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恆,我告訴你父母了嗎?他們怎麼說呢?敘恆,我想先生下寶寶後再回家見我爸、媽;我們先注冊結婚,等我生產完再補請客,到時你再陪我回去向我爸、媽請罪;這些日子他們一定擔心焦急透了,想想真對不起他們。可是,我不後悔這麼做,因為這是我們的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敘恆,他也贊成我的作法,是不是?」修柔滿懷喜悅的喃喃訴說,一旁的敘恆卻是心不在焉的發著呆,表情甚是憂愁。
「敘恆,敘恆,藍敘——恆。」
修柔呼喚了好些聲,仍不見發愣的敘恆有所反應,最後干脆連名帶姓的直呼,還特意拉長了尾字,敘恆這才驚醒般的望著修柔愣瞧。
「你怎麼啦?發呆?敢情我剛才一大串的字字句句全沒裝進你的耳朵里?從我見你到現在,你就是一副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模樣,有心事嗎?」
「唔……嗯……沒事,沒事呀,沒事啦……」
敘恆支支吾吾的,表情極不自然,修柔一眼便洞悉一切。
「告訴我,你將我們的一切稟報你父母了嗎?」她的口氣開始不點責問的意味。
敘恆仍是不自在的模樣,對于修柔的問話更是無從回答。
「回答我,敘恆,回答我啊!你不說話就可以解決一切了嗎?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修柔晃得有點不悅了,內心的急躁不安凝聚成氣憤。
「我想說呀,可是……我怕我媽會承受不起這種消息。在我念中學時,她便常告戒我們兄弟,要自重,別做出羞人的事;她又一直最信任我,我若告訴她——」
「告訴她說我懷了你的孩子,而且已經大月復便便、即將臨盆了,這種羞辱怎麼也掩蓋不了,你從此便失去你母親對你的信任,也等于是在你頭上扣上了一頂不名譽的帽子,不僅你父母承受不起,連你也承受不起,對不對?」修柔忍不住要流郵的滿眶淚水,道出敘恆的懦弱。「我早就說過,要你別亂承諾任何事的,如果承擔不了就別允諾別人;你這樣給我希望又隨即將之打碎,是何居心?藍敘恆,我真是錯看你了,你是個只會講好听的膽小表。」她痛心的斥責、心碎的掉淚,她才是真正無法承受這一切的人。
「這也不能全怪我呀!你早點講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至少可以瞞住我們有小孩的事實。」他不想承受一切的罪過,無辜的抗議、反駁。
「你就只會逃避、只會說說,還能做什麼?你忘了當初我離家前最後問你的一句話是什麼?我問你,如果我有孩子了,我願意馬上同我結婚嗎?你回答我說︰‘不行,我還得當兵;孩子可以拿掉,將來結了婚再生也不遲。’就了為你這句殘忍而又堅定的一句話,我才毅然拋下疼愛我的父母和家人,背負著當母親的重任遠離家鄉;可是,我不恨你,因為你不知道這一切。而現在,你知道、你明白了,而且親口答應照顧我們母子的,卻又……反悔了?」
「修柔,千萬別抹殺了我愛你的心,我愛你是絲毫不減的,只是你得想清楚現實的一切;我任性的想要孩子,而我現在又服兵役,怎麼養活你們母子?拿什麼照顧你們?一個家得先有經濟基礎,才能考慮撫養下一代,家庭才會幸福、美滿的。」敘恆溫柔的安撫修柔憤怒的情緒,說出的理由頭頭是道,卻也不免隱含了自私的成分。
「我懷孕時就檢查過了,我天生子宮較薄弱,孩子著床算是不易了,如果要將已著床了孩子拿掉,那對子宮傷害有多大,我知道嗎?嚴重一點,也許我以後再也不能懷孕了!所以,說什麼我也不能將孩子拿掉。」她的淒楚、哀憐,流露在她的神韻間、言語間。
「听好,修柔,我愛你是千真萬確的;我想要的人就是你,今生今世我想娶的人也是你。可是,修柔,听我的話,拿掉孩子,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即使已經懷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仍可以拿掉孩子的;就算你為些造成不幸,我也會娶你的,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小孩呀!」
「啪」的一聲,修柔的巴掌結結實實落在敘恆的在左頰。她心如刀絞,淚奔涌縱橫,她柔情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怨、充滿了恨,像把銳利發刀、尖銳的針,刺向他,怒視著他。
「我——恨——你。」她咬牙切齒的怒道。
敘恆愣住了,直盯著修柔,支吾道︰「修……柔……
我……我……」
「藍敘恆,你竟說得出口,你竟然……」她的淚奔涌不止,捂著嘴嚶嚶啜泣,望了望肚子,模了模,說︰「他都快要誕生了,快出來見自己的父母了,而他父親竟不想要他了,竟想結束他的生命、阻止他的到來。他現在最想問的一句話是——他父親的良心究竟何在?」
修柔痛心的說著,愈說愈激動,淚水隨著激動的情緒洶涌流下。
敘恆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禁痛恨自己的自私,但當他想認錯請罪時,修柔已不再留一點機會給他,好是憤恨幽怨的丟下一句︰「你不要孩子,我要,他有我這母親就夠了!」然後,她倉皇地逃開了敘恆。
敘恆懊悔又無奈的望著修柔離開,卻無法追上去,他身陷痛苦深淵而不能自拔。
在一旁與女友會晤的陳立松見狀忙趕了過來,急切的問︰「怎麼啦?吵架了?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一舉一動或驚動了不少人哪!」
敘恆深蹙著眉眼望了周遭,的確,不少看笑話的人正交頭接耳,不知竊語些什麼;心想,等會客時間一過,自己鐵定成為全連弟兄調侃的對象了,他不禁長嘆了口氣。
「那女的到底是你什麼人呀?」陳立松逼問。
敘恆無奈的搖搖頭沒說什麼,便逕自回寢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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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柔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住處的,她的思緒早已理不清了。
面對著五坪大的房間,有著說不盡的落寞、淒涼,甚至悲哀。
房東張太太帶著鄙夷的口吻,漫步經過她的房間︰「哼,那男人不認小孩吧!這就是女孩子隨隨便便的結果。你以為當未婚媽媽好玩呀!害了自己也害了小孩。將來嫁不出去,就搶別人的老公當長期飯票,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
「好了,你干嘛?人家跟我們租房子又不是沒給房租,干什麼管事管到人家身上去了?」張先生拉開張太太,無奈地數落者。
「我是為了我們的女兒著想,如果將來一個個拿她作榜樣,那還得了。哼,當初看她一臉乖巧清純的模樣,才把房間租給她的,沒想到竟教她的外表給騙了;原來是見不得人,跑來咱們家躲了。」張太太毫不客氣的對著修柔的房間咆哮。
「媽,別趕柔阿姨走嘛!柔阿姨對你們好好,常買糖果給我們吃,又教我們做功課,人家想看柔阿姨的小寶寶啦!」張家大女兒央求著。
「少嚕嗦!做功課,好也會教你們呀;想看寶寶,媽星期天帶你們去找姨媽家的小元玩。」張太太不悅女兒竟也幫著修柔。
「才不要咧,你每次教人家的功課都是錯的,結果害人家考試不及格,回來還得被你處罰;姨媽家的小元又肥又調皮,我才不喜歡呢。哎呀,不管啦!我要等柔阿姨生小寶寶,她那麼漂亮,小寶寶一定也像她,我要抱柔阿姨的小寶寶啦!」
「再吵,待會媽咪打人喔!」
張太太說不過女兒,心浮氣躁,舉起手作勢要打人狀,女兒蓓林識相的離開,但仍嘟著小嘴、板著臉孔,十分不悅。
蓓林躡手躡腳溜進了修柔房里,為的是不讓母親瞧見又奚落、冷言的對待修柔。
蓓林開心的避開了母親的監視,悄悄合上修柔的房間,轉身瞧見修柔正在打理東西。
「柔阿姨,你真的要搬走嗎?」
修柔微笑的點點頭,手依舊不停的整理衣物。
「都是我媽啦!無聊的大驚小敝,生小寶寶是喜事呀!應該替你開心的,怎麼反倒尖言尖語的對你?太不通情理了。」蓓林氣憤的抱怨著母親。
「蓓林,你還小,別責怪你母親,她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大人都愛說這句話,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誰說我不懂?柔阿姨,我知道你沒跟寶寶的爸爸結婚,可是這又怎麼樣?也不能怪你呀!要怪也得怪寶寶的爸爸。我媽媽搞錯對像了,不懂的才是她。」
修柔听著蓓林的話听得入神而發呆,一會,她看了蓓林一眼笑了一下,有點無奈的笑,又繼續手邊的打理工作。
「柔阿姨,我想寶寶的爸爸一定很愛你和寶寶的,你們一定有什麼苦衷而無法結合,是不是?一定是的!」
「是嗎?」修柔輕說者,內心卻是絞痛的,因為這句話也正是她想問的。
「柔阿姨,你生了寶寶會不會抱他來看我們?芬芬、珠珠也和我一樣想看你的小寶寶呢!媽咪都不肯讓你住,如果芬芬、珠珠知道媽咪這麼過分,一定會恨媽咪的。」
「林林,阿姨答應你,等小寶寶也世了,一定帶他來看你們,但你也要答應阿姨一件事。」
「什麼事?」她迅速接口。
「不許恨你媽咪。不管媽咪做了什麼,那都是我們之間的事,而且媽咪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不可以排斥媽咪的愛心,更不許說恨媽咪了,懂嗎?答應阿姨。」
蓓林思考了幾秒,才緩慢的點了點頭。「嗯,好,我答應阿姨和媽咪和好,但阿姨說過的話也不能食言喲!」
「好——一言為定。」修柔慎重地點頭答應。
蓓林俏皮的伸出手勾勾小指頭作印證,修柔默契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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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柔利用短短的兩天內,迅速收拾行李,尋找好適當的房子便離開了張家。
臨走前,張太太叫住修柔,有點歉意的說︰「井小姐,我也不想這麼趕盡殺絕的,實在是沒辦法。」
「沒關系的,張太太,我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你的一切作法是正確的,我能體會。我走了,再見。」
「井小姐!」張太太再度叫住她,「這……這是剩余的房租錢和押金。」她有點圓渾而飽滿的手攤著一疊大鈔、零錢。
修柔看了微微一笑,真不愧是精打細算的張太太,一分一毫的計算總是不差。
「我在張家打擾這麼久了,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些錢……就送給孩子們買些吃的、玩的好了。」
「不行,井小姐,你現在待產又不能工作,錢對你來說正是最需要的。你收回去吧,買些營養品補補你肚子里的孩子,瞧你瘦弱的身子骨,真的該好好進補了。」
張太太將錢塞進修柔手里。
修柔也沒再多說什麼,看了張太太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再見,張太太。」
「有空帶寶寶回來看那些孩子吧!」
修柔朝張太太點了點頭,便離開張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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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竟對修柔說出那種話?藍敘恆,我真不知該一槍斃了你或一刀砍死你,這種話你竟說得出口!包嚴重的是,你竟對大月復便便、即將臨盆的修柔說出這些話。」時軍怒罵了幾聲,便氣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到了這般地步,他也實在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時軍,你倒是幫我想想辦法,別淨顧著生悶氣呀!我也不知怎麼了,竟對修柔說出那些話,她一定恨死我了。」敘恆顯得有點慌、有點不知所措,他懊悔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修柔是該恨你,她恨死了你也沒一點罪過!我只替她感到可悲,竟會遇上你這樣的男人。當初若她看上的是我,今天也不會落是如此悲慘的下場;偏偏她選擇了你,只因為你的臉蛋比我俊俏,哼!她現在可知道選擇帥公子的苦頭了。」
「求求你,時軍,別再刺激我了,我已經好後悔、好自責了,你別再冷言冷語的對我,好不好?」敘恆痛苦哀求著。這幾天,他無法安心的寢食,整個人一下子憔悴了不少,身在軍中又無法自由外出找修柔解釋一切,唯一可以商量及拜托的對象也只有時軍了。
「你要不是我兄弟,我才懶得理你,讓你後悔難過一輩子算了。哼,好啦!看你也應該反省被了,找到修柔後可得好好補償人家,再犯錯的話,可別怪我這兄弟無情,絕不再幫你的羅!」
敘恆連連點頭誓諾于他。
時軍離開軍營,拿著修柔的住址,一刻也不停留地奔往修柔住處。
按了好些聲門鈴,開門的是張太太。
「你……找誰?」
「請問,井修柔小姐在嗎?」
「她不住這兒了,搬走了。」張太太簡短的回答他,迅速地欲將門關上。
時軍以手撐住門,急切的問︰「請問她搬走多久了?搬去哪里了?」
「我又不是她媽,怎麼知道那麼多?難道一個房客住餅我這兒,我就得連她後半生也負起責任,是不是?」
張太太以**國語不悅的回話,粗壯有肉的手一直用力欲將門合上。
「拜托,太太,我必須知道井小姐的一切,因為這關系著她一生的幸福呀!」時軍不死心的堵在張家門口,企圖能多探問一些有關修柔的消息。
張太太松開了門,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你若珍惜她的話,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外頭流浪,甚至懷孕了也不管,現在再來找她有什麼用?她搬走了,住哪里,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
‘喔……不……這位太太,我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井小姐的男朋友。’
‘不是?那你是誰?干嘛這麼急找她?’張太太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我是井小姐的朋友,也是她男朋友的朋友。’時軍禮貌的道出自己的身份。
‘那家伙自個兒不出面,叫你出面做什麼?’張太太奚落著。
‘他正在服役,所以才拜托我的,他對井小姐也是萬分抱歉。我保證他對井小姐是真心的,若你有任何井小姐的消息,請告訴我好嗎?能夠促成一對失散的情緣,不也是功德一件嗎?’
‘喲,你這年輕人的嘴挺甜的嘛!別專門用來欺騙女孩子就好了。’
‘太太,你別這麼說嘛!你看我像是會騙女孩子的公子?而且,我那位朋友也不是那種不專情的人,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哎,專不專情、是不是公子,你們自己心里有數啦!可是,我再一次鄭重的告訴你,想澄清什麼、保證什麼,也不需向我報告,只要井小姐肯相信就好了啦!可是,我再一次鄭重的告訴你,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井小姐現在住哪里。她搬走了時沒有告訴我,可是我交代過她帶寶寶回來看我三個女兒,因為我那三個女兒全迷上她了,連我這老媽都沒得比哩!好!反正若是她有來我這里,我再向她要住址給你,好嗎?這樣我滿意嗎?’
‘好,好,謝謝,謝謝你,打擾了。’
時軍道謝了一番,轉身才下一樓,便听見身後砰然巨響的關門聲,作他了個鬼臉笑了笑。由方才的談話及舉動可明顯看出,這位房東太太絕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家一家之主絕非男主人,而是這位房東太太;他想,修柔搬走的原因大概與她有關吧!
敘恆知道結果後,痛苦的程度自不在話下,焦急後悔也無法盼來修柔,每天只能以等待來數日子,期盼修柔的原諒、期盼修柔再度夢幻般的出現,但現實卻告訴了他所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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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高雄市區一處近郊,一棟十多層高的大樓內,分隔蓋成一間間約十幾二十平大的套房,住著形形色色的人,修柔也是其中的房客之一。
在十八平大的套房中,修柔住得誚稱得上舒適而優閑的,可是,她的心情卻正好相反。
修柔翻弄著存折,看著那一點一滴減少的數字,再望著那即將出世的寶寶,不禁擔心起來;想要靠這筆積蓄度過生產期實在是很困難,再加上寶寶出生後,一連串接踵而來的費用……
因此,她再度執起了畫筆,畫出一幅幅生動精致的插圖,投寄到各個雜志社,以錄取的稿費作為生活費,盡量避免再動用存折里的錢,因為那筆錢是預留的生產費及產後期間緩沖的用金。而這段期內,她得開始尋覓適當的工作了。
很幸運的,修柔在接獲許多稿費後,其中一家雜志社甚至主動聘請她擔任雜志封面的繪圖設計師,修柔自是充滿興奮與感激的接下這份工作,雙方談好等她生產完、做完月子便即刻上班。
堡作有著落,生活費也大致沒問題了,修柔的心情開朗了不少,可是一旦想起敘恆,仍是滿心的沮喪與難過。她試著盡量不去想他。
在上任前夕,修柔為了不讓公司失望,也為自己多爭口氣,她利用閑暇時間重復的作畫,讓拿畫筆的手更熟練、靈活;她勤奮所得來的代價自是不用多說的了。
一天,她穿著寬松的棉質罩衫,露著兩雪白的手臂,及兩截圓潤而修長的小腿,但小腿由于懷孕的關系而有點水腫;她憂閑的坐在陽台上,盯著畫架上的畫紙專注地作畫,畫的是一幅母子圖,準備送給即將出世寶寶的第一份禮物。
畫完最後一筆,修柔如釋負般的開心,這幅畫從她懷孕起開始動工,她付出了全部的愛心在這幅畫里,一點一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細心描繪出來的。
收拾了畫筆、顏料,將畫移進客廳,她端詳了一會兒,月復部忽然抽痛了一下。修柔皺皺眉頭笑了一下,輕撫了撫肚皮。
‘小寶貝,你已經知道這幅畫是送給你的了嗎?喜歡媽咪送你的見面禮嗎?’
修柔將畫具收進洗手台清洗、晾干,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手,忽的月復部又再次抽痛,而且比上次來得歷害。
修柔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額頭也冒著冷汗,她扶著洗手台,將身子移近馬桶,慢慢的坐在馬桶蓋上,做著深呼吸以調節月復部的抽痛。
平撫了又一下的陣痛,她內心開始有了譜——寶寶即將出世了。她扶著牆慢慢移步至臥房,打開衣櫃取出預先準備好的衣物、盥洗用具,借著深呼吸減輕陣痛的痛楚,再慢慢移動身子走出房子,吃力的鎖好門,搭電梯直下一樓,請警衛老伯幫忙招了部計程車,直驅醫院待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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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婦獨自忍著痛楚赴醫院生產這檔事倒鮮少有,修柔很快的便成為婦產科里的女英雄,敬佩與憐憫的話題在醫生、護士和病之間不絕于耳。
‘你先生怎麼沒陪你來呢?至少也請個家人陪呀!’協助修柔的護士關心的詢問。
‘我……一個人住……’
修柔正由護士扶著,沿著床走動,以利于生產時間順利些。當護士提到這個問題時,她很簡單的回答,內心卻按捺不住落寞與悲涼。
在愈來愈急的陣痛中,修柔被送進了產房。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忍受一波波的陣痛,使勁的將子宮里的寶寶推出,無奈折騰了三個多小時,仍未見寶寶的蹤跡。
修柔的身子疲憊得使不出勁來,整個人渾身是汗地癱在產房床上,她開始想念母親、家人……媽咪生我時也是這麼痛苦嗎?
休息了片刻,醫生、護士再次鼓厲修柔奮力挑戰;一連串的疼、痛、斯喊,紅咚咚的小娃兒終于出來了。
那一刻,修柔是無比激動與興奮的,折騰幾小時的疼痛感全忘懷了。
‘恭喜你,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在醫院休息了兩天,修柔的身子恢復得很快,沒多久便出院回家了;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將是她和寶寶單獨相依的日子,等她上班後寶寶便得托人帶了。
這一個月里,修柔可不輕松。第一次當媽咪,很多事都還不懂,有進難免手忙腳亂,但修柔並不在乎,她相信熟能生巧,自己將會慢慢弄懂一切順序並熟悉的。
比較累的是,寶寶剛出生,似乎還沒完全適應這個世界,日夜顛倒的生活折磨得修柔差點喊投降。
對于坐月子的重要性,她以前就常听母親及姑嬸們提起——坐月子的人不可以踫冷水,所以修柔所有洗滌用水全用溫水,那段日子的瓦斯費可花了不少;坐月子的人還必須注意營養,多吃些麻油雞之類的補晶,所以,修柔總在晴朗天氣下撐把傘或戴頂小帽,抱著襁褓中的寶寶上街買小吃攤的麻油雞;因為傳統習俗中不產婦不得外出見天的禁忌,除非拿東西遮住頭部。
如今,母親翻箱倒櫃的傳統、禮俗全派上了,她現在終于明白母親叨叨不倦的將一切古老習俗傳授給她的用意了。
她想家,而且非常想,可是找不到一個好理由,更不敢將孩子抱回家,因為那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而她不想讓家人再操心、再傷心了。
當初離家前的只字片語,僅告家人不欲外出獨立的想法,雖然知道家人不會相信、也不會諒解,但任性的她只要想到肚里的孩子,就什麼也不管了。
回想當時的自己,也許有點傻、有點憨,可是她始終不會說出‘後悔’兩個字;特別看到她的寶貝子字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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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完月子的修柔,馬上將所有的心力奉獻給‘比諾雜志兼廣告公司。’
修柔未婚生子的事情,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同事無一不知;並非某某同事特意探掘她的底細;而是修柔大大方方自己講出來的。她不想將安朋藏有背後,安朋又不是見不得人;相反的,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小安朋是一件多麼幸福快樂的事。
修柔剛到公司報到、填表格時,一名女秘書將她的資料表預先填上了已婚欄,修柔將表格拿至女秘書那請求更正。
‘抱歉,小姐,你填錯了,我是未婚。’
女秘書當場傻眼望著修柔,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于是再一次印證︰‘嗯,沒錯,我是井修柔。’修柔鎮定的點點頭,回答她。
‘你不是生產守才來上班的嗎?’
修柔再度點點頭。但秘書仍一臉迷惑的望著她,修柔終于明白問題何在了。
‘我是今天來報到的井修柔,高職美工科畢業,曾任XX卡通公司繪圖員及XX廣告公司插圖員,今年二十二歲,上個月順利產下一子,名字是井安朋,我——未婚。’修柔干脆將自己介紹了一遍,也將女秘書的疑惑解開。
女秘書听完修柔流利的簡介後,已明白修柔是個未婚媽媽,尷尬了一下,不再多說什麼,便將資料卡上的已婚欄刪去,帶修柔去見經理,以及為她介紹整個公司。
修柔的事業便由這里開啟了。
修柔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便真奔保母那兒接朋安;雖然白天上斑,晚上還要照顧安朋,但她從不喊累,因為她不願意讓安朋從小就住在別人家,她要安朋充分享受親情的溫暖。所以,她寧願累一點,也不願將安朋一天二十四小時交付他人照顧。
鮑司里上上下下的同事、上司,一開始也是對修柔未婚生子的事議論紛紛,但久而久之,修柔的為人大伙兒也都逐漸了解,每個人不僅喜歡親近她,更喜歡找小安朋玩;每天幾乎有不同的同事輪流和修柔回家看安朋。
‘哇!修柔,小安朋真的好可愛,果然名不虛傳喔!’
義芳一離開保母家,便從修柔手中抱過安朋,又親又摟的,甚至跟安朋講起話來。
‘嗨!小安朋,我是義芳阿姨,你好嗎’阿姨早就想來看你這個紅遍‘比諾公司’的小紅人了,但是沒辦法,公司人太多了,好不容易今天才排到來看你的喲!你可得好好跟阿姨玩玩,別讓阿姨失望羅!這樣阿姨明天才能去公司跟其他人炫耀呀!」
修柔的家就這樣每天被不同的同事包圍得熱熱鬧鬧,幾乎沒有寧靜過,等到「散會」後,修柔和安朋也已疲憊得倒頭大睡了,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傷心其他的事。
修柔很慶幸能遇到這麼好的一群工作伙伴,他們對修柔母子的保護可說是無微不至的,他們也從不提及天安朋的父親是誰這個問題。只有一回,有一個女同事不小心月兌口而出︰「安朋好可愛,他到底比較像父親或母親?」話一出口,這女同事便後悔了,連連向修柔賠不是,責怪自己話不經腦。
修柔很有風度的安慰女同事,要她別自責。
「沒關系,你別難過,我不會在意的,真的沒關系。
就算你不問,將來安朋長大了也會問,這問題遲早就面對的,我早已不怕了。」說著說著,修柔內心也隱隱的傷感了起來。只有這一晚,修柔才又把敘恆好好的想了一遍,想得修柔傷心,最後哭累了才睡去。
也是拜這些熱情的朋友之賜,修柔在高雄的日子是燦爛多彩的,也許南**溫暖的氣候,正是使人熱情、快樂的原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