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方進門,猶帶著幾分激情過後的沙啞嗓音充斥著整個空間。
「嗯!社會局的控訴解決了,而且已經照你的要求,將星兒的監護權轉移到你的名下,至于……」
察覺仇拓心不在焉,老辰頓住話,這才注意到他濕透的褲管。
怎麼回事?為什麼搞得這麼濕淋淋的?
老辰狐疑的眯起眼,眸光移向一旁的窗口,終于發現南長廊上一個縴瘦的身影。
是于婕!瞧她那副呆滯的表情似乎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很努力的試圖振作,此刻正想彎身撿起地上翻倒的水桶。
老辰聰明的立刻將心中的問號咽了下去。
這些天他早風聞拓和那流浪女不合的消息,他犯不著趟這淌渾水。
老辰叼著嘴里的香煙繼續道︰「至于那戶寄養家庭……那些家伙已經去辦了。」
說到這兒,老辰不由得皺眉,覺得良心有點兒不安。
雖說那戶人家虐待孩子的證據確鑿,但他是濟世救人的醫生,實在不習慣黑道動用私刑那一套……
嘖!罷了,就像拓說的,等相關單位去處理時,又不知有幾個小孩遭殃了,算來算去,他們也是替天行道,只要不玩出人命就行了。
雖然他不知道拓為什麼要這麼雞婆?
發覺眼前的仇拓仍漫不經心,老辰干脆熄掉香煙,撐起身子,「走了,等你等了大半天,女朋友都要跑掉了。」
聞言,仇拓的綠眸終于漾出一絲浮動的波光,將注意力投回他身上,「女朋友?」
老辰當下苦笑,自然知曉那絲波動所代表的含意,「沒錯,你沒听錯,是女朋友。」
老辰眼底的笑意緩緩斂去,長長的吐了口氣,「這輩子,我可以為老爺子賣命做任何事,唯獨婚姻,我不能讓他老人家獨斷獨行。」
「所以你就決定自己獨斷獨行?」
「我就是沒法兒像你,連終身大事都甘心受人安排,更不可能像你一樣沒見過黎紫純,就答應這門婚事,事實上……」
眼神調向表情如石的仇拓,老辰銳利的眼透露出質疑,「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石頭人?怎麼能答應和一個你根本不愛的女人在一起?」
仇拓嘴角的肌肉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冷冷道︰「婚姻,不過是傳宗接代的任務,與愛無關。」
「與愛無關?」那還有什麼能跟愛扯得上關聯的?老辰一臉不解。
雖說他和拓從十五歲就成為兄弟知交,但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和這個石頭人溝通,拓心中似乎只有親情,沒有愛情。
老辰搖搖頭,一想到面對老爺子的後果,覺得腦袋更劇烈的疼了起來,想想還是干脆走人算了。
方跨出一步,眼光不自覺的落向窗外,正巧看見于婕骨瘦如柴的手臂拎著沉重的水桶,跌跌撞撞的,差點兒把水再次倒翻。
老辰眼中頓時浮出同情,再也忍不住雞婆的本性,「對那小女孩別太苛刻了,拓。」
「小?!」仇拓不解他為何如此形容。
她哪里小了?
被汗水濕透的T恤下,明明排骨的身材卻有著令男人噴鼻血的姣好身段,害他到現在都還無法平息粗重的呼吸,哪還叫小。
老辰瞪他一眼。不光是那些替于婕抱不平的下人,他也早把仇拓整治于婕的惡行都看在眼里了,「欺騙的行為是不值得嘉許,不過,把兩座古堡的大部分打掃工作都丟給她,你不覺得這樣太殘酷了點兒?」
「殘酷?」他倒覺得于婕挺樂在其中的,還能開心的又唱又跳,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哪里看得出殘酷。
這時,鼠蹊部又傳來熟悉的漲痛,教他更加懊惱的詛咒,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罷才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就讓他的自制力瀕臨崩潰,他想他遲早……會要了她。
老辰不能明了仇拓百轉千回的懊惱,兀自搖著頭,「這些工作一個大男人都無法承擔了,更何況是于婕這麼單薄的女孩。」
強自壓下內心隱約浮現的罪惡感,仇拓僵硬的開了口,「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沒錯,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懲罰她的不經大腦和擅自撩撥他的心湖,還有她過度剛強的驕傲和自尊……
其實只要于婕說聲不,沒有人會真的勉強她的,但她卻執意不屈,這就怪不了他了。
「是每個人還是只有于婕?」老辰眯起眼,覺得拓真的怪怪的。
拓的性格冷酷無情是眾所皆曉的,但對一個女人冷血到這種地步,可不像拓平日的作風啊!
不對外揭穿于婕和星兒真正的身份,這點他了解,那是拓不想讓仲夏失望,是他身為大哥愛護弟弟的一種方式。
但拓為什麼要將于婕留在古堡里?又派他去解決社會局和孤兒院這些麻煩?
這實在不像冷血的他會做的事。
如果只是為了單純的報復和懲處,實在毋需將于婕留在身邊;而且拓明明很討厭她,應該像鏟除眼中釘讓于婕在古堡里消失,但……
只是如老辰所料的,仇拓表情冰凝著,沒有給他答案。
他知道拓一向是這樣獨斷的,只要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相交多年的他清楚這點。
老辰的目光一閃,嘆氣的做下最後的結論,「你對于婕有偏見。」
偏見?!
仇拓惱怒的更繃緊臉部線條。
他是對她有偏見!
這些年流連在他身邊的女人太多,他幾乎無法辨清誰是誰,那些女人生做什麼模樣。
但這個女人卻不同,于婕太生氣蓬勃。
那雙媲美星曜的大眼,仿佛所有的勇氣和無畏都在其中凝聚,閃閃發亮得教人不敢逼視。在他特意的欺凌下,她還能笑得像三月的繁花,一點兒也看不出被凌虐的痛苦,甚至還可以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主動去分擔其他人的工作,因此還博得眾人的好感。
包令仇拓不敢署信的是,不只是人心,就連那些凶惡的狼犬也被于婕給收服了。
他親眼看見那些只吃專人喂食的狼犬,竟然願意舌忝舐她手里的肉塊,還全都收起鋒利的爪子趴倒在她面前撒嬌,逗得她笑得好不開懷。
他永遠記得那畫面。
他早遺忘被陽光籠罩的感覺了,但于婕卻在陽光下那樣生氣勃發的笑著,長長的頭發隨著她的笑聲顫動,在陽光下形成一道道天使般的光暈……
可惡!什麼天使?!
仇拓惱怒自己連用詞都受到那一大一小的影響。
這個世上才沒有什麼天使,更沒有所謂的公理正義和上帝。
就像他執意留下她的原因,只是為了自私的。
他甚至邪惡的想抹滅她那個小腦袋里極度天真的想法,抹滅掉那張相信天使的笑容。
「這丫頭也真是。」不解仇拓令人費解的心思,老辰望著南長廊,心疼的再次搖頭,「明明身子骨弱得可以,身體也還沒完全康復,卻硬是跟你拼了命似的在逞強。」
弱?!仇拓臉上的冰霜不覺地微溶。
他可不會把這個字眼用在那女人身上。
依他看,于婕瘦歸瘦,身體倒是強壯得很,應該可以孕育很好的下一代,像她也像他一樣堅毅的下一代……
可惡!他干麼想到傳宗接代這回事?
老實說,要不是義父堅持,他根本就不想結婚生子,因為他從不以自己的血統為榮,再說——
仇拓陰郁的沉下臉。
他根本不打算和于婕有任何牽扯,就算有,那也只是性而已,不可能再有其他感情成份存在。
仇拓暗暗懊惱,冰冷的視線下意識的又調向窗外,赫然發現南長廊上多了一道他熟悉的高瘦身影,正走向于婕,笑嘻嘻的搶過她的水桶。
無由地,仇拓那雙濃眉迅速火大的擰起。
那家伙以為他在干什麼?
☆☆☆
已經過了十五分鐘,為什麼她的雙腳還在微微地發抖?她的臉和身子發燙著,腦袋昏沉沉的。
是為了仇拓赤果果表現出他要她的明顯嗎?
還是……她對他動了心?
呀,想什麼呀!于婕。
你忘了他是你的死對頭?一個專門以欺負你為樂的惡魔撒旦?
就算他真對你有意,你又怎能愛上這不要臉的粗暴男子?
沒錯!方才你不過是因為沒經驗,所以才被他的魯蠻給嚇得失了神,這才任由他吻了去,下一次,就非得回給他一巴掌不可了。
在草坪提水的于婕猛地低下頭,將水往小臉上潑,直想讓冷水退去臉上異樣的熱度,尤其是被仇拓吻得腫脹發熱的雙唇。
老天!那個渾身硬邦邦的男人為什麼會有一張冰冷卻柔軟的唇,而她竟一點兒也不覺得惡心?
哀按著唇,于婕的小臉更泛紅,心思又不自覺地微微蕩漾起來。
她原以為那個撒旦很厭惡她的,但這個吻、他渾身散發的強烈……
她才不會笨得把這當成是他懲罰的手段。
仇拓……要她!
「我幫你。」一個中性嗓音突地冒出,嚇得于婕差點兒跳起來。
乍見來人,于婕一口氣更驚訝的憋在心口,「仲夏?!」
噙著迷人的微笑,仲夏耀眼得像是從童話里走出的白馬王子,替于婕抬起沉重的水桶,美麗的瞳仁瞥了下她的蔥指,「這麼漂亮的小手竟然提這麼重的東西,這里真是沒有一個人懂得憐香惜玉!」
聞言,于婕尷尬不安,更不知該如何答話,連忙垂下眼瞼。
先是仇拓,現在又來個仲夏,今天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這座古堡上上下下她都熟遍了,唯獨仲夏和一般人的作息不同,她只曾遠遠看見他被一堆人簇擁著出門,卻沒機會單獨面對他。
原先她還慶幸不用面對星兒的假爸爸,然而此刻……
即使仲夏本人比電視上好看百倍,于婕卻心虛得只想拔腿逃開。
仲夏提著水桶從草坪踱到走廊,眼角余光不時打量跟在旁邊的清秀臉孔,最後從那雙清澈大眼中得到了結論——
拓一定是被這女人的眼楮所吸引,因為這雙眼楮就像拓一樣堅毅不屈。
眼中閃過濃濃的興味和驚異,仲夏卻仍舊懷疑方才看到的景象只是幻想。
他那個從來沒有明顯的喜怒哀樂,始終只有一號表情的冷酷大哥,竟然會沖動到在長廊上狂吻一個女人。
這是多大的驚奇啊!
這份驚奇告訴他,如果真想留住拓的話,星兒的力量只能算是小兒科,這個女人對拓的殺傷力才是真正的火山爆發。
而他恨不得能趕快看到拓爆發的樣子,只要他乘機推波助瀾……
放下水桶,仲夏環起雙臂,用一雙好奇的眼瞅著面前的于婕,「你叫什麼名字?」
聞言,于婕忐忑的心跳一頓,抬頭呆呆的瞪了仲夏兩秒。
阿柏和那些下人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也就罷了,難道仇拓連自己的弟弟也瞞?
不安的偷覷仲夏一眼,她囁嚅的垂下眼瞼,「我……我叫于婕。」
「于婕。」仲夏點點頭,當真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于婕不禁愕然抬眼。
怎麼回事?她還以為撒旦一定什麼都對他說了,而仲夏是個大善人,還願意好心的繼續收留星兒,原來情況非她所想。
難道那個撒旦是為了不讓仲夏失望,所以才保住這個秘密?
縱使仇拓冷酷無情,但于婕這些時日听那些下人口耳相傳許多事,多少明白這對兄弟的感情深厚,為了仲夏,仇拓的確可能隱瞞實情。
這麼說來,她得更小心了。
希望老天保佑她也原諒她,她真的是情非得已,千萬別讓她露出馬腳才好啊!
對仲夏愧疚的感覺在胸臆間浮漲,于婕全然沒發覺那雙比女人還漂亮的眼楮正在審視她,甚至閃過一絲近乎詭譎的光耀。
當她抬頭,就見仲夏連眼楮都在笑,笑容燦爛到極點。
哇!真不愧是大明星!
于婕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笑容,像是晨風中的和煦陽光,融化了她心中的疑慮,對他的愧疚不再那麼深。
這個仲夏才是真正的天使啊!因為那笑容像是在告訴她,他會寬容她所有的罪惡。
莫怪乎私生子的消息傳出,這幾天眾說紛紜得愈來愈熾烈,媒體毀謗得興高采烈,而據說仲夏當紅的人氣依然不減,反而有節節上升的趨勢,唱片更締造了佳績,簡直大大跌破了眾人的眼鏡。
的確,這個仲夏是有他獨特迷人的魅力。
只不過,于婕實在不得不懷疑,仲夏和那個撒旦真是兩兄弟嗎?
謠傳這對兄弟是同母異父,但既然是同一個母親所生,體內流動的血液應當還是有些相似的,但兩人卻如此的不同。
一個眼底洋溢著無比的熱情和友善,另一個卻是比冰點更寒冷的冰海,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思及此,于婕又立刻否決冰點的說法,因為仇拓在吻她的時候,她可感覺不到冰海的感覺,明明熱得像一團火……
發覺臉紅得快要燙壞皮膚,腦袋又益發昏沉,于婕連忙甩去遐想。
太奇怪了!眼前相貌俊挺的仲夏明明笑得眩目了她的眼,她卻全然沒能感覺心中有任何異樣,但只要想到那雙橄欖綠眸,她渾身就不對勁。
哎呀!一定是因為她很討厭、討厭那個撒旦的緣故。
搖頭想安撫自己躁動的心情,于婕卻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八成是這幾天太累又缺乏休息的緣故。
仿佛听見面前的仲夏在問她什麼,但她沒听清楚,正想再問一次時,卻覺得眼前突然一黑。
「小心!」仲夏連忙伸手扶住她欲倒的身軀。
後頭卻緊接著傳來一聲青天霹靂的低沉怒吼——
「你們在做什麼?」
吼聲方落,很快的,頭暈腦脹的于婕就覺得自己迅速的從仲夏的手中轉手到另一個更粗壯的胳臂里。
仇拓?!
就算神智再渾沌,于婕也能清楚意識到這過分陽剛的氣息,知道這雙胳臂的主人是誰。
她臉紅的試著想掙月兌,卻發覺自己頭昏得沒了氣力,就只能無力地掛在仇拓的懷中。
「她——她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看著大哥來勢洶洶的樣子,仲夏不禁呆愣的有些結巴。這應該就是拓發火的樣子吧?瞧他臉上的青筋都有些暴突了。
可是,天知道他做了什麼?他不過是順手扶于婕一把,才幾根手指頭踫到她而已啊!
這樣的火山爆發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不舒服?」那雙陰沉沸騰的橄欖綠眼珠終于意識到手下異常的高溫,更發現于婕一臉怪異的潮紅,還有想掙扎又力不從心的樣子。
反應極快地,一只大手迅速模向她的額頭,確定溫度高得驚人後,仇拓的心髒幾乎立刻停擺。
懊死!老辰最好還沒離開這座古堡。
一把抱起于婕軟綿綿的身軀,仇拓生怕腳程不夠快,驀地扯開喉嚨,「老辰——」
一旁的仲夏呆呆的差點掉下下巴。
這輩子別說沒見過他大哥發脾氣,就像這樣提高嗓門的吼叫也是第一次。
這回仇拓從南長廊放聲大吼,竟然直接傳揚到對面相隔遙遠的古堡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