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夏威特國際機場
乘載著滿滿的夢想,經過了十數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褚瑤瑛——也就是小表頭們口中的「瑤姐」——總算到了她夢想已久的音樂國度。
當步下飛機的那一剎那,看著身旁來來往往的異色人種,瑤瑛深吸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只見奧國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中,一抹縴細嬌小的身影正不顧形象,高興地在踫踫跳著。
瑤瑛提著大大的行李箱,撥了撥及肩的烏黑長發,圓潤的鵝蛋臉此時早已染上了興奮的喜色,紅撲撲地,笑彎了的秀氣眉眼更引來不少洋人的驚艷眼光。
畢竟東方人在此地是少見的,尤其是一位單身的東方小女人,瑤瑛身上那股不同于西方女子的淡雅氣質,的確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絲毫未注意到四面對她投注而來的驚艷眼神,瑤瑛忍不住好奇的東走走、西看看,口中哼唱著小曲兒,心情好似漫步在雲端。
回想起那日由瑪麗亞修女手中,接過維也納音樂學院寄來的入學通知書,讓她驚喜得呆愣在原地足足有五分鐘之久,直到通知單底下那一排天文數字般的人學費用映入眼簾,才讓瑤瑛停止運轉的腦袋再度回歸理智,原本的欣喜若狂頓時急遽降溫,被憂愁所取代。
對于生長在教養院的瑤瑛來說,學音樂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因為這是要花許多錢培養的,而目前這筆龐大的人學費用著實令瑤瑛頭痛。
不過,她的困擾並沒有持續大久,因為另一封來信便是解決她眼前困境的幸運信。
那是一封在信封上印有高音譜記號臘印,以淡藍色壓花信紙所寫的委托函,署名為「樂音坊主人」。
這封信讓瑤瑛如在旱季遇上了甘霖,來的正是時候!
因為它告知瑤瑛在經過了重重篩檢與考量,她非常幸運地由百多位競爭者中爭取到了「樂音坊」女管事的職位。
「樂音坊」是一幢位于音樂之都維也納城郊的古老房子,相傳它的主人是個對音樂有著無限狂熱與執著的神秘人,為了追求美妙的音樂,他投人了許多財力去資助和他一般對音樂熱愛無比的音樂家同胞。這幢「樂音坊」即是他好意捐出來,讓不少音樂家們暫居的地方。
雖然瑤瑛算不上是個音樂家,如今到「樂音坊」也只是接個女管事的職位,但這份工作不但薪水優渥,而且包吃包住,加上她自己多年來努力縮衣節食所存下的積蓄,這趟期待已久的出國留學夢,瑤瑛當然是勢在必行了!
此時此刻,站在奧國的機場大廳,瑤瑛認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她的好心情。
但,很明顯的,她的想法錯了。
由于瑤瑛的心思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一個不留神,腳步便被狠狠地絆了一下。
踫!「哎呀!痛!」毫無預警的絆到不明物體,瑤瑛狼狽地跌了個跤,還很不淑女的哀叫出聲,引來不少好奇的眼光。
「要死了!好痛!」申吟著由地上爬起,瑤瑛一抬頭就看到數十雙關心加好奇的眼神向她投射而來。
「這下糗大了!」無奈地哀嘆……
「天啊!你沒事吧?」」陣低沉純厚的德語傳入瑤瑛耳膜內。
瑤瑛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看到一位臉戴墨鏡,頂著一頭狂亂黑發,身穿鐵灰色休閑服的高大男子朝她急步走來。
原本圍觀的人群見來者氣勢不凡,紛紛退向兩旁,讓出一條路,好讓那位男子順利通過。
只見男子旁若無人地筆直朝瑤瑛走去,他的出現就好像童話故事中英雄救美的王子一般,為瑤瑛解除了原本的尷尬,在此刻瑤瑛的心中生成了無限感動。
她有點鄧散地看著那名男子。
他是個東方人……不,也許是個混血兒,瑤瑛在心底想。因為在一身深色休閑服的襯托下,男人高大勻稱的體格,壯碩挺拔得絲毫不輸那些金發藍眼的洋人;微卷狂亂的短發不但沒有破壞他本身氣勢,反而給人一種落拓不羈、野性難馴的感覺。雖然瞼上的墨鏡遮住了眼,但除卻墨鏡之外,男子挺直的鼻梁、損緊的薄唇,和深刻如篆雕出的輪廓,在在都顯示出他獨特性格的魅力。
這麼樣的一個男人實在不大符合童話故事中白馬王子的形象,倒有點像某些愛情小說里的壞壞男主角。瑤瑛在心里默想,看他看得出神。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溫柔關心的問候自前方響起。
嘩!人長的帥,連聲音都好听得沒話說吶!
瑤瑛臉蛋微微泛紅,怔愣了半晌才想到要回答對方。她微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輕聲開口。
「呃……不要緊的,我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雖然仍是有些羞窘,瑤瑛還是難得淑女地向來者道謝,卻只見那高大的男子瞧也沒瞧她一眼,徑自在其面前蹲,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一個裝大提琴的黑色皮箱。
而那只皮箱正是害瑤瑛摔得亂沒形象的罪魁禍首!
「天殺的蠢女人!走路不看路,誰管你是死是活!你該死的差點傷了我的‘克里夫蘭朵兒’!」同樣是出自于那名男子口中的話,相較于先前的溫柔問候,此時此刻的語氣卻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似的惡劣不已。
面對情況的驟變,瑤瑛一時半刻還反應不過來地愣在當場;待她神智逐漸回籠,怒氣也慢慢在心底凝聚。
倒霉不小心摔了個大筋斗的怨氣,再加上眼前這一段不講理的控訴,新仇舊恨一起涌上,讓瑤瑛的火氣瀕臨最高爆發點。
「喂喂喂,你這人講不講理呀?當機場大廳是你家客廳,東西愛放哪兒就放哪兒嗎?你這把破琴到處亂擺,差點害本小姐跌傷!我大人大量的不跟你追究,你居然還敢惡人先告狀,真是太過分了!」劈哩啪啦的一陣痛罵讓瑤瑛心情舒坦不少,暗自得意自己將德文學得挺好的,只可惜初次開口就是用在罵人吵架上,真是有點浪費了。
但,瑤瑛的得意維持不了多久,當她一罵完話,看見對方的表情,她就開始後悔了。
那名高大的男子此時早已站定在她面前,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眼楮,但瑤瑛確信在那兩片深色鏡片後,是一雙不屑、外加怒氣騰騰的眼神。
死了!看那家伙的樣子,該不會是氣炸了吧!
瑤瑛心里有些擔憂地想著,一對大眼楮還不時偷瞄著對方,對于當初會把那魯男子錯比喻成英勇王子而懊惱不已。
咦?他怎麼站在那里一點動靜也沒有?
瑤瑛越來越不自在地瞅著男子瞧,深怕一個不注意,那家伙抓狂起來,事情可就不好玩了!
就在瑤瑛心中七上八下、沒個安定的時候,男子終于再度開口了。
「你剛剛說,我這把琴是什麼?」
極度危險的語氣,加上打了數個結的眉頭……喔喔!看樣子她真的把這惡煞惹毛了!
但瑤瑛的個性也算的上是死硬派,豈會輕易屈服于那男人的氣勢之下?
哼!有什麼了不起?
她越看那家伙越不順眼。
「我說你那把琴是破琴又有什麼不對了?看你這人的樣子亂沒氣質的,你以為沒事帶把琴在身邊就會高雅些了嗎?真是異想天開,我勸你還是回家多多培養氣質才是治本良方,少在外頭丟人現眼了!」她依然毫不客氣的批評。
「天殺的!你這女人……你……」那男子早已被她氣得臉色發黑,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我、我怎麼樣?本小姐行事光明磊落,豈像你這般見不得光的?」瑤瑛說到最後,連那名男子的一身打扮都嫌,意有所指的盯著對方的瞼瞧。
原本還覺得他戴個墨鏡挺帥氣的,如今在瑤瑛的眼中,這卻成了不折不扣見不得光的小人行徑。
「你這女人說話真毒,簡直是不可理喻!」那男子氣炸了,想也不想的抬起手,涮地一聲拿下了墨鏡,一雙怒氣騰騰的清朗黑眸銳利十足地掃向瑤瑛。
天!這男人的臉還真是酷到沒話說,現在一臉憤怒的表情更是嚇人。
被他瞪得很不自在的瑤瑛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任氣氛尷尬地僵持在那兒。
不過,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另一波突來的尖叫聲浪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峙。
「哎呀!那不是狂人提琴手——雷——嗎?」
驚喜的女聲由機場某個不知名的點響起,然後就像浪濤般一波接著一波地傳來,越趨向高峰。「天啊!真的是狂雷耶!真的是他!」
「啊!對了!他最近不是才剛結束與名歌手JK在美國的巡回表演嗎?我們竟然這麼好運,可以在這里遇上他!」
騷動一波接著一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呀——狂雷、狂雷!簽名、簽名。」一群金發女孩扯著高八度嗓音,尖叫的朝那男子跑來。
人潮如蜜蜂見到花蜜般由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目標似乎全集中在那位面色不善的男子身上。
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的瑤瑛此時此刻早已目瞪口呆地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天殺的,我會被你這女人害死!」眼見一大群人來勢洶洶,高大男子的臉色更加陰霾了,他迅速地戴回墨鏡,並提著琴箱,急急忙忙地由最近的一個出口處跑去,」路上還不忘低聲咒罵著……
「狂雷,請您等一等……」
「狂雷、狂雷,不要走!請你幫我們簽名、簽名……」
洶涌如大浪的人潮一路排山倒海而來,見偶像早已落跑,更是窮追不舍……可憐瑤瑛在這麼一大票人馬的推擠下,再度狼狽地跌在一旁。
她今天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霉呀!
看著散落一地的行李,瑤瑛悲慘的在心中哀嘆。
最最令她震驚的是——
那個口氣凶惡、超級沒氣質的男人,竟是享譽國際的「狂人提琴手」——雷?
「狂雷」的名號如雷貫耳,不論是在古典樂界抑或是現今的流行樂壇,他都是一等一的第一把交椅,甚至許多世界知名的歌手演唱會,還會特地邀請他去配樂伴曲,並深深以此為榮。
因此,狂雷可說是橫跨古典與流行樂壇的傳奇人物。
瑤瑛難以置信的坐在機場大廳地上,腦中一片驚愕過後的空白,惟一還在耳際回響的,是那名魯男子……呃,不!是名大提琴家狂雷臨「跑」時所留下來的一連串咒罵……
災星、禍水、瘋女人!
???
沉沉的黑暗掩蓋著大地,一輛疾馳的跑車,正與這一片夜色合而為一地迅速穿梭于林間小徑。若非是那如獸咆哮的引擎聲和車前的兩道明燈宣告了它的存在,這部深藍色的跑車幾乎是要與黑夜完全地融合了。
「那個災星、禍水、瘋女人!」
雷奈——也就是世界知名的狂人提琴手是也——第一百三十一次在心中暗罵著那個害慘他的潑辣女子。
打從他出生至今,還真沒見過有哪個女人這麼沒氣質不說,嘴巴又毒又辣的,真是和他卯上了。
不知道今天是倒了什麼霉,好不容易最後一場與JK的夏季巡回表演會結束,原本以為可以回「樂音坊」好好休息一番,不料天殺的拜那女人所賜,讓他」回維也納就泄露了身份,被一群煩死人的樂迷追得滿機場跑,形象沒了不說,最後還落魄的躲到男廁所才安全避開那此一惱人的蒼蠅,實在是氣煞他!
回到了「樂音坊」,將車子停妥于車庫後,雷奈煩躁的撥著微髻的亂發,往主屋走去。
就在離主屋不到幾尺時,雷奈發現一抹可疑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在門外探頭探腦。
「喂!你是誰?想干什麼?」雷奈不客氣的聲音響起。
當他再往前幾步時,赫然發現門前那家伙,竟與今天在機場與他發生沖突的凶暴女人,背影有幾分相似!
站在「樂音坊」大門前才準備好要按門鈴的瑤瑛,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大跳。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這個沒禮貌又凶巴巴的聲音——真是耳熟啊!
她倏地轉過身來……
「是你!」
「是你!」
看樣子兩個人都十分驚訝會在此遇到對方,不過,臉色都不怎麼好就是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出現?」瑤瑛不悅地瞪著他瞧。
「我人住在這,當然會在這里出現,倒是你擅闖私人土地……」
「我才沒有擅闖,我可是有身份證明的……」急于澄清自身清白的瑤瑛,慢半拍的注意到雷奈話中所含的訊息。「咦?你說你也住在‘樂音坊’?」
「‘也’?請問你什麼時候住餅這兒了?」雷奈好奇地反問她了。
見到雷奈一臉不信任的眼神,瑤瑛當然是氣不過了,想也不想地就由袋中掏出那封「樂音坊主人」寄給她的信。
「吶,就是這個。」高高地仰起頭,瑤瑛給雷奈一個「不信?你看吧!」的表情。
端詳著手中的信件,在信封上印著的高音譜記號臘印,以及淡藍色壓花信紙上「樂音坊主人」的署名,在在都證實了眼前這位女人所說的話不假。
「天!居然有這種鳥事。」
這凶爆的女人竟是他們的新管事!
「樂音坊主人」這次是怎麼挑人選的,該不會是從那一堆申請函中大模彩隨便抽一個人出來的吧?
雷奈一臉不可置信的打量著站在眼前的小女人。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瑤瑛氣不過他那瞧不起人的模樣。
「天殺的!看來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了。」他沒有回答她,徑自嘆起氣來。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吧!」瑤瑛也不甘勢弱的堵了回去。
只要一想到未來必須和她天天見面的情景,雷奈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仿佛看見了一場場驚天動地的戰爭,將會在不久後一幕幕的上演。
恨恨地瞪向了身旁的瑤瑛,雷奈百般不情願地拿鑰匙開門,與瑤瑛兩人斗嘴不斷,直到入了「樂音坊」主屋大門都未有任何消滅的情況,也讓屋內其余幾位音樂家著著實實地傻了眼。
此後的「樂音坊」,就又添加了一股新的活力,和更濃厚的火藥昧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