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楊朔行出去後,風水雲才開始思考她此刻的處境。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命大,跳下斷崖竟然沒死。她感到很沮喪,原以為可以擺月兌世間俗事,誰知卻仍在紅塵中。
再自盡一次嗎?不,她想,她沒那種勇氣了。
當初之所以選擇跳下,是因為她已無路可退,為了不落入他們的手中,她才會毅然決然地縱身躍下。但此刻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又活了過來,她比一般人多了一次生存的機會,所以她沒有必要再輕視自己的生命。
她想起了她的救命恩人,那名自大且狂妄的男子,她記得他剛才說他叫……呃,不太記得了。
現在仔細想想,他適才那些話似乎帶有另一種含意,像是要她珍惜自己的生命,要她別再輕生;但此刻她的命就是他的這類的話,卻令她直覺地想反抗。
說實在的,她還挺佩服他「變臉」的功夫;兩種屬于不同心情的臉譜竟然可以在他臉上快速地交替,她深深地感覺到這個男人有著令人無法透視的心思,而他定非泛泛之輩!
餅了好一會兒,風水雲覺得力氣已漸漸回到她身上,于是她先試著動動手腳──她兩只腳掌被包了起來,包扎她腳底傷口的人應該是他吧。
她一手彎曲以手肘抵住床,然後慢慢地撐起上半身,好不容易地,她終于得以倚坐在床邊;她的氣息有些紊亂,因為起身的這個動作消耗了她許多力氣。
他救了她的命,她該以什麼來回報他呢?
其實,對于他,她可是一點都不心存感激;若是可以,她還想偷偷地走掉,當作生命中沒出現過這個人。她這短短的一生幾乎都是在漂泊,認識最久的人,就是住在她隔壁的王大嬸,娘的喪事就是她幫忙料理的。她想自己是沒有機會再見到王大嬸了,只要再踏入她生活了三年的旗口鎮,她肯定會被那群人生吞活剝的。
她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牽扯,也不想再接觸人了;這番死里逃生,讓她決定了未來的生存方式──她決定要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雖然那將會非常艱苦,但總比讓他人以恐懼的語氣稱她是妖女來得好。
「妳已經自己坐起來了呀。」楊朔行捧著托盤走進屋子,手中的食物還熱騰騰地冒著白煙。「這里只有粥和青菜,妳就將就一下吧。」
他先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粥還很燙,等它涼一下再吃。」接著他走到床邊,「我差點忘了問妳叫什麼名字?」
風水雲看了他一眼,卻閉口不回答他的問題。
「不說?那我就隨便幫妳取蚌名字好了,這樣稱呼起來才方便。嗯,什麼名字好呢……」楊朔行雙臂交叉在胸前,思考著該給她取什麼名字好,「阿貓或是阿狗?這不好。小黃還是小白……這也太普通了。如果叫阿花或阿美……」
「風水雲。」听他說著那些難听到極點的稱呼,風水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水雲……嗯,這名字我喜歡,以後就這麼叫妳了。」楊朔行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笑容。
「誰準你這麼叫的?」她又和他不熟,怎能直喚她的名呢?
「不叫妳水雲,難道叫妳風姑娘嗎?」楊朔行撫著下巴,「風姑娘……這不太好听,听起來好像妳是瘋子。」
風水雲瞪大眼楮,怎麼別人叫都沒事,被他一說卻變得那麼奇怪?
「所以我還是叫妳水雲,如何?」他問。
風水雲抿了下嘴,「隨你。」
楊朔行笑了笑,他走回桌邊,舀動碗中的清粥,確定它不那麼燙人後,才又捧起托盤,他的腳則勾住一張椅子將它拖到床邊。他把托盤安穩地放在風水雲伸直的腿上,然後自己便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粥的溫度剛好,妳把它吃完吧。」
風水雲左手捧起碗,右手拿著湯匙舀起一口粥,然而粥還未入口,她又把它放回了碗里。
「怎麼不吃?」楊朔行問。
「你坐在旁邊看,我吃不下。」風水雲抑下心中的不自在,以淡然的語氣對他說。
「是嗎?」楊朔行倒不這麼覺得,但既然她這麼說,他也只好閃邊去了。他來到系在半空中的繩索前,輕輕一縱,人便安安穩穩地躺在繩索上。「這樣總行了吧?」
「嗯。」風水雲有些納悶地看著他,他到底是怎麼讓自己待在繩子上的呀?
她靜靜地吃著粥和那盤青菜,雙眼卻一直瞥向他,滿腦子想著他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吃飯專心點,別一直偷看我。」楊朔行突然側過身對她笑道。
「啊?」風水雲嚇了一跳,他是怎麼發現她在偷看他的?她微紅著臉,很努力地把剩余的粥和菜吃完。
見她用完飯,楊朔行翻下繩索,收起托盤走出去。當他再度回到屋子里時,恰好見到風水雲打了個呵欠。
「想睡了嗎?」
風水雲點點頭。肚子填飽了,睡意也回到了她的腦中。
楊朔行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百花玉靈丹遞到她面前,「吃了它。」
「那是什麼?」聞起來香香的。
「補充精氣的藥。把它吃了之後妳再睡。」
風水雲將它接過,她是需要它的,早一點恢復體力,便可以早一日離開這里。
吞下百花玉靈丹之後,她躺回床上,楊朔行伸手替她拉好被子,盯著她的眼說︰「告訴我,妳不會再次尋死。」
看著他那不容否決的眼眸,風水雲答道︰「你說過我的命是你的;沒有你的允許,我怎敢那樣做?」
楊朔行感興趣地揚起嘴角,「妳很聰明。」懂得以他說過的話來堵住他的嘴。
「妳睡吧,我不打擾了。」他無聲地走出屋子,輕輕地將門帶上。
☆☆☆
妖女?
楊朔行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他可是怎麼看都不覺得她會是別人口中的妖女。
在風水雲睡著後,他便到附近的旗口鎮去買些必需品以及要讓風水雲替換的衣衫,沒想到整個城鎮的人都在談論昨天跳崖自盡的妖女風水雲。
經過他的追查,他明白了她跳崖的原因;不過這已不是他所關心的,他現在最好奇的是他們所謂的妖法到底是什麼?
鎮上的人傳得繪聲繪影,有人說她滿身妖氣,可以動都不動就傷了吳少爺;有人說她口中念著一堆咒語,做法傷人;也有人說她眼楮狠狠地一瞪,吳少爺就受傷了……
听過了各種版本的流言,楊朔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位吳少爺該死!
他想要非禮良家婦女在先,竟然還指稱她是妖女,提供巨額賞金捉拿她,讓眾人像失了心般猛追趕著她,逼得她走投無路,縱身跳下斷崖。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救了她,只怕她早已尸骨無存,化作一攤爛泥了!
想到這兒,楊朔行的心竟感到有些緊縮,于是他更加厭惡吳家的行徑了。
哼,他們錢多嗎?那他就要讓吳家在一夕之間資產全空,換上乞丐服當丐幫幫主駱少揚的徒子徒孫去!
☆☆☆
當太陽漸漸西下,小屋內灑滿金黃色的余暉時,風水雲再次醒了過來。
從窗子看到外面的天色,她詫異著自己又睡過了幾個時辰;而這回她可以輕易地坐起身了,除了腳底的傷口有些刺麻外,她覺得全身舒暢極了。是她睡飽了的關系,還是睡前那顆藥的功效呢?
算了,她不在意,只要她的體力恢復了就好。
他不在屋子里,會在外頭嗎?他最好是不在,這樣她就可以悄悄溜走了。
風水雲試著將包裹著布條的腳踩在地上,陣陣刺痛由腳底傳來,看來是腳底的傷口在責怪她的舉動了。她強忍住疼痛,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將全身的重量交給了受傷的腳掌。
她緊皺著眉頭一步步走向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聆听外面的聲音,在確定屋外沒有人聲後,她將門打開,近冬的空氣流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風水雲緩緩跨出了門,可在她踏出屋子幾步之後,她驚愕地環視四周,倏地停止了呼吸,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直到她感覺到自己就快窒息時,她才猛然為肺部補進它所需要的空氣。
「這……這是什麼鬼地方?」她喃喃道;若不是身後的岩壁連結著她所站著的這塊地,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是飄浮在半空中!
這塊地的周圍……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包括她睡了一天的屋子,這塊地只有那間小屋的七倍大,呈長形,放眼望去只見得到夕陽。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戰戰兢兢地走到邊界,蹲下了身子,雙手貼在地面上,慢慢地將頭探了出去──
「啊!」驀地,她的衣衫被人從後揪住,一個力量快速地將她往後帶,讓她貼向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妳答應過的。」楊朔行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風水雲仍處在驚嚇中,所以沒有響應楊朔行的話;方才他那鬼魅般的舉動嚇得她一顆心險些跳出來!
他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回答我!」對于她再度想不開的事,他感到有些氣憤。
「我並沒有要跳下去,我只是想看看那底下是什麼。」風水雲解釋。
「真是這樣?」是他誤會了嗎?
「我沒必要騙你。」
「那就好。」楊朔行本想放開她的,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妳的腳傷還沒好,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床上?」
「我……」風水雲被他這麼一問便答不出來了,她努力地想找個好借口。
楊朔行看著她臉上怪異的神情,腦中靈光一現,不禁笑出聲來,「妳該不會是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離開這兒吧?」
被猜中心思的風水雲羞愧地低下頭。
「除了往下跳之外,如果妳有其它的方法能從這塊平台上離開,那我會很佩服妳的。」
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這塊平台位處在低于崖頂十余丈的地方,除了一面連著山壁外,其余的邊界都是懸空的,仿若另一座斷崖。若從崖頂朝下看,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若不親自下來一探究竟,是不會發現這兒的。
至于要離開這座平台,得以上等輕功飛躍而上;楊朔行知道風水雲不懂武功,因此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不過要離開平台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方法,但他並不準備告訴她。
昨日傍晚風水雲跳下斷崖時,他正巧在屋外;當他抬頭看到有人墜落時,急忙拋出懷中的白色綢帶纏住她的腰將她接了過來,這才救了她一命。若當時他人在小屋內的話,只怕風水雲早已香消玉殞了。
「這種地方誰出得去呀!」風水雲訕訕地說。
「那妳就打消離開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養傷吧。」楊朔行說完便抱起她。
「你做什麼?」風水雲驚道。
「抱妳進屋去呀。」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對于他如此自然的舉動,風水雲驚訝之余亦感到有些羞赧。
「妳的腳受了傷,若想它早點好,就別隨便去動它。」看著她臉上那靦腆的神色,楊朔行竟感到有趣;這才是她最真的表現吧?
不理會她的抗議,楊朔行將她抱進屋子後放到床上,接著抬起她的腳來。
「你又想做什麼?」
楊朔行不語,他從床邊的一個小癟子里拿出兩個外型不同的紅色藥瓶及干淨的布,接著又拿了張椅子到床邊,側向她坐著,將她的腳平放在他的腿上。
「你……」
「布髒了,妳的傷口又出血,這樣很容易受感染。」他將纏在她腳上的布拆開,一雙小巧細致的美足就顯露了出來。
楊朔行挑出裝藥水的長形瓶子,再撕了一小塊干淨的布,將布用藥水沾濕,準備拭去原本涂在傷口上的藥;但在他的手要接觸到她的腳時,風水雲卻突然大叫──
「等一下!」
楊朔行看著她,不懂她為何一副緊張的模樣。
「我……我自己來。」風水雲急著將腳收回,無奈楊朔行一手壓住她兩只腳踝,讓她無法順利抽離。
「自己弄不方便。」他好奇地看著她,忍不住問道︰「妳好像很緊張?」
「緊……緊張?沒有啊。」風水雲否認,「我只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該這樣踫我的腳。」
「那是指在正常情況下。現在妳的腳受傷,而我是要幫妳敷藥,就當咱們一個是大夫、一個是病人,這可沒什麼不合禮教的地方。」
「話怎能這麼說……」
「呵,我可是覺得我說得很合理。」不待她接話,楊朔行直接將那塊沾著藥水的布抹向她腳底的傷口。
「唔!」風水雲突然悶哼一聲,楊朔行又再次轉過頭看她。
「會痛?」他問。
風水雲抿著嘴點頭,眼神怪異地飄向其它地方。
這回楊朔行改以輕拭,避免再弄疼她,可是才輕輕踫了一下,她的腳趾頭竟然全部蜷起,看得他一陣輕笑。「放輕松,妳這樣子我怎麼幫妳上藥?」
風水雲听話地放松腳底,眼楮則緊盯著自己的腳;楊朔行越想越奇怪,她該不會……他的眼楮突然閃過一道頑皮的光芒。
他故意以輕似羽毛般的力量用布慢慢刷過她的腳底,惹得風水雲全身一顫,咬住了下唇。接著他又做了一遍,只見風水雲清麗的臉龐頓時皺成一團。
他終于忍不住炳哈大笑,「原來妳是因為怕癢,才不讓我幫妳上藥啊,哈哈……」
風水雲忿忿地看著楊朔行,原來他是故意戲弄她的!她漲紅著臉,覺得難堪到了極點,一顆心緊縮地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從腳底的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竟刺激了她的淚腺,她的眼眶漸漸盈滿淚水,最後流了下來。
糟了,她哭了!楊朔行心中暗叫不妙。
「你……太過分了!」風水雲的淚水流得更凶了。
「對不起,我很抱歉。」楊朔行趕緊向她賠不是,一股莫名的情緒爬上了他的心頭。他一反以往瀟灑自若的神態,有些慌亂地將風水雲從床上抱進自己的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噓,別哭了……」
風水雲根本不管他說什麼,只是一直哭著;她也忘了自己到底為何而哭,只是長久以來壓在她心頭的包袱讓她覺得好沉重,也讓她停不下自己的淚水。
楊朔行輕聲細語地哄著她,感覺到她的淚水漸漸濡濕了他胸口。她的哭泣並沒有讓他感到煩躁,反而勾起了對她的憐惜。這陌生的情感雖然讓他有些驚訝,但他卻沒空去理會它,他現在只想快點停住她的淚水。瞧她這般奮力的哭泣,他還真怕她會哭暈了……
☆☆☆
北京城郊
「阿華呀,別拖拖拉拉的,等會兒天就要黑了,再不走快點,咱們就得被關在城門外了。」一位年約五十的漢子對一名年輕人說。
「爹,我已經盡量在快了嘛。」
「嘖,年紀輕輕的,體力竟然這麼差。你呀,這一路走來休息了不下十次,比我這個老頭子還不如!」
「是是是,爹,你別再念了,咱們趕路要緊。」阿華在進京的這一路上已經听膩了老爹的「碎碎念」。
「哼!要不是因為你走走停停的,咱們早在中午前就進城了!」老爹忍不住繼續說著。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求爹別再說了好不好?」
「怎麼,嫌我嘮叨啊?」
「沒……沒有啦。」就算是他也不敢說,免得老人家又借題發揮說個不停,到時候苦的還是自己。他才這麼想著,腳下似乎踢到了某樣東西,使得他整個人硬生生地被絆倒,「哎喲!」
「又怎麼啦?」走在前面的老爹回過頭,看著跌倒在地的兒子。
「腳被絆到了。」
「你喔,真是笨手笨腳的!」見兒子還趴在地上,老爹忍不住氣道︰「你還愣愣地趴著做什麼?還不快點起來!」
「喔。」阿華慢慢地從地上站起,尋視著腳邊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害得他跌倒──他本來還有些疑惑地看著絆倒他的東西,待他看清楚之後,他頓時白了臉!
「你停在那兒做什麼?天就快要黑了!」老爹叫著。
「爹……爹爹爹……」阿華抖著聲喚。
「怎麼結巴起來?」
「爹……這這這里有……」阿華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只能滿心恐懼地看著腳邊的東西。
「有什麼?」
「有有有……」
受不了兒子的結巴,老爹干脆自己走過去看,「到底是什麼啊?」
下一瞬,立即又出現一張慘白的臉。老爹雙腿虛軟地抖著,驚恐地說不出話,只能從嚨間硬擠出三個字──
「救……命啊──」
他拉起阿華的手,以著逃命的速度往京城的方向沖去,現場除了在驚駭間被父子倆遺留下的包袱外,就是令他們在天黑之前就沖進了城的原因──
一條人腿!
☆☆☆
大殿上,文武百官皆是一臉惶恐地低著頭,整個殿上靜悄悄的,幾乎連呼吸聲也听不到;他們似乎在等待,等待有人能打散這緊張的氣氛。
不過,他們知道自己是不能如願的,因為當朝兩個唯一有膽量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說話的人此時並不在殿上。
像是覺得浪費了太多時間在沉默上,坐在龍椅上的年輕男子終于開口了。
「到現在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嗎?」微沉的聲音夾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他雙眼如鷹地掃視底下那群頭越來越低的大臣們,「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京城第四件命案,而你們卻連一點線索都查不到?」
近一個月來,京城里是人心惶惶,每到傍晚,家家就門戶緊閉,沒有人敢在外頭逗留,因為他們生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一個月前,京城郊區發生了第一樁命案,經仵作檢驗後,發現死者是被人活活肢解的;這事一公布後,全京城的人皆熱烈談論著,畢竟在天子腳下竟然會出現這等令人恐懼到極點的事件,實是前所未聞。而當大伙兒就將漸漸淡忘之時,第二樁命案又發生了,凶手用的是同一種手法,手段之殘忍令人憤懣,也令人驚恐。
這事傳到當朝皇上朱天洛的耳中,心中的氣憤自是免不了的,因為凶手的舉動無疑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可以,他真想親自去調查這件事,並把那個變態殺人魔揪出來,只可惜他身陷在這華麗的大牢籠里,行動難免不自由──要溜出去是沒問題,但只怕事後被發現,母後那「關愛」的神情及言語會令他內疚得三天睡不著覺,五天吃不下飯。
于是他下令要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凶手,畢竟京城是一國之要,人心的浮動輕則影響皇室聲威,重則會動搖柄家根基。但十幾天下來,他們非但沒有一點收獲,反而在這期間還發生了兩次命案!
朱天洛惱得只想重重給底下的人每人一腳!
不,一腳恐怕還不夠!兩腳、三腳、四腳、五──
嘖!朱天洛停下在心中數數兒,他干嘛在這里自己氣自己啊!
在這種緊要的時刻,那個天殺的齊推雪竟然還沒回京!在命案發生前,齊推雪正巧回去楊柳莊,沒想到一待竟是三個多月。其間他曾捎信回來,說是古墓山莊莊主楊朔風要成親了,等婚禮後才要回來;他知道這個消息後自是高興不已,還派人送了一對龍鳳釵當賀禮,以補自己未能親自到場祝賀之憾。
離開了這麼久,推雪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吧?他在外頭逍遙自在,反觀自己卻在皇宮里努力地處理國事、批閱奏章……朱天洛想到這兒,心里就覺得不太舒服;那家伙大概忘了曾承諾過有四分之一的奏章是屬于他負責的吧?
嗯……今天,就是今天!
今天日落之前,若齊推雪還沒有出現的話,那麼……
呵呵,他一定會讓他很「快樂」的!
☆☆☆
「啟稟皇上,左都御史長樂王已回京,現正在門外。」小喜子公公走進御書房稟報。
「告訴他朕不在。」朱天洛隨口應道。
「啊?」小喜子愣在當場,這話一說出去擺明了就是在騙人,哪有說皇上不在的道理?頂多是說很忙吧!
不過說也奇怪,皇上不是一直盼著長樂王,怎麼這會兒他出現了,皇上反而要避開他?
朱天洛從奏章中抬起頭,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小喜子,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小喜子,你直接請他進來。」
「是,皇上。」小喜子領令後便將人請了進來。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天洛冷冷地看著他恭敬的舉動,在遣退小喜子後,他才對那人說道︰「齊大人,不知你正在玩什麼把戲?」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他看似有些緊張地低下頭。
朱天洛嘀咕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微臣適才在門外听見聖上似乎不太願意見微臣,心中猜測聖上可能對微臣有些不滿。為了不使聖上見了微臣而煩憂,所以微臣想請聖上恩準,準許微臣告老還──」
他話還沒說完,只听得一陣風聲倏響,他身手利落地閃避向他擲來的物品,站定一旁看著橫眉豎目的朱天洛。
「齊大人,瞧你這身手,好像還不到告老還鄉的地步嘛。」
「皇上過獎了。」
「死推雪,你竟然還有心情跟我玩這套!」朱天洛怒瞪著一臉笑嘻嘻的齊推雪。在兩人獨處之時,他向來不以「朕」稱呼自己。
早年當他還在襁褓中時,宮中發生了重大的事故使得他流落民間,當時若非被齊推雪的爹齊定天所收養,恐怕今日便沒有朱天洛這個人的存在了。
在查知他身分非比尋常後,齊定天便將齊推雪以及他二人送進古墓山莊,以免有心人士查訪到他的行蹤,而他就和齊推雪以及楊朔風等人一塊兒長大,情同手足。
「放松心情嘛,听說早上你在大殿上擺著一張臭臉啊?」齊推雪問道。他官拜左都御史,雖然品秩不高,但是很有權威,負責監察文武百官,這是他憑實力得來的官位;至于長樂王,則是太後有感于齊家的恩德而賜予的爵位。
「既然你已經听說了這件事,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擺那種臉。」嘖,虧他今早還在大殿上想著要如何整推雪,沒想到他還真的在今天回京了。
「嗯,沒想到京城附近竟然有殺人魔,那手法……還挺變態的。」齊推雪撫著下巴說道。
「他們花了十幾天的時間竟找不到任何線索,那個凶手還更猖獗地殺了兩個人。」想到這點,朱天洛就忍不住生氣︰「推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我?」齊推雪睜大眼楮,「你不是說他們找了十幾天一點線索也沒有嗎?想必凶手很懂得隱藏自己,這可不好查哪。」
「不好查?」朱天洛一臉的懷疑,「少來了,你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啊。」
「既然聖上這麼看得起微臣,那微臣就接下這份工作吧。」齊推雪對朱天洛行禮。其實就算朱天洛沒這麼交代,他也一定會去找出凶手的;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怎能讓他逍遙法外呢!
「對了……」齊推雪突然低吟著。
「怎麼了?」
「我在想……要不要找他過來幫個忙?」他猜「那個人」現在應該在「那個地方」,那兒距京城不到五天的路程,有他的協助,這工作不僅會輕松許多,而且還會有趣些。
「你指的是誰?」
「和那個變態殺人魔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人。」齊推雪眼中閃動著有趣的光芒。
朱天洛腦筋轉了轉,某個人的身影突然浮上來,他揚起嘴角,「你是指那個笑著殺人的家伙?」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