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坐在梳妝始前,一臉陰霾的看著自己及腰的長直發,倍感挫折。
真想剪掉了事,但又怕老媽生氣。
她們三姐妹自幼誰的話都可以不听,就是不敢違逆母親的意思。
可是右手帶傷,別說將長發綰髻,就連編辮子都很困難,可是她真的受夠了長發披散的不方便!
也許該找人來幫她?可她一向就不愛人踫觸。
正打消念頭時,門板響起輕敲,接著雲海走進來。
「我沒說請進。」隨口的抱怨,旨在抒發自己郁悶的心情。
她從來不知道,光是一頭長發就可以讓自己消極至此,就說老媽愛整人,要不作啥硬性規定得留長發!
雲海早習慣她的冷聲冷調,他來到她身邊。
「怎麼了?」捕捉到她眼中一抹快速消失的無力,他微詫。
「沒事。」近日來她被他纏得很習慣了,所以衣衣只是起身往一旁的沙發上窩,沒理他。
雲海跟著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難得的焦躁不安。
「有事煩心?」
衣衣看了他一眼。他真的很奇怪,在面對她時,完全不像他之前給人那般冷酷的形象。他愛逗她,愛找她聊天,更愛鬧她,即使自己不理他,他依然相當的自得其樂!
這讓她想到,他大概是除了家人外,第一個和她相處最多時間的人。
看著她散著長發,雲海想到姍姍說過的話。
媽媽要我們留長發,可是大姐最討厭披頭散發的礙事。
看來她是為了這在心煩。
「想把頭發綁起來嗎?」
衣衣抬頭看了他一眼,難掩疑惑。
他會讀心術不成?
看著她難得一見的迷惑,雲海輕笑,起身拿了梳子,為她梳理一頭長發。
而衣衣就這麼的定住身形不動,沒有拒絕,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不拒絕,也許是因為她再也受不了散著長發吧。
但她仿佛被催眠般,只是背對著他,任他的一雙大掌在自己發間穿梭,亦不經意的踫觸到她的肩背,那感覺很舒適,且讓人心神松弛,她只覺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輕松。
仿佛有種魔力般,衣衣不禁沉迷其中。
雲海舍了梳子,以手指梳開她如絲緞似的長發,感受手掌下的軟順,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許多。
他幾乎是貼上她的背。
松手將她的長發撥到她左肩側,雲海也順勢的圈住她,大掌移至她身前,玩起一束秀發。
「要綁辮子嗎?」
低沉有磁性的聲音滑過她心房,他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畔,衣衣卻沒推開他,猶呈現完全的放松狀態。
美人在懷,很難不心猿意馬。
「衣衣……」輕喚一聲,他側身彎腰輕吻上她的唇。
她冰冷的面容在剎那間有絲崩解,讓雲海得以窺視其心。
但一眨眼工夫,衣衣已經收拾起一切不該有的情緒,起身推開他。
「麻煩你,綁辮子。」氣息雖然有些不穩,但面容是一貫的冷淡,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她也會逃避?若不是時間不對,衣衣頁的會笑出來。
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有這麼柔性的行為,想來是放松太過了。
雲海也不逼她,只是揚起自滿的笑,開始認真的替她打理一頭長發。
再怎麼冷情的人,也是會有熱情的另一面,而他,就是要引出衣衣那隱藏于內心深處的熱情。
「你到底會不會?」
終于恢復正常,衣衣觀察他那明顯放輕的力道和淨梳著她長發的動作。
听見她的懷疑,雲海也只能苦笑。
他堂堂一幫之主,怎會替女子梳理長發,更遑論編辮子,他只是想親近她!
「就知道你不會。」看他的窘態,衣衣忍不住笑了。「這拿去,夾起來就算了。」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別散著一頭亂發就成。
雲海寵溺的看著她的笑容,接過發夾。
正要研究發夾的開法時,他卻注意到發夾的不尋常,他說不上來是哪里奇怪,但他就是有種感覺,這發夾能傷人!
「這是什麼?」憶起那晚,她好像就是用發夾救了隨山。
「發夾。」收起笑,衣衣又恢復一張無表情的冷臉。
「我知道,但你用它來防身吧!」雲海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這東西是哪來的?」
無論是黑市或一般商店,都沒見過這種東西。
「雙雙,我另一個妹妹做的。」衣衣一言帶過。「你到底替不替我綁,不願意的話就別浪費我的時間。」
比起雙雙發明的東西,她更在意自己的散發。
雲海不語,想起姍姍似乎提過二姐是個天才發明家,再看了發夾一眼,他動手攏起衣衣的長發。
那樣的人,應該是不可能被自己所網羅,可惜了!
「好了。」終于將她的長發固定住,雲海這時才知道原來綁頭發是這麼麻煩又困難的差事。
但若對象是她,倒也頗有樂趣。
衣衣甩甩頭,試試他夾得夠不夠牢。
「嗯,你還滿有天份的嘛。」解決了多日來的煩悶,她好心情的贊他一句。
「是嗎?」雲海不著痕跡的靠近她。「那我天天替你綁吧。」
衣衣無所謂的點頭,只要他不賺煩,怎樣都好。
堂堂一幫之主,淪為她的僕人,這倒有趣。
一時之間,兩人就這麼並肩坐著,誰也沒開口,誰也沒移動。
時光仿佛就這麼停止,在他倆的身上。
***
反正在狂戰的日子也沒啥事做,沒人管的衣衣晃著晃著就想到自己那名病人,听說他轉院回狂戰附屬醫院了。
因為沒事,她便想去看他,在問清楚附屬醫院所在,衣衣閑閑的往那踱去。
看來狂戰來頭不小,內部居然還有附設醫院,看著眼前的景象,簡直和一般醫院差不多,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就是這樣的吧!
看來他們受傷的人一定不少。
正逛著,迎面走來一名眼熟男子。
「小姐!」是林文得,狂戰附屬醫院的負責人。「你怎麼來了?是傷口不舒服嗎?」
「沒有,我那個病人呢?」
「病人?」林文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指的是誰?
她的病人?她是醫生?
「就是那三個兄弟其中之一,身上有十幾道刀傷的。」她的病人太多,實在記不得名字,但那長得相像的三兄弟倒是很顯眼的目標。
丙然,林文得一下子就想起,「你是說隨山?」
衣衣挑挑眉,「就是他吧,人呢?」
林文得雖然覺得奇怪,但那天看幫主如此禮遇她,也不便多盤問,他微微一笑,朝衣衣點點頭,「隨山在三樓病房,我帶你去。」
她面無表情的點頭,跟著他往電梯走去。
「小姐是外科醫生嗎?」按了三樓按鍵,林文得看著她,很難將她與隨山傷口那利落的處理手法聯想在一塊。
「我姓秦,拿刀是我的樂趣。」看著樓層顯示,衣衣答得簡潔。
「是嗎?」林文得撥開頭發,突然盯住身旁的人。
秦?年輕的女性外科好手?這令他想到一人。
「秦小姐……你該不會就是人稱‘外科聖女’的秦衣衣吧?」震驚的看著她冷淡的側臉,林文得心里有點期待。
因為他向來崇拜這位外科天才。秦衣衣除了外科手術勇于突破傳統的天份手法外,尚有許多份珍貴創新的研究報告,以及獨力開發的各式藥物,交由貝式上市出版販賣,其成就可非一般醫者所及。
「我是。」眼見三樓已到,衣衣沒理會他那過度興奮的抽氣聲,徑自走出電梯。
三樓看來是特別病房,所以衣衣也不需他帶路,因為她又看到了一貫守在房門口的兩名大漢。
還真是眼熟好認。
「秦小姐……我、我……」他連忙追上她,過度的興奮讓他一時之間連話都不會說了。
「忙的話請自便,我只是看看。」衣衣沒看向他,只是朝門口的兩尊大漢擺擺手,旁若無人的往房內走。
而門口的兩名大漢見過她,又見後頭還跟著林文得,于是沒有阻攔的讓她和林文得進病房。
「看來你復原得不錯。」衣衣看著床上的人,唇角微微勾起。
丙然,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傷口收得很快,就連他原本欠缺血色的臉也染上一點紅潤。
看來她是沒得玩了,還是另找別的目標吧。
「你怎麼會在這?」躺在床上的隨山愣愣的看著她走進來,不太敢相信出自己的眼楮。
他不是在幫里附設的醫院嗎?這女人怎麼會出現?
「拜你之賜,得以來貴幫暫居。」衣衣隨口回答,決定還是回房算了。
「我?」隨山覺得冤枉。「關我什麼事?我有文得就可以了,誰要你這庸醫來湊熱鬧?」
說真的,他對這冷血的女醫生有點感冒。
「隨山!」林文得開口制止他。「秦小姐絕對不是庸醫。」
若秦衣衣是庸醫,那全天下都沒名醫了。
「我承認我是。」衣衣笑了出來,覺得這話頗有意思。「而且麻煩你善用一切管道為我宣揚這件事。」
她衷心希望他能灌輸世人這個「事實」,省得老是有人愛煩她。
「秦小姐。」林文得以為她說的是反話,急忙的開口道歉,「真不好意思,隨山只是無心,你別介意。」
「文得!」隨山不解的看她。「你為什麼對她那麼恭敬?我又哪里說錯了?我就不信你的醫術會比她差!」
文得可算是頂尖的醫生,要不幫主也不會招他入幫,反倒是眼前這來歷不明的女人,她算什麼?
衣衣看了兩人一眼,懶得搭話,一擺手,決定出去四下走走。
「秦小姐!」林文得瞪了隨山一眼,連忙跟出去。
「我說錯了什麼?」隨山模模頭,只覺得莫名其妙。
***
「秦小姐!」林文得兩個大步便追上要進電梯的衣衣,「真抱歉,你別生氣,隨山就是心直口快,沒惡意的。」
衣衣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話,「誰說我生氣了。」
「要不然……」林文得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揣測著她的心意,「你掉頭就走,是有急事?」
「我在這能有什麼急事?」衣衣反問他。
「那……」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因他太過崇拜這位醫界天才。
衣衣瞟他一眼,沒費事搭腔。
「這……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進我的……研究室……一起討論……」不好意思的說完,林文得的臉有點紅。
衣衣一听,眼神發亮,只因她悶得慌。
研究室耶!听起來很吸引人。
「好,這就走。」
林文得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爽怏,漾開了笑臉。
「這邊請。」難得遇見同道中人,更何況是自己專業領域上的偶像,他興奮之情自是不在話下,當場帶著衣衣到自己的研究室,連自己從不輕易示人的研究報告也拿出來和她共同討論。
而衣衣抱著「反正也沒事好做」的心態,難得破例的和人一同研討,這才發現其實兩人的某些想法、理論還相當的相似,遂也認真了起來。
終于找到事情好做了。
***
「听說你在國外曾接過許多心髒外科的特案?」即使面前擺著熱騰騰的食物,林文得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衣衣身上。
一旁的雲海注意到了。
「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跑來風樓用餐?醫院沒事!」輕淡的嗓音依舊,卻是隱藏著一股寒意。
但全副心思全放在衣衣身上的林文得完全沒發覺,倒是一旁的何家兄弟張大了眼,等著看好戲。
老大對秦小姐動心的新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對醫學無比狂熱的文得還在狀況外,居然敢當著幫主的面,這麼大咧咧的盯著秦小姐不放。
平日的林文得雖然很聰穎又反應敏捷,但在這個時候,他的腦子里就只有許多堪稱「詭異」的外科手術,而成功的執刀人正在眼前。
所以,對于雲海的問話,他只是匆匆一笑以對,隨即眼光又膠著于用餐中的衣衣。
「秦小姐?」
衣衣叉起牛排,沒多在意他的話,點頭就算回答。
「那,不知你印象最深的是哪個病例?困難度如何?心房和心室間缺損縫合術、先天性開放性動脈屢管結扎術、門脈高壓癥血管斷離手術,這些你有什麼實際上操刀的意見?」
看著他那股子狂熱樣,何氏兄弟也只能搖頭。
衣衣仍是嚼著鮮美多汁的牛排,仿佛他問話的對象並非自己。
基本上,她仍是不喜歡和人討論,無聊時除外。
「文得,我不認為這話題適合在餐桌上提出。」終于听不下去,雲海出言制止他的滔滔不絕,相當不喜歡他那樣纏著「他的女人」。
「幫主,話不是這麼說。」林文得稍稍轉開注意力,語氣中頗不以為然。「難得遇上秦小姐這種高手,你要我不問豈不是要我的命?」
「你平日的醫療會議開得還不夠?」雲海記得他有事沒事總愛東奔西跑,四處找人開會研討。
「那不一樣,程度差很多。」他現在才發覺以往去參加的研討會全是個屁,和不如自己的人有什麼好研討的?不過是去解答別人的疑問;但現在不同,終于讓他遇上高人,秦衣衣就像個無盡的寶藏,值得他去探索,而且要把握時間,畢竟誰知道她會在這待多久!
秦衣衣的冷淡可是世人皆知,說不定她轉念一想,馬上就走得不見人影,那他豈不是白白浪費機會?
所以,即使幫主的臉色難得的有點難看,他也無意放棄。
「秦小姐?你該不會介意吧?」林文得一臉期待的看向他心目中的大偶像,完全無視于雲海的怒氣與何家兄弟的擠眉弄眼。
衣衣吞下最後一口牛排,優雅的拭了拭嘴角,端起紅酒啜飲,根本不把眼前的情況當回事。
「秦小姐?」林文得不懂「死心」兩個字怎麼寫,仍是鍥而不舍的瞧著她,只希望她能像剛才在研究室時一樣,開開金口解答自己的一些疑點。
「文得。」坐在他身旁的隨谷看不下去,微扯他衣袖,示意他該停止。他神經也太粗了吧!沒瞧見幫主已經盯了他好一會了嗎?還不會看人臉色的閉嘴,不知死活的纏著秦小姐。
只可惜,現在林文得滿心滿眼只裝得下衣衣,對于他「救命」的行動完全不予理會,仍是熱情的看著衣衣。
雲海覺得他受夠了,劍眉一揚,眼看就要發難,衣衣倒是開口了。
「請慢用。」起身前,她以眼神制止亦想跟著離席的林文得。「很抱歉,平常時間,我沒有和人討論的習慣,也許我哪天無聊了,就會去找你繼續今日未完的話題,但請你不要緊追著我要答案。」
一番話,說得林文得失望不已。
「不過,反正我也沒事好做,若貴院有什麼棘手病人,我倒是可以代為分憂。」
林文得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只不過衣衣話還沒說完。
「但是,請你切記一點,我很挑病人!所以,找我前,請先詳加思量。」淡淡瞄他一眼,衣衣轉身準備上樓休息。
「秦小姐。」林文得喚住她。「請問你挑的標準是——」
一回首,衣衣似笑非笑的盯著他,而後輕輕的開口,「提示,我非常的嗜血。」
听見答案,他愣在當場,何家兄弟不予置評,雲海則是笑了出來。
衣衣無所謂的聳肩,重新邁步回房。
「你們慢慢吃,別來吵我。」
「幫主,她……」好半晌,林文得才回過神來,一臉不解的看著眼前笑得甚是開心的雲海。「嗜血是什麼意思?」
拭淨嘴角,雲海緊接著離席,臨走前,他相當好心的為他手下的大醫生解惑。
「據她小妹的說法,衣衣不只嗜血,她的興趣還是動刀和切尸體做研究,所以,若不是極度困難或血流成河的病例,她可能打不起精神接。」
傍了三人一笑,雲海跟著上樓。
「幫主他……是在開玩笑嗎?」一臉不敢置信的林文得轉頭看向隨鄉、鄉谷,詢問著兩人。
「我的意見是,你最好離秦小姐遠一點,以保生命安全。」看今晚幫主的表現,他就可得知。
林文得愣愣的看著隨鄉離開,轉向仍在用餐中的隨谷,「隨鄉那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秦小姐會拿我開刀吧?」
隨谷听了,也只能搖頭,「反正你照做就是了,要不然連我們都救不了你。」
幫主對秦小姐的好感是與日俱增,他們當人下屬的還是謹言慎行,免得打翻了他的醋才子,誰知道平日公私分明的他會不會被愛情沖昏了頭,一反常態。
看著隨谷也走人,林文得卻猶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不明白他們的話為何充滿玄機。
不管,就算他們再三警告,他還是要找秦小姐,畢竟機會難得啊!
至于他們說的「生命安全」,他相信事情應該沒那麼嚴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