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那短短的幾天過去後,當他成為了她的夫,將她名正言順地擁進懷中、只那麼一刻的春宵之後,她的笑,她的惱,她說話時的樣子,她生氣時的模樣,竟再也無法從他的腦中驅除掉,即便新婚之夜過去後他便起身趕赴揚州,每夜的夢中,攪得他總因為的宣泄不得而疼痛醒來,卻只有一個她。
他實在是搞不懂他這是怎麼了。他是赫赫有名的申天南啊,就算這二十幾年來沒有遍覽過世間的群芳絕色,他所擁有的美姬艷妾也有七名之多啊。再退一步講,就算他不是什麼粉浪花叢中的高手,卻也更不是什麼也沒見識過的毛頭小子呀!
可是,不論他如何絞盡腦汁,甚至在這一個多月偶爾回府來時,他特意地將這沉睡在他床上的女子惡意地拋擲腦後,而照舊去靜風堂同他那幾名姬妾廝混,但說出來實在是丟光身為男人的面子,就算是今晚,他已溫香暖玉地放縱盡興了許久,現在他最想要抱在懷里的,卻還是她——余奉恩。
真的是上天見不得他春風得意,所以特意找來個女人打擊他嗎?
無聊地翻翻白眼,他暗笑自己傷這腦筋做什麼,反正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了,反正他這夜半三更的來也來了,那麼等一下無論他要做什麼,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嘛。心理建設完畢,他不自覺地深深吸口氣,抬腳舉步上床。
「奉恩,奉恩?」拍一拍奉恩軟軟的臉,申天南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醒一醒,醒一醒。」他終于回來了哎,她這做人妻子的卻是怎麼回事嘛!他回來時沒出府門去迎接他就算了,可現在他主動來找她了,她若再這麼不自覺地自睡自覺,可真的是有點說不過去了哦。
想著,想著,心里竟然有了一點小小的抱怨。
「奉恩,醒醒,我知你其實早就醒來了,那就不要裝睡了啊。」他進屋時雖是輕手輕腳,但清洗身子時再如何的放輕了動作,嘩啦啦的水聲若沒驚醒一向習慣淺眠的她才怪呢,「你的身子這麼僵硬,氣息又這麼不自然,若你還真的睡著,我就不姓申啦。」摟緊懷里微微發僵的溫熱身子,他扯扯她的耳朵,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懷中的人兒果然含糊地喃喃了幾個字。
「你在抱怨我不應該擾人清夢?」他笑著微微退開一點,將被壓在自己胸前的腦袋稍稍露出一點來,「奉恩,我是你夫君了吧,我是你相公了吧?我再怎樣擾了你的美夢,也是可以被允許的吧?啊,奉恩,我順便問你一句,剛才你真的在做夢?那你夢中是不是有我啊?還有,你這一個多月來都沒見到過我,那你想我了沒?快點回答我,不要再裝睡了,快一點!」
豎起耳朵,他竟然有一點想要知道答案的迫不及待。
「公子爺——」被緊緊攬在懷里的人的回答竟然是無奈到受不了了的語氣,「你的確在擾了我的好眠啊。您不在靜風堂好好地享受你的美姬艷妾,你半夜跑這里來做什麼?我的清白女兒名節不是已經被你毀掉了嗎,我這輩子不是已經如你的願,再也插翅難飛了嗎?你就發發慈悲,不要再鬧我了,好不好呀?」要命,他快將她的腰勒斷了啊。
「余奉恩。」他知她嫁得不是很心甘情願,可也不必這麼排斥他吧,至少他們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有過夫妻之實了啊,「你是我老婆,我樂意什麼時候來擾你清夢就什麼時候來!你能拒絕嗎,你能阻止了我嗎?咦,奉恩,你的語氣我怎麼听著有點酸酸的——你在抱怨我嗎?」心里原本有點惱的,卻又突然地興奮了起來。
嗯,嗯,如果他這新近上任的妻子是對他有閨怨的話,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他是可以理解的啦。
「抱怨?」她的確在抱怨他不應該蠻橫地攪了她的一夜好眠,「公子爺,您這一路奔波辛苦了,那麼就早點休息,好嗎?」她實在是無法在他的懷抱里放松下來,因為從來沒有過與人同床共枕的經驗,實在是有點難受。
「枉費我一片好心!」自尊心受傷,男人不樂意了。
「好心?」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從睡眠中吵醒,哪里有什麼好心了?
「奉恩,難道你——不想我麼?」熱熱的手指,刻意從奉恩睡松了的里衣下擺里鑽進去,魅惑地撫過她的軟腰。
「申天南!」奉恩差一點跳起來,一個反手緊緊按住在自己身上造次的毛手,用力地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公子爺,您、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我真的很累了啊!」
「我今天趕了一百多里路還沒說累,你在房里坐了一整天卻敢喊‘累’?」一個翻身,他忿忿地將她壓制在自己身下,不留一點空隙,「奉恩,我是你的夫君吧,我是——」
「您是奉恩的夫君,您是奉恩的相公,您完全可以對奉恩為所欲為的。」困難地移動身子,奉恩從幾乎想一口咬死她的血盆大口下艱難逃生,「奉恩只是體貼公子爺一路辛勞,先前又在靜風堂消耗了不少體力,奉恩什麼也沒……」她突然小聲地驚喘起來,自然感覺到了緊緊貼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軀體有了怎樣的異樣!
她新婚之夜雖與這男人有了肌膚之親,可,可那時她、她其實是半在昏醉之中,根本沒對那時的情景留下什麼印象,現在現在……不由地顫抖了起來。
「你真是——」自己身體因為身下人的無意識舉動而起了怎樣的反應,申天南如何的不清楚?但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生的卻忽而又奇異地淡了去,忿忿不平的男人竟然低低地笑起來。
「呃?」
「奉恩,我又不會真的吃了你,你緊張什麼?」低笑著,他再一個翻身,這次換他在下,而她在上了。「好了,我保證,我今晚不會再對你動手動腳了,你可以不要再這麼抖了吧?」為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將自己的手從奉恩衣擺里抽出來,改而隔著里衣輕輕摟在她腰上。
「可是——」即使隔著一層衣料,他手上傳來的驚人熱力還是讓奉恩有點手足無措,更何況躺在她身下的這具軀體還是……
「這可就請你暫時忍耐一下了。」他眨眨眼一笑,在黑暗中仍清楚地看見了她臉上的赧紅,「男人的身體本來就是很容易沖動的,你呢,只要不再動來動去的,我便也老老實實地躺著——如何,你同不同意我的提議呢,親親娘子?」
轟,奉恩的紅臉燃起千丈大火來。
他、他、他怎麼變得一點也不像他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咱們一個多月不曾相見了呢,你陪我說說話。」
「說什麼?」
「嗯,像是你這一個多月來都做什麼了啊,這府里有沒有人惹你生氣了啊,你在咱們這新房里住得還習不習慣啊,還有,」他的表情突然哀怨起來,「奉恩,為什麼前幾次我回府來,都沒看到你?」
「你一回來就跑到靜風堂去啦,會看到我才怪呢。」他有什麼好抱怨的?
「那你不會去主動探望探望我嗎,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夫君、相公。」忍不住翻翻眼皮,望著暗夜里他模糊的臉龐,奉恩嘆口氣,「可是您還是七位如夫人的夫君、相公呢。」
「那又怎樣?」
「你娶我進門,為的是什麼?我如果現在就給你鬧個妻妾不合,您申大公子的面子里子不是被丟盡了?」她生來便是柔順認命的性子,既然被強迫著嫁了他,她自然是從此認命地做他的妻子了啊。雖然心里是很不甘的,也正在偷偷做著努力,準備悄悄地、不引人注目地做些小小的改變。但現在她唯一要做的卻是力爭賢惠一點,好完全符合他心目中「妻子」的形象——她都不抱怨自己的別扭感受了,他還抱怨什麼啊?
申天南啞口無言以對。
是啊,他娶她進門,為的是有一位賢內助,能讓他可以全心打理家業而無後顧之憂——那他現在听到了他最想听的話,為何卻覺得心里十分的不舒服,甚至不舒服到了極點?
「好了,公子爺,夜真的很晚了,有話你明日再同奉恩說,現在快睡吧,好不好?」奉恩小心地挪動身軀,想從他身上下來。
「別動。」他回過神,摟緊她,「丈夫摟著妻子睡是很平常的事情,我想這樣抱著你睡。」
「那——好吧。」只是她一點也不習慣啊。
申天南明白她的難為情,卻也真的不怎麼想放開她柔軟的身子,便笑著將她不自然地背在身後的手拉到自己頸子上,強迫她也摟住自己。
「妻子抱著丈夫睡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啊,我喜歡我的妻子這樣摟著我。」
奉恩沒有再開口說什麼,更不會出言問他「你這句話是不是太言不由衷了一點」,只順從地倚在他懷中合了雙眼。
「奉恩。」他在她睡去前一刻低低地叫她,「從今而後,不要再喊我什麼‘公子爺’啦,就喚我的名字,天南。記住了?」
「好,天南。」她含糊地回應著他,僵硬的身子漸漸放松了。
她輕輕喚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突然升起一個怪異的念頭來,似乎這樣摟著她,他就看到了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