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次出的難題也未免太難了吧?涼風輕拂的庭院中,映然雙手撐頷,痴痴地望著桌上的一疊紙,管不住自己滿月復的牢騷。
米蘭時裝大賽一直被許多沒沒無聞的設計師視為一夕成名的跳板,若能在大賽中拔得頭籌,就等于躋身世界名設計師之列,身價不可同日而語。映然當然也清楚,卻從沒參加的,原因無他,只因大賽中男裝設計是評分標準之一,而且佔了一半的分數。這對視設計男裝為畏途的映然來說,無異是一大致命傷。
爺爺一定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故意開這個條件刁難她,難怪當時他一臉老謀深算的奸笑,分明是挖好了陷阱等她跳。最氣人的是,她竟然真的笨笨的噗通一跳,搞得自己現在進退兩難,爬都爬不出來。唉!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啊!唉……她連聲哀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誘人上當的本事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教出來的孫子更是青出于藍,本領大到成為她的煩惱之源。映然想到那個困擾她多日的男人,昨日清晨之後就沒再見到他了,大概又抱著相機在山野里閑逛了,唇邊不由得漾出一抹淺笑。
咦?笑意陡地凝結在臉上,想他干麼?他做什麼又不關自己的事,映然涂掉腦中的胡思亂想,還有正經事要做呢!哪來閑工夫想那匹狼。噗哧!他要是知道有人把他形容為狼,鐵定會不以為然地挑高一邊眉,她想像藍斯無奈的樣子,愈想愈樂。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驚覺自己又開始神游太虛,映然趕忙拉回思緒,將注意力放在設計圖上,專心工作。
「喵!」幾坨毛絨絨的小東西在她腳邊磨蹭。
「回來啦。」映然輕笑,這幾只小表頭從昨天溜達到現在才回來,想來是肚子餓了,「餓了嗎?媽咪弄東西給你們吃。」
「喵嗚、喵嗚!」小貓們熱情回應。
咦?一、二、三……不對啊!怎麼只有三只?映然以為自己眼花了,再數一遍,一、二、三,還是三只……雷諾瓦不見了。
怎麼會?要知道這幾只貓仔仔野性難改,結伙出去流浪個一兩天是常有的事,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有失蹤「貓」口出現。該不會被昨天那些壞人「喀喳」了吧?想到這,映然悚然一驚,放下手中的炭筆就要出去找尋。
「唔瞄!」
這叫聲……「雷諾瓦?」映然猛然回頭。
「Ciao,貓兒。」藍斯端坐牆頭,仿若惟我獨尊的帝王,居高臨下地睥睨一切,相形之下,連主宰天地的艷陽也為之失色不少,而在他一雙大手中摟抱著的正是那只該殺千刀的虎斑小貓。
映然一怔,雷諾瓦怎會在他手上?按捺下心頭的驚疑不定,她淡笑出她的歡迎,「Benvenuto(歡迎光臨)。」
藍斯瞅看映然,懶懶地在唇邊牽出一抹興味。他該帶照相機來的,今天的黎映然又是另外一種風情,水藍小可愛,外罩一襲露眉寬袖長T恤,牛仔熟褲,一雙得天獨厚的白皙美腿,毫不吝惜地展露于外,微鬈的柔亮長發,隨意地在腦後扎成一束馬尾,襯得她無瑕的嬌顏更形俏麗可人,十分地……「秀色可餐」。她,到底有多少面是他尚未看過的?
這家伙的嘴臉還是倨傲得讓人想一腳踩扁,映然假裝沒看見他灼熱的眸光,笑容可掬地說道︰「上次忘了提醒你,我家的大門好像不在牆頭上哦!」有大門不走,專門翻牆進出,這匹狼的習性真是教人不敢苟同。
「我知道。」藍斯加深嘴角的弧度,矯健地輕躍而下,將虎斑小貓遞交到映然手中,「喏!你的貓。」
仔細端詳藍斯移交給她的雷諾瓦,映然收起笑容,秀眉微蹙,「它受傷了?」
「對。」應答一聲,藍斯抿起嘴,不再開口解釋,他等著映然的反應。
虎斑小貓撒嬌似地喵嗚一聲,即掙扎著要月兌離映然的懷抱,想回到同伴身邊。她垂首,搔搔雷諾瓦的耳後,並放它下地,旋即抬頭對藍斯粲然一笑,「謝謝。」
明顯的驚愕顯現在藍斯的俊臉上,「謝謝?」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等的是映然的怒氣,並非謝意。
「是啊!難道我該說對不起嗎?」她調皮地眨動眼簾。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把它弄傷了,再送它回來邀功?」藍斯嘲弄道,他知道自己在映然眼中的評價並不是很高。
「哦,你會嗎?」映然如此問道,晶亮的眼眸中卻是昭然若揭的信任。藍斯的自尊與教養不會允許他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藍斯的心驀然擺蕩,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撼動了他。貓兒信任自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認知讓他很高興,相較之下,自己反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他尷尬地抹抹臉,將事情的經過簡單扼要地說給映然听,「我在院子里發現它,怕你擔心,幫它包扎完傷口後就送它回來了。」
「謝謝。」映然再次說出她的謝意。這人真的不壞,除了自大了一點,霸道了一點,挑眉的模樣討人厭了一點,其他地方都還滿可取的,一只可取的狼,她忍不住唇邊泛開笑容。
「它的傷口不單純,像是被人用刀割傷的。」藍斯看著映然瑩眸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用刀割傷?映然心想,該死!一定是昨天那兩個人干的。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他知道映然一定知道,那稍縱即逝的了然給他肯定的答案。誰會用刀去傷害一只小貓?這是個頗匪夷所思的問題。
「我?我不知道。」映然迎視藍斯的質疑。這是她自己的事,沒必要拖別人下水,「會不會是你看錯了?它只是被雜草割傷而已。」她一臉雲淡風輕,仿佛這個問題並不值得討論。
「或許吧!」才剛覺得她信任自己,又馬上被她戳破那股震動心靈的喜悅。藍斯壓下心頭油然而生的煩躁感,不再追問,畢竟他並無任何探她隱私的立場可言。
映然瞄了一眼他倏然凝結的冷臉,不以為意地巧笑道︰「你先坐一下,我進屋拿點東西。」人家好心好意將雷諾瓦送回,總得招待一下,才不算失了待客之道,她翩然轉身,走進屋內。
映然進屋後,藍斯百無聊賴地將目光四處梭巡,不得不贊嘆庭院的靜謐美麗。黎映然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頭,他看向掛在兩株白楊間隨風輕擺的吊床,想起第二次再見時,她蜷臥于那里像只嬌憨的小貓兒,沉浸在酣甜夢鄉中,笑意不覺扯彎了他的嘴角。
他的目光再緩然悄移,最後停駐在前方的紫藤花架上,爬滿了粉紫鈴鐺的白色花架,建構起一方遮陽蔽蔭的小天堂,映然在花蔭下擺了一張圓桌和四張乳白鏤空藤椅,似擺開了一場午茶盛宴待人入座,藍斯不假思索地跨出步伐。
映然端著一個大圓盤從屋內款款走出,看到的就是坐在藤椅上,一臉若有所思的藍斯,「怎麼啦?」
「很美的庭院。」藍斯開口說道。置身在這遠離塵囂的桃花源內,想來也算是一種幸福,可見她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謝謝。」映然輕笑,這個庭院原本就是她的驕傲,「再加個秋千就更十全十美了,可惜我能力有限,連個繩子都纏不好,只好將它從設計圖中除名。」他吃錯藥了嗎?怎麼突然變得詩情畫意起來?
「是嗎?」藍斯隨口虛應一聲,心中不禁猜想,貓兒究竟是做什麼的?每天風花雪月就能擁有一幢華宅,優閑度日嗎?這世上,女人不用傷腦筋花體力的工作就只有……情婦?!他的眉峰不由得擰起,不喜歡心中浮上來的這個答案,她會是那種為了錢出賣靈魂出賣的女人嗎?
「嘗嘗我的芒果冰霜吧,這可是消暑聖品哦!」映然從圓盤上端下幾碟精致的糕點和小餅干,外加一盅香味四溢的女乃茶。
「你做的?」藍斯聳起濃眉,不怎麼相信地問道。
「不然你以為是誰?」映然淺笑回問。順手收拾適才散亂在桌上的設計圖和工具。
「我記得這玩意,我只在義大利看過。」藍斯指著小碟子中的冰點,又想起映然那一口無可挑剔,標準至極的義大利話,「你是義大利華僑?」
這是什麼蠢問題?映然翻了翻白眼,拒絕作答,她繼續手上的動作。「啊呀!」在清風作弄下,一張紙片從她指縫間飄離,飛落到草地上。
藍斯彎,撿起那張掉落的白紙,不經意瞥視斜下角一行娟秀的字跡,再跳到紙張上那個龍飛鳳舞的人體,他的動作突然停頓。
又怎麼了?映然奇怪他臉上復雜難測的神情,「對不起,我的東西。」
藍斯听若罔聞,稀不可辨的驚詫縈繞在白紙上,「你是服裝設計師?你是卡萊兒?黎?」他突兀地探問出聲,似想尋求再次的確定,其實他剛就看到桌上的這幾張紙,只是沒那個好奇心去探查究竟,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是……
「是啊!」他知道了,映然聳聳肩,覺得這並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畢竟她在普拉達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藍斯該知道她的,「有何指教?」
「原來你就是她,怪不得……」藍斯喃喃自語。他找到了,他終于找到了。
映然听得一頭霧水,這家伙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但是他呆若木雞的表情滿有看頭的,于是她惡作劇的又被勾起,「可不可以請你說清楚一點,藍斯?斐迪南先生?」她用甜軟的嗓音問道,特地加強了後面幾個字的重音。
「你說什麼?」藍斯這次兩道濃眉囂張地揚起,滿臉盡是不信,所有的漠然在听到「斐迪南」三個宇之後瞬間瓦解,「你知道我是誰?」
「普拉達的專屬設計師知道未來的大老板長什麼樣子,應該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呵呵!效果一極棒,映然眼瞼下盡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看這種人失去冷靜真的很好玩。
「我不認為我的另一個身分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他收起驚詫,轉眼間已恢復若常。他看到映然眼中跳動的異樣光芒了,不想成為娛樂她的丑角。
「是嗎?」嘖!真無趣?這麼快就恢復了,看來,他的修為又高了一層,不像依蝶那麼好撩撥。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從未以藍斯?斐迪南的身分在大眾面前露臉過,在繼承家業之前,這是不被允許的,何況他在三年前就己離家,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貓兒是從何得知?
「你猜。」映然故意吊他胃口,垂首斂眉,自顧自舀起一口冰放入嘴中,她極力不去想起伊梵諾?斐迪南和那個愚蠢的賭注。
藍斯審視映然的神情半晌,撂下一句話︰「我會查出來的。」
「歡迎之至。」她綻出一朵笑靨,純潔無辜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要查就去查吧,那只老狐狸會被套出話來才有鬼呢!她信心十足。
披著天使外衣的小惡魔,藍斯拒絕承認,他的呼吸在霎時被奪走了片刻。他靜下心來,將嘲諷掛上嘴邊,「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你一定還知道其他事吧?」透過她洞悉一切的秋眸,這小女人鐵定知道不少內幕。
「還好啦!」又想使壞了,映然感覺得出來,她凝神戒備。
「你知道我是離家出走的?」藍斯閑話家常似地丟出一顆炸彈。
映然震驚地抬頭,這家伙竟然自暴內幕,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她果然知道,藍斯眼神一閃,「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的離家跟你有關?」他再丟出一顆,而且是爆炸性十足的一顆。
「跟我?」映然被卡在喉間的芒果嗆了一下。他在說什麼?他會離家出走分明是爺爺搞的鬼,干她啥事?再想到他剛才所說謎般的話語——原來你是她,那個她……
「你猜。」藍斯反將她一軍,這會兒目瞪口呆的人換成映然了,他悠哉自若地舀起一匙冰。
映然氣炸,恨得牙癢癢的,所謂十年風水輪流轉,可這十年未免也太快了吧!不過一晃眼,喊將軍的就換人了,不行!說什麼也不能輸了這一盤。她微微扯開嘴角,陪笑臉道︰「可是我不想猜耶!我比較想听你說。」能屈能伸才是她的生存之道,這時候,管他什麼自尊不自尊的。
「我記得你是專攻女裝的。」藍斯揚揚一直拿在手中的設計圖,將映然的話當耳邊風。他知道黎映然是個好奇寶寶,這一招一定會弄得她心癢難耐。
耍賴鬼,映然在心中咒罵連連,「是啊!」那副屌樣擺明了就是在吊人胃口,不說就不說,誰希罕!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需逞這一時之勇,總有一天她會套出來的。
「那這個?」手中這張草圖,雖然只草草勾勒出幾筆飛揚凌亂的線條,但依稀可辨上頭的主角是個男體。
「還不都是爺……伊梵諾先生的要求。」映然及時改口,這時候穿幫不就沒得玩了。
「爺爺?」藍斯的語氣是十足十的懷疑,他記得爺爺一向十分尊重旗下設計師的創作空間,不可能會對設計師提出關于設計上的要求。
「嗯,他提出了非常優渥的條件,要我參加米蘭時裝大賽。」
「哦?」這倒可算是鮮事一樁,「什麼條件?」
「以我的名字為品牌,將我設計的衣服發行全世界。」唉!現實總是殘酷的,看來這場美夢該醒了,映然不禁有些氣悶。
「挺誘人的。」爺爺會提出這種條件分明是對黎映然有所企圖,可是,她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的?藍斯低首沉吟。
「可不是。」映然沒好氣地說道,不難察覺出她話語中的惋惜與無奈。
「怎麼?不想參加?」他望進映然的翦水大眼,深深地探索著,「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也許。」她輕吁出一口氣,「我沒辦法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她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習慣性地欲撫弄耳際的扇貝耳環,卻撲了個空,這才憶起耳環已被凌玥拿去當實驗品了,她悻悻然地縮回手。
這個小動作在藍斯眼中卻看得明白,「你的耳環?」他記得映然的耳邊總是垂掛著一對精致小巧的扇貝。
「不小心丟了。」映然心虛地敷衍道。
「喔!」藍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剛才的話題,「不想做的事是指設計男裝?」
早在多年前,他看到卡萊兒?黎的作品,即折服于她的才華洋溢和別具一格,她作品中旺盛的生命力與嬉游時尚界的從容優閑使他驚嘆再三,贊賞之余,也對她從不設計男裝產生了一絲好奇。男裝市場雖不若女裝那般龐大,可也是不可忽視的消費族群,大凡設計師都會腳踏兩條船,但卡萊兒?黎卻從未有男裝作品問世。
「不行嗎?」映然口氣不善。又在探人隱私了,她真的非常討厭那雙似要將自己剖析看透的澄眸。
「總有原因。」察覺到映然的防衛,藍斯興致盎然地詢問,這原因看來不甚單純,所以映然才會收起一貫的笑臉,露出她的張牙舞爪來。
「無可奉告。」她朱唇緊閉,眉心也糾結在一起。那是段不堪的回憶,她沒有必要再把它刨挖出來,血淋淋地呈現在一個不相干的外人眼前。
「你……」藍斯欲言又止,末了只得放棄似地說道︰「我沒想過卡萊兒?黎會是像你這樣的女人。」映然眼中的高度戒備使他心驚,讓他知道追問下去徒然自討沒趣,所以,他聰明地不在禁忌話題上打轉。
「听起來,好像你對我很熟的樣子,是嗎?」話鋒的轉移讓映然臉部線條明顯放柔,繃緊的神經也緩緩放松,頑皮的神采又回到貓眼中。
「沒錯。」
「啊?」映然怔忡。她只是開玩笑地探問,沒料到會听到這個令人錯愕的答案,可是藍斯臉上的正經,使她不得不信,「不會吧?」
「正確的說,我熟悉的是你的設計,我看過你每一張設計圖。」從她的圖稿,藍斯直覺認定卡萊兒?黎是個特別的人,卻從沒想過去探尋她的一切,只因卡萊兒?黎是個女人,而他正好對女人沒什麼好感。也因此他一直只把卡萊兒?黎當作一個神交的朋友,一個無性別可言的朋友。
「原來如此。」映然松了一口氣,「那請問我的設計你還滿意嗎?」
「你有拿金獎的實力。」藍斯毫不吝嗇地給予贊賞。
「謝謝。」她唇線上揚,藍斯的專業眼光是不容置疑的,自己的才華受到肯定,讓她覺得很開心。
邪惡的光芒在藍斯眼中倏地浮現,「如果你設計得出男裝的話。」他壞壞地追加一句。
「是嗎?」映然瞼上笑容未變,「既然是強求不來的,或許我該選擇放棄。」
「你想放棄?」他不信地挑高一邊眉,「為什麼?」
映然勾起嘴角,笑而不答。
「距離米蘭時裝大賽還有一個月,時間應該不是問題。」貓兒不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這種喪氣話不該出自她口中,他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才會毫無顧忌地潑她冷水。
「你不明白,我……」話語莫名地中斷,映然霍地站起,目光落定在藍斯身後的圍牆上。
藍斯直覺地轉頭向後,眉頭不由得皺起,在他眼前有將近五個意圖不明的男人,陸陸續續地從圍牆翻進。他將視線調回看向映然,後者臉上的波瀾不興讓他眉頭的結打得死緊,「你朋友?」
映然眨眨眼,「很好笑,可惜不是。」她從容自若地與藍斯打哈哈,但僵硬的笑容泄漏出她內心的不安。
藍斯從椅子上站起,「割傷小貓的是這群家伙?」一看翻牆而進的人即知絕非善類,露出凶光的眼眸皆不懷善意地射向映然。
映然沉默不答,只是走到藍斯眼前,將自己的身體當成屏障,「Ciao,又見面了。」她含笑與其中掛彩的兩個男人打招呼。
兩人的神色頓顯尷尬,不自在地將眼光投向別處。
「貓兒。」藍斯對映然的護衛感到異常憤怒,這小女人分明就是要他置身事外。
「午茶時間結束,你可以走了。」她頭也不回,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我還想再多坐會。」他對映然的驅離充耳不聞。
映然身形一僵。這大笨豬在想什麼啊?趁能逃的時候還不趕緊走人,等會要走就走不了了。
「你是卡萊兒?黎?」總共為數五名的入侵著,大剌剌地擺開陣勢,當中一名金發男子昂首走出,傲然問道。鄙夷的目光在映然身上來回不停打量,移向藍斯時,他微覺訝異地愣了一下,這人不是凌玥,他是誰?
「好像是哦!請問有何指教?」啊炳!大魚上鉤了。映然笑容滿面地迎向路卡?梭羅無禮的注視。
「我是路卡?梭羅,特來索討寄放在你這里的東西。」金發男子傲慢地報上自己的名號,說出來此的意圖。
「這樣啊!梭羅先生,可否先等我送走客人,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果然是來要東西的,不管,先把藍斯攆走再說,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她逕自轉過身,對藍斯耳語道︰「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藍斯環臂當胸,—臉不容妥協的堅決。
映然氣結,她雙手成拳,抵住他結實的胸膛,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這麼雞婆行不行?」這天殺的男人老是在考驗她引以為傲的修養與耐性。
「當雞公我也認了。」藍斯拉下抵著胸前的一雙小手,輕嘆口氣,「你以為這種場面,我走得了嗎?」
「我……」映然忿忿地抽回手,張口欲言,背後傳來的冷言冷語打斷她。
「打情罵俏夠了嗎?」
「哼!不管你了。」映然回頭,收回她的青面撩牙,迅速換上一張盎然笑臉,對路卡?梭羅說道︰「您要的東西好像不在我這哦!」
「是嗎?我會讓你拿出來的。」路卡?梭羅和其他人動作一致地從懷中掏出烏亮手槍,在烈日映照下,散發出致命的冷光。
藍斯將映然飛快地拉到他身後,板起的面孔,森冷得嚇人。
「藍斯?」映然被護衛在一堵堅硬的肉牆後,心中愕然不解。這明明不關他的事,為什麼要保護她?不過無可否認的,她隱藏在內心的惶然不安,因藍斯的守衛而漸感踏實平定。
「感情不錯嘛!」路卡?梭羅噙著奸笑持槍走近,「不想做亡命鴛鴦的話,就快把東西交出來。」
映然從藍斯背後探出頭,「可是我這里真的沒有你要的東西,不信你問他。」她笑盈盈地指向入侵者後方。
「哈!」
眾人一致轉頭望向身後,一張帶笑俊臉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笑臉的主人雙手插進褲袋,閑適地聳立在入侵者方才攀爬進來的圍牆上,一只黃金獵犬隨侍在側。
藍斯怪異地掃了一眼映然發亮喜悅的臉龐,心中頗不是滋味地揣測起他們的關系來,這男人是……
「凌玥?!」路卡?梭羅正視肅立牆頭掛著淡笑,狀似無害的男人。
「如假包換,正是敝人在下我。」凌玥勾起他那吊兒郎當,飛揚狂放的招牌微笑,凌厲的炯眸掃射腳底下一干瞠目結舌的入侵者。
「人家上門來討東西了,我們是給還是不給?」映然在藍斯背後喊話。
「那得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拿了。」凌玥將目中無人的境界揮灑到極點,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一雙利眼賊溜溜地審視藍斯。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會,迸出零星火花,「你男人?」
映然暗喟,「我說不是你會信嗎?」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會。」凌玥直截了當地回答,他已將這個長發藍眼的外國人評估了一番,不可小覷。是他的結語。
另一方面,藍斯也在心中為凌玥打了分數,這男人不簡單!凌玥是他見過最英氣逼人的東方人。
評量結束,雙方同時收回探索的目光,凌玥這才將注意力轉到路卡?梭羅身上,「你是頭?」他用英語傲然問道。英語是國際共通語言,這金毛的應該听得懂吧?
「哼!」路卡?梭羅只是低哼一聲,不甘心承認自己被凌玥的氣焰所壓,他也用英語說道︰「你總算出現了。」
凌玥故作驚訝,「哎呀!你這麼想我啊?路卡?梭羅先生,咱們這樣算是相見恨晚嗎?」凌玥嘻皮笑臉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路卡?梭羅震驚地問道。
「魯西法的頭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凌玥的語調極盡夸張之能事。
路卡?梭羅得意地挺起胸,「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我不是說了嗎?要拿東西得憑本事啊!」他話語稍頓,「你沒收到我的警告?」兩潭深泓的瞳海中,波濤微微激起,愈夾愈高。
「收到了。」路卡?梭羅懾于凌玥凌人的氣勢,故作鎮定地回答,其他人也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而你漠視它。」凌玥將笑容擴大,陰森的白牙閃得人心惶惶、悚然而懼。
「哼!赤煉盟算什麼,我為何要買你的帳?」路卡?梭羅嘴硬道,挑明他的不屑。
「那麼……領死吧!」凌玥拔身,騰空而起,從手中射出陣陣五彩繽紛,和迅雷一同躍下,沖入敵陣中。
敵人沒想到凌玥說打就打,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不少人手中的槍被凌玥擲出的不明物體彈飛,尚未來得及拾起,凌玥的鐵拳和迅雷的利牙已至,一場廝殺于焉展開。
「這是什麼啊?」當中一名歹徒大聲嚷叫,驚愕不已地愣視手中凌玥方才飛擲出的暗器。
「美國進口泡泡糖,一顆五塊錢,山下雜貨店歐巴桑強力推薦。」凌玥趁隙躲開敵人揮過來的一拳,從草地上撿起一粒,擦也不擦就拋進嘴里嚼了嚼,「味道挺不錯的,要不要來一顆?」他呼地吹了個大泡泡。
「泡泡糖?」所有人齊聲驚呼,歹徒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
映然早已在一旁笑彎了腰,只差沒在地上打滾了,她火上加油地喊道︰「凌玥!別忘了留一顆給我。」
凌玥抽空比了個OK手勢。
藍斯則是哭笑不得,這男人,把打架當兒戲一般,讓人猜不透他在玩什麼把戲。
凌玥故意湊到路卡?梭羅臉旁,獻殷勤道︰「梭羅先生,要不要試試檸檬口味的?」他簡直是以羞辱人為樂。
路卡?梭羅被氣得猛然發出一聲怒吼,抽出刀子追趕過來。
「喲?你不想要檸檬口味的也別用這麼激烈的手段表示嘛!換顆草莓口味的給你好不好?」凌玥玩得樂不思蜀。
「待在這。」藍斯見戰況激烈,不願只作壁上觀,他對映然交代一句,即移動身體切入戰局中,助凌玥一臂之力。
「藍斯!」映然來不及阻止,又苦無縛雞之力,只能乖乖听話,在場邊吶喊助陣,只是這次觀戰心情怎樣也輕松不起來,明知有凌玥在,瞧他如魚得水地優游其中,就可知勝負已分,但她的目光就是離不開另一個飛縱的身影,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窮緊張個什麼勁?
藍斯一加入,戰局丕變。原本入侵者只要抵擋迅雷的尖牙利齒就可以了,凌玥根本就沒什麼在攻擊,他只是東閃西躲,在戰場邊緣為愛犬助陣罷了,也因為如此,他們才能死撐這麼久。可是藍斯凌厲的拳腳一攻過來,他們霎時陷入手忙腳亂中。
「自己小心點哪!」凌玥閑閑地對藍斯叫道。他並不擔心藍斯,從藍斯出手的架勢看來,他十分肯定這個外國男人受過搏擊訓練,而且段數還滿高的。
路卡?梭羅張著驚恐的雙眼,愣看縱橫全場的兩人,多年叱 江湖建立起的優越感,在剎那間崩坍瓦解,「這就是玉面羅剎的實力嗎?」
凌玥優雅自在地移位閃躲,揚腿劈掌輕松得如人無人之境,就像只擒獲耗子的貓兒,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等他膩了、倦了,就會結束這場欲擒故縱的游戲,將他們一只只撕裂咬碎,生吞下肚。相較之下,打得狼狽的路卡?梭羅,猶如不知天高地厚的熒熒小火,妄想與日月爭輝。「啪!」冷不防,橫空劈過來一掌,路卡?梭羅閃避不及,正中胸口,他悶哼一聲,對上一雙冰寒的藍眸。
還有這個不知名的男人,一個凌玥他們已然消受不了,而他的加入使他們的處境更形雪上加霜。他究竟是誰?可是他無暇去想,急急一個翻滾,躲開破空而來的飛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