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朱家伶不是沒去過,可是這家名叫FUSSYPUB的風格有些怪異,除了吧台位置燈光明亮外,其他角落皆是昏黃晦暗的,而店名FUSSY听起來像法國野貓的韻媚風情,氣氛卻有如運動場上高亢、熱烈的吶喊。朱家伶皺眉的想,她甚至可以聞到香水昧、煙味、酒味融成一種的惡心感,眾維君來這種地方,莊天宇知不知道啊?
還有Band?台上女歌手嘶啞的嗓音賣力唱著藍調歌曲,這樣的組合夠奇怪吧!
朱家伶一路小心的避開不知名的人、桌、椅,還有從沒見過的畸形擺飾擋在路中央,當身在其中,方才的突兀感逐漸消失,習慣了黑暗,她規線開始清明,天花板上無垠的宇宙星光閃爍著。
她一路尋到吧台,彎彎曲曲足有三十尺長的弧線形造型,里面有幾位調酒師,眾維君正和低頭忙碌著的一位狀似熟稔的男子聊著。
「你躲的不會是她吧?」那位男子驀地豎直身軀,目光精準如豹般的直射向朱家伶,嘴角掛著戲謔看熱鬧的調侃表情。
眾維君直覺反應的回頭,對朱家伶瞧兩眼,又趴回吧台上懊惱申吟。
朱家伶對她的反應早見怪不怪,倒是那嘻皮笑臉的酒保,看了就討厭,不過只是個侍應生,他那神氣的德行好像自己是老板。
還有,飲食最重衛生,他一頭長發甩來撥去多恐怖,恐怕不知多少細菌、頭皮屑都到處飛了,真虧生意那麼好卻沒有人喝壞肚子。
再瞧瞧,他對前來拿點單飲料的女服務生們說了幾句話,那幾個馬上笑得花枝亂顫的,還有女客干脆親自來點酒,不勞服務生代勞,一看就明了她們是「醉婦之意不在酒」。
幾個酒保里面就屬他生意最興隆,真惡心!眾維君怎麼會認識這種不學無術的痞子?她一看就知道他這種人的伎倆,風流且下流,掛著笑容迷亂那些送上門的女人。
以前她看太多這種男人了,自我中心,把自己當成是女人天大的禮物。男模特兒中就有不少這樣的人,她圈子里的姊妹淘也有幾個這類型的男朋友,眾維君這笨女人不要傻傻的被騙了才好。
就在朱家伶不停的觀察、不停的批評時,他們也正在討論她。
「要命!她煩不煩啊,陰魂不散的。」眾維君一把火旺得很,方才她把能想到的惡劣形容詞全說光了,沒想到朱家伶還追著進來,她可沒那力氣應付了。
「我以為你們勢同水火呢!」大B有趣的看朱家伶明顯一副不贊同眾維君在此的厭惡表情。
听出他話里有話,眾維君也往後瞄到朱家伶,「不用懷疑,我們的確是,等你和她過招後就會了悟。」她很正經的加以定論。
好朋友那麼多年,他當然了解維君的個性,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對人好惡全憑自由,再加上她簡單、沖動的心眼兒,就算那個朱伶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壞事,她一樣不會給人好臉色。
既然這樣,那個一看就知道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為什麼還願意自討罪受,這不是頗奇怪嗎?
「她不像是個呆子。」大B將懷疑說出來。
「我怎麼知道她哪根筋不對?以前黏我老哥過癮,現在又發神經找上我,她來這里正好,就給你幫我對付好了。」
眾維杰和李淳寧的事他也略有所知,當時他一貫好友結伴陪維君環繞全島旅行慶祝她大學畢業,經過那段共聚時間,相信他們沒人會不認識家伶、不清楚朱家伶是何等的無恥、卑鄙,因為們每天都會听維君倒背如流的罵。
現在見到故事中如雷貫耳的「壞女人」,咻,連他都想吹口哨,那女人的確有狐媚的本錢,美嘛!總有些撒潑的特權,大B暗忖。
「別告訴我你也那麼沒眼光!」眾維君眯著眼哼道,大有如果他答是的話她就翻臉的架式。
他笑著打發走圍在前面的幾個女人,示意她們找其他人調酒,今天也玩夠了。「在我心目中,你是最迷人的。」
甜言蜜語免費奉送,女服務生個個含羞帶怯樂滋滋的走了,就眾維君不耐煩的打掉他輕拍她臉頰的調笑舉動,老玩這套,無聊!
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很認真的提醒他,「听說阿妹最近常來這里玩,你不會也隨便開玩笑吧,小女生很容易當真的。」阿妹本名樊琦,五專剛畢業兩年,是自己服飾店里的得力助手,八面玲瓏、活潑好動,大B的PUB就是自己帶她來的,可別誤打誤撞被大B拐了。
這里他不見得每天來,「有嗎?我只見過她兩回,不過她在你的教下凶得很,別欺負我就謝天謝地了。」他小生怕怕的裝模作樣。
听到這個,眾維君失笑,阿妹和他初見面時你來我往的舌槍唇戰還記憶猶深,「阿妹很俏皮可愛耶,有沒有改變主意追她?」她一直覺得他們滿合適的,雖然還沒有火花,但煜煜之星光是可預期的。
「她是挺不錯的。」其余的,大B沒多加透露,感情的事他向來是如此,淡淡如風,從沒為誰暈頭轉腦過,那些美其名的女友不如稱作女伴更來得適當,加上洪筠娠、唐隸堯、李為、黎凱君,他們幾位死黨能湊在一起,就是志趣相投、不喜束縛,而維君早早和莊天宇成定局卻是異數,或者說是其他人尚未遇到可被羈絆的對象。
「好吧,不勉強。」眾維君無所謂的點到即可,有緣分自然就會有好消息,「幸好還有你留在台灣,最近沒打算出去吧?」
「我是想啊,可是你的婚禮一延再延,他們幾個都快被你氣死了,臨上飛機前又取消,放羊的孩子。」他習慣的一手搭向她椅背,不甚正經的提議道︰「要不你跟我去找他們好了,到處玩一玩,悶在台灣那麼久了……」邪眼瞄到眾維君口中討厭的朱家伶正用利眼砍他十八段,大B興味十足的故意更湊近她一點。
「調一杯瑪格麗特,龍舌蘭酒淡一點。」朱家伶指使的口吻很明顯。
大B知道她在叫誰,但他偏偏坐著不動。
「我說我要一杯瑪格麗特,龍舌蘭酒淡一點!」朱家伶不滿的稍微提高聲調重復。
眾維君不喜歡她這種態度,才想出口諷刺,大B反而氣定神閑的壓了下她肩膀阻止,滿臉奇特的笑容,好像游戲玩到一半情緒正激奮當中。
「隨便你,是你自我的,別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眾維君翻個白眼沒好氣的低聲咕噥。
「她已經名花有主了,你少打她歪主意,你在這里的工作應該是滾進去吧台調你的酒,我不想再說第二次。」朱家伶已經是秀拳緊握直敲台面,那個酒保懂不懂本分啊?和女客人糾纏不清,還有眾維君也真是的,跟這種人不拘禮節,莊天宇看到會怎麼想?
「莫名其妙。」眾雜君忍不住回朱家伶一句,有沒有摘錯啊,哼,管到她頭上來了。
眼看朱家伶又要卯起來開戰,依他听維君轉述過她們輝煌的戰績,大B寧願將這只母老虎的火口噴向他,「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恰北北’實在有損氣質,想喝什麼盡量點,我請客。」
「你請?不必了。」酒保能領多少薪水,要他請?漂亮的稱贊話,她一向听得很理所當然,可是後面那一句是罵什麼的?
「什麼是‘恰北北’?」她不解的問。
沒看過誰可以前一秒氣勢凌人,後一秒又完全單純無知的問人家剛才罵的意思,眾維君覺得沒什麼好笑的,可是大B好像鬧出興趣,夸張的學朱家伶擦腰舉指成茶壺狀。
再怎麼笨也知道他的意思了,竟敢暗示她像潑婦,可惡透頂,朱家份惱羞成怒的威脅地說︰「你再不去調我要的瑪格麗特,我就去找你老板講話,我不會再說第二次。」
「他就是……」
他沒讓眾維君泄漏自己就是老板,「事實上你已經請了不只兩次……呃,起碼有三次或四次。」大B裝遲鈍。
「你——」朱家伶實在氣自己每次爭吵都佔不了便宜,一個是眾維君,現在是這個痞子,其實平常大家都捧著她,所以也很少有像這樣的練習機會,真氣死她了。「我要找你老板!」惟一想到的利器就是這點,她要他好看,再這酒吧混不下去。
大B對她的怒視僅是嘴角輕揚,「你不會這樣對我吧?我薪水不多,萬一被扣了所剩無幾,或是更糟失業了,你這樣罪過不是大了?」他嘴里滿是乞求的字句,可是輕松的口吻、帶笑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可憐。
吊兒郎當的,他才不值得同情,朱家伶橫視他一眼,趾高氣昂的在吧台椅坐下,「我不吃你那一套巧言令色。」緊接著她又說道︰「我的瑪格麗特呢?」
「瑪格麗特……啊炳!」他點個頭招呼另一個酒保David過來,「美麗的小姐要瑪格麗特,龍舌蘭酒淡一點,對不對?」他還很好意的再詢問朱家伶一聲。
朱家伶嫌他放在眾維君椅背上的手礙眼,本意就是要他離開眾維君遠點,他叫別的同事代勞怎麼算數。
「是我點的沒錯,」她叫住那個轉頭要準備的酒保,「你等一等,我是要那個……」
「朋友都叫我大B。」大B插口道。
「誰管你叫什麼,我沒興趣知道。」她不屑的瞪他,然後回去繼續和原先被叫住的酒保談話,「憑什麼都是上班時間你要多做,我要那個坐在我旁邊旁邊的人去做他分內的工作,不然我就要找你們老板過來。」
David雖十分願意為美女服務,不過捧人家飯碗,老板怎麼說他就怎麼照辦,帥氣的聳個肩,他在大B的手勢下離開,調他的酒去了,留朱家伶又氣又惱的連聲威脅。
不過她再氣,一直到離開,她都未曾真正的將威脅付諸行動。
眾維君在一旁可樂透了,看大B耍得她像活跳蝦一樣「氣噗噗」的,對于朱家伶的「勾勾纏」似乎變得比較可以忍受了。
較奇怪的是大B興致怪異的高昂,每次惹得朱家伶氣到口齒不清時,他就會稍加節制,然後再招惹她,周而復始,她愈失控,他眼中閃耀的惡搞因子就愈盛。
朱家伶的上一任男友雷諾.蕭表面上是個成功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但那只是掩飾,事實上他從事的生意卻是洗黑錢、毒品買賣的不法勾當。她在偶然間發現後決定與他分手,可是他卻不放手。偏偏Jacky在利物浦港口取景時,誤將他們毒品交易的情況攝人鏡頭,黑道的混混輾轉調查出Jacky和她的關系,威脅加恐嚇下,命令她利用熟識之便追來台灣,乘機不擇手段取回膠卷。
她從小沒吃過苦,更沒受過這等屈辱、驚嚇,他們那些不入流的猥褻目光、猙獰臉孔,連雷諾都和同伙一起逼迫她。
這時Jacky的好就更突顯出來了,倦鳥歸巢,她急切需要浮木提供安全感,重歸于好是當時她腦中最有吸引力的Idea。可惜Jacky已經另有所愛,而且是非卿莫娶的深情。她感情沒了著落,後來還是靠他幫忙解決了雷諾那邊的麻煩,在她最徨恐、無助的時候,是Jacky不念舊惡伸出臂彎。
他啊,十足的紳土作風,救人于危難,這是他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現在回過頭再考慮起來,朱家伶並不羨慕李淳寧,當好好先生的太太是需要莫大祝福的,希望她有足夠的包容耐力,朱家伶有點幸災樂禍的想。
雷諾那一幫狐朋狗黨入罪後,有關當局建議她先暫時避避風頭以免有漏網之魚報復。英國目前不安全,想啊想的,她就到台灣來了。
和眾維君吵歸吵,但眾家兄妹卻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從小到大的交情,她曉得誰會是危難中最不需要懷疑而能真正靠得住的。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朱家伶對很多事情的觀念都有一些轉變,最起碼以後找對象不會像以前那麼膚淺。
安全穩固最重要,什麼俊帥的外表啦、刺激的社交生活、變換新鮮的追求招數,這些都不是太要緊了。富裕的經濟條件當然也是必須的,不過不必像以前她要求的必須家財萬貫。
她年紀說實在的也老大不小了,不過她只肯私下承認而已,任何時候她可是打死都要硬撐到底的,而模特兒的行業除非真有點本事,否則每年更年輕的新秀倍起,一不被看好馬上就是很現實的被淘汰。
所以,朱家伶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靠Face和身材她不可能一輩子走秀,找張長期飯票才是長久之計。
別高喊一堆什麼只要愛情不要面包的神話,那都是騙騙一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罷了,沒有面包提供養分,愛情是很容易餓死的。而以她平常的開銷,美容保養、名牌服飾,她需要的面包又來得特別多,起碼財產沒有十位數的巨富是養不起她的。
不過剛剛才說過的,她受過遇人不淑、識人不明的教訓,看法已有改變,現在只要有八位數存款、個性忠厚正直的人,她就可以考慮了。
FUSSYPUB的那個惡胚子就絕對不符合她的條件,自以為外型長得瀟灑,周游于各類型的女人,工作也沒點認真,對客人不尊重,尤其針對她。上班時間還跟女人打情罵悄不知檢點、不敬業,這種人惡劣的缺點根本罄竹難書,哼!那種人她理都懶得理。
傍晚時分,太陽慈悲的斂去灼熱光芒,朱家伶揮掉惱人的思緒,身著完美的一身Chanel時裝,搭配一頂寬檐的時髦遮陽帽從租賃的華廈走出。她怕曬,通常都是在這時候到樓下一家知名連鎖美容公司作全身的按摩保養,一來圖近,不必呼吸太多污染空氣,二來姿麗雅確實有很好的口碑。
朱家伶剛經過守衛室的大門邊就看到大B送一個風姿清麗的女子回來。喝,居然還開一部騷包的跑車,價值不菲,以他的身價八成是哪個冤大頭送的。
那個女子頗面熟的,好像在哪兒看過……
當她歪斜著身子睨向他時,一頭紅褐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她想起來了,那女的是那晚在PUB駐唱的歌手Vanessa,中場休息時間立刻來到台下守著男友大B,旁若無人,哼!虎視耽耽當他是寶貝一樣。
現在大庭廣眾下,他們大概又在做什麼限制級的纏綿戲碼,Vanessa的長發遮住看不清楚,不過依他們緊貼的姿勢,讓人臉紅心跳的熱吻、是免不了的。
大B好像要走,女的俯身又是一記挑逗的深吻,看態勢是她要留下他不讓他離開。
朱家伶腳站得有點酸,這才看到他們的表演有很多路過觀眾睜大眼楮看,自己豈不是和那些人一樣無聊,真是的!發神經啊,浪費時間,和盧小姐的預約都快過了。
Vanessa纏著他不放,大B的很成功的被她撩撥起來,他們下車的時候,自然有很多觀看者窺視的眼光冷不防被他逮個正著,尷尬的轉過頭裝作沒發生什麼事。
這不是很有趣嗎?像惡作劇得逞般,大B還對一個家庭主婦拋個飛吻,答謝他們的觀賞,嚇得那中年婦女紅著臉飛快逃竄而去。
Vanessa對眾多的注目禮倒表現得無所謂,反而帶有一點沾沾自喜的感覺,她認為那是一種驕傲,有一個那麼棒的男朋友本來就要多多炫耀,愈多人看就表示愈多人知道大B是她的。
深知大B最不喜歡被約束,她一直很小心不逾越界線,但又盡可能的多接近他,只要他和自己多在一起一次,別的女人就少一次機會,堅持到最後,總有一天他老婆的寶座就非她莫屬了。
Vanessa小鳥依人的勾著他的手往大廈走,滿心勾畫著他們兩人的美好未來。
而大B渾然不知自己已被預定在Vanessa的夢幻藍圖中,猶自好心情的瞧著一襲熟悉的身影,要想忽視那女人耀眼的裝扮還真不容易,從頭包到腳的連身長裙,可是窈窕的曲線隨走動的婀娜而款款有致。
視線跟著她走上三層階梯到進去一家店,大B抬頭看了一下招牌,麗姿雅休閑美容坊。
女人的直覺是最敏銳的,Vanessa若有所覺的下意識將勾著大B的胳臂勾得更緊,並加快速度,同時眼楮像雷達般主動掃描可疑的情敵,可是舉目看到的皆不足以構成威脅,有個漂亮小學生雖然可愛,長大以後準是個小美人,但年紀太小;幾個阿公、阿婆也不可能……找到可疑目標了!青春洋溢、朝氣蓬勃的女大學生,也是住在這棟大廈里面,下課回家剛牽著小狽出來散步。她算是遭受無妄之災,不過是和善的笑一笑打招呼,再多看了他們兩眼就被那個顯然是鄰居的女人狠瞪著,于是回避的故意往反方向行進。
「哇!好善妒啊,她可憐的男友一定毫無自由可言。」女大學生這麼跟小狽說道。