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為您報道一則有關資訊界的新聞。‘仿人科技’的董事長代理人果仲豪,今天下午針對‘東方風雲,被控違反智慧財產權一事,發表了簡短談話。」
電視畫面接著出現一個看來意氣風發、盛氣凌人的年輕人,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簡直就是在當眾嘲笑赫連朔的失誤。
「該死的!」赫連朔忿忿不平地把電視機關掉,用不著繼續看就可以想得到果仲豪會如何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批評他。
他將遙控器用力地摔向牆角出氣,並且希望他也能像關掉電視般輕易地關上自己的心情。可惜他不是機器,無法粉飾太平,今天早上的會議大大地震撼了他,雖然他極不願去回想幾個小時之前所發生的事,但他辦不到,自己一手辛苦創建的公司就要毀于一旦,叫他怎能冷靜?
他砸下重金挖角來的資訊軟體高手林志文,竟然是他的競爭對手「傲人科技「私下養了許多年的商業間諜。近年來每隔一陣子就會有軟體公司發生開發好的程式被盜用、剽竊,沒想到都是林志文干的好事!他的種種破壞行為,已經讓好幾家資訊公司面臨官司與惡性倒閉的窘境,損失相當慘重。
早在王宗信提起「東方風雲」股價在莫名狂飆之時,他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來臨的可能,他與小沈雖然已經極力預防,卻還是無法避免林志文利用職務之便瞞天過誨,在自己公司下個月即將上市的產品里用了「做人科技」開發出來的新技術。
現在不但「東方風雲」的新產品無法問世必須全數銷毀,還被「傲人科技」一狀告上法院,這一切都是他的競爭對手果仲豪為了要打擊他所設下的陷阱!
「可惡!」一想到這里,他就恨不得能親手措死果仲豪!
「你又在咒罵人家了,」芷薏端子一杯熱茶放到他面前,正好听到他的低喃。
「你怎麼知道我是在罵誰?」
那並不難。愛他使得芷薏對他言談中每一處細微的差異都很敏感。
他的舉止整個不同,他不再帶著輕松的笑容,失去了生活的樂趣,現在的他是嚴肅的,連他的唇也嚴肅地抿成一條線。
「你這兩天開口閉口都是果仲豪,」她回答。「你今天看起來特別焦躁,公司里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連他的聲音都充滿了緊張和憤怒。「我的公司快被他整垮了,我不咒罵他祖宗三代,難道還要我感謝他?」
「別生氣,朔。」她側身在他腿上坐了下來;整個人窩在他懷里,希望借著自己的溫柔,讓他全身緊繃韻肌肉暫時放松。
雖然邊幾天她心頭一直有股騷動在隱隱作祟,但她明白現在這個敏感時刻,她必須強壓下自己的那份不安,好好地安撫赫連朔比較重要。
「我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想把‘東方風雲’吃進肚里去。」
「你多心了,」她伸手去撫平他糾結的眉心。「他不值得你氣壞自己呀。」
「我知道……」他輕輕摟住她的縴腰,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發絲,親吻著她的耳垂,吸取她的發香。「我也不值得你如此深情溫柔的陪伴。」他壓抑的心情令他的聲音粗啞無比。
「別這樣說,我根本什麼忙也幫不上。」她有些喪氣地說。
「你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他抬起頭面對她。為了不想她替自己擔心,他極力表現無畏。
「我指的是正經事,我真的很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
「我不要你為我的事情操心,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你這個單純的女子是不會懂的,這些問題,我必須自己去面對。我知道光是生氣沒有用,解決事情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她沒有把他的話听進去;事實上,她的心思早就飛離身軀。
暗自下定決心要替他解除財務危機的芷薏,如意算盤毫不客氣地開始算計著她那個超級有錢的老爸——
★★★
急死人了!
「君小姐;總裁他人不在喔。」經過秘書桌位時,宋小姐好心地告訴她。
「我知道,」她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沒有停留,繼續往目的地前進。「我到他辦公室等。」
芷薏找自己老爸已經找了一整天。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君漠北似乎有天眼通,知道女兒來準沒好事,于是故意跑給她追,這一個說他在會計室,那一個說他去了業務部,這會兒應該是在去資訊室的途中,下一秒鐘又在上下兩部電梯里錨身而過。
「臭老爸!」她陷進父親的大皮椅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只是不忍心看赫連朔如此難堪,才想到要找老爸出馬幫忙,沒想到他一副怕自己女兒是來借錢似的躲著她。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沒半晌,一顆白花花的腦袋探進辦公室里。「你在找我?」
「爸!」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炮。「你干嗎一整天躲著我?」
「我現在不就正在你眼前,哪里有躲著你?」君漠北為自己叫屈。
她嗤之以鼻。「那是因為你知道我鐵了心要在這里等你,絕對不會走。」
「你想太多了,乖女兒。」他倒好,來個四兩撥千斤。
「爸——」她見機不可失,索性挨進老爸的懷里撒嬌。「你這兩天看了新聞沒?赫連的公司被他的競爭對手設計陷害,現在有很大的危機。」
「喔,原來赫連朔就是那個被惡整的小笨蛋啊?」瞧他樂的,一臉幸災樂禍。
「他才不是小笨蛋,只是被同業的對手陷害。」她白了老爸一眼。
「唉——」他沉重地嘆了聲氣,比她更會演戲。「那……你要我怎麼幫他?」
「你找幾家關系好的銀行貸款給他。」她的如意算盤打得輕松。
「好,」他一拍桌子。「一句話——辦不到!」
「為什麼?」她大發嬌嗔。
君漠北以古訓告誡女兒︰「因為,錢不是萬能的。」
「可是沒有錢,萬萬不能啊。」芷薏回以自己的座右銘。
「胡說!」他難得在女兒面前顯現威嚴,很認真的說。「他的問題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你如果真心想幫他,就要听我的!只可惜……」
「可惜什麼?」她的注意吊得高高的。
「可惜他姓赫連。」君漠北一副痛失英才的模樣。
說來說去,他就是挑剔人家的姓氏。「姓赫連又有什麼不對了?」她翻了翻白眼。
老爸以前年輕時到底跟人家「姓赫連的」結了什麼梁子?
君漠北馬上又顧左右而言他,絲毫不想提及過去的事情。「我可以考慮花錢買他公司的二三十股,但是要我拿錢出來,或是進一步幫他嘛……那就別想了。」
「老爸!」她氣壞了。「你簡直……頑固。」
君漠北也不悅了起來,跟著吹胡子瞪眼。「我是在替你著想耶!你如何確定他不是為了我的錢才追求你?」
「他才沒那麼卑鄙!」她發出嚴重抗議。「我根本沒跟他提過老爸的名號,‘君漠北’三個宇在人家眼中搞不好只是個很喜歡上財經雜志封面的有錢老頭兒,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億萬富翁的女兒。」
「這是你說的,也許人家早調查清楚了也不一定。」姜是老的辣,做老子的就是要堅持己見,絕不讓女兒有被騙錢的機會。「別談他了,今晚老爸請你吃大餐。」
說真的,他已經記不得上回和芷薏、陸凝香三人共進晚餐是什麼時候了。
「不要,」芷薏這會兒可得意了,故作悠哉地玩弄著縴細手指,無視老爸的邀約。「我和赫連約好了一起吃飯。」
她故意說得很甜蜜,氣死老爸。
「開什麼玩笑!」君漠北那「火爆老子」的脾氣不負眾望地炸開來。「赫連朔有比我這個老爸重要嗎?」
一那當然。」她哼著小曲兒,開始邁向辦公室出口。「你要是不幫他,害他公司倒閉,我就去跟赫連一起躲債兼私奔!」
「你說什麼?」君漠北的老臉漲成紫紅色。「臭丫頭,你給我站住!,我不準你們兩個來往,你听見沒有?芷薏?」
一聲無所謂的嬌嚷聲從門外飄進來︰「沒、听、見——
★★★
一個星期之後,所有事情全都一一浮上始面,赫連朔知道「東方風雲」已經撐不下去,他不得不低頭。
偌大的會議室里,買方和賣方都已坐定。
「赫連朔,我等了三年,這下子你終于栽在我手上了吧?」果仲豪樂翻天了。
恨不得能把那張嘴從對方臉上撕下來,赫連朔冷冷地道︰「有種你也等我三年,這個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不料果仲豪竟然哈哈狂笑。「我沒種,絕對不留機會給你。」
「誰說的?」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威風凜凜的走了進來。「不必等三年,報仇的機會現在就來了。」
一陣愕然,會議桌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猜測對方的身份。
「你是誰?為什麼擅自闖進會議室?」果仲豪只覺得此人面熟。
「來人啊,叫警衛。」林志文立刻狗腿的吆喝著。
「他媽的!小伙子,你從來不看財經新聞的嗎?」器宇軒昂的男子朝著哈巴狗大喝一聲。
君漠北原本就生得一副平凡無奇的大眾臉,要旁人對他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很難。不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眾人已經紛紛認出他來。
「我是‘金譽國際企業’的總裁,有資格說不認識我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乞丐,一種就是比我還要有錢的臭小子,你是哪一種?」
「君氏集團」的負責人君漠北!這一瞬間,果仲豪和林志文一干人的臉全變成墨綠色的,尤其果仲豪心虛地認為赫連朔和君漠北互相認識。
這真是半路殺出重量級的程咬金,事情一定有變化!
赫連朔也瞪大眼楮,困惑地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叼著雪茄、雙手共戴了五只金戒指的中年男子,的的確確是君漠北不會錯,,他認得對方長相,以前也曾在某些宴會場合上見過他,但是他完全無法理解他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赫連朔,請你解釋一下!」果仲豪立刻把炮火轉向他。「我們現在正在開股東會議,你找個‘外人’闖進來做什麼?」
「你果然就是赫連朔。」君漠北一眼就認出女兒會欣賞的高品味男人,喜滋滋地盯著他瞧。
「請問……君先生突然來訪,有何指教?」他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不敢。我不是讀書人,談不上什麼指教。」君漠北大刺刺地坐在會議桌另一端的皮椅上。「我只是替我女兒來關切這家公司的並購會議。」他的話鋒一轉,眼神忽然變得犀利。「這小子惡性並吞了你的公司是吧?」
「是。」赫連朔顯得有些冷淡。
「說,你需要什麼方式的資助才能挽回你的公司?」
「君漠北」要資助赫連朔?果仲豪听到這里,臉更黑了。
「我沒有錢,一切權利責任都免談了。「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何在,赫連朔打算盡快弄清楚。除此之外;他比果仲豪更好奇的是,‘金譽」總裁為什麼會想要資助他?他們在商場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呀。
正當大家的焦點都集中在君漠北身上時,門口又進來一人。
「爸,我把資料準備好了。」芷薏帶著一疊剛影印好的文件走到君漠北身邊,一身粉藍色上班族的標準打扮讓她看起來相當有朝氣。才
「芷薏?」赫連朔鐵青著臉,心中大致明白了。
「你又是誰?」果仲豪望著二號程咬金,心中正是有氣無處發泄。「這里不是女流之輩可以任意進出的。」
赫連朔一瞪眼,怒目直視著果仲豪。「請你放尊重點,在我尚未簽署任何合約之前,這里還算是我的公司。」
「那又怎樣?你找來一票不相干的人也不能改變‘傲人科技’即將並購‘東方風雲,的事實。」
「誰說的?」君漠北又把口頭禪搬出來。「我就是來改變事實的。」
他語驚四座,現場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你能改變什麼事實?君先生,別以為你是億萬富豪就能只手遮天,就算你是‘君氏集團’的負責人,只要你不是‘東方風雲’的大股東,你就是拿錢來砸我也沒有用。」
「事在人為喲,果先生。」芷薏毫無懼色地走向果仲豪,交給他一份文件。「這是剛出爐最新最燙手的股東名冊,你會發現上面多了一個君漠北這個名字。我爸爸以高價買下小額投資人的零星股份,現在共擁有百分之六的股份,目前仍在持續增加當中,相信他絕對有權利站在這里。」
丙仲豪瞪大眼楮望著手上的股東名冊發愣。
「對了,順便告訴你,我對你的公司也挺有意思的。」君漠北說。
「什麼?」果仲豪大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汗。
芷薏丟給他另一份資料。「這是貴公司新出爐的股東名冊。」
「不可能……」他望著面前的文件,當場傻住。
他雇用一流的商業間諜,花了無數時間跟金錢,如此千辛萬苦、千方百計的就是為了串謀奪取「東方風雲」,打擊赫連朔。這下子不但奪人不成,自己反而落入別人手中。
媽的!怎麼會有這麼倒霉的事?
「還不走?想留下來吃晚餐嗎?」君漠北一點也不掩飾有錢人的狂妄。「來人啊必門,放狗!」
「這筆賬我會記著!」果仲豪咬牙切齒。
「隨時候教。」
丙仲豪領著一票部屬,終于落荒而逃——
芷薏走到赫連朔的身邊,望著他的臉,猜想他一定很生氣。「對不起,時間有限,我只想到用這個方法幫你。」
「既然是幫我,為什麼道歉?」
「因為‘東方風雲’是你辛辛苦苦創立的,現在卻四分五裂,我又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想,你心里也許會不好受。」
是的,他的確感到頗不是滋味,但是听她親口講出來,令他除了難受之外更多了一些難堪。
「赫連朔!」君漠北一巴掌拍在赫連朔的背上,只見他紋風不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得出來你是個有真本事、有志氣、有骨氣的男人,雖然你曾經飛黃騰達,現在卻又一無所有,但是我這個老頭的眼光很準,你說過三年要報仇,我相信你絕對辦得到。」
「謝謝你的夸獎,君先生。」公司被並購的危機突然解除,他一時之間還難以釋懷。「我欠了你一份很大的恩情。」
君漠北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他繼續說。「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會出手是因為‘東方風雲’是個有潛力的公司,讓我願意在這樣的工作團隊上投下資本。不過,在你賺到千金還我之前,我就先把我這個‘千金’交給你了。」
「爸!」芷薏登時羞紅了臉。
「現在才知道害羞,不覺得太晚了嗎?」君漠北調侃女兒。
「您放心,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好!好!哈哈哈……」
君漠北笑完,心里卻有著說不出的苦滋味,眼下除了資助赫連朔渡過眼前的難關,讓他們小兩口繼續自然發展之外,他只能暗自祈禱他跟赫連家那一段不愉快的過去,不要像鬼魅般地纏上芷薏,破壞了她的幸福才好。
不過,君漠北的祈禱,老天爺顯然沒有听進耳朵里——
★★★
芷薏在一陣濃郁的咖啡香味中清醒,她裹著被單,發現他們昨夜隨意扔在地上的衣物,早巳縐得跟「霉干菜」似的。她索性赤果果的下了床,跨著腳走到一邊的五斗木櫃,翻出一件T恤套在身上。
她走出房間,循著咖啡香氣四處搜尋而來到廚房,正準備探頭瞧瞧,便听到里面傳來一陣輕快的口哨聲。
望向赫連朔那寬闊的背影,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煎蛋,爐上的咖啡已經煮好了,烤面包機里的吐司也跳了起來,他竟然是在為他們兩人做早餐。
真是體貼呵。他的所作所為令她又驚又喜。
她悄悄來到他的身後,趁他不注意時用力抱住他。
「朔……」她的臉,緊緊貼住他的背。
「嗅,你醒啦?」他放下手邊的東西,蓋住她環在自己身上的手。「餓不餓?」
「餓死了。」她撒嬌地承認。「怎麼不叫醒我?」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那真是托你的福了,我今天睡得很好呢。」她說完,還打了一個大哈欠。「唉……真不想去上班!」
他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容。「你可以不必去上班呀。」
「那怎麼行?」她瞪了一眼。「我今天十點要跟林姐開會耶。」
他終于忍不住笑了出聲。「小姐,現在已經九點四十分了耶。」
「啊?」她呆住,抬頭望向廚房里的小時鐘。「天哪!」她轉身沖回他房間,同時大叫。「完了完了,來不及了——」
★★★
「你學生的作業都看完了嗎?」
「嗯。我連林姐交給我的公文都看完了,隨時可以下班。」
透過電話線,赫連朔仿佛可以看見芷薏的容顏;正對著自己露出甜美微笑。而他,則是巴不得她能立刻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讓他可以撫觸她的小臉蛋。
最近,這種肉麻當有趣的舉止,他卻是屢試不爽,百嘗不厭。
「那我可以接你回家了嗎?我的大小姐。」
「可。」她笑著掛上電話,收拾好手邊的文件,便起身離開補習班大樓。
丙然,赫連朔的座車分秒不差地出現在大樓門口,連大樓警衛想過來叫他不準臨時停車的機會都沒有,她已然快步上了車,絕塵而去。
「嗨。」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頂了頂她的下巴。「今天過得好嗎?」
「不錯啊。」她發現他今天心情特別好,自己也感染了那一股愉悅。「你呢?今天乖不乖?」
他輕笑了一聲。「我今天乖透了,你有沒有獎品要給我呢?」
「獎品!」這可難倒她了。「呃……等我們吃完飯之後,我來泡壺好茶,再幫你捏捏脖子?」
「听起來不錯,」他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不過,只捏脖子會不會太小氣了點?」
「不然呢?」她眨著大眼,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上班開會比較累耶,除了捏捏脖子,當然還要來個全身按摩,讓我通體舒暢一下,我才能更有精神的伺候你啊。」
「討厭!我才不要讓你這麼舒服呢!」她嬌瞠怒笑道。
交通一路順暢,他們很快的回到赫連家。車子駛進宅院里,才剛停在大門前,張媽便從大廳內急急迎了出來。
「少爺,你可回來了。」張媽看起來很緊張。
「什麼亭這麼慌張?」他不過才剛踏出車門。
「有客人,他等你很久了。」
「我不記得今天有約什麼人見面,他等得再久也不能怪我。」赫連朔顯然是責怪張媽的小題大作。
「我不是這意思,因為來的人是……」
「朔少爺。」一聲沉著穩重的嗓音自大廳里傳出來,打斷了張媽的話語。「是我,您還記得嗎?」
說完話的同時,一個老邁年高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大廳中央,面對著大門口。
一瞬間,赫連朔炯亮的目光對上來人。
「黃琦。」他立刻就認出老者的身份。
面對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活了一個世紀的老人,芷薏有些害怕的緊挨在赫連朔的身邊,完全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朔少爺記性真好,都二十五年了,還記得我這個老人家。」這位叫黃琦的老人,是在赫連老家待了一輩子的老臣。他雖然拄著根拐杖,但是身形看起來精神奕奕,身體似乎還是很硬朗。
「你來找我做什麼?」
「老僕是來請朔少爺回家一趟的。」
「回家?回什麼家?」赫連朔悶哼一聲。「自從我們
一家人被赫連戰趕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他毫不在意的直呼曾祖父的姓名,配上冷淡的語調,令人听不出來是敬畏還是憎恨。
「老太爺在你們離家不到三年’便過世了。」黃琦表情冷然的說。
「是嗎?」赫連朔的眉心還是揪了一下。「很抱歉,我一點也不感到遺憾。」
芷薏挽上他的手臂,輕輕捏著他給予支持,讓他頓時感到既欣慰又好抱歉,他一直不曾向她提起自己的過去,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讓她分扭不愉快的情緒,另一方面是壓根兒沒想到還會跟過去有牽扯,誰知反而害她踫上這樣尷尬的場面。
「但是,老爺吩咐我,請你務必跟我回家一趟。」
黃琦的一句話,正式將赫連朔一直長埋于心中的前塵往事全部勾了起來。正如黃琦所言,他們被趕出家門已有二十五年,然而當年那一幕手足相殘、父子相逼的情景,即使在過了二十五年後的今天,對赫連朔來說,記憶仍然太過鮮明。
赫連朔的曾祖父赫連戰和祖父赫連鋼都很年輕便結婚生子,所以他的父親赫連青雲和伯父赫連皇天這兩個兄弟,盡避在當年都早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藝術鑒賞家,不過他們的家族企業,卻沒有大到同時需要兩位決策者,而在赫連戰沒有退休的打算,赫連鋼也正沉浸于掌握權勢,沒有替兩個兒子想想未來發展的情形下,赫連皇天慫恿弟弟利用來朋友的名字,偷偷在外合開了一家古代文藝鑒賞中心。
草創期間一切都十分順利;其實早已耳聞風聲的赫連戰驕傲于這兩兄弟有如此壯志和野心,也就裝作不知情,任憑他們自由發展。但是後來因為鑒賞中心的業務推廣不顧,導致積欠廠商賬款,甚至發不出員工薪資時,赫連皇天竟然偷偷挪用家族企業里的資金來周轉。
這件事立刻就被赫連戰發現,大發雷霆的他將兒孫找來對質,狀況外的赫連鋼一問三不知,太過畏懼祖父威嚴的赫連皇天則一古腦兒的將所有過錯全部椎給當時身在瑞士參加拍賣會的赫連青雲。
那年只有七八歲的赫連朔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勃然大怒的曾祖父要他父親帶著妻兒滾出家門時,赫連鋼竟然沒有開口替自己的兒子求情。
「找我回去的人是赫連鋼?」赫連朔的思緒回到現實,帶著輕蔑的口氣,他大刺剌地指名道姓。
黃琦是從小就跟在赫連鋼身邊的僕役,長大之後學有專精,當上赫連鋼的秘書,當年在赫連家的地位只怕還遠在皇天和青雲兩兄弟之上,所以他口中的老爺,是赫連鋼本人。
「不,是皇天先生派我來接你。」
「皇天?那赫連鋼在哪里?」
「朔少爺,請你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皇天先生會告訴你。」官盡于此,黃琦便不肯再多說一句。
去或不去?
二十五年了,他和赫連家族之間整整有二十五年的空白。
上下算起來不過四代的血源至親,竟然有著剪不斷的恩怨情仇。
「朔……」芷薏一直站在赫連朔的身側,雖然很想給他最大的支持,卻也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只覺得背脊有著陣陣寒意。
「別擔心,沒事的。」他摟住她,愛憐地吻了吻她,知道她對眼前這一切有成串的疑問,而且八成被自己此刻的冷漠態度給嚇著了。
「朔少爺?」忠臣僕子黃琦礎咄逼人地等著答案。
他緊緊握住芷薏的手,然後松開。「小薏,你在家里等我。」下了決定,他望向黃琦。「好,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