眼前的女孩放開心胸,畢竟她是一名護士,能撒播歡笑是她的天職。
她又偷偷向甯曉霜比了「待會兒我去找你聊天」的暗語,令甯曉霜驚訝地瞄了老夫人一眼,還好她對手語沒興趣,所以沒注意到玉玫在比劃什麼,不過琴姨倒注意到了,不防地睨了玉玫一眼,然後又朝甯曉霜點頭微笑。
「老夫人,我想玉玫需要熟悉一下環境,所以讓她先下去吧。現在才兩點多,老夫人要不要先小睡片刻。」她知道老夫人有睡午覺的習慣,今天能撐到現在一都是因為想看玉玫一眼。
「好吧,你扶我上樓去。」冷夫人一手搭著琴姨的臂膀,壅容華貴地上了房間。
直到老夫人消失在二樓的房門後,玉玫露出了調皮的模樣,俏皮地跳到甯曉霜面前。「听我媽說,你昨天才嫁給冷少爺,真是委屈你了。」
甯曉霜挑起疑惑的柳眉,猶疑她為何會口出此言。
「其實冷少爺為人孤僻、寡言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听說他回國這幾年性情更是冷酷,無情。在知道他結婚後,我感到相當吃驚,不過在見到少女乃女乃後,我想,我也猜出大概了。」
甯曉霜看她毫無諱言地道出冷家少爺的缺點,有點質疑她這些資訊都是琴姨告訴她的嗎?
「你說你猜出‘大概’?我倒想听听你猜到了哪些?」
玉玫索性地坐到她身旁,大而化之地說著︰「冷家是大企業嘛,想要擠上當冷氏少女乃女乃這個位置的女人多的不勝枚舉,少爺哪個名媛貴淑不娶,偏偏看上如此平凡的你,我猜啊,一來是為了躲避各個集團攀附氏的機會,再來就是吃膩了山珍海味,所以才會有如此突兀的動作羅!」玉玫停止靈活雙眼骨碌碌地打轉,把視線停在甯曉霜臉上。「我猜對了嗎?」
甯曉霜莞爾。「我不知道,也許是吧!」
不過她相信事情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娶她一年抵銷舅舅三百多萬的債款,這代價確實太高,顯然有點詭異。
玉玫不放人的又捉著甯曉霜講了一整個下午的話,可大多數都是在自問自答。
在一連串交談中,玉玫發覺甯曉霜是不是沉默太久了,所以連要她答問題,她總是能以最簡短的回答方式帶過,尤其是問及她的家人時,她更是輕描淡寫帶過。
起初她還以為少女乃女乃是因為沒有人可以溝通,所以才會很少有放松的表情動作,不過現在也寧可相信少女乃女乃原本就是個內向、寡言的人,使得不擅言談的她,更是讓人覺得冰冷,難以親近。
玉玫看有少女乃女乃沉思的側臉,總覺得她的內心充滿神秘世界,欠缺有人深入挖掘。若真有人能撥動她的心弦,那麼她相信,甯曉霜絕對不會是一個平凡的啞女。
就不知道冷少爺是不是那個啟動她封閉許久的心鎖之鑰了。
晚飯後,冷磊要求冷母讓他有私人的時間,他必須和用今晚把未來的三百多個日子擬出一份「合約」,而參與這項「合約」的共事者當然就是甯曉霜。
寬大的辦公書房里,除了他們之外,還得要有個翻譯才行。玉玫,無可厚非地夾在兩座冰山之間,成為傳訊的媒介。
冷磊坐在柔軟的旋轉椅子上,把公事包置于桌面,將它打開取出一份今天上午請律師擬定的「臨時合約」,遞給了她。
「你看看這份內容,如果沒有問題,請你答個名。」
甯曉霜接過後,逕自走到一旁安靜的看著這份資料。
冷磊雙手置于下顎,也沉靜地看著她詳讀這份資料。
結婚四十八小時來,現在可以算是他最仔細打量他的新娘的時候。
她有一張嬌美的容顏,還有一頭柔軟細致的長發,他把視線由上緩緩地移到她那雙無瑕的小腿上,他敢說在那薄薄的衣衫里,一定是十足誘人的體態,只可惜她是個啞巴,而且還是個不懂取悅男人的女人。
他再把視線移回她的臉龐,在對上她那雙眼楮時,頓然一愣。他怎麼沒有注意到她有一雙靈活美眸,仿佛能傳遞心事般,就像三年前那個沉默的女子一樣……
他完全忽視甯曉霜已經表現對此合約的不滿,逕自沉淪在自己的遐想中。
甯曉霜見他毫無反應,不客氣地將資料丟到他桌前,將他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冷磊顯得不悅的睨了桌面的合約,再抬起頭直視她忿忿的怒眸。「怎麼?有問題嗎?」
甯曉霜十指縴細地在他面前比劃著,玉玫見狀立刻上前替少爺翻譯。
「少爺,少女乃女乃要請你看一下這份資料的內容。」
「不必看,這份合約是由我的口述律師打字暫擬,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直接提出來討論。」他將面前的資料丟到一旁。
「很好,那麼請你在第七條、第十一條和第十九條的地方稍做修改。」她盡量保持不慍不火地比劃著。
冷磊看了她一眼,重新拾起合約,慎重打開來看。幾秒後,又再度蓋上了合約,抬頭看著她。
「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你沒有,我有。」甯曉霜往前站了一步,翻開他面前的合約,指著第七條里的一段話。
「什麼教做‘乙方在一年期間不得在未告知的狀況下外出’?難道我連行動的自由都消失了嗎?」她再替他翻了幾頁,指著第十一條的文字。「什麼又教做‘乙方不得與親屬有私底下往來’?我和我家人見面也要干涉?」她憤懣地再翻了幾頁,來到第十九條,不過這次她沒有發表不滿,要他自己看過。
玉玫也疑惑地看著冷少爺的表情,為什麼少女乃女乃獨留第十九條不比畫出來由她翻譯。
看著甯曉霜極度不悅的表情,再听完玉玫解說後,他相信玉玫一定有把話修飾過,不然她不會朝著玉玫頻頻蹙眉。
冷磊吸了口氣後,沒有直接回答甯曉霜的問題,朝著玉玫略帶威脅的口吻道︰「玉玫,我們冷家請你來不是當‘親和大使’,請你做好自己的本分。」
他答非所問的話令甯曉霜驚訝,想不到他的觀察力挺仔細的。不過自己也因為讓玉玫難做人,而感到歉疚。
冷磊把合約內容轉向甯曉霜的面前,從容不迫地一一替她解答。
「第七條。我必須杜絕自家人做出傷害冷家的事情,以免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做出不堪入耳的行為。」
甯曉霜很吃驚他竟會有這種念頭。「你懷疑我?」
「有一份保證總是比較安心。而且若你不會做出違約之行為,又何必介意這第七條呢?」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鄙意。
她相信舅媽一定有跟他說過什麼,不然他絕對不會話中帶刺地表明第七條的重要性。清者自清,這是她一貫作風。
甯曉霜略整思緒地拂過長長的細發。「好,第七條沒問題。」
冷磊推推鏡框後,徐徐道來︰「第十一條。你應該沒忘記你是如何進入冷家的吧,我想胳臂向外彎是理所當然,我既然不能隔絕你和紀家的關系,唯一能做的,就是別讓錯誤重復兩次。」
「你是什麼意思?什麼教做‘別讓錯誤重復兩次’?」
冷磊看著她疑惑的表,不禁吃笑開來。「你還有妹妹嗎?」甯曉霜不解地搖頭。「你認為一年後你還有成本再抵押冷家一年嗎?」
這樣明顯的暗示,別說甯曉霜不懂,連局外人都懂得冷磊的每一句嘲諷。玉玫一臉擔憂地看著臉色逐漸蒼白的甯曉霜,她想,現在她終于了解為什麼甯曉霜會下嫁到冷家了。
甯曉霜倍受羞辱地垂下眼瞼,平順著氣。三百多萬的虧損,一次數訓就夠了,沒有任何人容許再損失第二次。
「我希望這項條件里面並不包括曉杰。」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曉杰?」他腦子里突然浮現昨天那位毛躁小伙子。
「他是你弟弟?」
甯曉霜已經沒有斗志,毫無表情地向他點了點頭。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這條件當中並不包括我和曉杰聯絡。」
「可以。」干淨俐落的回答。
再來就是第十九條了。
「第十九條……」他帶著別有含意的眼神看著她,撐著桌面緩緩地站起身子往前俯向她低垂的臉龐。「我想那是夫妻間的一種義務,我娶的是一位妻子,一位安全的性伴侶,而不是一個稱謂。這漫長的一年,總必須要有人付出這樁婚姻的代價。」
甯曉霜驚愕地抬起頭來,對上他那雙毫無感情的黑眸。現在的她,一定很像只挫敗的母獅,完全無法反擊,只有任憑對方處置。
看到她受傷的眼神,冷磊心中莫名地緊揪著,他應該感到得意的,不是嗎?
索性別過臉去走向窗台,口氣極為不悅地反問︰「你呢?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甯曉霜腦子似乎已經呈現空白狀態,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瞧她沒有反應,冷磊浮躁了。「別告訴我你沒有條件,我不會相信的。」
她看著他不屑的背影,再看著玉玫充滿同情的雙眼,甯曉霜緩緩地抬起手比著︰「我希望今天晚上所做的合約,別讓第三者知道。」
听見她的回答,令他頗微錯愕,他轉過身子看著她清麗的側臉,和一雙毫無抵抗能力的瑩瑩眸子,他竟覺得自己對她產生移情作用?
「就這樣?」
「就這樣。」
太像了,他不想這麼想,但不論是神韻或個性,都太像三年前的那名女孩。
不!沒有人能取代那名女孩的位置,即使眼前的女孩有幾點不謀而合的地方,但三年前的女孩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永固的。
冷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旋過身子坐回椅子上,拿起筆替她把條件附加上去,最後自己在「簽暑欄」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了她。
甯曉霜接過他的筆,正準備俯身下筆時,他突然開口。
「在簽下名字之後,這個合約立即生效,你確定沒有什麼要再附加的嗎?」
她的動作僵了一會,隨即毫無異議地在冷磊剛毅的字體旁邊簽下了娟秀的字體。
看著她毫無表情地把合約遞到他面前,冷磊突然覺得相當憤怒及不悅。為什麼她不要求?她明明知道這個合約內容對她全是不公平條約,他還故意把一年後的贍養費空白出來讓她自己開口索價,沒想到她竟只有一項要求。
他看著她平靜的容顏,幾乎已經忘了這麼做的目的。他只知道,他……傷了她了。
自從那一天後,冷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到冷公館。
甯曉霜突然有種松了口氣的解放,當初她還以為冷磊會當晚就要求她履行夫妻之實,不過他沒有這麼做。
在簽定合約後,他二話不說拿著合約掉頭便離開,一走就足足有一個星期之久。她知道冷磊在公司附近有間公寓,所以對于自己「丈夫」的行蹤她壓根不以為意,倒是冷老夫人覺得媳婦對待先生態度過于冰冷,而顯得相當不悅。
現在整棟冷公館,是最安靜的時段。
老夫人正在房里午睡,所有佣人不是準備晚餐的東西,就是灑掃內外,唧唧蟬鳴再加上涼風扇嗡嗡聲,也許這就是所謂怡然自得吧!
坐在客廳的她,整張大理石桌面擺滿了她翻譯外國文學的必備資料,這是她平常消磨時間的兼差工作,雖然稿費不高,倒也足夠應付她平常的生活費。
當她正在為一個單字而煩惱時,突然有一個充滿稚氣的尖銳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力。
「哇——不要啊!」
甯曉霜率先抬頭看向二樓老夫人的房間處,確定沒有驚動到她老人家,再趕緊站起身子跑到屋外探看聲音來源。
「怎麼回事?是誰來了?」甯曉霜對著琴姨比劃著。
「是小珍小姐帶著玲玲來找老夫人。」琴姨上前向甯曉霜簡略說道。
甯曉霜向站在琴姨身旁的玉玫示意,要她陪她一聲過去。
住在冷公館這一個星期以來,不論甯曉霜走到哪,玉玫幾乎就陪同到哪,唯獨在老夫人的面前,玉玫是老夫人私人的讀報者。
甯曉霜走到小珍面前,親和的比劃。「怎麼了?有事嗎?老夫人正在睡覺。」
小珍抱著玲玲,略顯尷尬地看向甯曉霜的動作,玉玫見狀替少女乃女乃翻譯著,「少女乃女乃是問你有什麼事嗎?老夫人現在正在睡午覺。」
看到旁邊有人替她翻譯後,小珍就比較敢跟甯曉霜說話了。
「表嫂,是這樣的。我先生他本來是到台南出差好好的,可是我剛才突然接到他台南的同事打電話來,說他出了車禍,我想帶著玲玲不方便南下,所以想暫時把玲玲寄住在這里,可以嗎?表嫂。」
听到小珍這麼說,甯曉霜也不由地焦急起來。「還好吧?嚴不嚴重?」
「嗯,還好他傷得不重,不過听說對方有生命危險,我擔心我先生他……」
甯曉霜看著小珍徊微失措的模樣,連忙幫她把小玲玲接了過來,安慰道︰「你放心南下陪你先生吧,玲玲我們會細心照顧的。要不要教小王載你到台南去,這樣比較快。」
「不用了,我先生這里的同事要一起南下,所以交通上沒有問題,只是……」她仍不放心地看著嘟著嘴巴的女兒。「玲玲從來沒有離開過我身邊,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媽咪……」
甯曉霜看著已經抿起嘴巴且熱淚盈眶的小玲玲,念頭突然一轉,對玲玲誘導說道︰「玲玲不是一直想到表舅的房間看星星嗎?表舅媽今天帶你看一整晚的星星好不好?」
小玲玲看著甯曉霜只用手比劃著,再看向玉玫阿姨替她解釋後,突然泛開笑顏。「真的嗎?」
「阿姨向你保證,不過你得留在這這里才可以看到星星啊!」
玲玲仍是一臉憂愁的看著小珍,然後又頗微動心的看著甯曉霜。
「玲玲乖,媽咪很快就會回來接你,你先在這里跟舅媽在一起,順便幫媽咪照顧外婆,好不好?」
琴姨也加入勸誘行列。「今晚琴姨再煮玲玲最愛吃的雞腿,你乖乖的別讓媽咪擔心。」
玲玲看著他們,這才雙手緊緊環著甯曉霜的脖子,轉身看著小瑜。「媽咪,我會乖乖地待在外婆家,听人的話安靜的看星星,你不必擔心。」
小珍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寵壞的小女兒,竟會乖乖地听從大家的話,瞬間成長這麼多,不過這樣也好,她就可以放心地到台南去。
「你待在這里別給外婆吵鬧,媽咪後天就會回來接你,知道嗎?」
玲玲很用力地點了頭。「知道了。」
小珍向甯曉霜道聲謝,眷戀地看了女兒一眼後,便和其他同事們一同驅車南下。
琴姨走向甯曉霜,將玲玲抱了過去。「讓我抱吧,這小玲玲最近又胖了許多。」
甯曉霜但笑不語地替玲玲拭去額際的汗水。
「看她滿身大汗,我干脆帶她進去把衣服換了,以免著了涼。」
甯曉霜朝著琴姨點了點頭,目光仍是放在玲玲那張紅咚咚的隻果臉上,直到琴姨把玲玲抱回了屋內。
「少女乃女乃好像挺喜歡小玲玲的,看你從剛才就一直看著她。」玉玫注意到她的視線始終沒有移開過,所以才會突然這麼問。
「我是很喜歡玲玲,因為我自己也有一個那麼大的妹妹。」
「真的嗎?」她從來沒听過少姐姐談論過自己的事,能說出這一段,真是有點驚喜。「她長什麼樣子啊?我猜一定和少女乃女乃一樣漂亮對不對?」
「也許吧。」甯曉霜垂下眼瞼。「其實我對自己的小妹印象也只到這樣的年齡,如果她還在世,應該也要升高中了吧!」
看到她這麼比劃,玉玫霎時愕住笑意,一臉愧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系,已經十多年了,我也習慣了。」她反安慰地拍了一下玉玫的肩膀,然後轉身進入屋內。
看著她平靜的背影,玉玫不禁揪起秀眉。
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沉默中多了點孤傲,清麗里又夾帶著冷艷,這樣集聚神秘于一身的她,實在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連自己,都不得不被她特別的氣質所引誘,只有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平凡無奇的安靜,已經慢慢撩撥周邊人的心境。
甯曉霜輕輕地將已熟睡的玲玲放在床上,角不由地浮現一絲溫柔的笑容。
好不容易,這過動兒終于挨不過瞌睡蟲的招喚,乖乖地向周公報到去了,不然她還真不曉得要陪這小表到什麼時候呢。
其實這都要怪這間臥室的位置設計得太好了,寧靜的四周沒有過高的建築物並列,也沒有繁雜的霓虹燈光掩蓋星星的耀眼,難怪小玲玲會這麼執著地愛看星星,甚至明顯地上下眼皮都快闔上了,還硬撐著。
甯曉霜撫模著玲玲柔細的短發,順手將絲綢被子往她身上蓋上,俯身在她額際印上一個充滿疼愛的吻。
玲玲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小孩,本來自己還在想怎麼跟她溝通,沒想到她也學起自己來比手畫腳。她的學習能力相當驚人,才短短幾小時的相處,她就學會了好多單字,這讓她感到很欣慰。
不過相對的,對于手語相當排斥的老夫人,看到自己的孫女也學著比劃,臉色可是難看極了。
來這里也有好一段日子,原本陌生的一切也慢慢地逐漸熟悉,習慣,就連講不到幾句話的保全人員也懂得用手語跟她打招呼,唯獨冷家的人。
每每一想到這兒,甯曉霜眼底就不由地蒙上一層陰影。
突然,屋外喧鬧聲打破她沉郁的心境,甯曉霜直覺地抬起頭,走向陽台。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此刻,冷公館的鐵門徐徐開放,一輛黑色轎車駛向玄關口處。
「畢先生?你怎麼——少爺!」琴姨披著一件薄衫率先到屋外探究竟,在看到畢震宇時,所有睡意悄然消失。
畢震宇一肩扛著冷磊,揪著眉拖著這個醉鬼向琴姨解釋。
「琴姨,冷磊他今晚喝了太多,我本想送他回他的公寓,但又擔心他一個人醉醺醺沒人照料,所以就把他送回來了。」
琴姨也聞到少爺身上散發出濃濃的酒味,不由地掩鼻皺眉。「怎麼回事?少爺怎麼會喝這麼多?」
「唉,還不都是那些日本客戶。」一想到這,畢震宇就有發不完的悶氣。
說到那群日本客戶,酒、賭、女人似乎已經成為一種交際應酬的必備品,三樣若有缺一,交易可能還談不攏呢!
「那你就不會阻止少爺,替少爺擋幾杯嗎?」琴姨滿是晟心地替他們開了門,也幫著震宇攙扶著冷磊。
「我哪有辦法,他是總裁那!」他滿是冤枉地朝著琴姨訴苦。「天曉得他最近吃了什麼火藥,脾氣這麼暴躁,光是他身邊的秘書,這個星期就換過兩個了。他的個性若再不改啊,下一個就輪到我當他的秘書了。」
琴姨沒有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指著樓梯示意要震宇把他扶上二樓去。
「媽。」玉玫也是睡眼惺忪地從房里頭走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她出來剛好看見母親正和一名男子在樓梯口處攙扶著另一名男子。
「你來了正好,我到書房倒一杯水到少爺的房間來。」
好不容易,總算把冷磊壯碩的身體抬到二樓,琴姨一抬頭便看到揪著秀眉的少女乃女乃,畢震宇也吃驚地看著杵在二樓走廓上的女人。
甯曉霜看了震宇一眼後,朝著琴姨比劃著。「怎麼回事?」
「少爺喝醉了。」琴姨向著旁邊的震宇示意。「是畢先生送少爺回來的。」
「你好,我是冷磊的同事,畢震宇。」他自然地向她打招呼。
他知道冷磊在一個星期前閃電結婚,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冷太太」,現在看到了,他也不得不驚愕幾分。
這麼清秀的女子竟是個啞巴?難怪冷磊絕口不提關于妻子的事。
甯曉霜也略微向他點頭示意,隨即替代了琴姨的位置上前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冷磊。
他怎麼喝得這麼醉?甯曉霜皺眉地想。
跌跌撞撞地終于也到了房門口,在看到床上已躺了個女娃兒時,甯曉霜突然停下腳步。
不行不能把他放在床上,鐵定把好不容易睡著的玲玲吵醒。
正在猶豫不決當口,肩頭上的醉漢偏偏這個時候突然清醒過來。
冷磊睜開眼楮率先看到的即是自己那溫暖的床鋪,二話不說便想推開旁人的糾纏往床位撲去。
不行。甯曉霜第一個反應即是拉住不穩的他,以免他把玲玲醺醒。
「搞什麼?」冷磊顯得不耐地看向阻止他行動的人。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你會驚動到玲玲的,要睡到客房去睡。」甯曉霜絲毫不畏他獵鷹般銳利雙眸,朝著他比劃著。
看見她又在做一些不懂的動作,他憤慨地推開她。「走開,別在我面前做一些我看不懂的手勢。」
「冷磊!」震宇趕緊扶住被他推開的女子,他怎麼連力道都不會稍微控制一下,她是他的耶!
甯曉霜仍是不客氣地對冷磊比劃。「你要睡到客房去睡,別在這里吵到玲玲。
「你——」
「少女乃女乃是怕少爺吵到小玲玲。」玉玫剛好捧著一杯熱開水上來,趕緊替甯曉霜解釋著。
冷磊這才注意到床鋪上躺著一個嬌小的軀體,他小聲地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圓嘟嘟甜睡臉龐,原本甚濃的醉意也清醒了一半。
「玲玲怎麼會在這?」
「是小珍小姐今天下午突然有事要南下,所以小玲玲要在這寄住幾天。」琴姨上前把玲玲抱起。「我看我帶小玲玲到我那去睡好了,小孩子半夜會吵著口喝,肚子餓,我那兒離廚房較近。」
看著冷磊沒有異議,甯曉霜也只好不願地無聲允諾。
「好啦,人我送到家了,我也該回去了。」畢震宇拍拍,看著人家隱藏潛在詭異氣氛,識相的還是趕緊落跑的好。
琴姨和玉玫也默契地對看幾眼,「那……我們也下去了。」玉玫順手將手里的杯子交給了甯曉霜,然後便替他們把房門帶上。
揉著頭痛的太陽穴,冷磊不穩地走向床沿坐下。該死的酒精,害他現在腦子里混沌不清,一點都無法思考。
甯曉霜見狀,把手里的熱開水遞給了他,他抬起狐疑的眼神,隨後又接過杯子。冷磊沒有喝那杯水,隨手將它擺到床頭櫃上,逕自揪著收戊看著她。「替我拿條毛巾。」
甯曉霜二話不說地走進浴室,替他揉了條冷毛巾,待她走出來時突然看見他雙眼緊閉,眉心緊揪地倚著牆壁。他很不舒服嗎?甯曉霜看著他擔心想。
她輕輕地把毛巾放在他的額際,這突兀的舉動令他雙眼張開,而她也因為他的反應而僵了下。
在他灼熱的注視下,甯曉霜緊張地想抽手,卻又被他迅速的逮住。
看著她靈活的雙眸,瑩瑩的眸子猶疑不定地眨動著,他沉醉了……
就像是三年前的那一夜般,眼前的女子不發一語地站在面前,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雙眼欲言又止,他是那麼地思念她。
上帝一定是被他的痴心所感動,所以把她找來了,他今晚一定不會那麼輕易地讓她逃離。
冷磊放柔了剛毅的眼神,另一只手徐徐地撫向她的脖頸,將她的頭往下帶。
「你知道嗎?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是這麼這麼的想你我怎麼可以……」他的唇獲了她的唇瓣,是饑渴,是探索,是懲罰!
她知道他把她當成別的女人了,不然他絕對不會對她說出那些話,甚至……侵犯了她。
冷磊仿佛是禁固許久的野獸般,他強制又霸道地佔有了她的感官,也溫文柔情地征服她的抵抗。
他的手緩緩的撩高她的裙擺,探向她的核心,火熱的唇慢慢的移向她的耳際,輕咬著她的耳垂,帶給她陣陣悸動。
甯曉霜完全無法思考突如其來的這夜,就像是那一夜般奧妙……
一個波濤洶涌的夜,在迷艨的醉夜中,徐徐地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