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芃依精神極差的來到後台,相較于眾人的興奮與歡笑,她顯得落寞孤單。
「芃依,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艾瑞克擦著腰,一早就等著興師問罪。
昨晚珍露已經把她的不尋常告訴了他。
芃依拿出隨身包,只是沉默的用化妝品掩飾紅腫的眼楮,現在的她連開口說話都好累。
「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芃依抽出眼線筆,沒有回應艾瑞克的話。
「只要過了今天,你就是舞界新天後,到時候會有許多人捧著簽約金來到你面前,等待你的欽點,你努力了這麼久,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只要一想到芃依即將到來的榮耀,艾瑞克頗感自豪。
听著艾瑞克說著未來的美景多麼美好,芃依卻完全無動于衷。她要的不是金錢物欲的滿足,她只想有人能分享她心靈的喜悅與空虛。
望著鏡子里那張憔悴的臉蛋,她有那麼一剎那忘記自己為什麼而努力,她找不到自己追求的夢想,完完全全地空白,只除了……唐皓修那張臉。
她連自己的夢想都忘了,為什麼不能忘掉他?
先前他支持她的話語一一浮現,她能有這麼精釆的表演,有一半是歸功于他的支持,而現在,他為什麼放棄了她呢?
少了他的笑容與自信當她的後盾,她就像失去動力的飛機,再也飛不高、飛不遠。
他曾經說過,放風箏時不管風再大再強,也不能放掉那條線,風箏才能在天上自由翱翔,而現在,他卻把他手上的線放掉了。失去牽系命運的那條線,還有哪個天空能容納她這個風箏呢?
淚水又凝聚在她的眼眶,她抽來面紙將它拭掉,卻拭不去心底那抹濃濃的心酸。
「芃依,放輕松,想想你璀璨的前程、美好的未來。」艾瑞克雙手搭著她的肩,望著鏡子里的她說。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芃依將視線對上他的,低聲幽語。
「加油!」芃依的語氣讓他有一絲不確定感,彷佛她就要飛走似的。
艾瑞克忽視心里的不安,拍拍她瘦削的肩膀,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容後轉身離去。
當他在後台穿梭,偶爾調整團員的衣裳,偶爾指示道具擺設時,還是會不時的望向芃依的方向,看著她發呆的側臉嘆息。
就連一向不相信老天爺的他,居然破天荒地在心里祈禱,希望老天爺能讓這場表演順利落幕。
當熱場的音樂聲響起時,芃依也化好了妝。她起身,發覺以往輕盈的身軀竟變得無比沉重,只得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芃依,走吧。」曼達來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
她的美麗讓他早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已經被深深地吸引,尤其是她那股特別的自信與風釆,使他與她對舞時更為她的魅力所傾倒。
他決定這次表演結束就要正式追求她。
芃依卻像驚弓之鳥似的,快速掙離曼達的掌握。
之前她不會以為與他太過接近有任何不妥,但剛失去唐皓修的痛,讓她接受不了任何男人的踫觸。
她以小跑步站到預備位置,將曼達不敢置信的眼神丟諸腦後。
臂眾以熱烈的掌聲迎接他們的第一幕,熱烈的打斗聲傳來,芃依卻忘了數音樂的節拍。
艾瑞克在前頭看著這場演出,當芃依上場時,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不只慢了三拍不說,僵硬的身體和不流暢的肢體語言讓與她搭檔的曼達很吃力,也許觀眾在氣氛的烘托之下看不出來,但他早已看出這次的表演將失敗。
「放輕松點,芃依。」曼達在一個回身接近她的時候皺眉提醒。
芃依開始心急與慌張。為什麼今天身體不听使喚?不但跟不上節拍,還頻頻踏錯舞步?
艾瑞克搖頭,開始思量利用下一個換幕的時間把芃依換下來。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因芃依的遲疑,讓曼達將她舉上肩的時候亂了調,以致著力點不對,但曼達還是努力扛著她旋轉,畢竟這是國際級的表演,不能稍有差池。
然而錯誤的施力造成曼達的手指硬生生的扭傷,加上旋轉的力道過大,一不小心,芃依就被摔了下來。
「啊……」全場同聲驚叫,然後是一片的鴉雀無聲。
看到這個大錯誤,艾瑞克當機立斷,立刻打手勢降下布幕,放了休息時間的音樂。
他怒氣沖沖的疾步走回後台。
「芃依,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他大吼著,悲傷及憤怒溢于言表。
「艾瑞克,對不起,都是我一時失手……」曼達試著要解釋,藉以緩和他的怒氣。
「不關你的事,芃依的狀況讓你硬撐了那麼久,我看得出來。」艾瑞克就事論事地說。
雖然曼達讓他的愛將受傷,但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艾瑞克,你先不要生氣,芃依的左手好像斷了,而且額頭也腫了起來。」珍露有武術底子,因此對于骨骼移位能模得出來。
大家跳舞跳這麼久,都知道如果受傷絕對要避開雙腳,以免斷送自己的舞蹈生涯,因此曼達竭力保護芃依,卻仍避免不了讓她的上半身受了傷。
艾瑞克面色難看的瞪著躺椅上蒼白難受的芃依,她的秀眉此刻正痛苦的緊皺著。
「瑪玲,去換衣服,待會兒你頂替芃依演出;還有,趕快叫救護車。」他指揮著工作人員。
他知道企圖心強的瑪玲一定會將芃依的舞步全學會,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擠下她;而現在芃依給了她這個機會,也等于將天後的寶座拱手讓人。
「是。」瑪玲得意地笑了出來,她才不管芃依有多痛,她有出頭的機會才是最重要的。
她走過曼達的身邊,還對他拋了個媚眼。
「你們都去準備,我來陪芃依。」艾瑞克揮揮手,畢竟在他心中,芃依還是比任何的舞者都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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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喝點粥好嗎?」
芃依的母親為了照顧她,特地請了兩天假。
看著由阿拉斯加回來的女兒,她知道她的心里藏了些事。
向來堅毅的芃依,絕對不會因為身體的傷痛而落寞哀傷。
芃依搖搖頭,剛才舞團的成員來看她,雖然第三場的演出也順利完成,但是艾瑞克對她的失望卻不是兩三天可以彌補的。
「如果你是在擔心舞團的事,剛才艾瑞克告訴我,已經有許多團體向你們提出邀約,他希望你能快點養好傷。」
「那些團體要的應該是瑪玲。」听說瑪玲的表演很亮眼,還有世界級的舞團向他們挖角。
「有幾個團體指名要你,你要趕快好起來,你不是從小就愛跳舞嗎?」
芃依搖搖頭,看向窗外。
五分鐘前她拒絕了曼達的追求,只因唐皓修的身影總是在她脆弱的時候出現在腦海里,她好希望此刻他能陪伴在她身邊。
「除了舞團的事,你是不是還有心事沒告訴媽?」
芃依收回視線,看向擔心的母親。
「媽……」她委屈的紅了眼眶,開始訴說認識唐皓修後兩人的點點滴滴。
芃依的母親拍著女兒的背,安撫她脆弱的情緒。芃依從小就太過獨立,才會第一次談戀愛就栽了跟頭。
「這段感情就算要斷,也要斷得干干淨淨。」她看著淚眼婆娑的女兒說。
芃依雙瞳中有著疑惑,不解母親意指為何。
「那台筆記型電腦媽幫你丟掉。」她的視線瞄到那台被芃依保養得極好的筆記型電腦。
「不行。」芃依急忙否定。
「為什麼不,難道要觸景傷情嗎?女兒,我們要面對事實。」如果她只是一味的陪女兒沉溺悲哀,不會有好起來的一天,只有揭開傷口上藥,傷口才會愈合。
「我……」芃依遲疑的開口。
「我知道了,你想自己拿去還他,這樣也好,事情面對面說清楚,總比坐在這里傷心好,別為了個男人,毀了你的一生。」
不,她才不想再見到他,但是母親的口氣堅決,令她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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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的催促下,芃依的手傷還沒完全好就來到了台灣,這次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她想,她的獨立有一半是傳承自她的母親。
艾瑞克在她發生意外後沒有再苛責她,只是帶來幾份合約讓她選擇。昨天她已經答應擔崗女主角,在二十個國家演出,分三年履約。
雖然瑪玲簽下了原本屬意她的皇家舞蹈團合約,而她只能配合慈善活動表演,但這正中她的下懷,畢竟受了傷還能得到重視,這次的機會她格外珍惜。
剩下的,就差將手上的筆記型電腦還給它的主人,她就自由了。
望著窗外的夜空,飛機緩緩降落。
走出機場,芃依驅車北上,兩個小時後,她已走在台北的街頭。
望著唐皓修的公司,現在是下班時間,公司除了保全室外,全然漆黑一片。
看著那扇玻璃大門,芃依頓時松了口氣,現在她才發覺自己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他。
信步走在街頭,她想找間咖啡館沉澱一下情緒。
人群與她擦身而過,站在路旁的工讀生塞了張傳單給她。
一片寧靜沉郁的紫色霓虹燈光暈照著她,芃依突然聞到某種令她心安的香味從一旁的「風月茶屋」傳來。
她沒有多想便走了進去。
吧台旁,一位縴細的女子正點著盤香,芃依聞到的香味就是由那盤香散發出來的。
「歡迎光臨。」女子婉約的嗓音有種讓人平靜安寧的魔法。
芃依將筆記型電腦放在桌上,坐了下來。「請給我一杯咖啡。」她隨便點了一種飲品。
「太陽已經下山,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喝茶好嗎?」女子溫柔的笑著,柔聲拒絕芃依。
芃依不由得點點頭。
沒多久,女子便端了個盛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琉璃杯放到她面前。「這對心里有事的人很有效喔,能放松你的情緒。」女子接著又放了一碟小點心在旁邊。
芃依舉杯啜了一小口,溫熱的茶水滑下她的喉嚨,順口微甜的滋味泛在喉間,奇異的讓她緊繃的情緒放松了。
「這是『解憂茶』,用天山的雪水泡的,對身體很好。」將洗好的杯組放回櫥櫃,女子對芃依說。
芃依微笑,算是表達對她的感謝。
在台灣,除了唐皓修,她不習慣與其他人說話。
展開那張她剛才拿到的傳單,才剛平靜的思緒又因為上面的字句起了波濤。
純白色的紙上用鮮紅的顏料涂畫,令她心驚的是上頭的字句——
唐氏集團唐皓修為了試驗心髒新藥,將病患當成白老鼠……
看著病患家屬的泣訴,芃依呆愣在當場。
他什麼時候惹上了這種事?他的事業不是經營得很好?
她自從與唐皓修離別後,就沒心情去閱讀雜志,因此完全不知道他居然遇上了困難。
「那種市井傳言別當真。」那縴細的女子以涂著蔻丹色的指頭比比上頭的文字,慵懶的說。
「你的意思是指這是假的?」芃依有點著急的問。
「你看到的東西不能代表一件事實,更何況只有潦草幾個字、幾句話,怎麼能論定一個人或一件事的結局?」
她的話像枝箭,直直射進芃依的心底;芃依有個直覺,眼前的女子似乎在暗喻著某件事。
「很多人沒有當面求證的勇氣,以訛傳訛,長久下來社會就亂了,再也沒有人會相信真心的話。」
「你相信唐皓修?」芃依咬唇輕問。
「我相信事實。他為了醫好他爺爺的病成立了醫療中心,這件事全台灣人都知道;而藥的成分對某些人來說本來就會造成過敏,唐皓修已經付出他最大的誠意來解決這件事,連病患都被他重金聘來的名醫從鬼門關前拉回,然而有心人士還是不放過他,打算利用這件事逼他下台。唉!為了利益,人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件事會一直困擾他嗎?」芃依擔心的說。
「事實很快就會證明臨床實驗是對的,病患的健康自會攻破謠言。」
「難道現在臨床實驗還沒成功?」
「你很擔心唐皓修嗎?」女子話鋒一轉,不正面回答芃依的話。
「我……」
「商人總是急切功利,讓他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女子風涼的說著。
「皓修才不是那種人。」芃依立刻為心上人反駁。
「哦,那你認為他是哪種人?始亂終棄?」女子更犀利的言詞毫不留情的朝芃依攻去。
「他……」這次芃依無力辯解,正因她是這麼認為,但由他人說出來,她卻不能接受。
「唐皓修拋棄了你?」這次直接切入重點,震得芃依頭昏腦脹。
就算這是事實,她也用不著一直刺激她吧。
芃依不語,那女子卻一再咄咄逼問。
「被拋棄總要有個理由,沒感覺?不適合?還是他另結新歡?」
「我怎麼知道!」芃依被她惹怒了,音調微揚。
「你沒問,說不定錯根本不在你,難道你要默默承受?」
「他都寫了對不起,我還能說什麼?」一氣之下,芃依全盤托出。
「傻女孩,你連求證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學人家談戀愛?」當芃依把事情全說出來後,女子的語氣轉為緩和。
「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問呢?」
「因為他不知道你誤會他呀!」
芃依被她一語點醒,難道她真的誤會了他嗎?
「可是他都寫得那麼明白了。」芃依喃喃自語。
「你確定他道歉的事跟你心里想的事是同一件嗎?」
芃依抬起布滿疑惑的雙眸,難道還有別件?
「愛這種東西很奇妙,戀人總是喜歡猜測對方的心意,而猜對的機率卻比錢從天上掉下來的機率還低。戀愛中的男女特別偏好這種游戲,殊不知一個不小心,有可能賠上兩個人的幸福。」
「愛不只是分享對方與自己的喜悅、悲傷,生活中的一點一滴,更重要的是,愛,一定要說出來。」
芃依听完她說的話,思考著自己與唐皓修的另一個可能性。如果事情真如眼前女子所言,那她這幾十天不都白傷心了嗎?她果然是笨蛋。
「先別急著安自己的罪名,先找出事實真相再說。」女子像有讀心術似的。
「謝謝你。」芃依真心的說。
「誰不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緣分嘛,屬于你的,想逃都沒得逃。」一抹神秘的笑容出現在女子絕美的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